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公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完)

   關閉
uuuuuuuuuu 2014-3-7 20:41: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32248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12 14:55
第八百八十七章 :我是王莽


    用過了飯,郝風樓便動身,直接回到了王府。

    當這些風塵僕僕的人出現在王府門口的時候,當王府外頭光鮮亮麗的衛兵們看到這些灰頭土臉的人出現的時候,俱都是大吃一驚。

    很快便有人認出了郝風樓,立即飛快入內通報了。

    而緊接著,郝政便忙不叠的快步衝了出來。

    父子相見,不必有千言萬語,只需一個笑容,眼眸交錯,旋即郝政親昵的錘了錘郝風樓的胸口,說了一句:“不錯,又結實了。既然回來,為何事先不叫人通報。”

    郝風樓連忙道:“兒子不喜歡事事如此,不過教父王擔心了。”

    “擔心個屁。”郝政大笑道:“我這兒子天不收地不管,你在金陵的事,我卻是已經知道了,做得很好,戰功赫赫哪,如今這個局面已是對郝家極為有利,眼下,我對什麽事都不放心,偏偏對你卻是放心得很的,快,進去說話。”

    進了王府大殿,也來不及述說什麽私情,直接就奔了主題。

    郝政道:“如今為父已命沐晟入川,讓陳豐入貴,王直帶兵進了福建,又派水師入了泉州,至於那些原本的官吏,暫時可讓他們留任,他們願掛冠而去,那也由著他們,不過最緊要的還是穩住人心,此番朝廷割了兩廣、福建、四川、貴州、雲南數省,這六省兩廣是最安穩的,畢竟早已被我們拿下,這一兩年也維持得還算不錯,裡頭的官吏。還有下頭的商賈百姓,也算是和我們一條心。至於雲南。沐家在那裡經營多年,那兒的土司只認沐家不認朝廷。沐家反戈,只要沐家對我們沒有異心,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福建和貴州那兩個地方,其實陳學也已滲透了進去,如今大兵開赴,雖會有阻礙,可是徐徐經營,倒也沒妨礙,現在問題最關鍵的。反而是四川,四川地廣而人多,最緊要的還是抓住人心,此番除了沐晟帶了三萬精兵入川,本王還打算駐紮一支新軍進去,人數至少維持五萬,除此之外,陳學那邊已經動員起來,我與陳學的一些大儒商量了一下。讓他們組織一支千人生員的隊伍即刻前去那裡,除此之外,川人的士紳,大多對我們抱有敵視。為父想派人和他們接觸一下,好好談談……”

    郝風樓搖頭道:“父王,不必談。”

    郝政臉色凝重道:“這是為何?”

    郝風樓冷笑道:“地主士紳與咱們本就是水火不容。他們即便見我們權大勢大,暫時忍讓。可是不代表他們真的肯供咱們差遣,一旦有事。他們就是禍亂的根源,既然如此,何必要穩住他們,敵就是敵,友就是友,郝家的根基來源於哪裡就依靠什麽,至於其他人,不必理會,非但不能理會,反而要將其徹底的解決掉。”

    郝政見郝風樓面帶殺機,便曉得要做什麽了。

    郝政道:“為父現在擔心的是,一旦如此,只怕會引起不安,況且朝廷的士紳,只怕對我們更會敵視。”

    郝風樓正色道:“從前的時候,我們郝家不過區區一隅之地,兵不過十萬,那時候才不得已給予了一些妥協,甚至對一些士紳,則是盡力不予得罪,可是現如今卻是大大不同了,如今是攻守之勢異也,首先咱們要明白的是,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若是連這個都分不清,一味的妥協,不但阻礙了我們的朋友們發財,也讓我們的敵人得以喘息。這些地主士紳的手上有大量的土地,手下又有無數的佃農和莊客,與官府又有諸多莫名的關係,他們一向視我們為諒山賊,即便朝廷割了四川等地,他們表面上或許會順從,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可是背地裡卻免不了弄出諸多的小動作,甚至等待時機,若是我們順風順水倒好,可是一旦出了什麽亂子,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進行反擊,留著他們,終究是禍亂,與其去討好他們,倒不如將更多人拉到我們這邊來。”

    郝政皺眉道:“你想怎麽做。”

    郝風樓微微一笑道:“其實兒子覺得王莽改制的許多法令頗為不錯。”

    郝政頓時愕然。
    ……………………………………………………………………………………………………………………………………………………………………………………………………………………………………………………………………………………………………

    王莽是個大大出名的人物,這位仁兄呢,也算是空前絕後,篡了漢家的江山,此後又開始了王莽新政,結果正因為他的改制反而出了亂子,於是天下皆反,王莽的新朝在短短數年之間便壽終正寢。

    說起來,王莽其他不論,單說他的改制,對於後世的郝風樓來說,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比如把鹽、鐵、酒、幣制、山林川澤收歸國有、耕地重新分配,又廢止奴隸制度,建立五均賒貸、六筦政策,打著回復到西周時代的周禮模式進行大規模的改革。

    而裡頭最有意思的就是土地改革,比如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買賣。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

    這意思就是說,廢除土地私有制,實行土地國有制,私人不得買賣;一家有男丁八口,可受田一井,即九百畝;一家男丁不足八口,而土地超過九百畝的,須將多出部分分給宗族鄰里;原來沒有土地者,按上述制度受田。二是將奴婢改稱“私屬”,不得買賣。

    如此一來,就等於是大大的限制了地主士紳,而當時的新朝卻是豪強林立,絕大多數豪門占有土地數萬畝,奴僕成群,反觀尋常百姓,卻無立錐之地,從理論上來說,王莽的改制和後世各國的土地改革都有諸多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王莽失敗了,不但失敗,而且敗得很慘,真要究其原因,郝風樓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王莽要打壓一批既得利益者,卻沒有創造一群新的利益集團。

    在後世,總有人抨擊利益集團如何如何,卻是殊不知,古今中外,任何一個國家都有一個穩固的利益集團,正因為這個政體,對於利益集團有好處,於是這些人,就成了國家的穩定器,比如羅馬便是用公民‘某種程度的貴族’來制衡奴隸和滿族,周朝用的是‘諸侯’和‘國人’(相當於公民)制野人(相當於奴隸)和異族,漢朝之後用的乃是門閥、士大夫(地主)制天下,到了工業革命之後,新興的商賈利益集團出現,可是不滿舊有的士紳貴族,於是展開了鬥爭,最終商賈集團獲勝,奪取國家的主導權。

    王莽愚蠢之處就在於,他利用改制,想要打倒舊有的利益集團,卻沒有創造的利益集團,於是乎,官吏對於改制陽奉陰違,因為這些官吏本就是舊有利益集團的一員,而地方的豪強紛紛揭竿而起,因為王莽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當王莽想要進行土地改革的時候,憑的或許是天下大同的理念,又或者是出於穩定統治的需要,可是在那天下所有資源都集中於豪強的時代,得罪豪強,無疑是找死。至於在改制中可能得到好處的尋常百姓,他們絕大多數愚昧無知,大字不識,祖祖輩輩都是租種豪強的土地,子子孫孫都對豪強人身依附,他們沒有任何的知識,所有的知識,都來源於豪強的‘教化’,說的再難聽一些,他們是分不清好壞的,豪強說好,才會灌輸給他們,他們才會叫好,豪強說壞,灌輸他們之後,他們才會覺得壞。

    而最重要的是,因為沒有新的利益集團,王莽的改制只是一紙空文,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幫助王莽去貫徹他的新政,往往新政的法令到了地方就已面目全非,反而成了豪強借此壓榨百姓的工具。

    當然,誰也不能否認王莽的改制,從理論上來說的先進性。

    只是任何東西過於超前,超越了它時代的局面,奢談先進,就未免是緣木求魚。

    而郝風樓卻是認為,現在……對於這個自己開創的新時代,時機已經到了。

    郝風樓已經有了一個新興的利益集團,他不需要再得到士紳的支持,他有足夠的人手去貫徹自己的理念,最重要的是,這個舊有的集團如今已被他們的朝廷拋棄,成為了朝廷與諒山媾和的籌碼,這就意味著,他可以放手去幹了。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3 01:48
第八百八十八章:改制

只是郝風樓的提議卻是讓郝政不禁有些猶豫。

不得不說,這個兒子的倡議實在太有魄力了,而魄力二字對於郝政這樣的人來說,無疑是承擔風險的。

於是郝政顯得有些疑慮,道:“若如此,難道就沒有迴旋的餘地麼?”

這句話也得出了郝政的性子,他更像是個老官僚,或者是精明的商賈,凡事都恪守著某種中庸,總想著盡力去周旋所有人的利益,在這利益的矛盾之中尋到一個共同點,以保障所有人的利益。

而對郝風樓來說,他更為激進,激進並不是不諳世事,很多事,理論上來說是沒錯的,商賈們做自己的買賣,士紳們打理自己的田莊,所有人都可以相安無事,這對郝風樓來說卻像是某種所謂的理想主義。

只是理想主義是沒有出入的,郝風樓深知,即便郝家願意對那些士紳讓步,可是只要郝家堅持商貿立國,諒山的統治屬性不變,就永遠得不到士紳們的好感,就永遠要受到他們的敵視。

誠如在歷史中的法蘭西共和國一樣,一次次的共和,最後又一次次被貴族和士紳為首的王黨們,一次次進行復辟,貴族和士紳的利益受到了侵害,無論共和政府對他們採取懷柔或是打壓的政策,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東山再起,甚至不惜勾結外敵,動搖你的統治。

除此之外,若是不解決豪強占著絕大多數土地的問題,對於商賈來說。要做買賣,實在麻煩。就如那四川,絕大多數的土地還有人口、山林都被士紳控制。

這些士紳又以聯姻、宗族的方式壟斷了地方上的訴訟之權,他們在地方便相當於土皇帝,商賈要進入四川做買賣,就勢必要與他們爭奪人工,需要土地興建工坊和基礎設施,需要山林採集生產原料,而這些就必然導致士紳階層借此坐地起價,大大危害工商的發展。

須知士紳們在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統治了數千年。這數千年的時間裡,他們繁衍出了一套符合自己利益的理論,他們宛如老樹一般,滲透進社會的方方面面,所有的律法也幾乎由他們制定,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統治者,而且他們比任何時候,任何土地上的地主們,更要頑固得多。

既然如此。郝風樓自覺的根本沒有必要向這些人妥協,與其妥協,倒不如從**上消滅,從精神上利用陳學去踐踏他們的思想。用新的律法來抽掉他們賴以生存的生產方式,要嘛順服,要嘛銷聲匿跡。

而郝政的‘穩妥’,在郝風樓看來,頗有些機會主義的味道。

這也難怪,畢竟牽一髮而動全身。

諒山雖是工商立國,可是對於那些殘餘,一直採取的是妥協的政策,雖然利用工商削弱了士紳,卻在根本問題上沒有採取任何有利的措施。

諒山和廣西等地,畢竟是不毛之地,士紳的力量並不強大,這也是郝家趁勢崛起的原因,而現如今要真正的鞏固四川、廣東等地的統治,再態度曖昧不明,那麼就極有可能動搖根基了。

打個比方,就算現在的諒山軍佔領了江西,可是這江西到底是朝廷的江西還是諒山的江西呢?

即便你實施了軍事上的佔領,可是在鄉間依舊遭到無數士紳的仇視。

他們可能會表面上順服,可是暗地裡卻在發佈各種諒山賊殘暴不仁的流言,在積蓄力量,對你陽奉陰違,對於往來的商賈,依舊給予歧視和抵制,他們通過鄉黨的力量聯合起來,發出各種的聲音,一次次要求諒山軍對他們進行妥協,給予他們優惠,否則便暗中指使人進行暴亂,這樣的統治,對於諒山軍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依舊還是老樣子,還是冥頑不寧,還是政權不下縣,所有的法令寸步難行,四川也是一樣,若是選擇,郝風樓寧願選擇一個真正郝家的四川,而絕不允許這些潛在威脅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見父親態度不明,郝風樓道:“父王,有些事當斷不斷,將來反受其害,既然咱們走到這一步,首先就要明白什麼是敵人,什麼是朋友,對自己的敵人懷柔,就是對自己朋友的殘忍。”

郝政搖搖頭道:“有些事說不清,為父就怕……”

“不如這樣。”郝風樓倒是乾脆:“這王莽之法,咱們眼下也不鋪開,索性過些日子,兒子去四川一趟,不如就在成都府先試試看,若是可行,再各地汲取經驗推廣開去,若是不可行,再另當別論。”

一個成都府,雖然會鬧出很壞的影響,不過局面即便再壞也能及時控制,郝政對此倒是意見不是很大:“只怕辛苦了你。”

郝風樓笑了,道:“辛苦倒是不辛苦,自家的家業罷了,不靠自己,難道靠別人?倒是父王在這裡署理軍政,每日千頭萬緒才是辛苦,父王年紀大了,不必什麼事都親力親為,這麼多幕僚和資政,還怕他們不能獨當一面?”

郝政頜首點頭,於是便和郝風樓聊起了家事,說著說著,終究又說到了公務上頭。

這鐵路債券明日開售,第一次就是募集五千萬兩紋銀的資金,郝政心裡倒是有底,只是銀子來了,終究是要各處開工,這方面卻要仰仗那夏元吉了,夏元吉如今已是鐵路專家,這方面的事,他最在行。

只是這無錢萬兩還只是個開始,此後還會有一億、兩億甚至三億、五億、這等令人乍舌的數字才是真正恐怖的。

郝政現在所有的精力都在這些路上,實在干係太大了,如此大的錢糧消耗,數十萬的勞工,還有無數的鋼鐵和枕木、火藥的採購,每一樣都不容出半分的差錯,稍有差池,就是致命。

倒是郝風樓,對他來說,最關心的,反而是他的王莽新制上,他心不在焉的聽,心裡卻在琢磨,既是改制,自然不能把王莽端出來,索性還是老辦法,拿祖宗出來吧。

得先找陳學的人琢磨出一套理論,無非就是恢復周禮,實施井田之類的東西,這一套,當年方孝孺那個蠢貨倒是提出來過,不過很可惜,他是真正的相信井田制,而郝風樓不信。

郝風樓做什麼事都喜歡拿這種高大上的東西來做招牌,然後放手做自己的事。

這就好似是朱家後世的子孫一樣,不管做什麼,總要抬出祖宗之法來,把這祖宗之法的招牌擦的鮮亮,自己幹自己的勾當。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4 00:53
第八百八十九章:葉公好龍

次日,債券發售,讓這諒山熱鬧了不少。

而郝風樓卻是沒有理會這件事,而是去拜謁了一些陳學的名儒。

他必須得去尋些幫手,在這幾日得把一個班子先搭起來。

首先得有一個理論上說得過去的東西,除此之外,還得招募一批陳學的生員。

說起來,這陳學的生員往往戰鬥力足夠,自陳學創立之後,紮根於諒山,這些生員早已與諒山的利益深深的糾纏在一起,當諒山的奇跡發生之後,他們對於自己的一套理論可謂是深信不疑,再加上陳學吸收了一些大食人的宗教觀,變得極為排他,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這些傢伙特別能折騰,特別能戰鬥。

郝風樓要的,就是這種人。

一份份舉薦的名單已經送到了郝風樓手上,這份密密麻麻,多達千人的名單裡,所有人都是菁英份子,他們有的來自西洋各國的模範營,有的來自于各大學堂,說白了,都屬於陳學的激進分子,激進分子有個特點,就是堅持己見,凡遇爭論,你和他說一百遍道理,他也能把自己的意見重複一百遍,百折不撓。

而這些人,恰是郝風樓所需要的,他簽署了一份份的命令,將這些人直接從各個地方抽調回來。

除此之外,一支軍馬必不可少,四川那兒,沐晟已經帶兵去了,不過還需有五千的護衛,四川多山林,軍馬未必要裝備火器。輕裝即可,但是得確保每一個人刀頭上飲過血。

商團是郝風樓邀請的。他特意與各大商行恰商了一下,決定趁此機會帶一個商團過去。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接著,郝風樓便閑下來,專心陪著母親和妻子。

郝勤民和郝勤政都已長大了許多,已經會走路說話了,現在開始跟著幾個儒士讀書,按照郝風樓的預想,等到年紀再大一些,該進入少年講武堂去學習了。

文化畢竟有限的。像這種富貴中長大的孩子,十歲上下,文化知識大致能達到秀才水準,對於郝風樓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他不指望自己的孩子成為什麼博士學究,與其把功夫花費在吟詩造句上,倒還不如進入少年講武堂去磨礪。

這少年講武堂便是少年軍校,每年都會有功勳或是烈士的子弟入學。自幼便開始進行操練,傳授戰鬥知識,學習八年之後,等到年長,便分配各衛充任低級軍官。

這顯然是郝家比較另類的‘爵位’制度,郝家並不分配爵位,也不給你世襲罔替的權利,不過若你是武官,或是立了功,你的子弟就有機會進入學校進修。只要中途不出差錯,將來就能成為武官,至少擁有一個鐵飯碗。保證自己的子弟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不菲的薪俸,並且有一份不錯的前程。

這種制度,從某種程度來說,是爵位的延續,可同時也是保障戰力的唯一辦法,這些子弟的父輩都是血戰沙場的人物,自幼耳濡目染,年少時便被送入少年講武堂學習,鍛煉體魄,培養戰鬥素養,學習文化知識,八年磨礪,足以讓他們成為合格的武官,而後再從低級武官做起,一步步靠著資歷和功勳晉升。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少年絕大多數都是一起長大的,自幼就培養出群體的意識,將來這些人分配到了各衛,必能精誠團結。

聽到郝風樓要將兩個孩子送去少年講武堂,郝母是極力反對,她心疼自己的孫子,在許多母親的眼裡,那少年講武堂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宛如人間地獄一般的存在。

倒是郝風樓堅持己見,在這方面寸步不讓。

郝風樓無非就是說,別人的孩子可以如此,郝家的兒孫為什麼不能去?將來他們要執掌家業,難道讓他們靠之乎者也來服眾麼?我能服眾,就是因為軍功,我的兒子如此,我的孫子如此,子子孫孫,代代皆然。

對此,郝母雖是不願,卻也無可奈何,為此一直在生郝風樓的氣。

郝風樓抓緊這些日子,自然免不了要夾著尾巴好生說一些好話,討一討歡心,有些事是他的原則,他寧死也不讓步,可是執拗是一回事,安撫又是另一回事。

郝母終於有了一些鬆動,漸漸的,也被郝風樓說通,雖然心裡小有怨言,可是看到郝風樓費心討好,終究是不忍,態度也就軟化下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呆了半月,郝風樓終於打算起程了。

成都府裡,如今一直彌漫著一股氣氛,自從諒山軍入了四川,本地是官吏便一個個處在不安之中,他們大多都是朝廷委任的官員,此時又不知是該走,還是繼續留任。

若是走,朝廷失了這麼多省,烏紗帽就這麼多,回去之後還有沒有實職,這是一個問題。

若是留著,這郝家雖然為朝廷赦免,按理來說,這裡確實還是朝廷的地方,只是賜予了郝家而已,可是郝家和朝廷的矛盾,他們隱然已經能看出端倪,似乎這裡是不善之地。

他們倒也還好,實在不成,大不了掛冠而去便是了。

最慘的是士紳,士紳們對郝家一向是仇視的,當年沐晟帶兵攻四川,這些人都籌募了不少錢糧,現如今朝廷反手,卻是將他們賣了,卻是讓他們欲哭無淚,因為他們沒處跑,畢竟家業就在這裡,能跑到哪裡去,人離鄉賤啊。

這種哀鴻的氣氛可想而知,他們天生就是郝家的政敵,因而一些大膽的,也不免散播出許多流言出去,大抵都是編排一下郝家父子之類。

眼下,他們的反擊也只能是如此。

可是等過了三個月,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傳來,郝風樓來了。

這位仁兄帶著一隊護衛,浩浩蕩蕩的抵達了成都府,緊接其後便駐紮在了原來四川總兵的宅邸裡,他的隨員極多,有商賈,有生員,有護衛,一到地方便將成都府上下的官吏全部請了來。

就在這總兵衙門的正堂,成都知府以及各縣的縣令們個個面帶難色,聽著郝風樓的訓話,不過聽郝風樓的口風,似乎來意不善。

這時聽郝風樓道:“許多官吏總是陽奉陰違,這裡已不是朝廷的成都府,諸位若是想走,郝某不攔,可是若想留著,為這成都府上下百姓盡一份心力,郝風樓倒是歡迎得很,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留下,一應官俸,郝某人一分不少,可再有人敷衍了事,那可就不客氣了。”

“本王此來,為的就是一件事,那便是在此推廣新政,其實嘛,這新政也不新,這世上的東西自然還是老祖宗的東西好,孔聖人說複禮,而郝某人也是為了這個來的,既是要改制,從哪裡改起?

我看哪,就從土地開始吧,我看孔聖人所推崇的井田制就很好,近來有諸多生員紛紛上書,俱言歷朝歷代,讀書人每日開口人心不古,閉口便是要恢復古法,可見大家對此都是殷殷期盼的。

本王順應民心,也不能學著歷朝歷代的那般,只是口頭上將聖人和周禮喊得震天響,結果卻是背道而馳,這恢復井田既是順應民心,理當切實施行,不但要辦,還要辦好。

辦不好,你我盡皆罪人,對不起咱們的老祖宗,所以呢,望諸位盡心竭力,勢必要以天下為己任,好生推行,切不可懈怠。”

郝風樓話音落下,衙中頓時像是炸開了一樣,這些士大夫們,別看平時一口一個古法,可是對於所謂的古法,不過是葉公好龍的罷了,沒幾個真把孔聖人所推崇的東西當一回事,拿這個來抨擊政敵,指桑駡槐可以,真讓他們玩這一套,還不如殺了他們。

那成都知府更是魂不附體,忙道:“井田雖聖法,其廢久矣。周道既衰,而民不從。秦知順民心,可以獲大利也,故滅廬井而置阡陌,遂王諸夏,訖今海內未厭其敝。今欲違民心,追複千載絕跡,雖堯舜複起,無百年之漸,弗能行也。下官看來,此舉必須妥善,否則,是要出大亂子的。”

這位老兄平時必定沒少捶胸跌足,痛駡幾句人心不古,可是現如今卻是堅持反對,他又不是傻子,井田制那玩意是要人命的。假裝喜歡是一回事,真要推行,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4 00:55
第八百九十章:聖法

  郝風樓聽罷,卻是嚴厲起來,正色道:“這是什麼道理,你既說這是聖法,那麼按理就當是金科玉律,虧得你們讀了這麼多聖賢書,哪裡還有半分讀書人的樣子?這是正兒八經的豐功偉業,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聖人每日都說要復周禮,周禮何以不昌,正是因為爾等看到前方有難處,便左一句其廢久矣,右一句無百年之漸,推三阻四。

  今日我們不做,又推到明日,推給子孫,既是聖法,它不執行,於是千載絕跡,等到子子孫孫的這般推諉,到了將來,便是萬載絕跡了!這怎麼能成!怎麼對得起聖人?對得起祖宗?下又如何對的起兒孫?

  這既是聖法,是聖學之道,那麼從現在開始,敢有非議聖法者,都以偽學論處!凡有生員非議,則虢奪他的學籍!這聖法之事,關係非同小可,乃一等一的大事!

  有道是聖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這件事,本王左思右想,已決心斬荊披棘,無論如何,也要辦成,是以,諸位掂量掂量,是自己重要,還是聖法緊要,是你們那麼點兒私心要緊,還是聖人要緊。”

  郝風樓一番話真是晴天霹靂,竟是教人辯駁不得。

  這成都知府也是愚蠢,他不敢去質疑井田制,畢竟井田制在儒家看來,乃是周禮的重要一環,否認井田就是否認周禮,否認周禮就是否認孔聖人,否認孔聖人就是否認儒學,若是否認儒學,那麼他們自己又是什麼?

  他們能有今日,靠的不就是這麼塊敲門磚嗎。

  因而成都知府曲線救國,先是肯定了聖法,將其捧為聖典,卻又旁敲側擊,又說井田制已經上千年沒有施行,恐難修復。

  這就給郝風樓抓住了把柄,凡是帶了聖的東西,怎麼可能修復不了?幾千年前的人玩得轉,我們會玩不轉?

  郝風樓這番話便是表明態度決心,底下這些官員,個個面露難色了。

  當年方孝孺也曾上奏恢復井田制,大家都沒做聲。建文皇帝雖然蠢,卻也曉得這位老兄腦子有病,因而沒有理會,有些東西,你不能辯駁,索性大家就裝糊塗。

  可是郝風樓敲鑼打鼓的又重新把聖法搬了出來,你想做鴕鳥,成麼?

  可是不做鴕鳥,你要反對,那就更是妙極了!

  人家是磨刀霍霍,就等你這誹謗聖法的人自投羅網呢!

  於是乎,大家只得繼續做鴕鳥,只是到了眼下,便是想要做鴕鳥卻也不可得了。

  郝風樓掃視他們一眼,才繼續道:“誰阻聖法實施便是有辱聖學,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郝某人雖是武人,卻也有立志捍衛聖學之心。

  若是敢陽奉陰違,敢敷衍了事,那麼就問問我腰間的劍同意不同意!聖法明日頒佈,爾等要立即執行,誰有異議,可以私下和我說,可是敢公開否定,便是十惡不赦。”

  放下了這句狠話,郝風樓甩甩手,走了。

  留下的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個哭笑不得。

  不過……其實眼下倒沒有真正牽涉到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是官,官都是外來的,不在本地,自己的老家,自己的田地距離這裡有十萬八千里呢!

  現在郝風樓要在這裡推行聖法,至少現在還不至於火燒眉毛,只不過……本地的士紳怕要倒楣了。

  …………………………………………………………………

  次日之後,聖法開始頒佈,內容大抵和王莽改制差不多,不過相比於更為激進的王莽改制,這聖法顯然要緩和了許多。

  比如王莽改制之中,家中九口,土地不得超過九百畝,其餘全數分配給同宗。

  而郝風樓則是按男丁計數,家中有一男丁,土地不得超過一百畝,餘者可隨即發售,若是超過數額的,第一年加稅,第二年再加稅一倍,第三年累教不改者,抄沒。凡有檢舉田地超過所限的,檢舉人可授田十畝,有人更改戶冊賴於充數者,發配崇明島為奴。

  再有各鄉各里,里長、亭長,再非地方推舉,盡都可留任,由官府發放俸祿,編為吏員。

  這前一條是針對士紳,後一條卻更加厲害。

  以往的時候政權不下縣,所以無論什麼法令到了縣衙,就算是終止了。鄉里的里長、亭長、保長之類,絕大多數都是兼任,往往是某地地主或是某家大戶被人推舉而出。

  這些人本就是大量土地的擁有者,丈量土地,清算產量,甚至是收取糧稅,幾乎都是由他們一手包辦。

  如此一來,這聖法要推行,首先就是要將這些‘鄉官’與本地的士紳剝離開來,官府發放俸祿,不再讓臨時工來充任鄉官,某種程度,其實就是加強對鄉間的控制。

  而這些人有了固定的薪俸就成了正兒八經的工作人員,雖然也會有瞞報和與人勾結的情況,可是因為隨時被縣裡管制,一旦發現出點端倪便可立即懲治,或是直接取消他的‘吏’身,讓其他人取而代之。

  除此之外,地方亭長、保長、里長,統統不可在地為吏,需要重新調配。

  比如新津縣的吏,得調去唐隆縣去,兩地相隔上百里,想要與地方勾結,卻又多了一重阻礙,對於本地人來說,你是外來的吏,不免對你排斥。

  可又因為排斥,融入不到本地,那麼做起事來也就不怕得罪人了,畢竟背後是官府,只要秉公一些辦理,你能造次麼?

  與此同時,一批陳學生員終於開始下鄉了,他們下鄉的任務是振興村學,數百個生員浩浩蕩蕩的進入各村各寨。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5 00:30
第八百九十一章:惡人

  各地的村學,其實大多很是簡陋,不過其實遮風避雨的地方不是沒有,其實村中教學,人才是關鍵,這個時代終究沒有什麼龐雜的知識體系,而村學的任務不過是教人讀書寫字而已,只要有一些工具,有人肯入駐進去,就不擔心其他。

  這些生員是在撤換了保長甲長之後再動身的,因而新的保長、甲長和他們利益一致。

  他們是外鄉人,和本地的利益不一致,已經受到了鄉中的排斥,各宗之間壓根對他們不予理會,這讓他們的地位既是微妙,又是尷尬,如今突然來了生員,大家在一起同病相憐,抱團取暖。

  一切都下放之後,隨後自然就是實施聖法了。

  聖法張貼出來的時候,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成都府上下彷彿一下子烏雲壓頂。

  許多士紳和鄉紳們傻了眼,他們萬萬想不到,這郝風樓居然釜底抽薪,他們今日的特權,今日的地位,今日的財富,都來源於土地,土地就是他們的根!

  而對這聖法,雖然他們都是讀書人,可問題就在於,這聖法和周禮他們知道,自幼就耳濡目染,可那不是童話世界裡的東西嗎?

  雖然大家談及到遠古拱垂而治,都是一臉羨慕,大歎幾句,人心不古,以此借古諷今,可是並不代表讓他們真正回到過去,真要回到過去,第一個倒楣的只怕就是他們。

  他們萬萬想不到,郝風樓居然玩真的。

  於是一時之間,地方上非議四起。

  而郝風樓則是在試探士紳們地反應,在公告發出去的第二天。他沒有到鄉下去視察,反而第一時間,詢問人田價的走向。

  假若士紳們認命,到時大家必定蜂擁拋售田地,那麼到了那時,勢必田價會暴跌。

  這成都府多少士紳擁有良田萬畝,可是他們合法擁有的土地,一人也不過百畝而已。家中人丁再興旺,也不過一兩千畝土地而已,多餘的土地,自然得趕緊拋售出去。

  若在以往,拋售倒也罷了,大規模的拋售,雖然田價會微微跌一些,可畢竟有人接盤,而現如今,理應是暴跌的,因為連接盤的人都沒有了,但凡是土豪,大家都在拋售,誰還肯買。

  郝風樓甚至料定,到了那時,田價必定會跌到眼下五分之一的價格,到了那時,一些中農、貧農才有可能出手買地了。

  可是郝風樓終究是失望了,他的政令顯然作用不大,因為田價沒有跌,因為壓根就沒有人拋。

  所有的士紳,此時出奇的冷靜。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冷眼旁觀,理論上來說,每人殘留百畝的土地,再加上他們往年的財富積累,還是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讓他們放下眼下的利益,單憑政令,顯然是不夠的。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每一個人都在裝聾作啞,地方官府表面上咋咋呼呼,可是下到了鄉間,根本無人理會,郝風樓這第一拳居然沒有任何的反響,就好像千鈞之力砸在了棉花上,誰也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

  郝風樓的臉色陰沉,回到行轅,倒是沒有做聲,他依舊還在靜觀其變。

  因為郝風樓知道,整個四川都在看著成都府,政令出去,最得益的本該是尋常的鄉民,因為這聖法推行,土地的價格將引發暴跌,大量土地拋售,就意味著他們的負擔將會減輕,甚至擁有自己的田地將不會再是夢想。

  可是這些人顯然也是沉默。

  沉默是理所當然的,聖法是什麼,這些人多半也不知道,什麼對他們有利,他們更是懵然無知,而這……才是真正的關鍵。

  在城裡,郝風樓有諒山軍,有商賈,有諸多的盟友,一聲令下,任何政令都能得到有效執行,可是一旦下了鄉,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重新任命了保長甲長,可是鄉里根本就無人理會他們,都是各行其是。

  至於官府的政令,這些人顯然也有陽奉陰違的信心,畢竟這種狀況,已經延續了上千年,從祖輩到祖輩的記憶裡,都不曾出現這等破天荒的東西,這就意味著,人家壓根,就沒有把你當一回事。

  一連數日,一點動靜都沒有,郝風樓卻沒有急,不過半個月之後,一個消息傳來,郝風樓卻是急了。

  ………………………………………

  成都城南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出現,而後倒在了城門口,城門的衛兵連忙將他攙扶起來,請了大夫前來救治,這人衣衫襤褸,渾身都是傷患,他睜開眼的第一刻,便蠕動嘴唇:“見……見定南王殿下……我乃生員……”

  於是乎,得到訊息的郝風樓帶著一眾官吏到了。

  這生員總算好了一些,不過,卻依舊是上氣接不了下氣,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慢悠悠的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陳學生員的任務不只是教人讀書寫字,還有便是推廣聖法。

  所謂推廣,無非就是告訴那些不識字的鄉下漢子,這聖法實施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本是很淺顯的道理,可是鄉人卻未必是懂,地方上的政令,還有法令的解釋權,本就掌握在士紳手裡,這些一輩子,可能都沒有走出方圓百里的文盲,又能曉得什麼。

  於是生員們下鄉就成了重中之重,是郝風樓的佈局之中最重要的一環。

  而這生員在杏花村裡教學,不免會‘妖言惑眾’,惹得人心思動,如此一來,本地的士紳賴有保一聽,頓時勃然大怒,他自然曉得這些生員對他的傷害,若是鄉野愚夫們都開了竅,他們背後又有官府支持,那麼拿什麼來保護自己的家業。

  於是乎,賴士紳二話不說,直接暗中唆使了幾個人將生員打成了這個模樣。

  所有人都在沉默,官吏們看著郝風樓,郝風樓鐵青著臉。

  那成都知府看到了郝風樓的怒氣,便小心翼翼的道:“殿下,這賴太爺平時也算是良善,以往官府修學、搭橋,他沒有少出力,依下官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知府老爺的一番話惹來不少人點頭。

  他們所見的賴太爺確實是個很和善,很知書達理的一個人,差役們平時下鄉,到了杏花村,都是賴老爺招待的,不曾有半分虧欠,從前賴老爺負責征糧的事,也經常往衙裡跑,所有和大家都還算熟絡。

  於是恰好在此公幹的仁壽縣縣令,也不禁道:“殿下,前年修河,賴太爺出了大力,知府大人所言無一不實,下官便是杏花村的父母,賴太爺是很懂禮數的,我看他指使人毆打生員之事,情況未必屬實,這事既發生在下官縣境,下官責無旁貸,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郝風樓笑了,道:“那麼大家看本王,覺得本王這個人怎麼樣?”

  於是大家愣住了,好不容易,那仁壽縣令擠出一點笑容,道:“殿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

  郝風樓笑了:“本來以為你還有些眼光,至少還能看人,現在看來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郝某人可沒有這麼多仁厚之心,本王今日站在這裡,靠的都是殺人殺出來的!

  你卻胡說八道什麼宅心仁厚,你既然連本王都能看錯,那麼料來看那姓賴的,只怕也是走了眼吧。這件事若是交給你來徹查,至多也就是一兩個鄉里的無賴治罪而已,真正的凶徒卻是逍遙法外。

  你們這些人實在太教本王失望了,有些事,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到底是什麼人與生員有利害關係,你們比也本王更明白,可是你們呢,睜著眼睛說瞎話,這是何故?”

  眾人語塞。

  郝風樓此時笑得更冷,繼續道::“本王是個很簡單的人,本王現在只知道我的人現在就躺在這裡,渾身是傷,而動他的人必定要付出代價,本王要讓人知道,這生員,他們動不起,這個代價,他們也承擔不起。”

  他轉過身,輕輕拍了拍生員的身子,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等著,所有凶徒都會繩之於法。”

  他站起來,慢悠悠的道:“來人,點齊人馬,咱們去杏花村,還有,既然你們說賴太爺是個良善士紳,那麼索性就隨本王一道去,本王最喜歡收拾的,就是良善士紳。”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5 00:32
第八百九十二章:有仇報仇

  這杏花村的賴家乃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士紳,據說太祖年間,家裡就曾出過一個郎中,此後雖然沒有什麼聞名人物,卻也有幾個秀才和舉人,賴家在此盤踞多年,根基甚深,附近的士紳不能項背。

  上年的時候,沐晟攻四川,賴家也是出了力,沒少為官軍募集錢糧,不過這些事,從前是大功勞,如今反而不敢再提了,因為從前的賊,如今卻已成了兵,因著這個黑歷史,賴家倒是安份了一些日子。

  只是等到聖法頒佈,賴家想要安份也不成了。

  賴家人丁只有九口,可是土地卻有一萬四千餘畝,這就意味著,若是聖法當真推行,那麼賴家的一萬三千畝土地可就保不住了,而且眼下大家都繃著沒有賣地,可是你就算售出去,這田地暫時也會無人問津,這其中的損失何其重大,幾乎就等於是挖掉了賴家的根基。

  本來賴家和許多士紳都有了默契,那就是既不反對,可是也絕不理會,索性就做滾刀肉,反正官府的政令是一回事,可是到了鄉下,許多事可就由不得他們。

  難道官府還會帶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成?

  官府裡的差役即便下鄉,也不敢輕易刁難自己的,不得已,就只好向上瞞報,所以這個所謂的聖法,只要不去發酵,它就寸步難行。

  其實歷朝歷代,朝廷不知多少政令都是被這樣敷衍了事掉,也正因為這等頑疾,曾讓朱元璋時常火冒三丈。他認為問題的根源在於官吏辦事不利,於是便將這地方官吏當作野草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

  偏偏最後那曾不可一世的太祖皇帝,終究還是輸了,因為問題固然也有地方官吏的責任,某種程度也來自于賴家這些士紳,沒有士紳的支持的任何政令,想要推行,可謂是千難萬難。

  朝廷要修個學,大家肯支持,朝廷要搭橋,他們也不是不願意解囊,可是朝廷要動他們的土地,或者要提高租稅,甚或牽扯到他們根本的利益,那就是癡心妄想!

  從前是這麼辦,現在面對郝風樓,自然也是這麼辦。

  可問題又出現了,本來大家只要不吭聲,事情也就能過去。只是在這鄉下,卻是出現了變數。

  變數就是這些下放來的生員!

  賴家很快發現,一個生員到了村裡,並且租了個村社,便開始教學。他自帶乾糧,也不收取任何學費。幫人帶著半大的孩子,有時候也幫一些佃農代寫一些書信。偶爾到了傍晚,竟是跑去穀場和一些閑下來的漢子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這倒也罷了,漸漸的,此人得到了鄉人的信任,此人便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起聖法,告訴大家,依靠田地,世代榮華富貴,便是天下最大的不公,當今定南王殿下雖非平均地權,卻要改善這樣的狀況。

  如何改善?那便是將土地的價值壓縮到最低,使這原本高不可攀的地價,人人積攢一些錢財都買得起。

  因為每人擁有的土地不得超過百畝,如此一來,市面上就會出現許多余田降價出售,家財萬貫者,即便有金山銀山,他們能擁有的土地,也只能有限,這田價自然而然也就暴跌。

  這種所謂的手段,頗有些後世的房價一個道理,假若一戶至多只允許擁有兩處房產,那麼擁有數十上百套房屋的‘房主’們就不得不大量出售自己多餘的房產。

  大量房產的供應,必定導致房價暴跌,而又因為囤房者只可購買兩套,因而市面上的新房,大多購買的,都是無房者,舊的供需體系崩潰,自然導致房價暴跌。

  自然,後世的房子牽涉的東西更為複雜,而眼下這土地,牽涉的卻是不多了。

  從前的時候,哪裡有人告訴這些農戶這些東西,此時聽了那生員的話,許多人便不禁開始起了心思,人有了心思,這原先的體系就維持不下去了。

  賴家這才發現,若是再這樣縱容下去,不需要官府,到時候這些農戶都要活吃了自己,畢竟自己是違法者,一旦被有心人煽動,誰知最後會有什麼變故。

  對上,他們頂不住官府的壓力,對下,佃農和農戶們開始心思活絡,再這樣下去,賴家如何維持?

  其實,所有的士紳都面對了這種情況,於是許多小動作出來,而賴家採取的手段卻最是激烈,他們直接買通了人,尋到那生員痛打一頓,而後將其趕出了村。

  賴太爺當然曉得這事兒要善後沒這麼容易,所以在第一時間,他便是開始尋了關係,和官府裡的人打了招呼,若是當真擺不平,大不了將那幾個打人的賴子交出去治罪罷了。

  今兒清早,如往常一樣,賴太爺要帶著長子去村頭巡視自家的油坊,去油坊的路上要經過一塊地,每次路過這裡,賴太爺都有一種滿足感。

  前些時日,他請了先生來看,說是這塊地乃是極為罕見的寶穴,於是賴太爺的身後之事有了著落,想到還能蔭庇子孫,造福萬代,心裡便覺得爽朗了許多。

  他年紀大了,早該安排許多身後的事,祖宗的基業到了他手上,雖然沒有發揚光大,卻也是守成有餘,至於那生員的事,他早已拋之腦後了。

  可是到了村頭,變故卻是發生了!

  烏壓壓的人開始出現,他們都是軍人,沒有持銃,卻都是佩著刀,他們並不是列隊行進,而是戰鬥形態的散兵陣形,三五人一隊,沿著田埂,沿著小路,或是在附近的山林裡晃動。

  賴太爺老眼昏花,可是他的長子卻是看得清楚,禁不住道:“爹,是諒山賊……不,是官兵……”

  其實何止是村頭,便是村尾,早已有諒山軍出現,有一隊人馬出現在了賴家的大宅,旋即幾個人直接用腳踹破了門。

  幾個長工見狀,駭了一跳,看到這些手持明晃晃長刀的人,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各房的人都大吃一驚,紛紛有家屬出來看,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個個閃爍著鋒芒的刀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15 15:56
第八百九十三章 :開天闢地


    賴太爺已經嚇呆了。

    他是人老成精,當然預料到很多種後果,可是偏偏不曾預料到現在這種。

    這時候已經有人押著他回到了宅邸,他發現這裡已經被控制起來,地上還有一個反抗的莊客倒在血泊中,家裡各房也被控制。

    秀才遇上兵,到了這時候,賴太公怒火攻心,已是有些吃不消了。

    緊接隨後,他看到許多人,來的,有不少都是成都府的官吏,還有幾個和賴太公是老相識,可是現在,大家的臉色都是冷漠,都裝作和賴太公沒有任何牽連。

    其中一個,一身蟒服,臉帶殺機,他背著手,在眾人擁簇進來,直截了當道:“哪個是賴有保。”

    賴太爺聽了,只得拜倒,道:“小人賴有保,卻不知小人犯了什麽罪,何故加以侵害。”

    郝風樓只是看他一眼,便道:“有沒有罪不是你說了算,是本王說了算,現今有生員在這杏花村遇害,本王不找別人,當然是找你們賴家,這筆帳不算在你們頭上,難道算在本王的頭上不成?本王推行聖法,爾等再三阻撓,又侵害生員,罪加一等,你真以為這個世道還是你們的世道?這王法還是你們說了算的?真是愚不可及,不知天高地厚,事到如今還不知幡然悔悟,還來問本王何罪之有,這不可笑麽?”

    郝風樓慢悠悠的繼續道:“本王來的時候好生參觀了一下你的家業,不錯,不錯。確實偌大的家業,看你賴家有今日的產業也是難得。先祖創業維艱哪,本心來說。本王也曉得你家的東西,都不是大風吹來的,可是嘛,你既然非要問這何罪之有,那麽本王就不妨告訴你,你擋著路了,你和你的那些人既然成了絆腳石,就得乖乖的滾到一邊去,若是聽話。本王尚還可以讓你們茍延殘喘,可是不聽話,本王就一腳踢開。”

    這番話聲色俱厲,讓賴有保的臉色頓時變了。

    卻聽郝風樓道:“來人,抄沒賴家,土地充公,所有男丁悉數發沒崇明島為奴。”

    賴有保的臉色頹唐,頓時色變,他整個人不禁萎了下去。

    這好端端的一個家就這麽沒了。

    而明火執仗的官軍自然也不客氣。在一陣陣女眷的尖叫聲中,紛紛動了手。
    …………………………………………………………………………………………………………………………………………………………………………………………………………………………………………………………

    消息已經在成都府內傳開。

    雖然許多人私底下開始痛罵,可是這時候,奇怪的現象出現了。在臺面上。誰都不敢做聲,這些人終於知道,這個姓郝的傢伙是不講道理的。有了賴有保的前車之鑒,巨大的壓力便壓在了所有的士紳頭上。

    眼下那些生員已經開始肆無忌憚起來。這些生員在鄉間四處推廣聖法,以至於最不開竅的老農。如今都曉得了聖法是什麽。

    如此一來,士紳不但承受的上頭官府的壓力,還要承受下頭佃農們的不懷好意。

    終於,有了承受不住了,東坪的周家開始發售土地,總計是七千多畝,而且還是低於市價兩成的價格,而周家一有了動作,各家終於繃不住了。

    土地在跌,在暴跌,就好像雪崩一樣,從前一畝良田,紋銀三十兩,而如今,卻一下子跌到了二十兩,可即便二十兩,依舊是無人問津,土地就這麽爛在手裡,卻偏偏非要甩賣出去不可,況且越來越多人開始進入賣地的熱潮之中,於是暴跌繼續。

    連續暴跌了一月之久,這地價居然只剩下了七兩銀子,地價之賤,可謂是曠古未有,於是諒山錢莊開始出沒了,他們發放了專門的購地貸款,但凡是農戶,都可以向錢莊告貸,購置土地,貸款七十兩銀子購地,貸款二十年,還銀十二兩,不得不說,這錢莊做的買賣有些虧本,若不是為了配合定南王,錢莊是絕不可能做如此買賣的。

    畢竟二十年才五兩銀子的利息,以現在的通貨膨脹速度,基本上算是倒貼了。

    當然,錢莊眼下也不是完全沒有利,平時的時候,尋常農戶哪一個都接觸過錢莊,想要把錢莊推廣開來,成為所有人息息相關的東西,有了餘錢便存進去,錢莊發行的鈔票有人認賬,需要銀子時,不再在鄉中借高利貸,轉而向錢莊告借,這種生活習慣,恰好可以從這時開始培養。

    於是乎,買地的熱潮終於開始了,那些佃農終於不再承租地主的土地,開始向錢莊告借,購置土地,再以土地作為抵押,每年按時還貸,尋常的小農、中農亦開始吃進一些土地。

    所謂的聖法終於推廣開來,不只是成都府,即便是其他各府,也開始出現了類似的情況,定南王在成都府已經推行聖法,許多人預計,遲早這聖法要推行到各處,有了成都府的前車之鑒,現在若是不趁機把多餘的土地脫手,只怕將來一旦那聖法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再要賣地,可就來不及了。

    原先的士紳們如今是哀鴻遍野,他們失去了土地作為經濟基礎,自然而然也就再無可能影響到官府了,所謂的宗法,如今亦成了笑話,從各地抽調的家長保長們終於開始漸漸有了威信,若說以前的鄉村,是一強而眾弱,一家占有絕大多數的土地,其他人家都只是這家人的附庸,村中可能半數人都是這家人的長工和佃農,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而然,他們就成了鄉村中的無冕之王,而如今,這些資源被打散,被官府任命的保長甲長便開始顯得極為重要了。

    郝風樓的心情也就逐漸好了起來,這些保長甲長如今成了自己的觸手,接管了鄉村之後,終於使得政令通達了。

    郝風樓開始頒布掃盲令,當然打著的,也是聖法的名義,要求所有十歲所有的孩童,必須學會讀書寫字,府裡學官將每年進行考核,進行認證,家中有男丁通過識字考核的,糧稅都可每畝少收一鬥。

    這個措施下來,送去村學讀書的孩子日漸多了起來,郝風樓的任何措施,某種程度都不是強行,並非是那些老爺們一樣,自認為讀書寫字,是為了你們好,是為了你們長遠考慮,你們便理應感恩戴德,乖乖聽話。

    而事實上,讀書寫字固然是長遠的考量,可是對於許多農戶來說,讓孩子去讀書,長遠的利益終究是太過遙遠,沒有實實在在的好處,倒不如讓孩子在家裡做農活,多個幫手,可是如今卻是大大不同了,讀書認字,通過考核,其實不難,不過在村學裡學個一年半載而已,加上算數,滿打滿算也就一年時間,可是一輩子都可享受糧稅的優待,這對於絕大多數農戶來說,都是一筆好買賣。

    因而現在各處村學都是人滿為患,莫說是半大的孩子,還有二十多歲的青年也躋身進去,每日都是咿咿呀呀的讀書生,很是熱鬧。

    在此同時,知府衙門開始預訂諒山的報紙,什麽報都有,每月都會按時送來整整一車,裡頭都是各種消息,平南王最新的詔令,哪裡發生了什麽稀罕事,近來糧價暴漲,又或者是鐵價暴跌,又或是某某船隊抵達某無人島嶼,還有島上的諸多風土人情等等,不只這些,還有諸多神仙鬼怪的故事等等。

    這些報紙都會送到各村,而村學的教書先生則是終究是沒有課本教學的,自然而然就拿這些報紙來教學。

    報紙里的許多東西繪聲繪色的在課堂上講出來,某種程度卻像是給所有人打開了一扇窗戶,在這遠離喧鬧的村社裡,這些可能祖祖輩輩都在此務農,永遠都不可能脫離方圓百里的人,竟是通過這些,開始與外界發生了聯繫,或許他們對於諒山,對於平南王,對於火車,對於海船的想像可笑無比,可是一旦這想像通過文字最後形成某種遐想,一個新的世界乃至於新的世界觀,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比如在谷場,一到傍晚,許多人便聚在一起納涼,從前男人們總是說些家里長短的事,附近誰家女人如何如何了,誰家男人如何如何,而現如今卻是有人開始眉飛色舞的說著諸多軍國大事,什麽鐵路,什麽債券,什麽諒山軍,什麽征服天竺,雖然這些人說起來總是誇大其詞,甚至是荒唐可笑,甚至在後世,若是被某些人聽了去,多半還要諷刺幾句,你們這些賤民不是統治階級,卻有統治階級的思想,可悲可哀云云。可是對郝風樓看來,卻是極為了不起的進步。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5 23:55
第八百九十四章:萬事如意

聖法的推行也並非如此順利,各地的亂子依舊還是有的,尤其是一些偏僻的地方,一些士紳煽動鄉民滋事,也是屢禁不止。

好在此時的郝風樓擁有的是絕對的武力,這一點上,倒是和當時的明治維新頗有相似之處,明治維新時,為了利用農業反哺工業,同時為了打擊地主,因而徵收重稅,以至於許多人即便到了豐年,家裡有數十畝地,亦是食不果腹,於是當時的明治政府,數年時間招致了數百場的叛亂。

而當時倭人的辦法便是征取重稅,建立工業,工業生產軍備,擴大軍隊規模,軍隊以絕對武力彈壓民變,將一切隱患都消彌於無形之中。

而在這方面,郝家的局面顯然比倭人的局面要好得多,諒山的工商資本已經成形,大量的財富已經積累,所以並不需要農業對工商進行反哺,因而民怨主要還停留在士紳階層,反而尋常的農戶因為地價大跌,而從中受益。

原本在不久之前,尋常的農戶並不屬於‘人’的範疇之內,這個人,至少是官方意義的人。

打個比方,地方官卸任,士紳們送萬民傘,這個萬民是不包括尋常農戶的,這個民只局限于讀書人和士紳,又如對於一個官員的評價,如愛民如子,他所愛的這個民,也斷不會是尋常的民,而是士紳。

其實道理說一千道一萬道,無非就是士紳和讀書人把握著輿論,掌握著無數的資源,進而通過各種方式。對於官府,對於輿論進行影響罷了。

至於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民’。懵然無知,不過是刁民、草民罷了。沒有人會關注他們,也沒有人有興致去管他們的需求。

更悲哀的是,這些人壓根也沒有什麼訴求,因為他們都是‘愚民’,一個一輩子都沒有走出方圓數十裡的人,一個大字不識的人,他們的眼界能有多少,那也只有天知道。

而郝風樓做的,就是以民制民,用從前的‘愚民’,開啟他們的民智,讓他們至少能讀書寫字,能看懂報紙,多少對外界有了認知,能明白自己的訴求,進而讓他們開始懂得什麼叫商貿,什麼叫工商。讓他們曉得世界之遼闊,漸漸的,在這種把自己當作主人翁的錯覺中,慢慢的讓他們不再仰視著士紳看這個世界。

而他們知道,原來你們這些士紳也沒什麼了不起,唯有如此。這些人才能成為自己的天然盟友。

而對於士紳的不滿和反抗,則是堅決的打擊。

七月十三日,東坪‘民變’,諒山軍神機衛第三營第一大隊彈壓,殺十六人。

七月十九日,瀘州民變,雲南新軍彈壓,誅七十九人,為首者棄屍,家屬統統發配崇明為奴。

八月十二日,更為浩大的民變於嘉定州發生,有士紳煽動百姓佔領縣城,沐晟親自帶著大軍趕到,圍城三日,第四日攻破,賊酋以降,誅殺賊人九百三十二人。

這種幾乎是鐵腕的手段教人寒心,郝風樓甚至得意洋洋的在報紙中宣稱,凡有違抗者,務必要將其屠盡,即使枉殺亦不足惜;心懷怨恨者,亦要誅心,除惡務盡,絕不放縱。反抗一人,禍及一族,若敢造謠滋事,妄議聖法,亦要斬草除根。

於是一下子,整個成都府乃至於整個四川都老實了。

有些人顯然就是欠收拾,這些士紳之所以敢鬧事,以往便是仗著官府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因而在明朝優待他們的時候,他們上竄下跳,個個對朝廷痛駡不絕,每日以侮辱官員為樂。

結果到了滿清入關,這些孫子們曉得新來的主子不好招惹了,於是一個個就成了奴才,每日稱頌天子聖明。

所以但凡是對他們好的人,在這幫傢伙手裡往往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存在,每天變著花樣的罵,還自詡自己清直,結果碰到個惡的,隔三差五的把他們拉出來殺上一批,使他們想做奴才而不可得,這惡人反而就成了聖君,成了文成武德,直追堯舜的千古一帝。

世上最骯髒齷齪者莫過於此!

果不其然,到了來年,幾番打擊之後,這些人終於消停了,各種對郝風樓的歌頌聲也終於出現,他們被郝風樓折騰一番後,終於曉得了厲害,土地發賣了,手裡有了銀子。

卻又聽說手裡的銀子在通貨膨脹之下越發不值錢,於是個個嚇了一跳,有的去買債券,有的也學人做買賣,於是一個個搖身一變,儼然成了陳學的衛道士,此事自然不必細表。

而郝風樓這‘賢王’到了來年開春便開始抓緊農耕之事了。

四川乃是農業大省,雖然郝家每年從西洋進口大量的糧食,可是自給自足的農業依然必須保證,況且自聖法推行之後,許多人發出來糧產必定下降的質疑,乃至於諒山一些陳學大儒也在質疑之列。

這其實很好理解,糧食乃是人在世上的根本,工商再怎樣發展,若是糧產不足,讓人餓了肚子,產生了災荒,那便是金山銀山擺在面前又有什麼用?

因而郝風樓對此事極為上心,他早在數月之前就已在成都府投產了幾個鐵坊,並不造兵器,專門造農具,除了鏟子、鋤頭之外,還有鐵犁耙等等。

另一方面,在過冬的時候,郝風樓便叫了所有保長甲長在府城開會,數千個保長甲長們隨後按照郝風樓的意圖,組織了人力,開挖溝渠,進行灌溉,這些舉動,因而一到開春,郝風樓便下令各處甲長、保長組織生產,同時將農具都以降價的方式推廣到鄉村中去。

這些舉措,收效如何,卻是不清楚,唯一令郝風樓欣慰的是,政令通達之後,許多事要做起來,輕鬆愜意了許多。

只是這農學,與商學和工學相比,卻是停滯不前,郝家如今統治的,再不只是諒山這種濱海的‘不毛之地’,因而不得不對農業開始重視起來。
本帖最後由 shalu77 於 2015-5-15 23:56 編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5-16 17:32
第八百九十五章 :新的世界


    其實郝風樓的所有舉措,歸根結底,終究還是在錢上,有錢天天好,沒錢萬事難,許多東西,可能比起其他人,郝風樓的構思未必比他們好,舉措也未必更加完善,比起什麽張居正,什麽商鞅之流來,郝風樓在他們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甚至是王莽,郝風樓多半也只有拾人牙慧的份,偏偏這些個改革家們的變法有的失敗,有的雖也成功,卻並非是至善至美,成效卻遠不如郝風樓好,郝風樓立竿見影,三板斧下來,雖也有波折,卻大抵算來,是極為風順的。

    這裡頭就在於資源上,誰的資源多,誰的變革就厲害,比如王莽,他幾乎沒有資源,卻與所有的門閥、豪強敵對,這便是取死之道,而對於商鞅,他的變法也是有個度,既不能過份得罪舊有貴族的利益,同時又需借用秦王給予他的資源,在這鋼絲繩間跳舞,結果,雖然變法成果,卻還是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而郝風樓卻是完全不一樣,他的變法雖然更為激進,可是他動用的資源卻是極多,比如推行聖法就必須得有強大的武力,而諒山軍給予了他足夠的保障,官軍是無論如何都給予郝風樓堅定支持的,單單這一條,就已讓他立於不敗之地。與此同時,他得到陳學的支持,因而有足夠的生員深入鄉村,進行輿論方面的宣導,與士紳的輿論進行抗衡,使這些士紳難以壟斷在鄉間的話語權,此外。郝風樓得到了商賈的支持,給予了農人無限的低息貸款。使他們能夠買得起那賤價的土地,勸農的時候。大量低廉的農具也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大大的提高了生產效率。

    因而,郝風樓成功了。

    整個成都府並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且一片欣欣向榮,雖然私底下有人偷偷痛罵,可是這種痛罵的時候,往往都是關起門來,還要謹防隔墻有耳,把聲音壓倒最低。至於這些雜音,郝風樓聽不到,也沒興致理會,因為沒有了土地作為基礎,這些人的特權只存在於他們自己的心理上罷了,而得到了土地的農人,在生員和報紙地熏陶之下,再加上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利益,便開始對郝家感恩戴德起來。大抵來說,稱頌的多,而痛罵的少,商賈們已經蜂擁而入。也購置了一些土地開設工坊,地價低廉,對於生產是極為有利的。畢竟眼下在成都府搭建一個工坊需要兩千兩銀子,而同等規模的工坊若是在諒山。只怕沒有七八千兩拿不下來,絕大多數都與那居高不下的地價有關。春耕的時候,因為絕大多數農人都有了自己的地,因而積極性要高了許多,再加上這工坊產的農具大規模應用,效率大增,去年冬天所修建的溝渠,如今也派上了用場,今年只要風調雨順,不但糧食不會減產,甚至有大豐收的可能。

    通往四川的鐵路也正在修建,不過這裡多山,修建起來,難度頗大,沒有幾年工夫,是不可能貫通的,雖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也不可能立見成效。

    倒是諒山那兒,對於成都府的聖法推行極為關注,報紙每日都有聖法的消息,在出現成效之後,幾乎得到了一面倒的支持,許多報紙盛贊,此舉利在千秋,實乃曠古未有之仁政。

    這些報紙的背後絕大多數都是大商賈,他們的贊譽,一方面是出於對郝家的盲目支持,另外一方面,卻是成都府在改革對於他們來說,幾乎等同於盡善盡美,對這些大商賈們來說,地主們的特權可謂根深蒂固,許多人此前對吞併四川等地之後,懷有疑慮,認為尤其是四川等地乃天府之國,士紳極多,郝家若是對他們予以收攏,那麽極有可能會妨礙到商賈們的利益,況且他們需要消化四川等地的果實,將生意擴展開去,而士紳們乃是地頭蛇,所謂強龍不過江,勢必會遭遇士紳們的抱團歧視,如今這層擔憂也已消失殆盡了。

    關於這一點,郝風樓倒是感觸頗深,後世西洋諸國,無論是從心理還是語言、習俗、制度方面,都與天竺國最為親近,從情感上,他們更願意與天竺成為夥伴,可是大量財團投資進去,往往幾十億的重金砸入,可是用不了幾年,卻絕大多數都灰溜溜的出去,賠了夫人又折兵,雖然天竺中央政府予以極大的支持,可是一到地方,便是無數的牛鬼蛇神,一旦他們的胃口不能滿足,便有無數的手段讓你關門大吉,以至於天竺固有雄心壯志,結果卻總是被現實消磨得一乾二凈,徒呼奈何。

    報紙的稱贊,諒山諸多商賈對成都府抱有了極高的期望,因而許多人蜂擁而至,如此一來,在諒山幕僚群內部,關於推廣成都府經驗的討論也已經進行,一批批的生員開始抵達,開始學習這種新的模式,許多組織而來的參訪團隊亦是盤踞於此,高談闊論,這裡顯然又成了一處希望之地,王府那兒已經開始極力支持推廣聖法了。

    而這一切對於郝風樓來說,是極為有利的,一直以來,大家對郝風樓的印象,絕大多數來自於軍功,而此次聖法改制的成功,某種程度讓許多人對這位‘王世子’殿下有了更高的期待,這偌大的封土,早已不再只是諒山彈丸之地,一切的一切,從成都府開始,蔓延了更多的希望。

    推廣聖法比預期要順利得多,有了成都的前車之鑒,再加上陳學對其的肯定,因而引起了一場輿論風暴,各種對士紳的醜化和抨擊已經醞釀,而各地的農戶,但凡能接觸到外頭世界的,也急盼能夠擁有土地,各省各府的士紳,亦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待聖法推行開,這些人已經開始及早四處兜售自己的土地了。

    一個舊的世界,已經開始土崩瓦解。
    …………………………………………………………………………………………………………………………………………………………………………………………………………………………………………………………………………………………………………………………………………

    文宣三年。

    周王世子朱有燉已經登基,改元文宣,在太后和大臣的擁戴之下,這位天子的事跡乏善可陳,卻是頗受擁戴。

    朝廷國事維艱,亂子卻是一個接了一個。

    早在兩三年前,自廣東和四川等地逃來的士紳,便引起了朝野的軒然大波,郝家父子如此對待士大夫,兇殘畢露,可謂是令人髮指。

    反倒在諒山,卻是一片祥和。

    少年講武堂並不在諒山城中,而是在遠郊,這裡有占地數千畝,招納的學員有四千餘人。

    他們的操練科目,並不比真正的營隊要少,清早起來,旋即便是晨操,吃飯,上午則是隊列操練,正午用過飯後,會有一個時辰的小憩,下午則是作戰訓練,只有傍晚的時候,則是文化知識,其中測繪、通信、火炮養護、校準、營地建設等等知識也會有,前期主要是四書五經和算數,學習兩年之後,則是各種專業的帶兵知識。

    聘請的教官,盡都是軍中退下來的,講武堂的校長一向是由郝政擔任,而真正主持校務的,則是副校長,此後有總教官、督導、教官、助手教官、博士等等。

    這裡的孩子,每日操練,個個都如小牛犢子一般,他們的出身都是不錯,至不濟,都是烈士家屬,此外都是武官們的子弟,就在一年前,郝勤民也進來了。

    這位王世子起初的時候,還頗為調皮,頗有點紈絝氣質,畢竟老爹去了成都,此前又是東征西戰,每日都被家裡一群女眷們圍著,有郝老夫人的疼愛寵溺,整個人驕傲的像隻小公雞一樣,不過很快,他就吃了苦頭,在這裡,他孤立無援,教官們早已得了吩咐,對他並無優待,這位世子殿下可就倒黴了,為此吃了不少苦頭,流了不少眼淚。

    只是可惜,這些眼淚,流了也是沒用。

    不能完成操練,迎接他的便是教官的吼叫和同學的奚落。

    身份出身固然要緊,可是對於一些半大的孩子來說,在學堂裡,他們被灌輸的極強的榮譽觀念,並不瞧得起你這愛哭鼻子的傢伙。

    郝勤民在從天堂跌到地獄之後,終於還是老實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若是不放下嬌氣,這日子便沒法過了。

    調整了心態,虎父無犬子,雖然郝勤民在學堂的表現並不出彩,倒也還說的過去。

    …………………………………………………………………………………………………………………………………………………………

    第一章,睡覺睡糊塗了,早上起來,打雷閃電,停電,所以睡了個回籠覺,結果一點多才起來,望見諒。
shalu77 發表於 2015-5-17 00:10
第八百九十六章:傳統

  一大清早,郝勤民所在的第四期小隊便開始操練了,他們是新學員,因而操練極為刻苦,半年多的時間還算習慣,郝勤民漸漸的,也和大家打成一片,沒有了架子。

  在佇列之中,郝勤民顯得很不起眼,不過這個傢伙比從前要明顯的健壯了許多,就好像一個小牛犢子,渾身帶著朝氣。

  其實最難熬的就是晨操,剛剛起來,快速洗簌之後便是在號聲中全副武裝的集結,腳下笨重的靴子在佇列行進中用不了多久便會汗淋淋的,裹腳布就好像濕了一樣,磨得腳上生一層層的老繭。

  在這裡,大家漸漸的忘了他的世子身份,因為在講武堂,每一個學員所有的個性都被磨了個一乾二淨,尤其是在操練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一模一樣。

  郝勤民的性子顯得堅韌了許多,他挺直著腰板,踩著厚重的牛皮靴子,全副武裝,在佇列中一步步行進。

  教官手持著棍棒,朝著他們大吼,有時為了保持一個動作,渾身酸麻得像是觸電一樣,可是郝勤民身軀雖在顫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倒是這時候,一個講武堂中的教官快步而來,在校場不遠處大吼:“郝勤民,出列。”

  郝勤民微微一愣,大是鬆口氣,走出來。

  “立即換一身衣衫,准你告假一日,回家探親。”

  “探……告假…”

  “要叫大人。”

  “是,大人!”

  “立即出發,馬車已經在等了。你的父親回來了。”

  父親……

  郝勤民這才有了模糊的印象。

  事實上,郝勤民對這個爹的印象並不深刻。

  從某種程度來說,郝勤民與郝風樓的相處時間並不多。

  郝勤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對於郝風樓的瞭解,無非來自於各種報紙和各種津津樂道的坊間流言,或是學堂教官的訓示,定南王百戰百勝,定南王公私分明,定南王所到之處,定南王殿下……

  不得不說,有這麼一個爹,給了郝勤民許多的風頭,他心裡也曾有過暗爽和驕傲,可與此同時,父親對於他來說是遙遠的。

  父親屬於諒山,屬於諒山軍,屬於許多軍民百姓,若說郝勤民和郝風樓之間的聯繫,只怕絕大多數,無非只剩下了血緣。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既為之驕傲,又頗有些將其視為楷模,可是同時,又帶著幾分幽怨和疏離。

  不過郝勤民依舊很興奮,他終於想起自己和尋常人的不同。因為他看到教官說到自己父親的時候,那眼眸中的敬畏。

  郝勤民連忙行了個軍禮,高聲道:“遵命。”

  ………………………………………

  郝勤民回到了家。

  而今日的王府顯得格外的熱鬧。

  郝勤民到了正殿,便看到一大家子人聚在了一起,被眾星捧月的,正是郝風樓。

  郝風樓在成都府數年,幾乎主持了整個聖法的推行,從四川到廣東,聖法的風暴已經席捲。

  除此之外,各省的主要鐵路幹道也基本已經貫通,三四年的時間裡,郝家發售了六億紋銀的債券,發動了數十萬勞工建設,如今終於可以看到回報。

  郝風樓這一趟就是從成都府坐著蒸汽火車回來的,那搖搖晃晃猶如老牛一般蠕動的蒸汽火車,坐了三天三夜才抵達目的地,郝風樓整個人的骨頭幾乎要散架,不過他依舊興致勃勃。

  各處鐵路的貫通,便意味著郝家對於各省的控制力已經通過聖法推行,通過鐵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過這些暫時不是郝風樓考量的,難得回家,理應輕鬆一下了。

  看到了郝勤民,郝風樓笑了,朝他招招手,郝勤民猶豫了一下才上前,最後身子挺了挺,行了個禮:“卑下見過殿下。”

  滿屋子頓時哄堂大笑,郝母顯然對此事還有些芥蒂,不由埋怨道:“瞧瞧!這講武堂把孩子教成了什麼樣子,爹不像爹,做兒子的不像做兒子的!來!勤民,到我這兒來。”

  郝勤民卻是佇立著不動,等候郝風樓的命令。

  這個舉動讓郝母更是有幾分火氣,禁不住道:“你瞧瞧,哎……這哪裡像一家子人。”

  郝風樓卻是笑道:“母親,這樣雖有不妥之處,可是卻是為了郝家的未來打算,與其孩子成這個樣子,總比每日飛鷹逗狗強!

  勤民未來是要繼承家業的,若是不曉得規矩,如何能服眾?好小子,倒是有點兒模樣了!這樣很好,現在進行的是什麼操練?”

  郝勤民正色道:“白日步操,夜裡是算數。”

  郝風樓頜首點頭,道:“步操是最緊要的,是不是精兵,從步操就能看得出來,朝廷那兒也練新軍,可是步操就不行。為何?

  其一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武官不把這當一回事,只想著敷衍,上頭不約束,下頭也就渾不在意,沒了步操就不能協同,士卒就不曉得忍耐,熬不了苦,一旦臨陣,便能看出他們的孱弱。

  所以在朝廷的官軍裡,個人勇武方面的精兵也不是沒有,可是真正作戰,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各部之間各行其是,各隊之間也不能緊密配合,尋常小卒呢,亦是不能協調統一,最後往往一排槍過去便找不著北了。

  所以以為父的經驗,帶兵的人不看他下頭的人銃法准不准,也未必就看他下頭的人是不是勇悍,父王只看一條,就是步操。這些,你記著,以後會有用,將來帶了兵,打了仗,就曉得了。”

  郝母禁不住道:“還要帶兵打仗?”

  郝風樓這時候反而態度堅決了:“若是將來不帶兵打仗,那他就不配姓郝,也承不了祖業,孩兒讓他入講武學堂做什麼?母親,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事就不必擔心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