[兩宋元明]公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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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3-7 20:41: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32249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6 15:32
第八百七十七章 :死定了


    於是,徐景明病了,‘病’得很重。

    這位仁兄雖然渾身一股子機靈勁,可是此時此刻,除了抱病,竟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這就是聰明人的悲哀,人一聰明,有些事反而沒法解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多半都是聰明人的感慨。徐景明感覺這一次被坑得厲害,從小到大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可是眼下,他除了晃晃悠悠的說幾句徐某忠心日月可鑒,竟是半分法子都沒有。

    據說他病得口不能言,足不下地,一回到府上,身子一軟,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緊接著就是請了御醫來診治,這御醫給王公大臣們治病都有極豐富的經驗,把脈一把,脈象正常,察言觀色,似乎臉色還算紅潤,這御醫一看,就明白了,這是‘富貴病’,王公大臣們患這種病的人還不少,於是連忙開了藥,囑咐要好生休息云云,便匆匆去了。

    而不出徐景明所料的是,真正的風暴終於來了。

    當郝風樓的奏疏傳開的時候,整個金陵已是陷入混亂之中。

    必須得承認,這個世上總是有不要臉的一群人的,許多人便開始琢磨了,結合如今徐太后手握大權,又結合徐家如今如日中天,再結合徐景明和郝風樓那親密無間的關係,於是許多人心裡有了定論。

    徐景明,想做天子。

    而且還得到了徐太后和郝家的支持,現如今,這天下誰還有徐家和郝家強勢?姓朱的?嘿……早就今時不同往日了。看來徐家和郝家之間已經達成了秘密的協議,也就是說。徐景明真要做天子了。

    雖說徐景明再三否認,一副赤膽忠心的樣子。又是稱病不出,不過這不打緊,這一套把戲,上下數千年,早就玩過不知多少遍了,篡漢的王莽,不也是扭扭捏捏的麽?龍袍加身的宋太祖不也是被亂兵用刀架著脖子,‘勉為其難’才坐的天下嗎?這種事多了去了。

    徐景明做天子的可能性極大,若是這時候。眾人拾柴火焰高,自己可就是從龍功臣了。

    從龍二字實在太過熱乎,教人睡不著啊。

    君不見張家、朱家、邱家,如今是何等的風光體面麽?

    於是,次日一清早,數十份奏書一起遞入了宮中,言辭出奇的一致,這個說定國公天賦異稟,允文允武。那個說定國公觀之有天子氣,甚至還有人更加裸,如今時局,理應效仿堯舜禪讓云云。

    抱病的徐景明雖然‘口不能言’、‘足不下地’。可是對於外界的消息卻還是極為關切的,當這些奏書出現的時候,他差點沒氣得昏死過去。

    完了。這群軟骨頭,一群見風使舵的傢伙。

    徐景明感覺有一種悲哀。這世上怎麽就有這麽多小人呢。

    有了小人,固然就有君子。

    一時之間。天下嘩然。

    在別人看來,先是郝風樓上了奏書,這必定是和徐景明合謀,此後這些人紛紛勸進,更有可能是徐景明暗中指使的。

    定國公簡直是不要臉了,你們徐家世受國恩,就他娘的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於是乎,天下大亂。

    先是讀書人紛紛暴怒,國子監還有一些讀書人聚集的場所,士子雲集,紛紛聲討。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誅殺國賊的條幅,卻也不知是誰張貼上去的,這個國賊,不是徐景明是誰?

    而此時,據說已經在半途上各路藩王竟都開始踟躕不前了,比如即將入京的周王,他剛剛抵達了南通州,然後突然調轉了頭,轉身就回他的開封去。

    周王一走,其他各路藩王,有的就地觀望,有的也掉頭各回封地。

    司馬昭之心已經是路人皆知,藩王們現在入京,畢竟生命安全沒有保障,誰知道這個時候,進了京師,會不會直接被姓徐的拘禁,甚至最後,直接被亂兵砍死。而這些藩王在大明都足以稱得上軍閥,他們有兵有糧,本來是要共襄盛舉,現在這個情景,自是回到封地安全,一旦出了變故,為了祖宗基業,立即就可起兵討逆。

    比如那位周王殿下,乃是當今天下最近支的親王,他是先帝的同母弟,本來這一次,他的世子是最有機會做天子的,因而在來的時候,周王的心情頗為愉快,皇帝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結果得知了這消息,周王先是勃然大怒,旋即便是禁不住的生出恐懼之心,他連忙與隨同來的幕僚們商議,最後二話不說,扭頭就走,而且還命人快馬向開封傳書,讓藩地裡的護衛,隨時做好應變的準備。

    他雖只有三萬護衛,可是在河南、山東一帶,聲譽極高,一些遠支的親王、郡王都以他馬首是瞻,只要他一聲令下,北地便立即可陷入戰火之中,一場新的靖難之戰便可開始。

    其他如楚王、趙王之類,大抵也都差不多。

    而這些變故,朝廷又怎會不知,眼看著是風雨飄搖,無數人開始反撲了。

    無數的官員大臣,請命的請命,上奏的上奏,都是痛陳徐景明無恥之尤,更是揭開徐景明一件件的劣跡,什麽人品低下,什麽亂搞男女關係,什麽私通父親的侍妾,什麽斂財,侵人田地,無數的謠言到處紛飛。

    徐景明的名聲算是臭了,而人家擺明著,就是要讓你徐景明的名聲臭不可聞,只有如此,才能讓你打消這癡心妄想。

    甚至還有人直接大膽直言,在奏書中說太后必須還政於宗室,必須退居幕後,軍政之事,豈可操持於婦人之手。

    反撲的勢頭極大,牽涉到的人方方面面,在地方上,亦有士紳開始反擊,他們連同本地父母官,署下萬民書,對徐家給予了有力的回擊。

    徐太后的地位開始變得不太穩當了,以至於連徐太后此時也不得不稱病。

    徐家從老到小,所有人都‘病’了。

    徐景明躺在床上,每日讓人出去打聽,都是各種人變著花樣罵自己的言辭,他心裡鬱鬱無比,偏生又不能出去解釋,一解釋,那些紅了眼的瘋狗只當自己怕了,反而更加落井下石。

    於是乎,徐景明只得繼續在病榻上躺著,好在雖然被群起攻之,可是大權總還握在這裡,這其實就是一種怪圈,徐家得了大權,結果被人認為有圖謀不軌之心,於是大家群起攻之,偏生這無法解釋,越是無法解釋,徐家就必須把手裡的大權握的更緊,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一旦讓出權柄,會不會遭到清算,可你越是把手裡的權力抓緊,天下人的疑心就越重,罵的就更狠,踩的就越兇,各路藩王,就越是磨刀霍霍,一開始還只是牽涉到徐景明本人,後來開始牽涉到太后,到了最後,連徐景明的祖宗竟也不能倖免,有人懷疑徐景明的爹不是徐達親生的,是徐達出征在外,其妻和某個看門人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荒唐之後的產物。

    徐景明這個氣啊,而這時候,郝風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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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風樓來的時候是帶了黃紙來的,他幾番拜謁,徐景明都是不見,由此可見徐景明是恨透了他,可是郝風樓很執著,最後沒法兒,徐景明只得躺在病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讓郝風樓來探視。

    郝風樓一臉關切的到了榻前,坐下,看著這個臉色真的已經蠟黃的定國公,不禁皺起眉來,關切的道:“自從上次一別,想不到徐兄竟是病到如此地步,實在讓人沒有想到,弟驚聞噩耗,三番探訪,都不能得見,今日見兄如此,實在哀嘆,徐兄,可好些了麽?御醫是怎麽說的,你好好養病,定要養好身子。”

    徐景明只是瞪著他,想要破口大罵,偏生他知道,自己罵了也是無用,只得苦笑道:“好了一些,郝兄弟不必擔憂。”

    郝風樓長嘆口氣,道:“我豈能不憂,我這人的性子乖張,平時不曾有什麽至交好友,唯獨與徐兄一見如故,徐兄,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麽?”

    徐景明楞了一下。

    郝風樓道:“咱們約好了,燒黃紙做兄弟的。”

    徐景明忙道:“不必,不必,我病了,燒不了。”

    這個時候,徐景明若是還和郝風樓燒黃紙,這要是再傳出去,那就更坐實了自己和郝風樓狼狽為奸,想要圖謀不軌了,徐景明豈肯答應?
shalu77 發表於 2015-5-7 23:35
第八百七十八章:結義金蘭

  徐景明不肯,肯才怪了,他超絕卓倫的智商告訴他,燒黃紙這樣的事兒是萬萬不能做的,如今他對郝風樓可謂是唯恐避之不及,這個時候,身家性命都顧不上,哪還有心思和郝風樓這個傢伙眉來眼去?

  可是有時候,徐景明突然有一種無力感,因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換句話來說,就是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的。

  而現在,郝風樓的屠刀已經懸在了他的頭上。

  那麼站在郝風樓的立場,當然不肯甘休,燒黃紙是事先答應好了的,豈有賴帳之理?而且黃紙都帶來了,你不燒,這黃紙又不可退貨,這是什麼意思?

  郝風樓是個認死理的人,既然來了,當然不能輕易就走,於是坐在榻前拉著徐景明的手,語重心長的道:“徐老兄,你這是什麼話,你自己說的,咱們是一見如故是不是?一見如故,惺惺相惜,這兄弟豈能不做?

  咱們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不是?此事嘛,萬望你不要拒絕,你若是拒絕,就是不給我面子啊,其實有些話,我真不知該說不該說,不過,你我兄弟之間也就不必諱言什麼!

  這諒山軍內部,如今也是壓力重重,主戰之人,比比皆是,為何?弟兄們打了一半,不能無功而返啊,說好了打進金陵,把這金陵的王八蛋一個個揪出來,殺個一乾二淨。

  結果如何?結果太后卻是主持大局了,我畢竟是忠義之人,自然是停兵休戰。可是許多混帳東西卻是殺紅了眼睛,不肯甘休。說實話,我也是有疑慮的。朝廷這個樣子,於我們有什麼好處?沒有好處!

  那時候,我本想索性登高一呼,索性做個宋太祖算了。可是恰恰在那時候,我遇到了賢兄,正因為看到了賢兄,與賢兄結交,肝膽相照,這才打消了這些念頭。

  人心是肉長的,我郝某人,豈能讓賢兄為難。自然是絕不肯,與賢兄反目成仇的,因而內部雖然是有反彈,可是我郝風樓,為了這個兄弟,也非要死死壓住。為了賢兄,也絕不與朝廷為敵,賢兄明白了我的苦心麼?

  所以這個黃紙,非燒不可!不燒就是不給面子,不給面子就是將我的苦心當作驢肝肺,就是瞧不起我。我郝風樓這輩子,沒被人瞧不起過。瞧不起我的人,都已經成為一堆枯骨了。”

  面對郝風樓此等威脅,徐景明必定要勃然大怒,好嘛,你要打就打嘛,朝廷好歹也能與你分庭抗禮,朝廷好不容易有了好時局,大不了魚死網破,真要逼急了,誰也沒有好日子過,還真以為朝廷是吃素的啊。

  可是現在……

  徐景明苦笑。

  現在就不同了,朝廷不再是鐵板一塊,外有藩王虎視眈眈,內有百官疑心重重,一旦起了戰事,在這朝廷內部巨大的矛盾之下,眼下朝廷的局面,只怕連朱高燧在的時候都不如,也就是說,現在的徐家才真正需要足夠的時間澄清一個誤會,重新的掌握局面,此時郝家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更何況,即便是與郝家撕破臉,那些藩王,那些百官,就當真相信你徐家了麼?這疑心一起,想要安穩人心,卻是不易。

  可是徐景明還是怒了,你這孫子王八蛋,還坑我不夠啊,這個時候又是威逼,又是利誘,你還有臉說燒黃紙做兄弟?

  他一下子‘病’好了,然後非常神奇的坐起,雙手如鷹爪一般,直接朝郝風樓的脖子掐去,一面還惡狠狠的道:“我不活了罷,終究是沒法兒見列祖列宗了,索性與你玉石俱焚。”

  他掐住了郝風樓的脖子,這個舉動其實還是很值得人體諒的,徐景明雖然表面上裝瘋賣傻,其實說到底,還是個頗為自負的人,平時他把別人耍的團團轉,很享受這個過程。

  現如今呢,卻是被郝風樓制的死死的,一份奏書頓時扭轉乾坤,將他許多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而如今數不清的麻煩引發出來,這郝風樓居然還無恥的登門,但凡徐景明稍有一絲血性,也實在受不了了。

  而郝風樓,卻是面帶微笑,紋絲不動。

  這時候,徐景明卻是愣住了,隨即尷尬的笑起來。

  因為此時郝風樓的手從袖子裡伸出來,同時還捏著一柄短銃,短銃顯然是上了膛的,銃口對著的,就是徐景明的下體部位。

  郝風樓依然在笑,他是有備而來,一手黃紙,一手短銃,敵人來了有短銃,兄弟來了有黃紙。

  而徐景明便是再傻,此時也只有尷尬的笑了:“郝兄弟,為兄玩笑而已,大家講道理好不好?”

  “好。”郝風樓回答得很乾脆:“不過要先燒了黃紙做了兄弟再說。”

  徐景明一拍床板,振振有詞:“這是我平生夙願,郝兄弟既然要燒黃紙,自是再好不過,為兄歡喜還來不及,事不宜遲,咱們這就……”

  “這就好極了,香案和桃園都是現成的,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徐兄移駕。”

  “還要去桃園?”徐景明心裡咯噔一下,感覺有些不妙。

  郝風樓歎口氣道:“這是當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娶個婆娘進門還有採納之禮,咱們做兄弟是何等重要的事,若是草率,不免說不過去……”

  ………………………………………

  郝風樓是個很實誠的人,地址早已選好了,就在棲霞禪寺的後園,那兒恰好有一處桃林,如今桃花盛開,端的是個賞花的好去處。

  而這時候,一隊諒山軍的官兵來了,倒是沒有驚擾遊客,許多來往於此賞花的商賈和士子都覺得有些奇怪,瞧這些官兵的服侍,顯然不是禁軍,倒像是諒山軍的人,只是卻是不知,他們來這兒做什麼。

  不過很快,答案就揭曉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郝風樓和徐景明幾乎是手拉著手,來到了這裡,供案香爐砸早已準備,案上擺了三牲祭品,即豬肉、魚、蛋,以及一隻活雞,又放了一碗紅酒和“金蘭譜”。這“金蘭譜”每人一份,按年齡大小為序寫上徐景明和郝風樓的名字、生辰。

  隨即二人一起拜倒,一起立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頓時,這出奇的舉動立即引來了許多人的圍看。

  而徐景明此時,卻是莫可奈何,事到如今,他實在是逼到了絕境,這郝風樓軟硬兼施,教他實在無能為力。

  結拜之後,郝風樓拍了拍他的肩,笑呵呵的道:“好兄弟,從此以後,咱們就禍福與共了。”

  徐景明只是苦笑,道:“為兄好高興。”

  郝風樓想不到接下來徐景明‘喜極而泣’,於是二人寒暄一陣,緊接著便到這寺中就坐。

  接下來自然而然,就不免牽涉到對方親人的問題了,郝風樓正色道:“說起來,你我既是兄弟,太后又是徐兄姑母,是徐兄至親,這太后娘娘呢,算起來也是我的岳母,這是親上加親啊,我既是子侄,又是臣子,現在細細思量,還真該去拜謁一下她老人家為好,這覲見的事,看來是不能耽誤了,到時少不得徐兄引薦。”

  徐景明曉得,郝風樓的時機已經成熟,這時候要圖窮匕見了,他幽幽歎口氣,道:“噢,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的事。”

  郝風樓慢悠悠的道:“至於封賞之事……”

  徐景明心裡想,老子現在是坐實了和你狼狽為奸,朝野內外,對姑母對徐家都已經產生了極深的質疑,而各大藩王,如今只怕都是群狼環伺,眼下徐家已經置身於險境,這個時候,郝家只要落井下石,這天就真要塌下來了,此時不同意你的主張,能成麼?不能穩住你們諒山軍,徐家拿什麼騰出手來收拾這個爛局面。

  心裡幽歎,徐景明很識趣的道:“這個好說,好說得很,封賞的事,老弟不必擔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要爭取的。”

  郝風樓卻是皺眉:“不過眼下我改主意了。”

  徐景明心裡咯噔一下:“卻不知徐老弟……”

  郝風樓慢悠悠的道:“我看哪,四川和貴州也是好地方,朝廷牧守這麼多地方,實在是辛苦,我們郝家是很願意為朝廷分憂的。”

  你這個死不要臉的東西!徐景明心裡勃然大怒,他已經完全受不了郝風樓的嘴臉了。
shalu77 發表於 2015-5-7 23:37
第八百七十九章:重賞

徐景明怒了,他只能冷笑,站起身來道:“郝風樓,你欺人太甚。”

剛剛結拜為兄弟,徐景明便拂袖而去。

而郝風樓竟也不攔他,只是冷笑以對。

反正如今的郝風樓是一點都不急,索性閑坐江中,看那風起風落罷。

卻說徐景明氣沖沖的出了寺廟,回到府邸,如今,病是裝不下去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坐實了他與郝風樓狼狽為奸,二人終究已經燒了黃紙,又有那麼多人瞧見,一旦傳出去,大家只會認為,他徐景明是鐵了心要做天子,這才拉上了郝風樓,寄望于得到郝風樓的支持。

這種無數惡言中傷的言論讓徐景明心煩意燥,可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無能為力,徒呼奈何。

於是他回到府邸,最後卻只得歎口氣,命了人準備車駕入宮覲見。

後果。

眼下朝廷最重要的是首先穩住藩王,其次穩住諒山軍,若是穩不住,諒山軍在這個時機發難,朝廷會不會完蛋且不說,金陵沒了,江西沒了,徐家沒了,可是天下這麼多藩王,大明朝必定還會有新的朝廷,或是在開封,或是在洛陽重新定都,與郝家一決雌雄,只是如此,徐太后和他徐景明卻是要萬劫不復了。

想到這裡,徐景明雖是對郝風樓怒目相對,可是卻不禁有些後怕了。這事兒必定要尋太后商量一下。

……………………………………………………………

到了宮中,徐太后這兒也是頭疼不已。剛剛有太監來報,說是徐景明和郝風樓燒了黃紙。徐太后頓時勃然大怒,本來眼下各種惡意的猜測就已不斷,這個時候,你還生怕別人尋不到實據,這個侄子實在不太靠譜。

徐景明見了徐太后,見徐太后臉色陰沉,自然曉得怎麼回事,只得苦笑道:“微臣見過娘娘。”

徐太后深深地看著他,道:“哀家聽說你病了。怎樣,現在好了?”

徐景明不願在這事上多糾纏,卻是道:“微臣前來,是受郝風樓所托,洽商封賞之事。”

徐太后怒了,聲色俱厲的道:“這些話,你也好意思提?你到底還是不是徐家的人,什麼時候成了郝家的爪牙走狗了?”

徐景明苦笑道:“事已至此,微臣失策。讓那郝風樓給糊弄了,如今朝廷內憂外患,諸侯王磨刀霍霍,百官不服。清議惶惶,又有郝家虎視眈眈,微臣不是要給郝家做說客。只是……

只是到了如今這個境地,唯有息事寧人。方是上策,無論是藩王還是郝家。亦或者是百官,都要儘快擺平,尤其這郝家,乃是腹心之患,再不安撫,就是禍亂根源!

到了那時候,社稷江山還在不在,微臣不敢非議,可是太后和徐家只怕要萬劫不復,如今徐家已成了眾矢之的,再經不起折騰了,太后娘娘,微臣萬死,有負聖恩,只是此事已是刻不容緩,還請娘娘聖裁。”

徐景明難得正經一回,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眼下這個局面,暴跳如雷有什麼用,若是再不解決,那可就真正大家一起完蛋了。

徐太后終究是明白人,眼看自己侄兒啞巴吃黃連的樣子,臉色緩和下來,道:“既然如此,郝家索要的封賞,哀家一應恩准就是。”

徐景明卻是搖頭道:“那郝風樓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又提了新的條件。”

徐太后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其實誠如雙方的心思,都知道其實大家都是在做買賣,大家各自的底氣不同,價碼自然也有不同,只是這郝風樓先是將徐家置身於風口浪尖,如今又是落井下石,在徐家病怏怏的身體上踩上一腳,如此漫天要價,實在有你那麼點兒面厚心黑,讓人覺得很不服氣。

徐太后終究還是見過風浪的,郝風樓越是手段犀利,她越是不能等閒視之,沉吟片刻,徐太后才道:“他還想要什麼?”

徐景明道:“這郝家欲壑難填,竟還想染指四川和貴州。”

徐太后的眼眸掠過了一絲冷色。

貴州布政使司倒也罷了,這是朱棣在位時,新劃出來的布政使司,從前不過是思州宣慰司與思南宣慰司罷了,地處偏僻之地,人煙稀少,朝廷倒是並不在乎。

可是四川乃是天府之國,是朝廷較為重要的賦稅基地,人口也是不少,若是一併劃給了郝家,這郝家本就坐擁西洋,又占了兩廣和雲南,若是再割了四川和貴州去,那麼加上西洋二省,郝家便有七省之力。

雖然這七省並非是中原,也不是江南魚米之鄉,可是朝廷的勢力卻是不斷龜縮,如今真正實控的,也不過是兩京八九省而已,若當真如此,這天下半數都為郝家所有,這朱家與郝家共治天下便成了現實。

一旦將來,郝家尾大不掉,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徐太后不禁擔憂,可是她也很快能認清到現實,現實就是,若是徐家不肯答應,那麼勢必,郝家會採取更為極端的舉動,再聯繫如今諸侯王離心離德,百官和士紳對徐家已經是失望透頂,這朝廷未必保得住,徐家只怕也要保不住了。

徐太后幽幽歎口氣,才道:“此事,你怎麼看?”

徐景明歎口氣道:“如今他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暫且應下,將來再做打算。”

說來也是可笑,這郝家軍戰場上沒有得到的東西,如今卻全被這郝風樓一封奏書給得了去,這等不甘,讓這姑侄二人的心情都落到了谷底。
本帖最後由 shalu77 於 2015-5-7 23:41 編輯

shalu77 發表於 2015-5-9 02:29
第八百八十章:然而本王已經看穿了一切

太后的心情,此時可想而知,真是糟糕到了極點。

只是越是艱難,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那郝家的咄咄逼人,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空間換取時間,而這個空間,只是轉手之間,就是天府之國,膏腴之地,百萬人丁。

一念及此,徐太后也唯有苦笑,最後她深深看了徐景明一眼,道:“此事,哀家已經知道了,可是現在,卻有更重要的事做,你可知道,唐王朱檉已抵京師,明日清早,就要過朝陽門。

他這個人哪,和其他藩王不同,他是個火爆脾氣,其他藩王都有疑慮,偏生他趕著來了,哀家看,多半他是來惹麻煩的,可是這對哀家,不免是個契機。

此番他既然進京,那麼就少不得要千金買骨、立木為信,隆重迎接一下,這事兒別人不能代勞,只有你去,要澄清誤會,給天下各路藩王們看看,讓他們曉得,徐家沒有其他心思,本心,還是為朱家好的。”

朱檉來了。

說起這位唐王,或許在太祖的二十多個兒子之中並不起眼,不過在朝廷看來,這個傢伙,絕對是人渣一樣的人物,他被朱棣封到南陽,在南陽橫徵暴斂、窮奢極欲,任何人對他稍有忤逆,便立即殺害。

因為他性子急,此番本來入京,各王聽說郝家勸進徐景明,頓時開始踟躇猶豫,有的直接回到藩地,有的還在原地觀望,唯獨這位膽大包天的傢伙勃然大怒,非但不回去,反而繼續向京師進發。

不過對於徐家來說。這位唐王殿下既然來了,那真是再好不過。所以徐太后希望,徐景明無論如何。也要澄清誤會。

徐景明聽了,倒是打起精神,知道破局的契機來了。

說實話,眼下徐家的選擇無非兩種,一種是與藩王們共棄前嫌,要嘛就是對郝家退讓,徐景明寧願選擇前者。

他連忙道:“微臣遵旨。”

……………………………………………………………

次日一早,徐景明就興匆匆的出發了,為了迎接這位唐王。雖然是有些匆忙,不過徐景明還是準備了許多娛樂項目,不管怎麼說,這事兒關係很大,他不敢怠慢。

帶著一干官員,徐景明抵達了朝陽門,於是開始翹首等待。

那位唐王殿下姍姍來遲,倒是徐景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卻見郝風樓騎著高頭大馬,身後數十個精壯的護衛。正朝這兒來。

一見到郝風樓,徐景明就渾身不自在了,他很喜歡交朋友沒有錯,可是他不願意再和郝風樓做朋友了。這你娘的瞎了眼啊,遇到了這麼個傢伙。

徐景明想躲,只不過他一身蟒袍。鮮明出眾,怎麼躲得了。那郝風樓已是興致勃勃拍馬而來,喜滋滋的道:“兄長大清早在這裡做什麼?你我兄弟。果然是心有靈犀,哈哈……昨個兒燒了黃紙,今天就在這裡不期而遇,可見這冥冥之中,真有天人感應。”

徐景明很尷尬,道:“我在這裡站一站,老弟要去哪裡,自管去就是。”

徐景明已經感覺到,身後的官員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了。

這是自然的,昨天夜裡,郝風樓和徐景明結拜兄弟的事早已傳遍京畿內外,這在許多人看來,無疑又是一次狼狽為奸的舉動。

徐景明想讓郝風樓趕緊走,郝風樓卻是好整以暇,翻身下馬,道:“那我也站一站,徐兄站這裡,必定是有深遠意義的,郝某人也在這裡感受一下。”

徐景明漲紅著臉,道:“我……我在等人。”

“等人?那就太好了,可是朋友?”

“是,是,你快走罷。”

郝風樓瞪大眼睛,嗔怒道:“這是什麼意思,郝某人在世上,這一輩子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兄弟,咱們是手足之情,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若是走了,豈不是豬狗不如。”

徐景明急了,怒目而視:“郝風樓,我受夠你了,你他娘的,再不走,可別怪徐某翻臉不認人。”

郝風樓笑了:“徐兄就愛說笑話。”

徐景明一時傻眼,遇到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傢伙,他居然所有手段都用不上,他承認自己平時確實有許多不要臉的地方,總是耍賴撒潑,偏生遇到個比他還不要臉的,竟沒轍了。

若是上天再給他一個機會選擇,徐景明寧肯自己這輩子是個老實忠厚的至誠君子,然後一輩子不要遇到郝風樓這廝。

只是不管如何,眼下已沒有了後悔藥,用徐景明的話來說,這就是作孽,這輩子做的孽。

……………………………………………………………

唐王朱檉來了。

他輕車從簡,抵達了朝陽門。

這位老兄是個火爆脾氣,頗有幾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車駕剛剛抵達朝陽門,徐景明已經顧不得和郝風樓爭執了,連忙帶著笑臉,快步過去,到了車下,道:“殿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下官徐景明,奉太后娘娘之命,特來迎駕。”

馬車的車簾子扯開,一個肥頭大耳的傢伙冒出頭來,他便是朱檉了,朱檉一臉凶相,料來也沒想到朱檉會來迎接,於是踩著高凳下了馬車,上下打量徐景明,最後他上前一步,道:“你就是徐景明?”

徐景明忙露出燦爛笑容,道:“是,下官就是徐景明。”

呸……

朱檉直接一口吐沫,狠狠的噴在了徐景明的臉上,而後冷笑連連,厲聲道:“你不是東西。”

徐景明臉色微變,別看他平時稀裡糊塗,徐景明終究還是很愛乾淨的,此時被這朱檉侮辱,怎麼承受的了。

好在徐景明很識大體,這個時候,卻還是乖乖賠笑。

“殿下息怒嘛。”

“本王息你祖宗!”朱檉的火爆脾氣發作起來,哪裡還管什麼徐景明,這徐景明之心,路人皆知,人家既然要做司馬昭,奪的可不是曹氏的天下,而是姓朱的江山,這江山,朱檉恰好有一份,有人惦記著你的家業,難道還能笑臉相迎不成。

徐景明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滿腹的委屈:“殿下,咱們講道理好不好。”

朱檉毫不客氣:“誰要和你講道理?”

徐景明哭笑不得。

倒是這時候,突然一下子,一個拳頭直接搗向朱檉的面門,這這個變化,任誰都不曾想到,徐景明和朱檉要反應,卻已是來不及了。

動手的是郝風樓,郝風樓二話不說,一拳搗向朱檉面門,朱權吃痛,捂住了鼻子,卻是抑不住從指縫中的血水。

“嗚嗚嗚……”朱檉說不出話,門牙落了兩顆,說話有些漏風,平時在南陽的時候,只有他欺人,誰敢欺負他?如今這一拳,真是的的他腦子發懵。

而徐景明也愣住了。

這時候,卻聽郝風樓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辱我兄長,這個世上,辱我便罷,可是欺我兄長,我郝某人,豈能與你干休!”

朱檉傻眼了。

徐景明也是愣得說不出話來,老半天他才反應過來,禁不住對郝風樓怒目而視:“郝風樓,我他娘的受夠你了。”

他話音落下,另一邊,朱檉卻已暴怒,郝風樓打了他,便後退一步,偏生徐景明與朱檉離得最近,這朱檉一聽郝風樓,又聽郝風樓說徐景明是自己兄長,於是無數傳聞湧到了心頭上,更是讓朱檉怒不可遏,他直接反手,直接一個耳刮子甩了出去。

哎喲……

這巴掌沒打在郝風樓身上,卻是結結實實的甩在徐景明的腮幫子。

沒錯,朱檉就是故意的,打的就是你虛情假意,卻和逆賊郝風樓串通,暗中指使他來打本王,然而本王已經看穿了一切,冤有頭,債有主,不打你打誰?

這一巴掌,下手很狠,徐景明幾乎是整個人如陀螺一樣打了個轉,才勉強穩住了身子,臉上留下了一道猩紅的印記。

他勃然大怒,若不是郝風樓,自己豈會挨這一巴掌,他正待朝郝風樓咆哮。

可是這時候,郝風樓的眼睛卻是紅了,郝風樓殺氣騰騰的看向朱檉,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道:“你居然敢打他……居然敢打他,你惹我,倒也罷了,惹他,你死定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9 15:37
第八百八十一章 :覲見母后


    郝風樓二話不說,就動了手。

    身後的護衛一看,哪裡還敢閑著,這些人素來是膽大包天的,跟著郝風樓轉戰千里,屍山血海裡爬出來,一看郝風樓動了手,便一擁而上,對朱檉拳打腳踢。

    朱檉所帶來的護衛們一看,自是要動手,卻聽郝風樓囂張的道:“比人多是麽,倒要看看,在這裡,誰的人多。”

    他拿其脖子上懸著的竹哨,狠狠一吹,尖銳的哨聲傳出來,這裡本就靠著朝陽門大營,這聲音一出,頓時四面八方,都傳來喊殺聲。

    這一下子,朱檉傻了眼,他被打的鼻青臉腫,護衛們不敢動了,徐景明急了,連忙要勸:“別打了,別打了。”朱檉打不過郝風樓,還打不過徐景明麽,他氣的跺腳,又是狠狠一口吐沫,吐在徐景明身上,厲聲道:“姓徐的,你真不是東西。”

    旋即又是一個大耳刮子打在徐景明的臉上。

    徐景明真是無妄之災,郝風樓打你你他娘的不敢放屁,為何總是打我來著?

    偏生他一臉委屈,真不知是該恨郝風樓,還是該恨朱檉。

    倒是朱檉被打的面目全非,此時眼看著對方叫了人,心知不能久留了,況且這人打著徐景明的招牌跑來打自己,又聯想到諸多的傳聞,便覺得這是郝風樓和徐景明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把戲,此等小小把戲,他洞若燭火,一眼就能看穿,即便是再暴躁的人。此時也明白,這個時候不走。吾命休矣,於是惡狠狠的瞪向徐景明。摔下一句狠話:“咱們等著瞧!”

    二話不說,抬腿就走。

    一干護衛擁簇著他,唯恐慢了半步。

    徐景明想攔,也是攔不住,場面和氣氛一時混亂,徐景明氣的臉色發青,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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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之後,局勢總算穩定下來,徐景明回宮覆命。自是被徐太后一陣痛罵,只是罵過之後,姑侄二人,總算穩定了。

    徐太后臉色鐵青,卻終究還保持著理智,她臉色冷峻,最後一字一句的道:“郝風樓,不能再留在京師了,他借故挑起藩王和哀家之間的矛盾。偏生哀家對他,打不得、罵不得,哎,想辦法。明日請他入宮覲見,早些打發了他吧。”

    徐景明心有不甘,卻是無可奈何:“只是他的條件過於苛刻。只怕到時旨意出來,朝野震動。”

    徐太后幽幽嘆口氣。道:“你們男人和哀家不同,男人們總是意氣用事。不肯吃虧,臉面看得比什麽都重,可是如今,必須得要審時度勢,要懂得取捨,這件事,已是刻不容緩,再耽擱下去,局面只會更加糟糕,現在唐王被打走,藩王們的疑慮更深,哀家需要時間,重新與藩王們建立信任,而郝風樓,以及這些諒山軍留在京師,是十分不合適的,你明白了麽?明日,就在明日,不能再拖了,郝風樓在一日京師,你就和郝風樓一日撇不開干係。”

    徐景明只得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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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大清早,郝風樓便打起精神,穿著一身諒山軍的軍服入宮了。

    折騰了這麽久,看上去是胡鬧,而且惹來諸多爭議,不過很明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的朝廷,分化的極為厲害,這也印證了郝家的判斷。

    這個朝廷,只有在與諒山軍為敵的時候,才會緊密團結起來,也就是說,無論是朝廷,還是藩王,亦或者是地方的士紳,也唯有在諒山這種大敵當前,才會達成一致,而一旦這種壓力消失殆盡,只要稍稍挑撥,他們就會固態萌發。

    究其原因,只是因為諒山集團有別於任何利益集團,他們既不是朱元璋,朱元璋打天下,固然對元朝的貴族不利,可是對於元朝的士紳官員,卻未必是沒有好處的,反正皇帝輪流坐,管他到誰家,今日是大元的官,明日做一做大明的官,又是何妨?天下終究是朝廷和士大夫們的,這個宗旨不便,任何一個統治者,都需要這些文臣和士紳。

    因而朱元璋驅逐韃虜,真正的敵人只有元朝的貴族,打敗了他們,讓文臣和士紳們看到了希望,這些人自然而然會倒履相迎,紛紛改頭換面,投效到大明的旌旗之下。

    可郝家也不是朱棣,朱棣雖然沒有得到士紳和百官的支持,可朱棣畢竟是宗室,對於宗室和貴族們來說,無論做皇帝的是朱允文還是朱棣,其實都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甚至由於朱允文的削藩,早已使得許多宗室和貴族與之離心離德。

    由此可見,是朱棣還是朱元璋,他們所面對的敵人,其實只有一個。

    可是對於郝家來說,他們的敵人,卻是數千年來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利益集團,宗室和貴族不喜歡他們,是因為姓郝的不姓朱,一旦郝家的人打進了金陵,這對他們來說,等於是滅頂之災,而至於文臣士紳,亦是將諒山賊視若寇仇,因為諒山這個利益集團裡,根本就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諒山的統治者並非是文臣,而是商賈,文臣做不了商賈,這就意味著,一旦郝家據有天下,他們不但仕途無望,甚至極有可能,連家中的土地都要失去,他們祖祖輩輩所依賴的生產方式也都徹底的破產。

    這不是無緣無故的恨,可正因為這種利益上的水火不容,才讓徐太後得以民心所向,卻又因為郝家軍事上的停止,還有郝風樓的挑撥離間,讓這些人固態萌發,又一次在統治集團的內部,開始分裂了。

    利用這種分裂,郝風樓則牟取到了好處。

    抵達了奉天殿,在這裡,只有幾個老太監,還有徐太后。

    徐太后一身盛裝,目光炯炯的看著郝風樓。

    而郝風樓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兒臣,見過母后。”

    某種程度來說,徐太后對於郝風樓,不但有曾經的君臣關係,也有幾分親情,當年的徐太后,曾認過郝風樓為義子,此後郝娶過荊國公主,亦算徐太后的半子。在這個世上,對郝風樓真正好的人,實在不多,徐太后至少算是半個。

    因此郝風樓的言辭極為懇切,到了殿下,納頭便拜,行了個大禮:“兒臣聽說,母后近來身子不好,兒臣該死,不能及早探視,實在萬死。”

    說這話的時候,無數的記憶湧到了心頭,在這金陵,在這紫禁城,面對這許多熟悉事物,許多熟悉的人,郝風樓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他並非是鐵石心腸的人,至少曾經的那個郝風樓,是真摯的,可是現在這個郝風樓呢?

    現在這個郝風樓,背負的東西太多太多,正如徐太后一樣,大家都心知肚明,殿中的兩個人,背後所站著人,實在太多太多,某種程度,他們是二人的棋子,可是何曾,二人又不是他們推到前臺的棋子呢,正因為如此,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如那提線木偶,不再有是非,不再有情感,有的,只是屁股決定腦袋。

    徐太后凝望郝風樓,見到略帶清瘦的郝風樓,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她幽幽嘆了口氣,道:“本宮……還好……郝風樓,你我,有日子沒見了,自宮變之後,哀家哪,時常會想起你,可是哀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相見,竟是在這樣的場合。你……變了,哀家看著你,有些生,你還是郝風樓麽?”

    郝風樓眼淚禁不住有些止不住,身軀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道:“兒臣就是郝風樓,這幾年,兒臣也一直想要探望母后,想要見母后一面,只是造化弄人,許多人,許多事,都已面目全非,兒臣……有許多萬不得已的理由,那一日宮變之後,每每想到母后置身在萬難的境地,兒臣便夙夜難眠,母后,你受苦了。”

    徐太后眼眶微紅,聲音變得哽咽,她手緊緊抓著長袖,深吸口氣:“是啊,那時候,真是千難萬難,仿佛整個偌大的宮裡,就剩下了哀家一個人,從前一切熟悉的東西,都已不再了,不知有多少陰惻惻的眼睛,在窺測著哀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哭不得笑不得,便是疼了,也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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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晚了點,打了吊針回來,抱歉。
shalu77 發表於 2015-5-9 23:36
第八百八十二章:謝恩

    懷念到往事的時候,徐太后的眼眶微紅,自宮變以來,其實無論是郝風樓,還是她,都曾受過苦難。

    當年郝風樓為了逃出京師,不知費了多少心機,稍有不慎,就可能人頭落地,那時候看似是平靜,實則卻是驚險到了極點。

    這二人都不禁唏噓起來,無論如何,這些共同的記憶,現在回想,如今二人雖已成了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心裡卻都不禁有些惆悵。

    徐太后莞爾一笑道:“這人哪,真是奇怪。”

    郝風樓道:“不知母後何故發如此感慨。”

    徐太后道:“一個人,當你愛他愛得要死,寧肯將自己的心頭肉都挖出來給他的時候,得知他背叛自己,這心就好像被人擰起來,撕成了碎片一樣,恨不得吃他的血,寢他的皮,世上的事,真是難料啊。”

    這句話也觸及到了郝風樓的心事,當年的時候,郝風樓又何嘗不是真正的將朱高燧當作是朋友,他可以原諒其他人宮變,原諒其他人密謀和背叛,因為他身處在這淤泥裡,早已經洞悉人性,在這廟堂上,有幾人是乾淨的呢?

    可是朱高燧的背叛,朱高燧的密謀,卻讓他暴怒,轉而將朱高燧恨入了骨髓,這或許就是相交越深,恨意就越深的緣故吧。

    郝風樓歎了口氣,道:“娘娘節哀。”

    徐太后微微一笑,深看著郝風樓,道:“今兒見了你,讓哀家想到了許多的種種往事。只是可惜,往事不堪回首,多說無益。郝風樓,接旨吧。”

    郝風樓道:“微臣接旨。”

    緊接著,高進閃身出來,拿出了懿旨,懿旨中的所有恩賜,幾乎都是早已商量好了的。

    很明顯,朝廷已經失去了耐心,決心快刀斬亂麻了。

    朝廷賞賜的紋銀是三百萬,這個數字其實並不算多,不過這是順水人情,到時候郝家少不得還要賞賜軍中,振奮一下士氣。

    至於封地,除了定南、交趾、廣東、廣西之外,又添了個貴州和四川。

    貴州倒也罷了,其建制行省也不過幾年功夫,從前只是土司州,那兒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不過幸好因為多山,礦產資源頗為豐富。

    這四川,卻是占地極廣,天府之國,人口眾多,郝家的勢力,徹底可以光明正大的滲透入整個東南和西南。雖然在名義上,暫時還和朝廷保持著藩屬的關係,可實際上卻已有了徹底分庭抗禮的資本。

    其實在不久之前,郝風樓就已寫了書信回諒山。與郝父商定採取一切辦法,動用任何手段,興建各省鐵路。

    鐵路在交趾和定南二省修建的較多,而且隨著工藝改進,也已愈發成熟,通過修建,眼下已經培養出了一個較為成熟的產業,並且培育出了一大批合格的匠人,以及許多附屬的工坊。

    而接下來,無論是告貸舉債,還是以其他各種的方式,這各省的鐵路必須貫通。

    融匯大量的資金,郝家還是頗有底氣的,這個底氣來自於債券。

    所謂債券,無非就是信心而已,債券的收益可期,比如此前的戰爭債券,只要肯買,往往能從中牟利。

    而郝家此次拿下數省之地,獲得的戰利品不計其數,此外,又沒收了無數的官田和皇莊,這些,將來都可拿出來兜售,或者規劃為工坊工地,借機出售,能從中獲得大量的資金,用以還清債券。

    如此一來,會造成什麼影響?

    郝風樓可以肯定,在許多人從戰爭債券牟利之後,這債券必定要開始流行起來。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做買賣來牟利,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其中不乏有許多把銀子藏在床底的鄉間老財,還有許多高門世家,他們不屑於去做買賣,可是因為諒山大量白銀的流入,致使手中的貨物日益貶值。

    比如三年前,一個銅錢可以買個炊餅,現如今,沒有兩個銅錢是買不著了,不只是如此,土地和房屋的價格也是暴增,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之下,銀子放在身上只會越來越不值錢。

    想要不虧本,只有投資,而投資的途徑雖然多,卻未必都有穩定的收益,那麼,債券就成了一個極好的選項。

    之前的戰爭債券已經樹立了極好的榜樣,那麼接下來再發行鐵路債券,用未來鐵路的收益做擔保,勢必會引起搶購,不只是諒山、廣東、廣西等地的老財,即便是尋常匠人,手裡存著一些余錢,怕也願意去做一些極小的投資。

    除此之外,西洋諸國也不乏有許多富商,願意搶購。

    說得再難聽一些,即便是這金陵城裡,不知多少豪門,只怕暗地裡也會指使人暗中購買一些。

    人,畢竟是逐利的動物,一旦覺得這樣的買賣有保障,且又能獲得不錯的收益,誰還管得了這麼多。

    在後世,英國人與荷蘭人爭霸,英國艦隊對荷蘭進行多次侵略,可是為了支持戰爭,便發行了戰爭債券,這種債券的收益極為可觀,於是立即引起了荷蘭富商們的搶購。

    英國人正是用荷蘭富商的錢締造了一支強大的海軍,再對其母國進行一次次的搶掠,最後殺入荷蘭,肆意搶劫。

    佛朗機人如此,人性本就相通,這些所謂的朝廷肱骨大臣和貴族,只怕未必比荷蘭的富商好到哪裡去。

    因此,雖然郝風樓人在金陵,可是在一封封來往的書信中,他便與遠在諒山的父親達成了秘密政策,即所謂收天下之財貨,而大興土木。

    在未來數年將締造一個恒古未有的交通網絡,在這個時代要興建這樣的大工程已經不啻是秦始皇修長城了,所費民力之多,糜費錢財之大,都足以讓人咋舌,只是這個網路一旦建成,那麼整個諒山集團註定脫胎換骨,到了那時……

    郝風樓朝徐太后拜了拜,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太后身邊的金鑾椅,口裡高聲道:“微臣……謝恩。”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0 23:57
第八百八十三章:宏圖大志

謝了恩,郝風樓站起,拜辭要走。

徐太后揮揮手,笑了:“你下去吧。”

郝風樓點頭,轉過身,身後的徐太后,那目光如一泓秋水,居高臨下地凝望他的背影。

郝風樓走了幾步,身後的徐太后突然叫住他:“郝風樓。”

郝風樓駐足,旋身道:“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徐太后卻是深看著他道:“再讓哀家看你一眼,哀家記得從前的郝風樓雖然滿肚子的鬼主意,有時候有些瘋瘋癲癲,卻是個很熱忱的人,哀家很久沒有看過這個傢伙的笑容可掬了。”

郝風樓連忙換上一副笑臉,他努力回憶從前的自己,露出帶著幾分調皮和詼諧的笑容。

這個笑容卻彷彿定格在了徐太后的眸瞳深處,徐太后笑了,她鄭重其事地對笑容可掬的郝風樓道:“你好自為之。”

郝風樓行禮道:“娘娘保重。”

這話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可是大家都已經明白話中的深意。

郝風樓旋過了身去,背對著徐太后,他那一張笑臉也就漸漸冰冷,那依舊勾起的嘴角卻只剩下了似笑非笑的輕浮。他踏步而出,人的表情多變,可是留給別人的背影卻總是不變,在這不變的背影身後,徐太后眼中的郝風樓,其實早已不同了。

到底有什麼不同,即便是郝風樓也不甚清楚,無數次的傾軋,已讓他看淡了許多東西,也讓他對任何人任何事不再抱有任何美好的念想。只要來到金陵,他就永遠是警惕的。警惕每一件事,每一個人。

他那冷笑也變得銷聲匿跡。最後面無表情,自殿中出來,他渾身上下帶著徹骨的寒意。

此時此刻,理當出京了。

郝風樓還有太多太多的事做,如今朝廷准允通商,那麼接下來,至少在未來幾年,諒山還有許多事要做,幾年之後呢?

郝風樓禁不住自嘲一笑。幾年之後的事,誰知道呢,一切的平衡只在於實力的多寡,而一旦這個平衡不再了,天下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無論郝風樓想還是不想,最後發生的結果都是一樣,世道終究是吃人的。

就好像士紳必須剝削佃戶,商賈必須壓榨匠人的價值,這便是天理,一旦你悖逆了這一點。違反了這個原則,唯一的結果就是淘汰出局。

郝家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能在諒山風生水起。只是因為他們符合了許多人的意願。

出了宮,回到大營。一聲令下,便是讓將士們準備行裝了。

三日之後。浩浩蕩蕩的諒山軍出城,離開京師。

徐景明終究還是熬不過郝風樓的邀請,還是來相送了。

在十里長亭,郝風樓和他各坐一邊,旁邊的軍士斟茶遞水,郝風樓吃了口茶,看著近來臉色不太好看的徐景明,笑了,道:“徐兄,此去一別,卻不知要多久才能相會,你我素來兄弟相稱,既是結拜,那便是緣分,所以老弟在這裡還望你能夠保重。”

徐景明顯得有些心神不屬,歎口氣道:“是啊,大家都要保重,世事難料啊。”

這些時日,他大起大落,對此,顯然有很深的感悟。

郝風樓又道:“太后乃弟之義母,又是岳母大人,我不在京師,還要托徐兄照料。”

徐景明點點頭:“這個放心,娘娘萬金之體,我乃娘娘之侄,又是臣子,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便好。”郝風樓笑了,長身而起,看著遠處那宛如長蛇一般行進的諒山軍,道:“咱們後會有期吧,有空常寫書信。”

徐景明笑了:“據說你們那兒,書信傳遞得很快,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哦?”郝風樓笑了:“這是何故?”

徐景明幽幽的道:“諒山那兒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雖然時人多攻訐,可是我不是迂腐之人,你們郝家在那裡大破大立,沒有羈絆,這便如一張白紙,畫什麼畫,畫得是好是壞,至少都是你們拿捏做主。可是這金陵……”

徐景明搖頭道:“在這裡,做任何事,要牽涉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郝兄弟畫工好,其實我的畫工也是不差,只是我這筆下的畫有太多的塗鴉,落筆都沒有著墨之處。

哈……不管怎麼說,你總算要走了,我終究是少了個掣肘,咱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打馬虎眼啦,說實話,你留在京師的日子,真的是很糟糕,糟糕透頂,不過這些都是過去了!

哈哈……你說的對,無論如何,咱們也是有緣,我交了一輩子的朋友,唯有你才是最特別的,好啦,咱們後會有期。”

郝風樓忍不住道:“為何我最是特別?”

徐景明一臉鬱悶,最後搖搖頭道:“我不說,有時候人不能說真話,可是我也不願意騙你,好啦,好啦,你不要追根問底,要走快走。”

郝風樓莞爾一笑,抱了抱拳。徐景明也連忙起身回禮。

“再見。”

“一路小心。”

………………………………………………

數日之後,長興島便到了。

松江府的外三島,如今按照協定,算是朝廷賜予郝家的嫁妝。

其實這場戰爭最倒楣的,終究還是倭人,這諒山和朝廷打著打著,結果他娘的議和了,可是倭人倒楣啊,十幾萬人就這麼困在了崇明島上。

那崇明島的工坊已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不少商行已帶了許多熟練的匠人在此登陸,隨即,便是開始組織倭人勞工進行生產,除此之外,崇明島的港口也在興建、擴大,因為貿易的需求,諒山的船行也願意在這裡擴大自己的買賣。

如今在這裡早已停泊了不知多少船隻,好在雖有船隻,那些倭人卻是不敢輕易逃了。

一方面,固然得益於島嶼上一支倭人組成的護衛隊。

這所謂的護衛隊,其實就是倭奸,他們從倭人中挑選,擔任起了類似于工頭的差事,每日不必幹活,分配食物和淡水時,往往待遇不錯,於是倭人內部已經開始分化,一部分可憐兮兮,另一部分過得還算不錯,有了分化就有矛盾,而有了矛盾,自然而然,倭人護衛們就很樂意,用手中的棒子,好生監督這些苦力做工。

另一方面,卻是出於倭人謹慎和忍耐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輕易滋生亂子的,這一點上,他們的表現其實比諒山的勞工要好上不少。聽話,沒有抱怨,每日起早貪黑,吃的是雜糧,幹的活倒是實在,沒有偷奸耍滑,做事精細。

如今在這裡的工坊已是越來越多,資本的本性,無非就是無節制的擴張,搶佔任何可能的市場,在這裡生產,所有的貨物可以直接運往朝鮮和倭國,不愁銷路,生產成本又低廉,勞力幾乎不值錢,雖然運輸成本高一些,倒是勉強可以接受。

倭人的使節已經到了,無非是希望釋放這些倭人回國,可是很不幸,他們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此時的倭國國內已是一片哀鴻。

一方面,倭人的遠征軍已經糜費了整個倭國的國力,本身牽涉進天朝上國的戰爭就是倭國人一場豪賭,輸了自然而然也就使他們的信心跌落到了谷底。

失去了信心之後,此前積攢的不滿也就爆發開來,數個大名直接發動了叛亂,其實因為開國,為了資本積累,倭國島內早已積壓了不少的矛盾,而之所以沒有爆發,無非只是因為這種信心而已,因此這叛亂早在預料之中。

另一方面,就是大量工坊的倒閉。

倭人因為屬於後進,他們的工坊絕大多數並不能適應市場競爭,因而許多工坊都得到了倭國小朝廷的扶持,而一旦國內有變,倭國財政也已經發生了困難,這種扶持也就瞬間的不存在了,如此一來,不少工坊開始破產,島內到處都是失業的匠人,無所事事,卻不可能回鄉間耕種,於是就成了流民。

除此之外,就是崇明島的諒山商品開始與倭國商品產生了直接的競爭。

諒山的生產規模,往往極大,技藝也更為精湛,生產出來的商品,物美價廉,以往是因為諒山距離倭島實在太遠,因而對倭國鞭長莫及。

而現如今,崇明島解決了這個麻煩,大量的商品開始在倭島輸出,瞬間便讓倭國的民族工業土崩瓦解,所謂一朝回到解放前,大抵就是這樣的情景。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0 23:58
第八百八十四章:皆為利來

    倭國的一切美夢就如滔滔江水,已然東去,便再也回不去了。

    郝風樓抵達長興島的時候,這長興島倒是熱鬧非凡了。

    一座座的客棧已經拔地而起,無數的青樓酒肆亦是出現,這個島嶼並不大,可是如今卻是行人接踵。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不久前,與朝廷的議和上頭。

    朝廷突然議和,諒山立即掀起了驚濤駭浪,激進者依舊還在煽動著繼續打下去,這些人得到了絕大多數軍火商的支持,他們在資政局叫囂,三月之內滅亡大明,一統天下。

    不過也有理性者,認為諒山軍的戰線已經拉得太長,基礎設施不夠完善,繼續進兵,只會徒增傷亡,補給不足,白白糜費人力物力,眼下理應先消化跟前得來的利益,將來再做打算。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這些嘗到了甜頭的商賈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平的問題。

    當他們嘗到了打仗的好處之後,當他們從中獲取了巨利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有一個念頭,戰爭,不斷的征伐,消滅了大明,還有天竺,還有昆侖洲,這天下廣大,到處都是資源和市場。

    市場越大,利潤越是豐厚,資源越多,利益就越多,陳學已經成為最激進的組織,他們不斷的修改理論,如今已經得出了諸多理念,他們比先輩更為好鬥。

    正因為這種理念,無數的陳學成員坐上了一條條大船,開始出現在天下各處角落。

    就在不久前,一名陳學生員抵達了昆侖洲,並且宣稱,昆侖洲土地肥沃,遍地黃金。此地子民,皮膚黝黑,愚鈍不堪,卻身體矯健,理應開化云云。

    自然,眼下諒山對於所有事件的討論終究還是在大明的上頭,打是必須的,唯一在爭論不休的,無非就是速戰還是緩戰的問題。相比於其他不毛之地,這大明顯然要貴重得多,最後郝政一言九鼎,總算平息了爭端。

    而接下來,許多商賈就出現在了長興島。

    畢竟許多人已經猜測到,諒山與朝廷媾和的條件必定有通商一條,也就是說,在這大明腹地,萬萬的人口,很快都將成為諒山新的市場。

    廣東一帶,雖然可以輻射江西、兩湖等地,可是海運的成本終究是最低的。而要降低運輸成本,這崇明和長興島,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個絕佳的目標。

    於是更多的商行和商賈蜂擁而至。

    商賈一多,便有人開了客棧。有人修建了貨棧,擴建了碼頭。除此之外,各種鋪面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有的商賈想在這裡租用貨棧,將自己諒山的貨物在此中轉,再想辦法輸送至大明腹地。

    這裡畢竟對著長江,沿江而上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不但省去了許多開支,而且也能結餘許多時間。

    如今,各大商行都如一匹匹餓狼一樣,將這裡當作了一塊偌大的肥肉,若是當時只是對朝鮮和倭國的貿易,或許對於那些巨無霸們來說,不過是蒼蠅肉而已,未必會真正關注。

    可是後來,各種通商的消息傳出來,大家就坐不住了,這四海,還有比兩京八省如此富庶的地方麼?還有哪裡的人口比這裡更多?

    這樣的市場,誰若是搶佔了先機,便能一躍奠定霸主的地位,因而超級商行們終於出手了。

    一些老東家、少東家紛紛出現在這裡,將這裡當作了樂園,各種交易都在暗中進行,青樓裡歡快的聲音下則是一次次密謀和打算,酒肆裡的囂叫不過是掩蓋自己的迫不及待,所有人只有一個心思,要比別人快,快一步,海闊天空。

    大商行們出現,中小商賈們也是蜂擁而至,畢竟對於那些巨無霸們來說,他們看中的永遠都是利益最大的一塊,而中小商賈們則是習慣於見縫插針,跟著大商行走,雖然沒有肉吃,可是肉湯卻還是有的。

    這裡已經充斥了無數的掮客,無數的土地買賣都在這裡進行,甚至江浙一帶的豪門,亦有子弟開始出現在這裡。

    許多豪門,從前都做過私船的買賣,而如今也看到了風向,知道一旦通商,就可能開海,或者說,朝廷能絕禁大陸的百姓不許下海,可是禁得住諒山的商賈帶著船舶停靠麼?

    那麼接下來,新的貿易形式就可能出現,許多糧商的大商行,也確實在尋覓那些本地的代理人。

    他們畢竟是外來人,即便郝家和朝廷帶來的通商條件給予他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可是想要真正滲透進這大明朝的方方面面,卻總需要一些在地方上有聲望且有實力的人合作。

    正因為如此,在這裡,永遠都是喧鬧的,掮客們負責牽線搭橋,緊接著雙方接觸,之後便是結交,最後開始裸的談及利益分配。

    一些大商行之間的勾心鬥角也在這裡開始上演,大家並不是鐵板一塊,同行終究是冤家,你快一步,我就慢一步,你搶佔了市場,我就可能失去這麼一大塊肥肉。

    因而這老祖宗的三十六計,變化花樣的在這裡上演,而每一個人都被這利益驅使,每一個人都在這股浪潮之中尋覓著自己的利益。

    乃至於諒山的會門,此刻也有一些重要人物在此出現。

    從前會門的買賣,多是人口的販運,說是販運,不如說是誘使內陸百姓至諒山做工,從中牟利罷了,除此之外,就是在碼頭等一些地方牟利了。

    而他們也瞅准了這一點,看出這裡的未來,將來這裡最大的問題,無非還是人工,因而各大會門,也希望及早在這裡立足。

    自然,一些灰色的地方總有他們的身影,甚至一些大商行,借著他們已做好了準備,買通沿岸的官府,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了。

    整塊大陸,萬萬的人丁,如今就隔海相望,而在這島嶼上的人早已垂涎三尺,只等一個准信傳出,隨即便是各顯其能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11 16:15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不知者不怪


    長興島興旺發達了,林立的店鋪雖然都是臨時搭建的板房,不過裡頭的商貨卻是不少,當船隊運了諒山軍抵達的時候,郝風樓剛剛下了碼頭,便如一塊小石砸入了古井之中,整個長興島好像沸騰的開水一樣。

    各大商行的人紛紛前來拜會,郝風樓和他們不少人都是老熟人,大家見了面,都是開門見山。

    諒山那兒,沒人喜歡過份的客套,時間就是銀子,大家早已習慣了務實。

    郝風樓第一個見的,便是煉鐵業的巨頭吳家,吳家對於崇明島是極為重視的,東家吳英龍親自趕來,吳家從前是蘇杭的商賈人家,後來舉家搬遷到了諒山,財富積攢了百倍,如今來了這崇明島,野心勃勃,早有了在這裡興建鐵坊,趁著倭國內亂,兜售鐵器的心思,除此之外,在江浙一帶,農業生產對農具的依賴也強,大規模生產的農具,豈是那些尋常鋪子裡打出來的農具可以媲美?吳家想趁著其他幾家鐵坊還在決斷之前,立即占領市場。

    因而前些日子,通過掮客,吳英龍認識了許多江浙一帶的人物,這些人物表面上看只是一些江浙坐著私船來的商賈,可是他們背後的力量卻是驚人了。

    本來對於江浙一帶的世家們來說,朝廷海禁對他們是最有利的,畢竟一旦海禁,那麽江浙所特有絲綢和瓷器就不得出口,尋常人一旦下海,便是死路一條,可是世家不同。他們的背後有的是關係,別人不能出海,他們卻能買通許多人將私船運著貨物出去,如此一來。這些貨物就成了西貝貨,他們壟斷了市場,想要開什麽價錢,都是他們說了算。

    假若是開海,那麽最頂級的絲綢賣出去,至多也就是十幾兩銀子一匹,畢竟江浙一帶多的是這等絲綢,可是一旦海禁,無人下海,下海的人少,便是價格翻上十倍,總還有一些海外的巨富願意購買,這生活用品活生生被他們弄成了奢侈品。

    不過這幾年,他們飽受了諒山絲綢的衝擊,使得盈利能力驟降,現在朝廷通商已是勢在必行,眼看著根本攔不住,於是他們索性就開始重新牟取出路了。

    吳英龍和這些人一拍即合。他需要借助這些人的人脈,而這些人也需要吳英龍。這是相互利用。

    似乎因為前幾日談的還算不錯,所以吳英龍顯得頗為高興,如今郝風樓一到。他便立即來拜謁了。

    二人是老相識,吳英龍行了個禮,便捋鬚笑道:“殿下此番連站連捷。諒山那兒深受鼓舞,如今逼迫朝廷議和。更是大漲士氣,老朽便乘著這陣子風來這長興走走看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才知道這兒早已堆了金山銀山,賴殿下鴻福,怕是此番要有所斬獲了。”

    郝風樓不禁笑了:“吳資政太客氣,托福談不上,做買賣嘛,無非是眼光和魄力而已,而這些,吳資政都具備,還愁沒有獲利?倒是我,如今只曉得帶兵,反而對經濟之道生疏了不少。”

    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郝風樓便切入正題:“吳資政是從諒山來的,卻是不知諒山現在是什麽光景。”

    吳英龍當然曉得郝風樓問的是什麽,他是資政,剛參加了資政會議便告了假趕來了,因而對這資政局裡的事,最是清楚,便道:“資政局裡,支持打下去的人不在少數,老朽說句本心話,就是老朽也支持繼續打下去,不過平南王殿下把求戰的聲音壓住了,事後想想,也沒有錯,打到這個份上,諒山軍連補給都跟不上,徒費人力物力,倒是真不如休整一下,況且現在由徐太后來主持大局,當年諒山軍起事,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這君側的奸臣連同昏君都已垮了,這師出無名,反不如暫時媾和實在。”

    郝風樓抿嘴一笑,他當然清楚吳英龍必定是主戰派,這當然和吳英龍的理念無關,只是因為對吳英龍的鐵坊來說,戰爭持續,對他的買賣最為有利,只要戰爭一日不停,軍備就不知要糜費多少,而鋼鐵卻是一切武器之母,靠著這個,吳家大發其財,不知趁此機會賺了多少。

    郝風樓笑吟吟的道:“不錯,有張有弛嘛,況且接下來就是各省鐵路興建,到時候少不得還要仰仗。”

    這話的意思是說,雖然停戰,可是吳資政也不必擔心,一旦興建鐵路,對於鋼鐵的需求只多不少,他這鐵坊的買賣,還愁什麽?

    吳英龍深望郝風樓一眼,道:“為殿下效力,老朽自當盡力。”

    又說了好一些話,都是諒山的事,讓郝風樓趁此機會了解了一些諒山時下的實情,眼看時候不早,吳英龍便起了身,告辭去了。

    郝風樓自然也就接待了下一批客人。

    此次來的這位,可就不太一樣了,他打著的招牌是一個商行的旗號,不過郝風樓卻知道,此人是會門中人,在諒山乃是有數的會門首領之一,‘江湖’地位極高,掌握了不少灰色地帶的命脈,本來郝風樓對這等人向來是不感冒的,他們固然有被借重之處,可是畢竟礙著身份,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只是現在是長興島,一切的規矩暫時沒必要遵守,而另一方面,郝風樓深知在這裡,這些會門們的實力,某種程度卻是通商的潤滑劑。

    換句話來說,朝廷雖然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諒山的條件,可是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有所防範,即便朝廷准允,可是地方上的官吏有不少冥頑不化之人是公開反對通商的,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一些正常途徑辦不了的事,反而會門卻遊走於灰色地帶,事情讓他們去辦,往往能收到奇效。

    這才是郝風樓見客的原因。

    此人居然生得膚色白皙,並不是五大六粗,反而頗為儒雅,他行了禮,自稱是學生,雖然沒有博得郝風樓的好感,卻也讓郝風樓放下了不少戒備。

    緊接著隨口閑聊了幾句,便起身送客,這人倒也不覺得郝風樓怠慢,卻顯得很是滿意,其實郝風樓見他,某種程度,其實就已是一種殊榮,表明了一種態度,足以讓他欣慰,至於說了什麽,反而不重要了。

    這幾日下來,見了各色各樣的人,甚至於倭國使節,郝風樓也是見了。

    他們的來意很明白,無非就是求和,希望將崇明島上的人帶回去罷了,而郝風樓只是冷冷一笑,道:“貴國來了這麽多人,到了這裡就是客人,既是尊客,豈能說走就走?再者,聽說眼下貴國兵荒馬亂,即便是他們回去,只怕也要遭魚池之殃,我看就留在這兒吧。”

    這倭人使節心知不好,其實也早有準備,竟是不再做聲了,相比從前的倨傲,如今卻是老實了許多,連連哈腰,心事重重的離開。
    ………………………………………………………………………………………………………………………………………………………………………………………………………………………………………………………………………………………………………………………………………

    郝風樓眼下急於回諒山,消化兩廣、雲南、四川、貴州已成了郝家的第一要務,而且他也深知諒山資政局也等著自己回去交代議和之事,此番議和,幾乎是郝風樓‘自作主張’,雖然和郝政有過書信往來,提及過一些,不過這等大事終究是要給人一個交代的。

    因而過了幾日,郝風樓便坐上了回諒山的海船,此次回去,他所帶的護衛不過數百,其他的,全部留在了崇明島上。

    在這碧波汪洋上行駛了不知多少天,郝風樓全無心思,去欣賞沿途的風景,一月之後,他抵達了海防港。

    海防港這兒到處都是船隻,有出入崇明的、有去廣州的,也有從西洋那兒來的,大大小小,看似雜亂,幾乎擁堵了港灣,不過亂中有序,遠遠便有接駁船過來,跳上引水員,手裡拿著羅盤和地圖,指引船隻朝空餘的碼頭停靠。

    這引水員穿著的,乃是一身白色的制服,顯得極為認真,頗為專業,不斷的朝陸地的碼頭上打著信號,郝風樓在一旁看,覺得很新鮮,這人沒好氣的側目看了郝風樓一眼,道:“不要搗亂生事……額……你是……殿下……”

    郝風樓呵呵一笑,道:“不要多禮,你看,我也沒有表明身份,不知者不怪,速速引船吧。你權當我是個愛湊熱鬧的傢伙好了。”
    ………………………………………………………………………………………………………………………………………………………………………………………………………………………………………………………………

    第一章送到,終於不用去打針了,欣慰。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2 02:28
第八百八十六章:一本萬利

郝風樓的性子就是如此,每日回來都不曾事先知會,總是給人一個措手不及,假若此前通知,這時候港口處,怕早已人山人海了。

這倒不是郝風樓不愛好虛名,也不是他不喜歡這等歡騰的場面,只是他有點兒懶,懶得與人交際,做那些不著邊際的寒暄。

在這一點上,郝政和郝風樓卻是不同。

郝政最擅長的,反而就是與人打交道,若說諒山人對郝風樓的看法是敬畏,那麼對郝政則是敬愛了。

或許是曾經有做商賈的經歷,所以郝政無論做什麼,都很在乎別人的感受,他不喜高高在上,也不願拒人千里之外,即便有人尋上門,一些事不能為之幫襯,郝政也會儘量讓對方不感到冒犯。

所以許多跑來求著辦事的人,往往被郝政送出去的時候,大多數都不是愁眉苦臉的,即使事情沒辦成,也感覺愉快。

這父子二人全然不同的性子,卻是恰好互補!

於是乎,若是有求情或者是禮儀方面的事,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郝風樓他爹,至於遇到衝鋒在前之類的事,郝風樓才會被人惦記起來。

對此,郝風樓在給郝政的書信之中也有隱晦的抱怨。

自然,這種抱怨也只是玩笑而已!

術業有專攻,自己不善打交道,自尊心太強,有時喜歡說話帶刺,不顧別人感受,有什麼辦法?

上了碼頭,港口這裡,繁華依舊,無數的腳力負著貨物在碼頭穿梭,遠處運貨的馬車擁堵了街口。這兒永遠都是如此,永遠都是擁堵無比,都是人聲嘈雜。

郝風樓早已習慣了,他帶著護衛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索性步行,大家肚子有些餓了,郝風樓便提議道:“前方有個酒樓,做的烤鴨味道頗為正宗,許久沒有吃過了,咱們到那裡歇一歇。”

眾人一聽,倒是抖擻了精神。

到了酒樓,這兒的東家、夥計都是熟面孔。

他們雖見過郝風樓,卻並不曉得郝風樓的身份,只是見一隊官兵進來,也不以為意,自從開戰後,這諒山城內外,多的是穿著軍服的官兵,有外出採買的,有休假的。也有前線回來探親的,因而夥計連忙熱絡地將他們迎進去。

這酒樓裡高坐的,絕大多數是海貿的商賈,大家坐在這裡。吃了些酒,商賈嘛,本就能說會道。如今酒過正酣,就不免喋喋不休了。

郝風樓等人占了幾個桌子,便聽鄰座的幾個商賈在低聲議論,這個道:“這鐵路的債券,據說明日就要開售,一件是三分利,比從前的戰爭債券要穩當一些,不過勝在收益穩定,這一次據說發售的債券便有五千萬兩,還只是第一批,真真教人咋舌,這銀子當真是不成銀子了。”

另一個道:“老兄,銀子本來就不成銀子了,前幾年的時候,一兩銀子能買二十只雞,現在能買得著幾隻?你曉得每年多少紋銀流入咱們諒山麼?說出來嚇死你!

我有個妻舅便是在商業局裡做事,單憑最保底的統計,一年就是上億紋銀,從西洋到倭國、朝鮮,從天竺到大食,即便是斷絕了貿易的內陸,這無數的金銀都像是洪水一般的湧進來,這些金銀又打個轉分發各國,進口無數的木材、鐵礦之類,再兜售出無數的布匹和鐵器,這其中的利差有多巨大?

十斤生鐵不過一兩銀子,可是這十斤生鐵若是鍛出來了精鋼,兜售出去,那便是四兩銀子的價,假若再將這些精鋼製成火銃,這個價格還要翻上幾番!

如今大家都不用金銀了,絕大多數是用錢莊發行的錢鈔,雖說這錢鈔隨時能兌換足額的金銀,可是物價卻還是一路上揚,陳學有個專門的貨幣研究院,每日研究的就是這個,這叫『通貨膨脹』,只要咱們諒山的買賣做得大就不可避免。

所以哪,我看,有餘錢還是買債券值當,放在錢莊裡存放,終究還是一年一貶的,拿去做買賣,終究還是有風險,總得挪出點銀子來給自己做個保障。

唯有這債券,有那戰爭債券的前車之鑒,倒也安心,不怕賴帳,到了年限,隨時可予以兌換,又有利息,又防貶值,現如今,大家都在商議這件事,許多人已經將銀子準備好了,就等明日開兌呢。”

那先前說話的人也是遲疑:“說實在話,買這債券的,都是身家性命的棺材本,這鐵路靠譜麼?”

“怎麼就不靠譜?如今朝廷下的旨,這兩廣、雲貴、四川都是封地,那裡人口諸多,最缺的是什麼?還不是互通有無!以往諒山的東西去那裡,靠的是馬隊,一來一回,不知糜費多少。

修了鐵路,以後每日運送多少貨物,多少工坊要在那裡興建?有了路,就是大把的銀子入帳,再怎麼樣都不會虧的,我給你算算看,同樣一車布,若是用馬車,得雇傭馬夫、護衛,這就得有兩三個人力。

若是去四川,來回就得一年半載,這兩三人要沿途吃喝,還要打尖住店,馬匹還要吃馬料,甚至可能還要遭遇風險,單單這運費,只怕沒有七八十兩銀子打不下來。

可若是有了鐵路,發一趟車,那便是上百馬車的貨,即便一車是五十兩銀子,大家也肯走鐵路,這一趟下來,可就是五六千兩紋銀哪,這是什麼?這是撿錢!所以修路貴,卻是一本萬利,還怕人家不還?”

於是那人點頭,覺得甚有道理。

郝風樓在一旁聽了,不禁笑了。

其實在後世,所謂的基礎設施建設,基本上穩賠不賺的,盈利不高,因而這也成了一個老大難的問題。

可是在這個時代,沒有汽車和飛機這等運輸工具的競爭,鐵路的運輸基本上就形成了壟斷,即使價格不菲,可大家非但不覺得虧了,反而還覺得占了便宜,因而眼下,這鐵路確實一本萬利的事。

郝家現在要做的,無非就是瘋狂的吸金,將這無數的資金全部砸到那鐵軌上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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