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59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2 15:15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莫說,且行


    聽著這充滿了懷疑、質疑味道的話語,邱言卻不動聲色,甚至沒有向說話的人看去一眼,一雙眼睛只是盯著面前的陳井。

    陳井本來聽到那人說話,微微一頓,但注意到邱言的表情,就轉頭道:「陶兄,稍安勿躁,我正要給你們介紹,這位邱言公子,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文不輸昭元。」

    他說完這些,便指著身邊三人,對邱言道:「邱兄,這是我那日給你提過的,準備前往士林的幾位朋友,這位陶英兄,書香門第,至佑二年進士出身,曾任庶吉士,現在則外放為官,是梁縣的父母官。」

    聽著介紹,邱言抬眼看去,入目的正是剛才說話質疑之人。

    這人年齡約莫三十多歲,身材頎長,穿著深衣,皮膚白皙,一看就是長久養尊處優的人物,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這氣勢不同於讀書的書卷氣,以及練武的英氣,而是通過指揮他人、操控權柄養出來的。

    這是官威。

    「原來是陶大人,幸會。」邱言拱手為禮,但話語不冷不熱,剛才那些話,邱言即便不在意,也不可能毫不回應。

    不過,表面如此,但對此人的身份,邱言還是感到有些奇怪的。

    至佑二年,是先帝曾用過的一個年號,時間大概是五六年前,大瑞的皇帝登基後,並非只有一個年號,這至佑只是其中之一。

    此人是進士出身,又曾任庶吉士,都是非同一般的政治資歷,能通過大瑞會試的人,就是進士,分三等,第一等是進士及第,即狀元、榜眼和探花這前三名。可候補官員,一有空缺,就可補上,其實就等於被直接授予了官職。

    而進士出身,就是二等,這樣的人一般是朝廷的儲備官員,其中的一部分可為庶吉士,這個職位相當於皇帝的秘書,雖只是講經起詔,但位卑權重。構建人脈,日後也容易陞遷。

    有這樣政治背景的人,出現在這裡,自然讓邱言感到奇怪,更何況這個人還身有官職,是梁縣的縣令,卻跑到東都這裡。

    梁縣位於東都的東南方向,隸屬汝州府,而汝州則歸東都管轄。從這裡就能看出,這個陶英其實是下到地方,養望、做政績的,這是即將官場走高的預兆。

    被人不冷不熱的問候。陶英倒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不滿,只是拱手回禮。

    陳井又指著另外一人道:「這位是路道長,是清平道之人,乃得道高人。」

    邱言順著陳井的手指看去。看到的是名仙風道骨的道人,約莫四十多歲,留著五柳長鬚。身有文氣,若非穿著道袍,怕是要被人誤會是飽學之士。

    不過,邱言感知微微一掃,就從對方身上捕捉到隱而不發的氣血波動,知道對方身有修為。

    那路道長似有所感,微微抬眼,口呼道祖,給邱言行了一禮,隨後並不多說,站直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邱言遂收回目光,朝最後一人看去。

    「這位是陳勻,乃是在下族兄,是個修士。」陳井說出來的話,讓邱言一愣,他沒想到陳井居然這麼幹脆的就把修士一詞說了出來。

    「見過邱兄。」那陳勻倒是客氣、熱情,和先前兩人截然不同,被介紹了之後,就主動上前。

    「幸會。」邱言自是回禮,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心下則在轉著念頭——

    「這陳井,還有他背後的陳家,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官員、道士、修士,再加上陳井這個練武的書生,這麼四個人站在一起,可不容易見到,就算有些官員、世家和方外勾結,或者圈養武者,也不會輕易顯示出來……」

    在這大瑞,儒家是顯學,充斥人道,而儒家的祖師至聖先師,對鬼神超凡之力的態度,就是不去說、不去在意,秉承如此精神,儒家提倡人自身的力量,自強不息,對方外之士多有貶斥。

    為官之人為了風評,一般都會和方外之人保持距離,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如陳家這樣,自家人就是修士的,或許有,但絕不會輕易聲張,讓外人得知。

    想到這裡,邱言又回想起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那種穿越隔膜的感覺。

    「這片地方,被某種禁制籠罩了,也不知道是在場幾人裡,誰的手筆。」

    就在邱言沉思之際,陳井又道:「請大家過來,事先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過,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動身之前,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他邁步來到幾人中央,誠懇說道:「這次事情,不能說多麼重大,但畢竟有不小的影響,所以,大家要清楚的明白,這次能否成事,關鍵還是在邱兄。」

    他抬頭看向邱言:「但是,邱兄此來,只是隨我們去探查一番,並未做出決定,這一點,還請各位能明白。」

    「嗯?他還沒有做出決定?」陶英皺起眉頭,似是剛剛才知道此事,「那陳井你就將我們都叫過來,這是什麼意思?我在梁縣雖不是日理萬機,但也沒閒到能來回往返的地步。」

    陳井表情不變,甚至還露出笑容,不慌不忙的說道:「陶兄,不要著急,我叫各位過來,就是為了說明此事,同時讓各位都見上一面,加深瞭解,況且,邱兄如果在見了聖賢堂後,同意了合作,那自然是要當場就試上一次。」

    「當場就試?」陶英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因為這個將我們叫來的?如果是這樣,倒也有理,不過,這邱言的文采到底如何,都是你一人所說,你說他才比白昭元,未免有些過了。」

    說著說著,他臉上露出回憶之色。

    「白昭元那是什麼樣的人物?我也曾見識過幾次,印象深刻,單是站在他的面前,心底都會有種種感悟浮現,就像是站在聖賢塑像前一樣,而這個邱言……」

    陶英本是在和陳井說話,但說到最後,卻轉頭看向邱言,眼球轉動,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我沒在此人身上感受到那種感覺。」

    他做了幾年的官,身上氣勢自然不同,這番話說出來,一句接著一句,給人一種疾風暴雨的感覺,換了一般人,立刻就會被官威所震,從而進退失據,失去談話的主導權。

    「能凝聚文心,已然不易,我陶英心思不純,醉心利祿,難以成就文心,可邱兄明年也要參加會試,在學問上的心思怕也不多,即便天資不凡,可分心他顧,這文辟一道的說法,未免有些誇張了,這次事情沒有說清楚,是陳井的你的不是,須知文心入林,只能攜帶兩魂,稍有偏差,就要功虧一簣!」

    這個陶英,似對邱言很是不信任。

    正好在這時候,一直默然不語的路道人開口說了一句:「若要爭吵,最好換個地方,這位邱施主過來的時候被人盯上了,那盯梢的人,已經進入了林中。」

    聽了這話,陶英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滿,轉頭看向邱言:「邱公子,為何行事這麼不小心?莫非是陳井沒有告訴你要隱蔽行事?」說到最後,他看向陳井。

    陳井頓時一臉無奈的道:「這事是我考慮不周,不過邱兄這事做的有些大意,但事已至此,卻不是彼此責備的時候,我等還是盡快動身吧!」

    他的話,無疑是為邱言解圍,但言語中也隱含著邱言犯錯了的意思。

    頓時,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邱言身上。

    「哈哈。」沒想到邱言卻突然笑了起來,「陳兄,你不用繼續演戲了,邱某此來,確實有合作的心思,但沒有爭奪主導權的意思,你和這位陶兄,一唱一和,完全沒有必要。」他搖搖頭,視線在幾人臉上掃過,注意到陳井和陶英微微變化的眼神。

    「從前幾天陳兄的言語中,邱某能看出來,今日的事情,你籌謀許久,就算沒有邱某出現,肯定也要用其他法子施行,既然如此,又怎麼可能因一時疏忽,沒有把話說清楚?」

    邱言笑了笑:「況且,陶大人能為一地父母官,必定不會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又怎會因邱某的些許事情,妄起怒火?你們這是要敲打邱某呢。」

    這話輕飄飄的從邱言嘴裡說出,登時就讓陳井色變,他趕緊就要辯解。

    但邱言擺擺手道:「莫說,且行,你我既然只是交易,那就不要弄些什麼心術、權術的瑣事,也沒必要攀交情,直奔主題吧,邱某的才學如何,等見了你口中的聖賢像,在言其他,現在就靠一張嘴說,又能有什麼結果?」話落,邱言便住口不言,只用眼看著陳井。

    陳井張開嘴,卻沒有說出話來,與面色不佳的陶英對視一眼,不再多說。

    另一邊,路道人卻突然來了精神,將目光投到邱言身上,眼底閃過異色。

    這時,陳勻開口道:「既然邱兄已經把話說明白了,那咱們也別耽誤了,這邊動身吧。」說著,他抬手掐了個印訣,五人腳下的泥土頓時震動起來,有光芒從中透射出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2 15:15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荒蕪古堂,千年以降


    光芒一閃,邱言頓感腳底泥土運轉,知道是陳勻施展了挪移法門,如若此時他引動心火意念,干涉靈氣,立刻就能從內部破壞掉這個法訣的運行。

    「這陳勻修為不低,肉身施法,最少也是神魂修士,堪比神靈。」

    邱言並未對此做出反應,任由這股力量帶動自身挪移,同時分出感知,感受周圍的靈氣變化。

    這種變化十分複雜,即便是一般的修士,也難從中發現什麼,但邱言的神靈身卻可借助香火心念進行解析,花費一些時間,就能透過靈氣的變動,確定移動路線。

    「從靈氣的流動,以及周圍不斷增加的厚重氣息上,大概能判斷出來,這個挪移法訣,並不是平地而行,而是將眾人往地下移動,看來要去的地方,是地下的某處。」

    這些念頭在邱言心中一閃而過,接著他眼前的景象就有了變化——

    樹林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破舊祠堂,堂內光線昏暗,但還有微弱光亮能讓人辨物,光源便是神台上的幾座燭台。

    這次挪移,用的時間不長,只是邱言轉念的功夫。

    燭台插蠟,燭火搖曳。

    邱言收攏感知,打量著眼前祠堂。

    這座祠堂看上去不小,但有一大半都已崩塌,地上佈滿了巨大碎石和層層土壤,從上面厚厚的一層灰塵來看,頗有年頭。

    在邱言觀察周圍時,路道人和陶英也在朝著四周打量,絲毫不在意陳勻的手段。

    路道人就不必說了,方外之士對挪移道術並不陌生,可陶英卻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不過,這位身居縣令之職的官員,其面色並太好。臉色蠟黃,行走間腳步有些虛浮。

    邱言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高速挪移帶來的後遺症,和前世見過的暈車類似。

    「這陶英因為挪移而心神恍惚,看樣子是並未修行過。」

    對這一點,邱言已經大致有數,剛才在林中,他觀察陶英的時候,就發現其人身軀孱弱,雖有官威。但氣血不旺,即便看上去精神不錯,但只是養尊處優所得養生。

    注意到邱言的目光,那陶英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邱言剛才在林中的一番話,一點面子都沒給陶英留下,直接將他和陳井的打算說破,並且直斥陶英,毫不遮掩。這對一名有品級的官員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冒犯,肯定要心生芥蒂。

    兩人間的氣氛被陳井發現了,他微微一笑。招呼道:「邱兄、陶兄、路道長,還請移步過來,咱們先面見聖賢,然後才好將後續之事詳細告知。」

    聽到這話。邱言收回目光,循聲看去,見到陳井和陳勻站在不遠處的神台跟前。在他們的身後的台上,立著一座泥塑,泥塑的下半部分被燈火照耀,但上半部分隱沒黑暗中,就連邱言的雙眼,都看不清模樣,似乎有層迷霧籠罩。

    不過,走近之後,他卻清晰的從塑像中感受到一陣樸實、醇厚的意境氣息,這股意境雖然微弱,卻給邱言一種堅韌難斷的感覺,縈繞泥塑。

    「這座祠堂,應該是聖賢堂,但看模樣,卻是荒廢已久,怎麼這泥塑上面,還能殘留著聖賢精神?沒人拜祭、供奉、呈上學說文章,泥塑上的聖賢精神,應該早就消散不見了。」

    走到神台跟前,邱言抬頭看去,終於看清泥塑模樣,卻是名身穿粗麻短衣的老者,雖然泥塑粗糙、面目模糊,但他依舊從泥塑的眉宇間捕捉到一點平和氣息,隱隱流露出人文之氣,細細感應下,和儒家的人文氣息並不相同。

    「這座泥塑,不知是哪位聖賢,又是何等學說……」

    一個接著一個疑問,泛上邱言心頭。

    根據姬箏所言,以及邱言收集整理的資料,他已經明白了泥塑聖賢像的作用,知道是天地秩序依附之下的體現。

    天地秩序,源自切切實實通行了天下的主張、學說,否則就難成精神。即便某家學說,在當年曾顯化天下,門徒眾多,但若其主張沒能深入人心,依舊難以構建起天地秩序,即便留下著作,也無法調動秩序之力。

    相應的,能傳承秩序精神的泥塑,若不能聚集人文氣息,沒有書院供奉,時間久了,裡面的精神就會逐步流逝,最後恢復成普通泥土,不復神奇。

    這個衰退和消逝的時間,並不需要太久。

    而出現在邱言面前的這個泥塑,明顯有些年頭了,再看周圍的環境,更不可能有人供奉以文思文章。

    「這道泥塑裡面的堅韌精神,持續了有多少年?」

    就在邱言疑惑的時候,陳井開口了:「諸位,我想你們都看到這座泥塑了,而且應該也都注意到其上縈繞的精神了,不錯,這座泥塑,就是座聖賢泥塑!體現著一道天地秩序、一種人道主張!」

    隨著他的開口,邱言、陶英、路道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去,並將視線投注到其人身上。

    陳井見狀微微點頭,然後指著周圍:「我們所在之處,是在東都城的正下方,是一處被泥土掩埋了的聖賢堂。」

    聽到此話,陶英張口欲言,卻被陳井擺手攔住:「陶兄,你先不要急著問,這個地方,並非是我陳家發現的,但發現者和我陳家有些聯繫,家父花了不小價錢才將消息買下,然後封鎖。」

    邱言聽到「封鎖」兩字,心中微動,從裡面感受到一絲血腥氣。

    「據那位發現者說,他是在二十多年前,誤入此處,這才發現這座奇異的聖賢堂,得到消息之後,我陳家派了不少人過來調查,記錄這裡面的事物、環境,和古籍比對,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陳家說到這裡,露出肅穆之情,一個字一個字的道:「這座聖賢堂,至少荒廢了千年以上!」

    「什麼!?」

    一聲驚呼從陶英嘴中發出,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喃喃自語:「千年時間?」說了這麼四個字,他遊目四顧,視線掃過四周,「這裡有千年歷史?千年時間,陷落地底,沒有人能供奉文思,千年以降,泥塑如何還能存有精神?」

    顯然,陶英對泥塑聖賢也有一定瞭解。

    不只是他,那路道人同樣露出了驚訝之色,卻沒有表現的如陶英那般明顯。

    便是邱言也是神色微動,對那聖賢泥塑越發好奇。

    「諸位的驚訝,陳某能夠理解。」

    陳井適時說道:「在下初聞此事之時,同樣震驚許久,難以理解,不過其中緣由卻是無從得知,我陳家也算有些勢力,能調動的力量不少,雖說限於保密,沒法請五軍都督府中的供奉出手,可也派出了不少家族菁英來此探尋,探究根源,可惜難覓端倪,更何況聖賢莊重,不敢褻瀆,因而一直沒能有所收穫。」

    他轉身看了身後塑像一眼:「東都立城千多年,中間也曾經歷戰亂和天災,舊城幾次毀滅,又被重建,我們現在所處的這裡,就曾是東都城的一片遺址,因為山河變遷,被掩埋於此,早就被人遺忘了,但推測之下,也能得知,這裡曾是一處書院。」

    感慨了一句,陳井知道說的差不多,終於點出正題:「不過,儘管不明緣由,但有了這座塑像,卻可讓我等借此寄魂士林!」

    他朝陳勻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走上前來,從袖子裡取出兩個盒子,遞到陳井手上。

    陳井拿到盒子,先將其中一個打開。

    淡淡的光澤從盒中散發出來,盒子裡放著一卷光潔紙張,不見瑕疵,釋放出純粹的精神波動,空白一片。

    感受到這股波動,邱言立刻分辨出來,這又是一張聖賢紙。

    伸手握著這張紙,陳井看向邱言,道:「有了這張聖賢紙,只要邱兄在上面書就一篇,闡釋自辟之道,震撼泥塑,那麼士林之門,就能提前打開!」

    他深吸一口氣,提高了音量:「這東都城裡,除了幾家書院外,供奉有聖賢泥塑的,就只有皇城內的明倫堂了,但無論是書院還是皇城明倫,都不會輕易開放,輕易難以接觸,而杏壇論道時,天下書院共祭聖賢,千軍萬馬齊至,不知要多出多少變數,可若能提前入林,就可以從容佈置,佔據優勢,最後借助杏壇論道回返,減少危險。」

    話說到這,陳井又打開另外一個盒子,從中取出四個玉鐲,每個鐲子裡都蕩漾出連綿意境,宛如水流,鐲身更是波光粼粼,好像流水凝聚,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魂入士林,入了林中是一方面,但肉身遺留陽間,隱藏危險,在書院和皇城入林之人自然不需擔心肉身安危,但我等卻不可如此,不過陳某也早有準備,這四個連水鐲,一人一個,安危相連,共受庇護,另外,我族兄陳勻此來並不是同去,而是留下護法,以護周全。」

    陳井目光一轉,:「如此安排,邱兄可還滿意?不知能否做出決定?」

    話音落下,諸人目光在動,集中於邱言身上,他頓時眯起眼睛,權衡利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2 15:3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中取一,血在泥中運轉凶


    「這個陳井,絕不一般。」

    此時,邱言心裡首先浮現出來的,就是這麼這麼一句話。

    陳井這個人,最早出現時,是和甄知佐、林覺一起,以天理書院的名義,去迎接邱言的。

    在當時,邱言就注意到了此人,一方面是發現了其人身有武功,另一方面,就是發現這個人的個性和理宗門徒有所不同,活潑、多變。

    眼下,陳井邀請自己參加這次行動,才讓邱言真正意識到,這不是個簡單人物,其人背後,隱隱顯露出一個非同尋常的家族。

    「我揭穿了他和陶英的演戲,那陶英年紀不小、地位不低,還有官職在身,因而表現出不快,這是人之常情,可陳井卻好似沒事的人一樣,說話、表情都不見半點變化,說明城府極深。」

    一個人的城府如何,從他面對意外和突發事件時的表現就能看出。

    「和這樣的人合作,需要非常小心。」

    前幾日,陳井不告而來,要和邱言進行交易,這交易目標,正是魂入士林一事,照對方的說法,他有著入林的方法,而邱言開闢了文心,掌握了入林鑰匙,兩者都有欠缺,合兵一處,彼此互補,互惠互利,是合則兩利的事情,並不涉及交情和人情。

    「此人雖然心思深沉,但就事論事的態度,還是不錯的,所有事都說的很清楚,至少表面上是知無不言,我和他的合作,只侷限在進入士林這件事上,此事一成,互不相欠,比起其他兩方,要干脆的多,也可減少因果牽扯。」

    如今。邱言能接觸到的、進入士林的方法和路徑,已經有了三種。

    這第一種,源自將他引來東都的姬箏,對方以報恩為名,提供聖賢紙,言語間明顯在暗示,其有渠道讓邱言透過聖賢堂魂入士林,但卻不願說個透徹。

    不過,姬箏雖已經有所表示,但除了在白玉樓的那次會面外。就再無蹤跡,似乎憑空消失了一樣。

    「姬箏打著報恩名號,但行蹤卻難以把握,自稱聖賢后裔,行事卻太過於隱秘,處處透著詭異……」

    除了姬箏,另一家可以提供邱言魂入士林的,就是他剛剛接觸的春秋書院,這家書院倒是誠意頗大。那位出面交涉的書老,顯然在書院裡有不低的地位。

    「不過,春秋書院和馬老相國有所牽連,有這麼一層關係。固然讓人安心,但書院和個人不同,借書院的聖賢堂入魂,很可能自身氣運與書院有所接觸。長此以往,怕是要牽扯進去,若只是一身。倒是不用在意,可惜此身只為人道,如果牽扯其他兩身,那就得不償失了。」

    邱言的神靈身曾入遠寧神司,對這類事情並非一無所知,所以有著顧忌。

    「姬箏和春秋書院,一個說要報恩,一個說是有舊,都涉及個人聯繫,兩者目的其實都沒有說清楚,真要讓我來選,姬箏報恩後,兩不相欠,無疑更為理想,只是此女行事頗有詭秘之處,不可輕視,而且神出鬼沒,讓人難以適從。」

    思索著其他兩種選擇,邱言的念頭如電光般轉動,迅速盤算。

    「相比較而言,陳井又有不同,雖說此人算計不少,但既能發現泥土下的聖賢堂,說明早有準備,即便沒有我邱言,也有其他法子。陳井之前並不認識我,如今的事情,只是交易、合作,不涉及其他,不過,眼前的這個隊伍,成分複雜……」

    擺在邱言面前的三條路,都需要借助他人之力,但同樣的,邱言的文心、文道,同樣被他人看重,這是他的優勢。

    這三條路,讓邱言的迴旋餘地增大很多。

    「想避免太多爭鬥,從容佈置,無疑應該選擇姬箏;」

    「想在入林後的穩定環境,避免變數,就這方面來說,春秋書院當為首選;」

    「如果想要一個沒有太多牽扯的環境,那面前的陳井,就是理想的合作夥伴。」

    每一個選擇,都有好有壞,自然要有取捨,不過有一點,邱言卻不需要太過擔心,那便是魂入士林後,肉身留在陽間的問題。

    魂入士林,肉身體魄就成了空殼,需要守衛,選擇春秋書院的話,當然不需要多想,儒家傳承,若連一個肉身都看管不住,實在說不過去。

    而面前的陳井,提出了以連水鐲安危相連、共受庇護的法子,這種鐲子,邱言從前並未見過,但感受其中氣息,大致能夠猜出來,這是種能將氣運、因果暫時聯繫在一起的物件,榮辱與共,從而傷害共受,安定人心。

    除此之外,更有名修士專門守衛在旁,算是頗為費心。

    相比之下,反倒是最早找上邱言的姬箏,在這方面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

    不過,即便沒有這些措施,邱言對此也絲毫不怵,因為他一念三身,即便血肉身的魂兒入了士林,留下空殼,但只要提前在其中留下香火心念,一樣能夠操縱自如,所以肉身安危,反倒不需太過在意。

    這些想法在邱言心中閃過,讓他漸漸有了決定。

    另一邊,路道人卻突然開口問道:「陳施主,貧道這次過來,是受掌教所托,如果今日就立刻入林,那清神丹自當奉上,不過,我清平道的一身神通有一大半在體魄上面,所以還要請問一句,陳勻施主的修為如何?」

    聽了此言,陳井從容回應:「道長不必擔心,我這族兄一身修為,已達歸一巔峰,在我陳家中也是頂尖高手,配以法訣、法寶,能與四品神靈爭鋒,那東都城隍,其位也不過就是四品,有此守衛,可保平安。」

    這話一說,邱言的注意力不由轉移到陳勻身上。

    「這陳勻看著年輕,陳井稱其為兄,歲數應該不大,這般年紀就已是歸一巔峰的修士了?這是如何修煉的?」

    邱言的血肉身,在短短幾年內就凝聚了神魂,甚至性命雙修,命修已達第二境巔峰,距離更進一步只差凌門一腳,但能有這般進境,一方面是神靈身相助,另一方面是經歷諸多波折,爭取而來,算是例外。

    他當年在銀孝娥手下為神,也曾和同僚交流過相關之事,更從經部書架內鎮壓的神魂中瞭解了不少情況,知道但凡能修成神魂之人,多數都要花費大量時間,少說幾十年,就算是上百年的,也不罕見,而這陳勻年紀輕輕,就能修成第三境巔峰,確實讓人驚訝。

    「不過,富貴人家,用珍貴的丹藥、天材地寶,以及神功秘錄來催生後輩子弟,以此快速塑造高手,倒也算是正常,由此也可看出陳家的勢力。」

    那路道人也略微吃驚,但驚色旋即隱去,又問道:「這裡深處地底,靠近東都神司,若是無人時還好,但我等既然入林,肉身滯留此處,氣血散、陽氣升,必會引起陰司注意,到時單憑陳勻施主一人,恐怕力有不逮,有顧此失彼的可能。」

    這話一說,連陶英都留神起來,他與陳家的關係非同一般,雖然知道些超凡之事,但對細節不甚了了,以為有人護衛就萬無一失,卻沒想到還有這許多瑣碎和危險。

    「道長所言甚是。」陳井笑著答道,「不過,我陳家先前也曾多次來此,當然早有考量,這片半毀的聖賢堂,早被一法寶護住,遮掩匿形,就算是游神之流,也難以發現。」

    陳井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似乎沒有半點隱瞞,最後又道:「這也是剛才我族兄施法、挪移各位的原因所在,不然的話,任你神通廣大,也很難找到這一處地方。」

    路道人聞言點點頭,不再言語。

    「那就好,那就好。」陶英也放下心來。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再次集中到邱言身上。

    邱言這時也已有了決定,當他開口欲言之時,突然心中一顫,神靈身的神力空間,突然間有了變化!

    就見那包圍了核心符篆的離卦火焰猛地一跳,離卦九三從中跳了出來!

    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

    這是他北上前,預測自身氣運時所得的三卦之一。

    「嗯?」此卦一出,邱言血肉身眼中的景象頓時有了變化,那神台上的燭火搖曳起來,火光照應泥塑,浮現出一點虛幻光影,似是一滴鮮血!

    鮮血中,流露出平和、厚實的意境,更有種蒼老、衰退,即將滅亡的味道!

    只是一眼,邱言就立刻意識到,這不知存在了多少個年頭的聖賢泥塑,大限將至!

    泥塑裡面的一點精神,此時好像風中燭火,隨時可能熄滅,登時就讓邱言意識到,若不及時作出決定,錯過機會,自身氣運立刻就要轉而為凶!

    機會,稍縱即逝。

    「看來這三卦之一,是應在這個泥塑上了。」

    神靈身內的離卦恢復平靜,明悟浮現心頭,邱言從泥塑中捕捉到一縷奇異波動。

    「只是,為何時機會這麼巧?」

    儘管疑惑,但警兆在心,邱言卻沒有囉嗦,當機立斷的做出了決定,抬眼看向陳井,問出一句——

    「陳兄,可備好了筆墨?」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2 15:35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魑魅魍魎


    邱言當初回到青昌縣時,曾為自己佔上一卦,但一卦三解。

    其中,王用出征一解,預兆的是北上東都,餘下兩解,一凶一吉。

    那凶兆正是離卦九三。

    邱言面前的這座泥塑,照陳井的說法,本身存在了至少千年,倒是符合「大耋」一說,但其中的精神堅韌不滅,陳家多次來人探查、探尋,也沒能讓精神消散。

    可是,如今邱言只是剛至,就從裡面感受到了精神即將消亡的趨勢,還和自身氣運聯繫在一起,怎麼看,都不是件尋常的事情。

    「就像是有一隻看見的手在操控一般,不過,既然涉及轉運,我又必須要選一方入林,那乾脆就一併做了吧。」

    儘管疑惑,但警兆在心,邱言沒有囉嗦,當機立斷的做出了決定,抬眼看向陳井,問出一句:「陳兄,可備好了筆墨?」

    聽到這話,陳井立刻明了其意,頓時面露喜色:「邱兄你終究還是做出決定了,甚好!」

    說著,他轉頭朝陳勻看去,後者會意,衣袖一甩,有物激射而出,膨脹變化,落在神案前的地上,化為桌椅,桌上擺著筆墨紙硯。

    這桌椅緊挨著神案泥塑,燭火難以波及,都被陰影遮蓋。

    「邱兄,請!」陳井抬手示意,邱言點頭走了過去,來到桌前。

    這張桌子泛著香氣,通體紅潤,走近後,能感受到溫暖氣息,讓邱言心中稱奇。

    這處聖賢堂位於地底,終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濕,桌椅中的溫潤氣息散發出來,熱冷相交。在周圍漸漸凝結出一層水霧。

    「這桌椅是用上好的暖木製成的!」

    認出桌椅材質,邱言有些意外,這種暖木長於大瑞最南邊的小島上,只有那裡四季如春的環境能夠成活,做成家具後,能釋放熱量,暖身暖心,平復精神,對讀書寫字好處極大。

    因產地單一,是以產量極低。物以稀為貴,就算是一般的富貴人家,也很難買到暖木家具,沒想到這陳勻竟用道術收在袖中,隨身攜帶。

    心裡想著,邱言整理了衣衫,坐了下去,頓時通體溫暖。接著,他抬手拿筆。筆尖沾墨。

    筆桿圓潤,握在手中,雖顯冰涼,卻讓人冷徹。顯然也非凡品,那墨更是散發出陣陣清香,給人以心曠神怡之感,邱言的精氣神瞬間就提升到了巔峰。

    「都是好東西。文房之寶。」他忍不住讚了一聲。

    「這些都是精心準備的,」陳井走到旁邊,抬手研磨。「若非邱兄出現,陳某隻能去求助友人,只是陳某之友裡,除了白昭元外,並無第二個文辟一道的人物,想一次多帶幾人入林,只能以外物協助,這些東西便是其中一環,為了籌集,所費不小。」

    邱言點了點頭,知道陳井說的是實話,同時亦注意到硯台裡的水跡,隨著陳井研磨,越發清香。

    這時陳井又道:「自古寶劍配英雄,邱兄若是喜歡,事後便都贈予邱兄吧,省的埋沒。」

    邱言搖搖頭道:「無功不受祿,這次入林,你我只是各取所需。」

    「也好。」被邱言直截了當的拒絕,陳井卻笑容不變,停下動作,手上一抖,將四個鐲子遞了出來,「諸位,既然邱兄有了決定,那事不宜遲,這便將鐲子帶上吧。」

    說話間,三個鐲子輕飄飄的飛了出去,似三根羽毛,隨氣而動,緩緩落在邱言、路道人和陶英面前。

    「連水鐲能將我等因果暫時連接,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陳井不敢自誇,但在陳家也算有些地位,這點陶兄能夠作證,陳家不會放任我的性命和氣運處於危險之中,以鐲相連,是為了表明誠意。」

    抬手拿起面前鐲子,感受著上面的粼粼波光,邱言的感知延伸過去,從中捕捉到一點連綿不絕的意境,還蘊含有雄渾精血。

    心念一轉,他立刻就明白過來,這鐲子的作用,不只是用來護衛,還能滋養血肉,但最重要的,還是表明態度、顯示誠意。

    果然,陳井又道:「這四個鐲子都是初等法寶,雖不能自聚靈氣,但單憑裡面儲存的靈氣,依舊可以持續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我等怎麼著也已魂歸軀殼了,在這段時間裡,此鐲不只能抵擋攻擊,還會補充肉身消耗,維持氣血,讓肉身不枯。」

    「一口氣拿出四件法寶?」邱言對於陳家的家底,又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另一邊,陳井已經當先戴上鐲子,頓時,鐲子上的粼粼波光擴散開來,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陳井則道:「這鐲子帶上之後,外人是難以取下來的。」

    「陳井的話,我自是信的。」陶英看了邱言一眼,也將鐲子帶上,身上立刻波光粼粼,這波光中生出一點倒影,與陳井體表的光影交相輝映。

    邱言能夠感到,兩人間的因果隱約相連,但並不穩固,不過一損俱損確實能夠做到。

    想了想,他亦將此鐲帶在手上,但同時,魂中洞裡飛出一點碎片和一點心念,悄無聲息的融入其中。

    隨後,路道人微微一笑,同樣戴在手上。

    一時間,四人身上水光盈盈,波光相映,隱隱相連。

    陳井點點頭,收斂笑容,鄭重其事的捧起聖賢紙,放在桌上,然後對邱言說道:「邱兄,既已決定動筆,那陳某就要將一些細節說清楚、講明白。」

    「陳兄請說。」邱言正襟危坐,表現出洗耳恭聽的態度。

    「這聖賢紙上有空白精神,人若下筆,字中精神就能融入其中,反饋自身,通透心神,我知邱兄你字有神韻,這本就是難得之事,單憑字韻,就能充實聖賢紙,然則想要提前開啟士林,這些卻還不夠,要以字成文,抒發文心真意。」

    說到這,他沉吟了一下,似在回憶,緊接著才繼續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邱兄最好能感悟和捕捉一下這座塑像內蘊含的精神,然後有針對性的,用自己開闢的文道去闡釋、描述,從而與聖賢精神相合,進而震撼之。」

    邱言聽了,思索了一下,接著問道:「是否從落筆那一刻開始,就關係到能否打開士林之門?」

    「不錯。」陳井點點頭,他注意到邱言眼中的思索之意,便不再言語,後退兩步,防止打擾到邱言思考。

    邱言就這麼坐在椅上,過了一會,連眼睛都閉上了,眉頭微微皺起,思索、醞釀。

    在場的其他人頓時感到氣憤壓抑,隨即都屏住了呼吸。

    四周登時一片寂靜。

    時間流逝,這安靜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卻被陶英挪動腳步的聲音打破。

    這人只是尋常人物,沒有打熬過筋骨,也沒有明心見性,站了這麼長的時間,一動不動,雙腿已然麻了。

    這一挪動,陶英的心更是難以定下來了,他看著靜坐不語的邱言,回憶起前些日子,在興京看到過的一幕。

    此人身為梁縣縣令,按理說不能擅離職守,能來這裡,其實是因為一件案子進京,回來的時候,正好經過東都,便依著陳井的話,安排了替身離去,自己卻留了下來。

    「這邱言的學問,真比得上白昭元?」

    想著想著,陶英又挪了兩步,來到陳井身邊,低聲說道:「前些日子,我隨岳父在興京文館觀看了白昭元震撼泥塑的一幕,那人在書寫前,也有過閉目不語、沉思醞釀的過程,不過,白昭元在醞釀時,氣勢澎湃,有種捨我其誰的意境,充斥整個文館,令文館平地起風,而這邱言也在沉思,卻是風平浪靜,高下立判。」

    陳井則是笑著回道:「領悟的文思不同,開闢的文路有異,自然會有不同表現。」

    陶英卻道:「話雖如此,但提前入林,難度不小,這邱言縱然有些文采,可杏壇未開,只憑自身之力,還是有些冒險,聖賢紙來之不易,若被此人寫廢了,那短時間內你我可是難以入林了。」

    「邱兄斷不會讓你我失望,」陳井瞥了陶英一眼,「陶兄,剛才他說了些話,你不要掛在心上,邱兄日後前途不小,結交總比結仇強。」

    陶英卻是冷笑一聲:「他和馬陽關係匪淺,入了朝中,恐怕……」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轟然震響打斷,就見神案上的泥塑突然震顫起來,遮蓋其上半部分的陰影轟然炸裂,化為一個個模樣怪異的陰影,嚎叫著四散開來!

    這一道道陰影速度奇快,轉瞬而至,其叫聲詭異,細細分辨,能聽出四字——

    「魑!」

    「魅!」

    「魍!」

    「魎!」

    霎時間,陰影四飛,但凡沒有火光照映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蹤影,其中的一小部分,朝著陶英等人撲了過來,這番突變,嚇得這位縣令不由驚叫,就要後退,但陳井卻突然伸手按在陶英肩上,將他死死按住!

    「你做什麼!」陶英頓時色變,急聲叫喊!

    另一邊,大群陰影從泥塑上半部分呼嘯而出,匯聚一起,朝邱言撲了過去,覆蓋在邱言體表的那層粼粼波光竟是毫無作用。

    瞬間,陰影入體!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3 15:57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念如陽,鬼魅魍魎無所逃


    看著眾陰影灌入邱言之身,陳井眉毛一挑。

    旁邊,陶英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陳井!你按住我,是什麼意思?」

    兩人周圍,陰影呼嘯,發出尖銳叫聲,更有陰森冷氣蔓延過來,讓人心中毛骨悚然。

    陳井看了他一眼:「陶兄,淡定、鎮定,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這些陰影所過之處,都無火光照映?你再退一步,立刻就入黑暗,到時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嗯?」陶英面色一變,微微定神,朝周圍看了過去,這才發現,自己和陳井二人,正好站在燭光照映的地方,而那一道道陰影則是在光影之外,雖然呼嘯,卻無法靠近身。

    「這……」發現這點,陶英稍微鎮定一些,他遊目四顧,發現除了邱言之外,路道人和陳勻,同樣也站在火光照映之處,靜立不動。

    一道道陰影飛舞變動,卻不會侵入火光之內。

    「陳井,你知道這些怪異之物的來歷?」定神之後,陶英出聲詢問。

    陳井嘆了口氣:「並不知曉,這等情形,和書籍上記錄的通林之法截然不同,看來是泥塑內的隱秘所致。」

    陶英驚魂未定,聽了這話又擔心起來:「那你如何知道,這些陰影,不入燭火所照之地?」

    「只要用眼去看,用心去想,就能發現其中之理,這世間天理處處,之所以有人不識,就是不夠留心,更沒有思考,」陳井看了陶英一眼,「不過,陶兄你沒有修為,這次過來,已經體現勇氣。見到超凡之力引發的意外,會驚訝難安,也是正常。」

    這番話說完,不等陶英回應,陳井目光一轉,視線落在燈火之外,低聲道:「不過,出現這等狀況,是禍非福,不知邱兄那裡如何了。」

    燈光之外。已經被陰影遮蓋,看不清其他景象。

    耳中聽著聲聲奇異叫喊,陳井的心不住的往下沉。

    這時候,路道人突然說道:「魑魅魍魎,代指種種鬼怪邪異,這陰影發出如此叫聲,不知是何原因。」

    陳井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下,突然抬手一伸。指尖探出了燈光籠罩。

    「你在做什麼?」陶英見狀一驚。

    但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有一道陰影直飛過來,依附在陳井指尖,無視那層粼粼水光。透入其中。

    「唔!」陳井悶哼一聲,閃電收手,隨後臉上浮現出一抹黑氣,露出詭異笑容。眼神中,更是散發出混亂至極的情緒波動。

    這一幕,看得陶英面色大變。下意識的後退,差點走出燈光籠罩。

    下一刻,陳井猛地一咬牙,接著渾身震顫,筋骨齊鳴,氣血陽氣湧出,張口一吐,嘴裡吐出一縷黑煙,見光就散,消弭無蹤。

    而後,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蹤影,但眉頭卻金鎖起來,整個人流露出混亂、駁雜的思緒。

    「井弟,可有發現?」陳勻看準時機,將手搭在陳井肩上,分出一點陽火,驅散了對方心中混亂。

    「好厲害!好厲害!」陳井深吸一口,徹底恢復過來,「這些陰影,恐怕是被泥塑上的聖賢之道吸引過來的,充滿了蔑視、藐視、壓迫、鄙夷等情緒,都是濃郁至極的負面情緒,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如今爆發出來,只是一絲,就差點將我的性子扭曲!」

    「哦?這下可不妙了。」陳勻也皺起眉來,扭頭朝一旁看去,眼中精芒閃爍,他的目光在陽火神識的加持下,能看破層層陰影,將邱言那邊的情形收入眼中,「邱兄還是靜默,陰影似乎充滿了他的軀殼,已經盈溢出來了。」

    陳井聞言,面露憂色,口中則道:「邱兄應該是在探尋泥塑中的聖賢秩序,因而與之共鳴,激起其中的魑魅魍魎、混亂之念,這才造成如今的形勢。」

    「這邱言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開啟士林之門,他卻引出了魑魅魍魎!」陶英此時明白過來,知道陳井為探明虛實,竟以身相試驗,不由抱怨,「不過,你這般行事太過魯莽,若一時不查,被魑魅魍魎所惑,豈非作死?」

    收拾了心情,他也朝著周圍看去,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又耳聞聲聲怪叫,遂道:「我記得陳井你身有武藝,氣血充沛,平日裡妖魔邪異不敢近身,卻差點被陰影惑了心境,那邱言身處其中,怕是凶多吉少,好在他並未下筆,聖賢紙算是保住了……」

    陳井搖了搖頭,滿臉遺憾的道:「邱兄陷落固然是損失,但今日一試,泥塑隱患也暴露出來,短時間內不知能否解決,拖得時間長了,會影響計劃,畢竟杏壇論道已近。」

    他迅速調整心態,總結得失。

    那路道人正打量周圍,突然說出一句:「陳施主,你還是不要這麼早妄下結論的好……」

    「嗯?」陳井輕咦一聲,正要發問,突然心神一震,猛地轉頭,看向漆黑深處!

    同一時間,陳勻同樣心中一震,面露詫異,接著雙眼中精芒暴漲,刺出寸許長的光芒!

    見到兩人反應,陶英亦心有所感,順著二人視線看去,首先看到的還是一片黑暗,但隨後,那黑暗中突然爆發出一點光芒!

    「不對,這不是光,而是精神!」

    愣了一下,陶英意識到眼中看到的,並非真正光亮,因為不如燈光真實,但卻出現在心裡,好似一盞明燈,矗立在漆黑陰影中,透露出一道精神。

    緊接著,他竟看到了黑暗中的邱言。

    邱言此時已經睜開眼睛,渾身爆發出異樣氣勢,和桌上的聖賢紙隱隱相合,激發出紙上精神,貫穿黑暗!

    隨後,他抬手握筆,筆尖落在紙上。

    頓時,筆走龍蛇,一點一字,筆落墨開,墨汁滾動,綻放開來,形成了點題四字——

    因知勉行。

    這四個字呈現紙上,那紙張散發出的空白精神為之一變,有了明顯變化!

    遇難不棄,刻苦紙質、勉勵而行!

    這股精神沖霄而起,直接撕裂了漆黑陰影,在其中破開一片空隙,就聽聲聲慘叫,魑魅魍魎急急退去!

    不等它們逃離,邱言身肩不動,神色不變,手中筆尖再次滑動。

    不遠處,陶英看著邱言下筆時的動作、神態,心頭升起一句話來——

    「收視反聽,絕慮凝神,心正氣和!」

    聖賢紙上,一枚枚骨肉飽滿的文字接連浮現,氣血神韻升騰而出,隨邱言心念轉動,道心拳意融入其中,那一點神韻又有蛻變!

    一列成文已然成型——

    謹守此心,不雜明性,雖千魔萬怪眩瞀變幻於前,自當觸之而碎,迎之而解,如太陽一出,而鬼魅魍魎自無所逃其形矣。尚何疑慮之有,而何異同之足惑乎!

    轟!

    那種堅定心志、抓住時機一鼓作氣而攻之的精神,登時化為澎湃氣勢,直衝而起。

    邱言心中所知,靠著手中筆桿,化為紙上氣血,轉為澎湃精神,隨念而行!

    一時間,這股精神將周圍陰影掃蕩一空!

    那一聲聲怪叫,竟被凝結起來,那一道道陰影,消失無蹤,不知去了哪裡!

    「這……」

    眼前形勢再變,陶英不由瞪大了眼睛,感受著邱言身上升騰起來的氣勢,身心巨震,在他的眼中,邱言的身影,與記憶中白昭元的身影漸漸重合……

    「難道說……」

    驚訝的並非只有陶英一人,陳井、陳勻,以及那路道人,也都紛紛色變。

    而後,邱言筆下再動,又是一列字成型——

    唯知唯行,方有根在,有根方生,無根便死。

    一句話,將前面抒發的謹守仁念承接下來,使其不單是心中所想,而成立世之根,發出倡導,讓人將之運用,而不是束之高閣。

    至此,一篇文的主旨就顯露出來了。

    字落紙上,聖賢紙綻放出刺眼光芒,裡面的空白精神瞬間蛻變,與邱言的心念合一,邱言只感到心神一震,意融紙中。

    頓時,周圍的一切清晰起來,形狀、顏色、氣味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一道的天地秩序,每道里面都蘊含有莫大智慧。

    「原來如此,以自身之文心,融入聖賢紙內,就能讓意識進入其中,從而感知天地大道,領會前人精華……」

    心中泛起明悟,邱言注意到,自己的意識,正被一道虛實不定的秩序承載,這道秩序與天地間還有隔閡,其中的精神很是孱弱,不夠堅韌。

    「這是我的道心拳意,凝結出來的一點文心,獨自開闢一道,但只是雛形,尚不能充斥天地……」

    雖說自身之道尚弱,但邱言以此為憑,卻能漫遊在種種秩序精神中,在感悟其中奧秘的同時,維持自我,不會被其他道路感染、同化,守心不動。

    漸漸地,他接近了其中一道秩序,這道秩序散發著樸素、平和的氣息,與那千年泥塑一般無二。

    「這一道秩序,就是那道泥塑所代表的主張、精神……」

    和其他秩序相比,這道秩序離他最近,最容易觸摸,順著這道精神,邱言的意識飄飄蕩蕩,朝著一個不可知的所在飛去……

    與此同時,邱言的肉身還在順著思路書寫,紙上字句迅速成型……

    突然!

    其人頭頂憑空出現一道漩渦,從中傳出連綿書聲!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3 15:57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魂入漩,三物相隨


    在漩渦出現的同時,神案上的泥塑猛地一震,發出吱呀聲響,雙目泛起光芒,直射出來,與邱言頭頂的漩渦連接在一起。

    頓時,一股樸素意境充斥四周。

    「出現了!」

    見到漩渦,注意到泥塑雕像的變動,陳井露出喜色。

    「這泥塑中的精神,定是被邱言捕捉到了,聽說文辟一路,震撼泥塑,其中的精神展現出來,就好像一根通天繩索,能把通往士林的道路拽了過來……」

    想著想著,他轉頭朝陶英看去:「陶兄,不要耽誤了,錯過了這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幾時了!」

    說話間,陳井快步向前,三步並作兩步的到了邱言邊上,隨後眼神微動,神情中生出恍惚之意。

    「嗯?」陶英一愣,想起兩天前陳井告訴自己的一些事情,立刻回過神來,「好!」跟著,他邁開步子,也朝著邱言所在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邱言身上的氣勢越發明顯,而陶英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複雜,看向邱言的目光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腳踩在地上,不時有碎石蹦跳,發出清脆聲響,每一聲都讓陶英心中顫動,剛才的那番變故,還讓他心有餘悸。

    但到了邱言跟前,聽到漩渦中傳出的書聲,陶英的心卻突然安定下來,心念飄忽,那心底的種種願望浮現出來,在心中構建出一片景象,引人沉溺。

    一時間,陶英和陳井都陷入恍惚。

    不過,陳井很快回過神來,隨後拍了陶英的肩膀,喚醒後者。

    這時,路道人也已來到旁邊,此人同樣面色有異。不過卻未失神。

    陶英被一掌拍醒,這才注意到周圍情形,臉上則殘留著一絲遺憾之色,低語道:「原來只是幻覺……」

    「並非幻覺,而是士林餘波,等入了士林之後,陶兄自然能夠知道剛才那一幕的緣由所在。」陳井說了一聲,然後看向陳勻,「兄長,剩下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這個自然。」陳勻點了點頭,接著眼珠子轉動,目光落在聖賢紙上,那紙上字字升騰,精神盈溢。

    得到回應,陳井點點頭,又朝路道人看了過去。

    道人也不說話,探手入袖,取出一個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三顆碧綠丹丸。

    丹丸一出,空氣中頓時多了幾絲清涼之意,吹到陶英臉上。讓他的心神清明幾分,連思維都有所提升,不禁感慨起來:「這就是清神丹?」

    「不錯!」陳井取過兩枚丹藥,分給陶英一顆。「這清神丹是清平三寶之一,能明心靜氣,讓心神聚集為一。不散分毫。」

    陶英接過丹丸,放在鼻邊聞了聞,頓時滿腹清香,神清氣爽:「果然是寶貝,要是在讀書背誦的時候,有這麼一顆放在跟前,隨時聞一聞,定能事半功倍!」

    「這也是中法子,不過此單珍貴,普通的讀書人可求不到,」陳井微微一笑,隨後話鋒一轉,「我等隨人入林,須摒心靜氣,排除雜念,稍有偏差,都有可能失去機會,但只要含住此丹,就不需要這麼麻煩,心神立刻就能聚集,雜念自消。」

    說著,他一張嘴,將碧綠丹丸放在口中,壓在舌下,然後盤膝坐下,頓時,整個人的氣息就有了變化,內斂、平靜。

    「除此之外,有了這顆清神丹,還能借助魂魄聯繫,維持魂兒的堅韌,讓我們在士林中時,不至於迷失,好處甚多。我求了很久,路道長才捨得拿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氣息也逐漸微弱,好像要睡著了一樣。

    突然,陳井的頭垂了下去,魂兒從頭頂一躍而出,這魂先是渾渾噩噩,內裡三魂糾纏,竟然只是尋常生魂,若非有一層青光包裹生魂,立刻就要被周圍的氣流捲動,四散開來。

    緊接著,青光一動,陳井的生魂恢復清明,然後並不囉嗦,傳出一道意念——

    「我先入門內等待,生魂在外界太過脆弱,變數太多,詳細之事,一會再說。」

    意念落下,生魂升騰起來,直入上方漩渦,不見了蹤影。

    「既然如此,那貧道也要跟上了……」路道人抬頭一看,隨後吞了清神丹,盤坐下來,五心向天。

    一息之後,道人的魂兒也跳了出來,渾然一體,裡面有心火跳動。

    神魂!

    這路道人赫然是名凝聚了神魂的修士!他的神魂躍出,飄然而起,進入漩渦之中,整個過程從容不迫。

    陶英四處張望,他肉眼凡胎,出了青光之外,卻是看不到生魂,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如法炮製,將清神丹壓在舌苔,座於地上,口鼻中響起鼾聲,接著生魂一躍而出,同樣是渾渾噩噩的普通生魂。

    但青光一閃,陶英清醒過來,立刻好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奮力掙扎,他看著上方漩渦,想要飄飛過去,但越是掙扎,越是下沉,若非有層青光護衛,早就被風兒吹得四分五裂了。

    不遠處的陳勻看到這一幕,微微搖頭,掐了一道印訣,頓時平地起風,托住了陶英的生魂,送進了漩渦裡面。

    做完這些,他一轉頭,視線落在邱言身上。

    邱言的意識正在聖賢紙中,可他的血肉身軀,卻依舊順著心中的思路,寫下一個個骨血飽滿的字。

    字字串聯,文思如泉,從紙面上噴湧而出!

    震顫的聖賢泥塑散發出樸實、勤勞、躬行的意境,與邱言的文思交匯。

    空無一物的廢墟中,突然閃爍出點點光亮。

    「智慧的火花麼……」陳勻注意到變動,臉色凝重起來,「這邱言正在識圖與泥塑中的秩序精神交流,彷彿忘記了要前往士林一樣。」

    啪!

    就在陳勻思考的時候,一聲輕響從泥塑中傳出。

    他循聲看去,在泥塑上看到了一道裂痕,從頭部直接貫穿到底座,頓時臉色大變。

    同一時間。邱言漫遊張內的意識突然一震,感到周圍景像一變,成了連綿的金色農田,田中稻穗隨風而動,有一名老者穿過稻田,朝自己走來。

    其人輪廓模糊,面目不清,只能看出粗布麻鞋。

    「這人是……」疑惑中,那人突然潰散,化為一滴鮮血直飛過來。轉眼就到跟前!

    「嗯?」

    心中一驚,邱言猛的回過神來,意識回歸肉身,全身筋肉一繃,低頭看去,手中的筆已經放下,面前的聖賢紙泛著光芒,隱隱可見墨跡。

    筆落文成,這一篇《困知勉行》的文章。已經作完。

    回憶起先前的景象,邱言心念一轉,探查自身,卻沒有發現半點異常。微微沉吟,隨後搖了搖頭,抬頭看向頭上漩渦。

    漩渦震動,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邱言頓時心生明悟。魂中洞顫動起來,香火心念蜂擁而出,充斥身軀各處。卻因融入血肉,難覓蹤跡。

    「事不宜遲,再晚上片刻,就成了為他人做嫁衣了。」

    念頭落下,神魂聯繫衝擊出來,直接進了漩渦。

    頓時,廢墟安靜下來,邱言的肉身端坐椅上,身軀不動,陳井、陶英、路道人分散旁邊,盤膝而坐。

    陳勻眯起眼睛,臉色陰晴不定。

    嘩啦啦!

    神案上突然傳來一陣崩塌聲音,陳勻聞聲一驚,轉頭看去,正好看到泥塑散落開來的景象,登時面色大變。

    「不好!」震驚的同時,其人心念一轉,縮地成寸,來到神案邊上,然後施展道術包裹神像,想阻止神像的崩解,但最後還是做了無用功。

    看著那堆泥塊,陳勻眉頭緊鎖,竟然露出些許慌亂之色:「這下可如何是好?本就瞞著家主行事,如今聖賢泥塑意外崩毀,如何交代?」

    隨著泥塑的崩潰,懸空的漩渦也如泡沫般幻滅,沒了蹤影。

    緊接著,神案上的燭火也隨之熄滅。

    這座被人遺忘的聖賢堂,陷入了黑暗和寂靜中。

    ………………

    同一時間,東都,邱言所住的客棧房間。

    咣當!

    房間一角傳出異響,絲絲水霧破碎開來,其中所蘊含的、用來隱匿的靈氣四散開來,接著,有三件事物騰空而起,卻是一個玉盆、一根鎮紙、一根白玉筆。

    那鎮紙中,被邱言強行灌注其中的氣息翻湧開來,呈現出一派奇異景象,光影變幻。

    玉盆裡面,層層疊疊的氣息湧動出來,竟然也是邱言的氣息,同樣呈現出變幻光彩。

    而白玉筆內,則是文思噴湧,漸漸與其他兩物相合。

    三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爆發出來,三種不同的主張凌空交匯。

    下一刻,三物上方各自浮現出一個漩渦……

    嘎吱。

    房門開啟,戴國走了進來,放開感知,仔細探查屋內景象,最後皺起眉來。

    「奇怪,明明聽見有異想,怎麼……嗯?」突然,他面色一變,來到一處角落。

    角落裡水霧漸散,還有殘留的靈氣夾雜其中。

    「古怪!太古怪了!難道有人在公子的房裡施展了道術?」帶著疑問,戴國抬手一抓,將一縷水霧連同靈氣拘住,然後風風火火的離開。

    他並沒有注意到,書桌上,正有一個拇指大小的木雕蕩漾著稀薄神力。

    這座木雕,乃是一個微小的灶神神像。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3 15:58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魂遊心路


    「春秋筆、文宗鎮紙、北冥玉盆,這三件事物內蘊神通,珍貴異常,那韓薇兒將這些東西留在我的身邊,本就顯得奇怪,現在看來,明顯還有其他佈置,三物之上的漩渦,與士林之門相同……」

    透過微小神像,邱言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房間裡的變化,不過卻只能在心裡思考一番,暫時沒有辦法干涉。

    此刻,邱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魂上。

    血肉身的神魂入了漩渦之後,邱言便感到周圍朦朦朧朧,一切都變得不再真實,光影變幻,連自身存在都稀薄起來,就像是一滴水落到和河中,難分彼此。

    這種感覺,他來說並不陌生。

    「嗯?這種感覺,與心魔身進入漆黑空間的時候格外相似,這兩者之間莫非有什麼聯繫?」

    邱言正在想著,突然心有所感,感到神魂中多了一道模模糊糊的意識,這道意識純白的有如赤子,心底對自己有股孺慕之情。

    「這是……」

    他剛剛弄清楚這股意識的來歷,就被前方傳來的一道意念打斷了思路——

    「邱兄,你來了……」

    隨著意念而來的,還有團變幻不定、彷彿被拉長了的麵糰一樣的光影,光影緩緩靠近,邱言從中捕捉到了陳井的氣息波動,立刻反應過來,知道是陳井的生魂正在靠近。

    「這陳井的生魂怎麼成了這幅模樣?」

    疑惑中,他轉念一想,意識到自己的神魂,恐怕也是這麼一副模樣。

    「陳兄,這是什麼情況?」

    說話的時候,邱言放開感知,向深處探查,察覺到的是一條五光十色的隧道。沿途書聲陣陣,遍佈瑣碎念頭,細細探查,能從裡面發現經義、志向、理想,不過都是破碎不堪的殘渣,一旦捕捉,有可能沾染上意念碎片,影響自身思維。

    另一邊,陳井的意念有了回應:「邱兄,此處乃是士林通道。又名心路,並非士林,只是外圍,還需往深處前進,才能最終到達。」

    對此,邱言多少已經猜到了,而他想要問的並非這些。

    陳井似是猜到了邱言的疑惑,又適時傳過來一道意念:「這心路通往何處,並不固定。前人所留典籍上早有記載,每次前往,抵達的士林地點都有所不同,但詳細情況並為寫清。所以陳某才沒有提及。」

    「貧道對此倒是有些瞭解。」這時候,又有一道變幻不定的光影靠近過來,路道人的意念從裡面傳了出來,「這條心路。所通之處變幻不定,但大抵範圍還是有的,我等四人此時同路。所達之地也在一處。」

    「範圍具體在哪?」突然,一個略顯慌亂的意念從旁傳來,其他人立刻分辨出來,發出意念的是那陶英。

    陶英一介凡人,現在魂兒飄渺,落入心路通道,自然驚慌,好在沒有徹底失了分寸。

    「士林之地與外界不同,就算知道範圍,說出來也沒有意義。」路道人的意念及時回答,說出來的話語,讓邱言暗自點頭。

    陳井又傳出意念道:「這是實話,對我等來說,整個士林都是陌生之地,又有什麼分別?不過,我聽說,如果曾有文章供奉聖賢的話,身上會沾染部分氣運,在士林中留下痕跡,一旦進入,就不是無頭蒼蠅,而會被那點痕跡牽引過去……」

    諸家書院都供奉有聖賢泥塑,除了杏壇論道外,平日裡也要時常以文章供奉,引動其中的精神秩序,給弟子門人增加感悟,同時也可加固泥塑上的秩序精神。

    這些事情,邱言都從姬箏口中得知,所以知道,陳井話中的供奉,指的正是平日裡用來引動精神、穩固秩序的文章。

    這話說到後來,陳井卻是感慨起來:「只可惜,我在理宗書院,沒有機會寫文供奉,陶兄、道長難以接觸到聖賢堂,而邱兄雖然才高,卻沒有加入書院,自然難以供奉文章,不然的話,有文章牽引,就不用擔心落腳點了,聽說這種牽引之處,一般都很穩定,而且和自身所學相合。」

    說話間,幾魂所化光影,已經在這個五光十色的隧道中行進了許久,彼此間以意念交談,各自的心神都緩緩安定下來,就連陶英心中的慌亂都漸漸平息。

    正在此時。

    呼!

    突然有一股莫名之力蔓延過來,其中流露出悲憫農人的氣息,甫一過來,就充斥整個四處!

    而後,這股悲憫氣息迅速和邱言的神魂聯繫在一起,拉扯、拖拽,生生將邱言的神魂、以及周圍的五色隧道都給變向到另外一條路線上!

    扭曲!變動!

    「怎麼回事?」

    幾道魂兒驚訝起來,他們現在遠離肉身,魂兒暴露在外,心中念想和情緒波動難以遮掩,又沒了氣血干擾,所以顯得格外強烈,稍微一點變化,引起情緒起伏,就會波及全魂。

    所以在發現通道彎曲、變形之後,其他幾魂立刻就有了反應,除了陶英驚慌失措外,路道人和陳井都在識圖弄清緣由。

    很快,注意到那股莫名之力和邱言神魂的聯繫,路道人和陳井總算想清楚了裡面的原因。

    「邱兄,看來你的親筆文章,曾經被人供奉給聖賢泥塑,早就在士林中留有痕跡了……」陳井的意念還沒說完,五光十色的隧道就轟然破碎!

    頓時,強光吞噬了四道魂兒!

    霎時間,感知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

    當邱言的感知從強光中恢復過來之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能感受到肉身!

    念頭一動,五指跳動,傳來虛弱無力的感覺。

    這是個未曾練過武的肉身,感受到這一點,邱言神魂不動,意念一轉,將整個身軀探查清楚,意識到魂與身合,宛如一體,不見半點排斥,只是,種種疑惑卻泛上心頭——

    「這肉身是怎麼回事?莫非……」

    沒等他將思路整理清晰,就有一個粗重的聲音傳了過來:「朝廷要詔安我們,有何憑證?」

    只用耳朵去聽,邱言的神魂就能分辨出來,這聲音中充滿了懷疑和惡意。

    心念一動,邱言抬眼朝前看去,入目的是一群衣衫破舊的男子,每一個的臉上都刻意做出凶神惡煞的模樣,但不少人面色蒼白,身子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讓這股凶悍之氣大打折扣。

    為首的那人,白白淨淨,穿著粗布衣裳,眉宇間存著陰氣,這是疑惑、疑慮的表現。

    「這些人是誰?我不是入了士林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心中疑惑,邱言朝周圍打量,發現身處一座木頭搭建的寨子裡,牆上牆下佈滿人影,一個個神色各異,衣衫簡陋,有的乾脆就是衣著襤褸,給人一種窮困、混亂的感覺。

    注意到這些人手中的農具、以及少量刀劍,邱言頓時明白過來:「這些人似是貧農組成的軍隊,這裡應該是座軍寨,只是和士林有什麼聯繫?」

    正在邱言思考之時,身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王勝,大司農親自入寨,還說明不了朝廷的誠意?」說話的是名少年,看模樣只有十二三歲,穿著官服,束著發,大聲斥責,倒也有番威勢。

    「大司農的名聲,我等是知道的。」那為首之人朝邱言拱了拱手,卻又皺眉說道,「不過,造反是殺頭的罪過,若非是在活不下去,又怎麼會揭竿而起?要是拿不出大王的詔諭,我等實在不敢輕信。」

    他指了指周圍,沉聲道:「咱們弟兄,哪個不想老老實實在家種地,過安穩日子?實在是那義理稻難以成活,大王只聽了張秦一張嘴,就命全國改稻,如今水土不服,全都死了,大王自然不愁,可我等可是要餓死了!」

    說道後來,這王勝語氣沉重,整個人流露出破釜沉舟的味道。

    聽著這番話,邱言大概摸清了裡面的脈絡。

    「這裡名為梁國,因為某種原因,國內農人改種了一種水稻,但最後稻子沒有成活,逼得農人起義,我現在卻成了此國的大司農,深入虎穴,前來勸降,但對方不敢輕信,索要憑證!還真是一出驚心動魄的戲碼,只是,這士林何在?看這情形,莫非又穿越了?」

    大司農這個職位,邱言是知道的,位列三公九卿之中,本名「治粟內史」,執掌國家錢谷,是財政官職,後來幾經演變,成了執掌倉稟、勸課農桑的戶官。

    「眼前的情形太過詭異,陳井等人更不知去向,這軍寨內的眾人,看似瘦弱,但萬眾一心,其力不小,對我隱隱懷有敵意,不可不防,不過,那改種的稻穀,居然名為義理稻,這名字似乎有所寓意,嗯?」

    邱言正在思索,突然心中一震,眼前的種種景象突然虛幻起來,彷彿憑空浮起,行將消散,但只是一瞬,就恢復原樣,又變成真實模樣。

    這變故來得快,去的也快,宛如錯覺,但邱言自然不會以為是錯覺,他神魂尚在,心境通透,又豈會輕易生出錯覺?

    「不一般吶,看來想要搞清楚蹊蹺,必須先過了眼前這關……」

    這樣想著,邱言有了決定。

    「王勝,」他突然開口道,「本官此來,並非只為詔安,你可將義理稻之事詳細述說……」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4 14:2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陰冷縈繞於身,義理迷惑在心


    「……這些就是義理稻,種下去沒有多久便生異狀,當時就有人說難以成活,可朝廷不會聽庶民之言,幾次反駁,引得官府強行彈壓,連耕作時都有胥吏在旁監視,釀成今日苦果。」

    邱言走在地頭,耳中聽著前面引路人的話,陷入沉思。

    在他提出要求後,起義軍的首領王勝,先是有些猶豫,但還是下了決心,派了幾人領著邱言和兩名侍從,前往寨後田地。

    這一路上,邱言和帶路的人交談,又不時與兩名侍從說話,慢慢掌握了信息。

    原來,他這個大司農的職位來的很是突然,是原本的大司農,因突然爆發的起義,被梁國國主問責,下了大牢,不日斬首,不過官職不能空懸,這才落到邱言頭上。

    至於那義理稻,他也已經從兩名侍從的口中知道了大概,知道是鄰國傳來的稻種。

    這種稻子產量極大,而且收成後,得到的義理米顆粒渾圓,口感甚佳,作為主食,還能提升思緒,讓人更加聰慧。

    梁國國主本來並不在意,但一年前,宮廷裡來了個名叫張秦的士人,能言善辯,甚的國主喜愛,這人適時提出讓梁國改種義理稻,被國主採納,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摸清了大致局勢後,邱言隨幾人來到地頭,看著田中綠油油的一片,皺起眉頭。

    這些被稱為「義理稻」的稻子,成片成片的倒在田中,散發出衰敗、頹廢的氣息,隱隱有著死氣。

    「倒伏的這般嚴重,可是要去了一大半的收成。」邱言嘆息了一聲,他對於農桑瞭解不多,卻也知道倒伏影響收成。

    引路的人裡有個五十多歲的老翁,臉上滿是皺紋。聽到了邱言的感慨,頓時愁眉苦臉的說道:「這還只是開始,再過些日子,就不只是倒伏了,那是要全部死絕的!」

    邱言聞言轉頭,開口說道:「老人家此話可有憑證?據我所知,倒伏雖影響產量,卻也不至於顆粒無收。」

    「大人,你是不知道北邊幾國的事情啊,」老翁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王勝他們何以揭竿而起?」

    「北邊幾國出了何事?」等老翁束髮了感慨,邱言這才詢問起來,從剛才侍從的話中,邱言大致判斷出來,這梁國並非一個統一王朝,周圍還有不少小國,如那傳來了義理稻的宋國,就是其中之一。

    老翁一臉悲慼的道:「老頭有個遠親。其人是個游士,曾北上諸國,所以知曉一些他國見聞,聽說這移栽義理稻。並非只有梁國在做,那鄭國、衛國、魏國等,前幾年都栽種了此稻,可其中的大部分沒能存活。先是倒伏,最後絕收,導致赤地千里、餓殍滿地!」

    「哦?」邱言面色微變。「既然如此,老翁何不與官府明說?又或者找來一輛人證,好增加說服力?」

    老翁聽了這話一愣,露出愕然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道:「大人說笑了,老頭一介白丁,那些士大夫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話?我等佃農,連靠近官府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去報官了。」

    說到這,他又道:「要說報官,這義理稻的事情,也傳了不少國家,連那宋國的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最後不還是種了麼?若非宋國有大賢,恐怕也難以成活。」

    「老人家,聽你這話的意思,義理稻成活不易的事情,早就傳遍天下了?那宋國也曾受害?」

    聽了這個消息,邱言心中一動,面前的景象再次虛幻起來,如夢似幻,但只是一瞬,就恢復原狀,可邱言卻清楚的感到,一股陰冷、混亂的氣息,縈繞身邊,似在伺機而動。

    心火跳動,感知籠罩過去想要探查,但堪堪就要接觸,邱言心底突生警兆,察覺到了陰冷氣息中的一抹漆黑,知道一旦觸碰,意識很有可能要沾染異物。

    「難道是罪孽、詛咒之流?」

    泛起一個猜測,邱言耳中突然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

    「嗯?」他凝神一聽,分辨出來是陳井的聲音,不過模糊不清,聽不出所言何事。

    搖搖頭,又詢問了老翁兩句,邱言隨後走下地頭,蹲在地上,伸手去摸稻子,放出感知探查,只是感知一觸碰到稻子,卻好像碰上了一個漩渦,拉扯著自身的意識,想要吞沒其中!

    心火一震,意識歸位,邱言站起身來,臉色凝重。

    「不管眼前的這一幕是幻境,還是真實,但處處詭異,不同尋常,剛才能聽到陳井的聲音,說明並非再次穿越,而且神魂尚在,說明修為未失,排除種種可能,餘下的那一個應該就是答案了……」

    想著想著,他站直了身子,摸了摸嘴邊的鬍鬚,然後朝遠方看去,入目的一片片農田,以及連綿山丘。

    「這裡就是士林!」

    在回去的路上,邱言坐在馬車上沉默不語,他先是探查自身,發現除了肉身孱弱外,年紀也已不小,約莫在四十歲多的樣子。

    剛才,他和那老翁聊了幾句,不只侷限於起義和農桑,還涉及種種瑣事,甚至有家長裡短,收集了不少信息,現在坐在車上分析和歸納,大概搞清楚了時代脈搏。

    這是個類似於春秋戰國的世界,天子分封,諸侯並立,就社會分層來說,接近於春秋末期,權力面臨洗牌。

    「在貴族層面,除了因分封獲得權力的地主、奴隸主外,官僚、軍功、事功地主正在崛起;庶民方面,則分為編戶齊民、佃農、僱農。」

    邱言仔細回憶起義軍、老翁,以及兩名侍從說過的話,試圖從中整理出思路。

    「不管這個世界是否虛幻,既然出現了,就一定有著原由,到目前為止,最大的提示,應該就是義理稻,義理,義理,指的是普世皆宜的道理,而這義理稻也是梁國事端的源頭。」

    「從此著手,找出義理稻代表的的含義,也許就能明白士林變化的根源。但要看透種種繁雜,第一步卻不是冒進,而是收集足夠情報,然後抽絲剝繭的探尋。」

    「不過,必須速戰速決,一旦明了原因,立刻就要快刀斬亂麻!拖得時間久了,且不說其他,單單是錯過了杏壇論道的時候,難以回歸,就要耽誤人道體驗!不過,在此期間,可以適當留心,體驗諸侯分封時代的生活,完善人道,說不定日後能運用到遺蛻之地。」

    正當邱言思考的時候,侍候一旁的兩個侍從卻露出擔憂之色。

    這兩個侍從的年歲都不大,其中的一個,就是在軍寨內斥責王勝的少年。

    少年見邱言沉默不語,突然說道:「族兄莫不是想要勸諫大王?」

    他這話一說,邱言還未回應,就感到周圍氣息變化,一道道陰冷之氣蔓延過來,縈繞在皮膚表面,邱言現在的這具肉身,並未受過打熬,皮肉孱弱,被這股冷氣一吹,渾身上下都泛起雞皮疙瘩。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邱言疑惑之際,那少年繼續道:「我觀族兄方才與那賊首說話時,言語中留有餘地,隨後在地頭詢問老農義理稻的來歷,應該是心有想法。」

    說到這裡,他不等邱言回話,就鄭重道:「族兄,你如今能坐上大司農的位子,靠的是一直以來兢兢業業,才能得大王賞識,當年你自立門戶,經歷了許多波折,直至今日才有起色,切不可因一時衝動,而令大王惱怒。」

    聽了這些話,邱言感到那股陰冷之氣越發濃郁,幾乎要透過皮肉,深入臟腑骨骼!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反問道:「賢弟有何要教我?」

    他從對方的話裡聽出了一點端倪,對自己這具肉身的身份,有了更深的瞭解。

    春秋末年,在貴族和庶民間,還有一個階層,那便是士族,「士」主要有四種來源,其中之一,就是一些貴族世家的庶子、旁系自立門戶,發展而成。

    邱言的這具肉身,應該就是這種情形。

    「若真是如此,那眼前的這個世界,就絕非單純的幻境,這些細節,單憑一兩個人的記憶,很難構築完善,剛才的很多細節,我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

    所謂構築幻境,不是憑空生成,還是要以生靈的記憶、見識為根,逐步衍生、推動,展開虛幻情景,越是精細的幻境,所需要的記憶、知識越是龐大,而眼前的這個世界,如果是幻境的話,靠著一兩個人的記憶,根本難以支撐的起來。

    這時候,那少年又道:「族兄,先前的大司農,本來只是被去了職,誰想其人竟勸諫大王愛惜民力,言及稻政失察,是大王的過錯,因而激怒了大王,這才惹來殺身之禍,你如今詢問許多,探尋稻政細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小人所害。」

    他這是在委婉的勸說,只是這話一說,邱言卻突然一愣,神魂顫動,在內翻滾,一連串的記憶貫穿起來——

    「義理稻、民力、大司農、勸諫,士林……書生之念!」

    霎時間,彷彿有一道閃電劃過邱言腦海,驅散了種種迷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纏繞在我周身的陰冷之氣,並非罪孽,或者詛咒,而是知過、遺憾、後悔的念頭!」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4 14:25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雞犬須自知


    「陳井,邱言到底有沒有聽到你的話?」

    在一片純白無色的空間中,陶英踱步轉圈,臉上滿是憂色,遠遠看去,像是在凌空踏步。

    在他旁邊,站著陳井,坐著路道人,三人周圍是一片潔白,沒有其他顏色,也沒有任何聲音。

    陶英三人甚至不需要呼吸,所以連呼吸聲都沒有,更增添了寂靜之意。

    在三人中央,能看到一團光影,光中有影,呈現出的,是名四十多歲、留著五柳長鬚、氣態從容的男子,此人周圍是不斷變化的路況,其人坐在車上,兩邊還有兩名侍從。

    除此之外,還能看到濃郁的黑氣纏繞在此人身上,縈繞不去,隱隱滲透血肉。

    「他如果沒有聽到,沒有意識到該做什麼,我等莫非要被徹底困在此處?無聲無色,寂靜無邊!」

    看著光團景象,陶英越發焦急,早就失了常態,來回走動,片刻都安定不下來。

    陳井也不去規勸,而是道:「陶兄,眼下只能相信邱兄,他能文動聖賢泥塑,足以代表心思文采,現在陷入寄念之景,已經從繁瑣的招降瑣事中脫身,可見發現了端倪。」

    「話雖如此,但看那邱言的樣子,並未找到裡面的關鍵!他如果找不到,豈不是害了我等?」陶英還是不安,臉上滿是憂色,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陳井搖搖頭不再多說,他能理解陶英,本是個凡人,不修道不練武,只想來士林找些文采、增加資歷,讓自家岳父刮目相看,結果卻碰上這麼多意外,接連承受異變。失卻了平常心也是正常。

    另外一邊,路道人盤膝而坐。

    這裡是一片白色,本沒有地面,所以這個盤坐乍一看,彷彿是凌空懸浮。

    就在陶英手慌不擇言時,這位道人突然開口:「陶施主,你說邱施主害了我等,莫非是忘了,如果不是邱施主文開心路,你我根本沒機會來此。邱施主是憑著自身本身入得士林,我等只是沾光而已,如今他陷入寄念之景,這是士林對他的考驗,成則收穫,敗則沉淪,我等插不上手,也幫不上忙,只能在旁觀看。你連靜觀都做不到,又何必來此?」

    這話一說,陶英停下腳步,臉露怒色。他直視著路道人,竭力按捺憤怒的情緒:「道長此言何意?請邱言過來,本就是交易,他帶我等入林。而我等提供聖賢泥塑!不然的話,那邱言才學再高,也要被擋在士林之外。」

    陶英還留有一絲理智。知道路道人身具神通,不好招惹,不然說出的話,就不會是這般客氣了。

    但路道人毫不領情,反而道:「貧道師門裡,記載有祖師飛昇之景,祖師曾於天門前問道眾生,有所答者皆隨之而入天外,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貧道的祖師潛心修煉,飛昇是正果,那隨同而去的人,不過是一時機緣,並非也修得了正果,若是忘乎所以,未免就有些不知輕重了,我等如今陷入這般境地,焉知不是投機取巧的回報?」

    路道人說到這裡,住口不言,閉目不語,但話裡的含義已經表現的很清楚了——

    隨人成道,不是自家本事,只是雞犬之流,要有自知之明!

    這一比喻,讓陶英直接變了臉色,他如今看似身軀正常,其實只是生魂顯形罷了,心念情緒一亂,身形立刻就模糊不清了。

    「道長這話,是把那邱言比作成道的大賢,而將自己,連同我與陳兄,都當成隨行的雞犬了麼?」他的聲音略顯顫抖,這也是被意念情緒影響而至,沒有肉身羈絆,情緒與意念也就難以遮掩了。

    眼看論戰再起,陳井卻突然插話道:「且不要爭吵,於事無補,還不如平心靜氣,積蓄念頭,再給邱兄傳遞信息,剛才我與路道長合力,才傳過去一點聲音,還不知道邱兄有沒有聽清楚,如果因為爭吵分散了精力,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說話中,他凝神朝著中央光團看了過去。

    「邱兄已經到了梁國王宮,我等須時刻做好準備,只要寄念之景生出空隙,就立刻聚集三人心神,傳遞信息過去!」

    說話間,陳井抬手伸了出去,觸摸光團,他的手指在接觸到光團的瞬間,指尖好似白雪般消融其中,連接在一起,意識延伸過去……

    看到陳井的動作,陶英找到了台階,不再多說,也走了過去,神情反而鎮定了不少——

    被路道人的一說,這位縣令怒火攻心,卻也暫時忘了慌亂。

    路道人看了兩人一眼,身形變化,瞬間來到光團邊上。

    三個人將光團圍住,目光都鎖定在其中的光影景象上。

    ………………

    站在梁國王宮之中,邱言看著前面的亭台樓閣,觀雕樑畫棟,捕捉到一絲雍容貴氣,默然無語。

    宮殿階梯上下,有一隊隊身披鎧甲的衛士來回巡視,有來去匆匆的宮女中官不時穿梭,呈現出富貴、忙碌的景象。

    遠遠看去,這一片宮殿彷彿閃爍著光芒,釋放出無邊權威,籠罩天空。

    「我這一路走來,沿途雖不是餓殍遍地,卻也是饑年光景,庶民百姓被逼無路,一部分揭竿而起,一部分則逆來順受,這樣的情況,但凡有惻隱之心的,都會覺得良心難過,可一來到宮中,就好像到了另外一處地方,富貴無邊……」

    這樣想著,這片宮舍在邱言的眼中有了變化,好似一頭盤踞在城中央的巨獸,吞吐民脂民膏,釋放出兇殘氣息,震懾一方。

    梁國雖為國,但在這個諸侯林立的世界中,算不得大國,單論國土面積,只有大瑞山南道的四分之一左右。

    邱言前往起義軍的營盤詔安,接著乘車回來覆命,來回只花了一天時間,由此可見一斑。

    眼下,他看著面前宮舍,卻能感受到一股無形權威,籠罩整個國土。

    國雖小,權卻重!

    「族兄,李內侍來了。」旁邊的少年侍從出聲提醒,將邱言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來的是名白面無鬚的青年男子,面含微笑,來到邱言跟前,架起雙臂行禮:「大司農回來了,那便隨小官入宮吧,大王已靜候多時。」

    「有勞李內侍了。」邱言順勢回禮,隨之而去。

    內侍,也就是宦官,一般都是由國主的心腹擔任。

    那李內侍帶著幾人前行,上了台階,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座威嚴的大殿前,殿門前站著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離得稍微近些,邱言就從兩人身上捕捉到氣血波動,知道是命修在身的人物。

    在離殿門還有十步遠的地方,李內侍停下腳步,轉過身子,朝兩個侍從看去,笑道:「兩位小哥先去偏殿歇息,等候大人歸來。」

    那少年和另外一名僕從不敢違令,拱手便去。

    等僕從走得遠了,這李內侍突然壓低聲音,對邱言說道:「大人,大王這次派你去詔安賤民,本來就沒指望能成事,無非是做出來給其他諸侯看的,省得派兵鎮壓之後,被那齊國霸主用這個作為藉口攻來。」

    邱言聞言,眯起眼睛,也壓低聲音道:「李內侍說這話,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大司農如今身居高位,掌握全國倉稟,日後不知有多少人要來攀附,小官我也不矯情,是真心想要和大人結交的,」李內侍也不掩飾,「今天的事情,也是事先提個醒,大王在殿上,張秦張大人陪在旁邊,大人說話的時候,還要多多思量,那張大人雖是外人,可現在身居典客之位,位高權重,他的主張,大人最好不要反對。」

    看著眼前這人,邱言點了點頭,開口致謝,這時殿中傳來唱名,宣他覲見。

    李內侍立刻收攝心神,斂去表情,變成一幅公事公辦的模樣,高聲應和,領著邱言走進大殿。

    一入殿中,走了幾步,李內侍就踏著小碎步疾行,而邱言則停下步子,拱手道:「見過大王!」說話的時候,他深鞠一躬,然後站直,朝前面看去。

    宮殿外面富麗堂皇,但裡面卻很空曠,最內有兩級台階,台上擺案,梁國主身穿華服坐在案後,腰金佩玉,體態富盈。

    台下的邊上,還擺著一張矮桌,有一男子跪坐其後,氣態儒雅。

    這個時代,還沒有以跪為尊的概念,跪只是一種姿勢。

    「愛卿不必多禮,此番親入虎穴,可曾被亂賊要挾?」梁國主明知故問的問了一句,和邱言客氣了幾句,這才步入正題,「這亂賊不知有何要求?那為首之人可曾說出目的?如果……」

    只是,他話沒有說完,就被台下的男子打斷。

    國君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不小的罪過,可這梁國主卻只是收聲不語,沒有半點追究的意思。

    隨後,男子長身而起,朝邱言走了過來,他邊走邊說:「大司農此去,心境似乎有了變化,應該是有了打算吧,不妨說一說。」

    這番話語,讓邱言心中一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24 14:25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見王呈策,惑心亂意

    「此人應該就是張秦了。

    話落人至,看著面前的這名儒雅青年,邱言猜出了對方身份。

    張秦此人,邱言最早是從起義軍的口中得知的,梁國之所以會種植義理稻,就是因為張秦說服了梁國國君,剛才在殿外,聽李內侍所言,此人現在還身居要職,為九卿中的典客,掌一國外交。

    「這個張秦,非梁國之人,卻得了梁主信任,先是施行稻政,更得了官職,以外國人的身份,掌控梁國的對外政策,能做到這個地步,絕非一般人,現在稻政引發了國內起義,嚴格來說,此人有不可推卸之責,結果不僅沒事,依舊得勢,連無禮之舉都不受責罰,這手腕真是非同尋常,另外……」

    眼眸一動,邱言朝張秦臉上看去,注意到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從中捕捉到一絲莫名之意,尤其是對方的一雙眼睛,泛著精芒,給他一種危險之感。

    「這個人……」

    邱言正在想著,那梁國主聽了張秦的一番話,回過神來,疑惑的問道:「怎麼?大司農莫非對造反的賤民,有其他看法?」他的臉色突然就陰沉下來。

    與此同時,邱言清楚的察覺到,身周的yīn冷之氣膨脹起來,越發濃郁,而大殿中,隱隱有一股意念充斥各處,正在影響著梁國國君的思維、傾向。

    頓時,邱言心生明悟,他瞥了張秦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朝梁國主拱手道:「大王明鑑,臣這次與那王勝交涉,雖無太大成果,但卻與一老農言及許多,得了些許感悟,有了平息sāo亂之法。只是還需時rì推演,望大王成全。」

    他這番話說完,立刻凝神感應,發現充斥殿中的那股意念波動了一下,有另外一股意念憑空誕生!

    頓時,兩股意念拚鬥起來,先前佔據殿中的那一股意念佔據上風,要將後來者磨滅,但後者堅韌,如風中勁草。根須不動,隱隱影響了梁國主的思路。

    另一邊,梁國主先是皺眉,接著搖頭道:「從老農口中得知瞭解決之法?老農都是庶民,沒資格讀書,不學無術,能知道什麼?愛卿怕是被人用言語迷惑了。」

    「大王,那老農雖未讀過書,卻認識一名游士。那游士不如張大人賢才,卻也有些見識,說了些見聞,所以。臣從老人口中所知的,乃是轉述。」邱言說話時,看了張秦一眼,言語中流露出推崇之意。

    果然。這話一出,梁國主便來了興致:「游士?可曾請來?」

    「不曾請來,其人已遠遊他國。」邱言搖了搖頭。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梁國主滿臉遺憾。

    這時候,那張秦開口問道:「既然大司農知曉瞭解決之法,不如直接說出來,讓大王聽一聽,畢竟叛賊於內,懸而不決,難免引起諸多變數,早rì解決,方為上道。」

    他的話一說,佔據了優勢的意念再次變動,在抽象層面呼嘯,干擾梁國主的心智。

    「是極!是極!愛卿快快講來。」梁國主立刻表現的急不可耐。

    邱言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不去看張秦,只是道:「大王,此法也算尋常,不過那人說的玄乎,臣也不敢輕信,不如給臣兩rì時間,驗證之後,可保無虞,單憑嘴說,卻是沒有多大作用。」

    「嗯?」梁國主皺起眉來,似乎心有不滿。

    邱言這時笑道:「此法若成,不只梁國兵災得解,北方幾國也能因此受惠,到時候大王您的名聲自然能流傳出去,不輸齊公。」

    這個時代,諸侯名義上都是天子的封臣,儘管在國內都是稱孤道寡,可說起他國,還是會有所注意的,稱公不稱王。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邱言經過一番觀察,意識到這梁國主有些好大喜功,不喜麻煩,這才一門心思的急於鎮壓,邱言對症下藥,放出了一個魚餌。

    那張秦聽了此言,頓時皺眉,正要開口,但梁國主的速度比他更快——

    「真有這般靈驗?連北邊幾國的兵患都除去?前些rì子,我那表弟還派人過來,言及國內亂局,若真能如卿所言,平息諸多禍亂,可謂一場功德!」

    在他說話的時候,邱言察覺到大殿內兩股交鋒意念再起波瀾,微弱的一方壯大起來!

    「果然如此!」頓時,他肯定了一個猜測。

    看著梁國主臉上喜意,張秦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卻沒有多說,他知道這時潑冷水,能不能說服梁國主尚不可知,卻會讓對方生出不喜,損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君臣關係。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上兩天,愛卿有所需求,可直接遣人說與孤王。」梁國主說著,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多謝大王成全,臣這就回去著手進行。」話落,邱言有了告退之意,國主也不攔著,派了兩名中官隨同。

    等邱言走後,梁國主起身踱步,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你們覺得,大司農的說法,是真是假?」他這話是對李內侍和張秦兩人說的。

    「這……」李內侍看了張秦一眼,搖搖頭道,「奴對這些事情不甚瞭解,不過,大司農出身世家,世代忠良,對大王的忠心那是沒得說的。」

    梁國主聽了,略感安心,點了點頭,接著目光一轉,視線落在張秦身上。

    張秦見狀,不慌不忙,拱手道:「大王,無論大司農所說如何,朝廷還是要做好準備的,兩天時間看似不長,但誰知道反賊會生出什麼變動?臣建議大王調動三軍,先成合圍之勢,一來可以震懾反賊,二來嘛,要是大司農之法不成,也不至於延誤軍機,可以立刻平定!坑殺賤民!」

    「愛卿果是大才!此言大善!」梁國主點點頭,喚來兩名將軍,吩咐下去。

    而後,張秦又道:「另外,大王也不可疏忽大司農府上的安危,應派人去精銳人馬,嚴防死守,以杜絕洩密之可能!另外,還能督促大司農,使其能盡快行事,期間之事,也盡在大王掌握。」

    說話間,大殿中的一股意念越發雄厚,不斷影響著來梁國主的思維,只是,儘管如此,那另外一股意念卻是紋絲不動,似乎從邱言離開之後,就不在受到影響。

    「對!對!」梁國主聽了,連連點頭,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看的旁邊的李內侍暗自咬牙。

    「這張秦真是將大王的心思摸的其准無比,這幾句話看似出主意,卻步步緊逼,想把大司農給逼入絕境,笑裡藏刀!一旦那平息之法不成,大王立刻就會暴怒!不行,我得去提個醒,放任這張秦下去,哪裡還有我的出路!」

    李內侍卻是暗自盤算,卻沒注意到張秦不經意間投來的冰冷目光。

    ………………

    邱言在侍從的引領下,乘車回府。

    「族兄,殿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此舉太不明智,等於是下了軍令狀,萬一不成,丟官去職是免不了的!」

    車上,那少年侍從搖頭嘆息:「再說了,老農所說,哪有解決之法?萬一被人查出來,甚至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他這話不是危言聳聽,要知道,這梁國可沒有什麼律法條令,但凡有罪之人,都是依照古禮定罪,由國君量刑,國君高興的時候,燒殺搶掠的惡徒,可能只被略作薄懲,國君不快之時,偷雞摸狗的小賊,都可能就性命不保。

    而邱言先前的話,讓梁國主心生念想,想要名傳幾國,最後如果沒能做到,落差之下,難保不被暴怒的國君判處極刑!

    聽了少年之話,邱言搖了搖頭道:「即便去查那也無妨,那老翁確實說出了解決之法,只不過言語不夠詳實罷了,等到了我府上,自有分說。」

    少年只是搖頭,但心裡也有好奇,想要知道邱言所說,到底是何等方法。

    不過,等回了府,邱言卻只是吩咐他去找些園丁、匠戶,從外面移栽了些許草木,最後又請了農人,移了幾叢義理稻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作。

    「你是說,大司農只是移栽了些草木,並未做其他事情?」

    晚間時候,聽到眼線回報之後,梁國主面色不佳,有一種被愚弄了的感覺。

    「大王,不妨在等等,說不定大司農還未開始動手。」張秦在旁看似好意的勸說,卻讓梁國主火上澆油。

    「還不動手?那他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難道這些瑣事,比孤王的命令還要重要?」

    這股怒火,一直壓抑到兩天之後,終於徹底爆發了。

    「大司農!大王宣你即刻覲見!」

    聽到宮裡傳出的命令,邱言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僕從將幾個大崗搬上車,隨後就直入宮中,而迎接他的,卻是梁國主陰沉的面色。

    這一次面見,大殿上就不再只有那張秦一人了,三公九卿聚在,還有不少其他官員陪同在旁。

    等邱言步入殿中,這諸多大臣立刻低聲議論起來。

    同時,邱言察覺到了,梁國主身上的那一抹殺意,以及充斥在大殿之內的濃郁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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