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51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1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七門震竅


    神靈一散,三昧真火撲了個空,便朝灶山衝擊過去!

    覆蓋在山上的黑水沖出幾道,凝結成一條水龍,與三昧火撞在一起!

    嘩!嘩!嘩!

    頓時,水龍崩裂,化為滿天黑雨,眼看就要散落九靈山各處,卻在半途就紛紛蒸發,化為煙氣。

    那團三昧真火則在崩裂的水龍中一路前行,沿途之水紛紛炸裂,而火團亦漸漸縮小,終於在將碰觸到山體的瞬間徹底消失。

    「嗯?這是什麼招數?」

    青龍一口火噴了個空,心生不妙之感,還未來得及探查清楚,坐鎮龍中的飛豹就感到念頭裡多了些信息。

    憤怒!混亂!渾沌!

    「這是什麼!」

    心頭一動,飛豹感到心火升騰,化為怒火,灼燒內心!

    「居然直接操控了我的情緒,不愧是神靈,這手段著實驚人!可惜……」

    感受著心頭怒火,飛豹神魂卻是發出笑聲,而後唸唸有詞,竟是在魂中觀想出無盡冰水,從天而落,頓時魂中清涼,升騰起來的心火有了平息的趨勢。

    「安神定心咒!」

    咒文在魂中流轉,怒火迅速平息,同時讓飛豹神魂感知提升,發現了纏繞青龍周圍,不斷向內滲透的神念。

    「這神靈掌握了一種以神力駕馭他人心火的能力,只是操控得還不嫻熟,不然的話,不會讓我那麼輕易平息,不過。既然發現了端倪,那對方也就沒轍了,看我將之驅除出去!」

    只是微微感應。飛豹就意識到,神靈本尊是化為神念,侵入了青龍之身,調動神魂心火,現在既然平息,他就要將之驅除出去。

    這條青龍,雖是外物外丹。但在煉製時,加入了他的神識和精血,等於是身軀和意識的延伸。是以能如臂使指,就算被人侵入,一樣能將之驅除,即便侵入者是神靈神念也不例外。

    只是。在驅除的瞬間。青龍突然渾身一震,有要炸裂的跡象!

    這是分散各處的神念,正在調動靈氣反噬。

    「彫蟲小技!」飛豹神魂卻不以為意,念頭一轉,重新穩下龍身。

    這地元大丹看似松散,其實渾圓一體,要是坐鎮其中的神魂不動,就不會被輕易損傷。

    不過。隨著念頭落下,龍身突然扭曲起來。龍尾爆出「轟」的一聲炸響,竟開了一個口子,週遭靈氣登時匯聚過來,尾巴周圍的一個個竅穴接連震動,猛烈吸納!

    「怎麼回事?尾部竅穴居然失控了,不受控制的吸納靈氣!」飛豹神魂不禁一驚,感到情勢有些出乎意料了。

    就在他動念的同時,青龍又有異動,猛地躬身!

    隨後,龍身脊背的中心處亦炸響一聲,爆開一個口子,同樣開始吸納靈氣!

    震!震!震!

    脊背上一連串的竅穴急速震動起來,不受控制的吸納靈氣!

    這背脊上涉及到竅穴,比尾部多了許多,轟然一吸,龍身隱隱膨脹,好在飛豹神念一轉,將靈氣分散,這才平息。

    可是,這邊剛剛平息,另一邊,龍鼻、龍頭後腦、天靈、龍喉、連同龍心所在之處,各自震盪,隨後炸裂!

    這一炸,又打開了五個口子,一時間,七個口子隱約相連,令整條龍身的一百零八個竅穴齊齊一震。

    吸!

    天風蕩漾,靈氣從四方匯聚過來!

    這股吸攝力之大,涉及範圍之廣,連天上云朵多被波及,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抓住了一角,向下拉扯!

    青龍之身膨脹!漲大!變形!

    坐鎮其中的飛豹神魂驚訝異常,變化發生的太過突然,在短短時間內就連開七洞,並且調動了竅穴中的一點神火共鳴,使得靈氣突然匯聚,超出了他的掌控。

    「原來如此,剛才那神祇調動心火,不是想以此干擾和奪取地元大丹,而是借此干擾我的感知,從而在青龍身上佈下的暗手,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嗯?」

    突然,感受著七洞位置,他的心頭靈光一閃——

    「這……這七個洞,開在泥丸、尾閭、夾脊、明堂、玉枕、氣管、心窩,豈不是正應了天門、地門、中門、前門、後門、樓門、房門?這是七門之術?他一個神靈,居然研習我道家之術?」

    正當飛豹驚訝之際,青龍內,突然出現點點人文火種,那是源自文明發展的人道火焰,接著又有一點灶火升騰起來,那是源自灶神的天生神通,隨後又有一點虛幻不定的火焰出現——

    情緒之火!

    這是參悟自火正的神通後,衍生出來的人心之火!

    三火結合!

    三昧真火!

    此火,卻青龍所噴不同,雖有煉化只能,但不具有毀滅之性,反有一種發人深省、勸人歸化的味道。

    遍佈青龍之中的靈氣,一碰上這點火焰,就像是汽油碰上了明火一樣,瞬息燃燒,轉眼,充斥各處,整條青龍不只膨脹,而且內部變動,時而凹陷,有失去常形的跡象。

    另一邊,奇異的三昧真火除了引燃靈氣外,更灼燒意念、意識和念頭。

    這青龍本為丹,雖有生機,但並無意識,是飛豹道長神魂化豹,以凶悍之氣坐鎮其中,給整條青龍灌入意識和精神,自然而然的,他的意識也就遍佈青龍各處,所以異樣三昧真火這麼一燒,立刻波及到了飛豹的意識和神識。

    噼啪!噼啪!

    神識灼燒,發出清脆聲響,就好像是木棍在烈火中所發出來的聲音。

    「你既然能凝練出三昧真火,剛才卻避而不戰,迂迴潛入,莫非是想要讓我輕敵?」飛豹神魂感受到青龍各處的變化,反而平靜下來,傳出一道意念。

    「我這次過來,就是要借助道門之力,來印證心頭感悟!」

    邱言的意念傳遞迴來,與此同時,青龍之內,一尊神像成形,神光幽藍,朝四周蔓延,龍身彷彿被這顏色感染了一般,產生明顯變化,漸漸的從飛豹的掌控中掙脫出去!

    如此一來,兩相牽制,這青龍反而停滯半空。

    「好個印證!你這神靈膽識不凡,是個人物!不過,既然交手,我亦不會輕易認輸!」

    那飛豹說著,神魂內的心火升騰,周圍頓時熱氣騰騰,點點陽火從魂中飛出,火火相容,神魂掐印,豹影插翅,離了青龍中央,朝神像撲了過去!

    頓時,陽火呼嘯如雨,心火爆發寂滅,豹影凝實,與火同行,散發出湮滅、破滅一切,重新構建的意境。

    神像之上,光芒湧動,釋放出安定一方、保佑一處的氣息,將週遭波動的火焰、龍軀都給定住,接著伸出一隻手來,往前一抓,手與手臂通體幽藍,虛實不定,內裡蘊含香火心念、信民所想。

    呼!

    手掌中爆發出吸攝之力,將散落飛來的陽火拉了過去,凝結起來,接著五指併攏,性質變化,拳頭轉而化為陶瓷,將陽火封在裡面。

    「哦?神力輻射,性質變化!果是四品神靈,掌握的這般嫻熟,定不是天庭冊封,了不得!」飛豹讚歎一聲,念頭一動,豹影一往無前!

    隨後,迎面有千萬民願撲擊過來,一道道一聲聲,繁雜變化,神力參雜其中,延緩千萬幻境,動搖心志!

    豹影神魂在萬千民願中頂風而行,就像被無數刀片劃在身上一樣,不斷崩裂,漸漸消弭……

    下一刻,整條青龍轟然一震,近乎球狀,表面藥膏波動!

    隨後,一道道火焰從七個洞口中噴湧出來,迅速擴展,覆蓋整個龍身,藥膏直接燃燒起來,龍體癟下,青龍轉眼成了火龍。

    跟著,火龍徘徊,朝灶山疾飛過去!

    灶山山頂的洞口處,一座銅爐正被黑水糾纏,它縱然爆發震盪,吸攝黑水煉化,卻總也難以衝破封鎖。

    突然!

    破空聲傳來,火龍張牙舞爪的直飛過來,龍還未到,炙熱的氣息和心境波動就已當先過來。

    「飛豹果然沒能擋住神祇,功虧一簣了!」

    感應著山頂洞口中散逸出的人道火焰氣息,銅爐心生遺憾,但還是當機立斷,將爐中潛藏的火焰炸裂開來,灼燒飛豹肉身,搾取氣血!

    嘩!

    剎那間,四周的空間緊縮,距離縮短,彷彿被攝到爐子裡一般,光影扭曲!

    「嗯?」火龍、灶山中,同時流露出驚訝之感,絲絲縷縷的神念爆發開來,朝銅爐匯聚過去!

    但在神念接觸銅爐的瞬間,爐子竟憑空消失!

    銅爐消失的同時,大量的空氣、靈氣朝著它原本所處的那片空間蜂擁而去,像是去彌補什麼。

    「這銅爐竟還有這等手段!」火龍中,邱言借龍目,看到了銅爐消失的過程,察覺到靈氣和空氣的變化,「不過,既然找上門來,總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念頭落下,火龍中飛出一道藍色光影,正是神靈本尊,他伸手凌空一抓,在空中抓住了一道因果鎖鏈,鏈子的一頭竟與自身相連,跟著搖臂晃動,分出一縷神念、一道神力和一道火焰,融入其中,順著鎖鏈疾馳而去!

    做完這些,神靈本尊低頭看了一眼山下,隨著銅爐離去,土行力士盡數崩潰,大勢已定。

    「也好,現在就將這段時間的感悟,醞釀一下,用在灶山之上!」

    話落,他向下一落,落在火龍頭上,而後龍口張開,往前一沖,入了灶山洞口,融入其中!

    下一刻,灶山震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2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目藏魂,銅爐言祖


    南疆,偏僻山谷。

    谷底有破碎岩石散落各處,碎石下,則是漆黑一片的燒焦痕跡。

    突然!

    光影一閃,焦痕像是活過來一般,蠕動、收攏。

    啪!

    一聲輕響,漆黑的燒焦痕跡匯聚一處,彷彿化身為一個黑窟窿,隨後一座銅爐從中飛了出來,正是混世銅爐!

    轟隆!

    銅爐落地,震碎一片岩石。

    噼啪!噼啪!噼啪!

    爐身火花四散,震盪不休,不斷發出「嗡嗡」之聲,過了許久方才平息。

    內裡,爐中意念直到此刻,方才松了口氣。

    「本以為只是一普通小神,沒想到居然是天生神祇,即便煉製了地元大丹,依舊沒能將之降服,連飛豹都因此折損,讓我失了寄身之地,又要想法子設計機緣,再覓有緣人了。」

    銅爐的念頭剛剛落下,天空上突然落下一點神念、神力和火焰,三者一至,就有因果牽引,迅速結合在一起,化為一個奇異的篆字,字體帶火,火焰中,隱有城池行人,與銅爐冥冥聯繫,還蘊含有一絲爆裂之氣,似乎隨時可能爆炸。

    「這是……混世銅爐的火焰!」銅爐中的意念猛地一驚,「剛才我與那神照面,都沒能感應到爐火蹤跡,如今看來,基本上算是被他煉化了!不過,這個神靈太過託大,卻又不依不饒,若他親自過來,我尚且要顧忌幾分,現在只是分出神念,簡直是送到嘴邊的肉,豈能不吃?還能借此奪回爐火!」

    轟!

    銅爐一震,懸浮起來,爐口處浮現一個人影,升騰起來。竟是名穿著道袍的道士,仙風道骨,手拿佛塵。

    面對那帶火篆字,虛影道士甩動拂塵,抬手掐了一個印訣!

    「蕩滌訣!」

    頓時,印與爐合,震盪波紋,波及四周,將疾飛過來的篆字崩飛出去。

    只是那字凌空一轉,再次飛來。因果鎖鏈微微收緊,其速更快!

    見此情景,虛影道士並未驚訝,重新掐了個印訣。

    「大煉神訣!」

    轉念中,銅爐激盪,再次搾取其中的飛豹精血!

    血液從飛豹道長渾身上下的毛孔中噴湧而出,落在爐中,爐壁震盪生熱,將血液蒸發。把其中的精華提煉出來,轉化為火焰。

    緊接著,火焰從爐口飛出,凝聚在手印上。爆發出煉化、精粹、重組的意境!

    呼!

    四周景象頓時大變,起風生云,煙霧繚繞,溫度急速攀升。轉眼之間,整座谷底彷彿成了龐大火爐,處處熱息!

    下一刻。虛影道士甩動佛塵,頓時氣流變幻,煙霧湧動,朝著篆字彙聚過去,層層疊疊,連綿不絕,一層一層的包裹上去,竟是將一個篆字給裹成了小團煙霧,只有巴掌大小。

    煙霧中央,有火焰跳動。

    見了這點火焰,虛影道士面露喜色:「有了這點爐火,就能因此為引,將其餘部分牽引過來,說不定還能將那神靈的法域和法職竊取一些,此神既然能煉化混世爐火,必然對人道有著一定領悟,法域與人道有關,吸納過來,幫助不小。」

    這樣想著,他抬手一抓,將那團霧球攝了過來,投入爐中。

    這團霧球一入爐中,被裡面的熱息一吹,立刻像是烈日下的冰雪一樣迅速融化,連同裡面的篆字都消散無形,但其實還是存在於銅爐中,只是換了種形式,漸漸與爐一體。

    不過,那銅爐中的意念並未發現,除了神念、神力和火焰之外,篆字中還藏有一點碎片,偽裝成神念,在篆字被煉化之時,無聲隱沒。

    「好了,當務之急還是……」虛影道士低頭看了銅爐一眼,正在思考,突然念頭一動,猛然潰散!

    爐中,被搾取了兩次精血後,飛豹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了,陡然間,他的額頭上紅光一閃,額間皮肉向兩邊分開,竟露出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中,赫然有道人影。

    唰!

    人影飛出,迅速擴大,化為神魂,重新入竅。

    「唔……」

    飛豹悶哼一聲,長吐一口氣,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額頭上的那隻眼睛卻暗淡下去,已然瞎了。

    「好險!幸好有代命之法,不然已然魂滅。」

    說話間,飛豹腳下一動,從爐中跳了出去,落在地上一個踉蹌,腳下不穩,趴倒在地。

    摔了一跤,飛豹道長也不站起,身子一轉,坐在地上,看著骨肉如柴的雙手,抱怨起來:「爐兄,我知你有心利用我,可也不能這般壓榨,我這沒死在那神靈手中,卻是要被你給榨乾了。」

    「你……」銅爐中傳出遲疑之聲,顯是被這番變故驚到了,沒想到飛豹竟能復生!

    須知,先前這飛豹道長神魂入主地元大丹,幾經波折後,與神靈本尊在青龍體內交戰,面對萬千民願,他並未選擇退避,而是與之爭鋒,最後神魂被民願磨滅,消亡。

    魂與魄連,這些變故,爐中的飛豹肉身都能反饋出來,銅爐據此以為飛豹已經魂滅,才會毫不顧忌的搾取精血,沒想到魂滅之人,還能復甦!

    「莫非被人奪舍了?」

    突然,一個念頭升起,讓銅爐中的意念有了猜測。

    「封靈道雖是重性不重命,但經過了銅皮煉後,飛豹打熬幾十年的肉身潛力全部釋放……」

    「別瞎猜了。」

    這時,飛豹道長從地上站起,晃晃悠悠的走到爐前,抬手拍了拍爐身,說道:「這是我封靈道的一種法門,不過也不是萬能的,風險極大,況且經此一役,我的性修境界跌落,只剩下初結神魂的程度。」

    聽到這話,銅爐稍微回神,遂道:「原來如此,不愧是氣運衝天之人,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想找那神靈報仇怕是難了,沒個百多年的功夫,難以痊癒。」

    飛豹擺擺手道:「不要說得好像都是那神靈的緣故,我神魂受創雖重,連陽火都被奪去,可心境尚在,只要以魄養魂,盡復舊觀不過是幾年的事,但現在精血被榨了那麼多出去,何時恢復就不好說了。」

    銅爐被這話一噎,過了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爐就給你些補償吧。」

    「哦?」飛豹立刻面露喜色,似乎毫不介意對方行為,追問道,「可是要給我煉丹藥?說起來,這一戰不光地元大丹被人奪了,連我那鞭子都搭了進去,不知回去怎麼交代,爐兄不如再煉個地元大丹,我獻給師兄,也好分說。」

    爐中音立刻道:「你當地元大丹是那麼好練的?我之前讓你收集的物件雖然難得,但真正稀缺的還是爐中之氣,沒有爐火補充,爐中之氣十不存三,哪裡還能再煉?」

    飛豹聞言皺起眉頭:「哦?這可不妙,那你要怎麼補償?莫非是認我為主?」

    爐中音道:「我寶體不全,無法認主,我所說的補償,是指點你前往主人洞府,就算不深入其中,只在外圍也能有所收穫!」

    「你主人的洞府?莫非是丹祖遺澤!好好好!」飛豹眼睛一亮,搓手叫好。

    爐中音回道:「不錯,我家主人確實被人稱為『丹祖』,你聽從我的指點,往洞府遺蹟,取了東西后,再由我煉製,當可萬無一失。」

    「好主意!」飛豹點點頭,抬手一抓,將銅爐舉了起來,他雖骨瘦如柴,但力氣卻好似沒有消減,力能扛鼎。

    只是隨後,飛豹又抱怨起來,「如今,連光遁都用不了,只能以土遁趕路了。」

    「你也不必擔心,去了洞府,立刻就有天材地寶彌補氣血。」爐中音適時安慰。

    沒想到飛豹卻搖頭道:「丹祖洞府的事先放一放,我要先回師門,」說到這裡,他嘿嘿一笑,「我飛豹雖然粗心,但還有些記性,爐兄先前說過,這地元大丹一成,氣息洩露,會令因果暴露,讓覬覦者找到痕跡,以我現在的狀態,可是招架不起,要返回師門暫避。」

    話落,他不等銅爐回應,就繼續道:「另外,與那神靈之事,且放一放,先不說我不是他的對手,單是這次交手,魂念交鋒,就能看出此神不凡,雖說吃了虧總要找回場子,但也不用結下死仇,找個機會送上戰帖就是,至於爐兄的火焰,我也有其他法子。」

    「什麼法子?」爐中音出言問道,話中隱隱有遺憾之意。

    「等從丹祖遺澤回來,再行告知。」

    一句話還未說完,一人一爐就已沉入泥土之中。

    ………………

    「哦?沒想到這飛豹道長人雖魯莽,卻有些見識,而且神魂破滅,還能重新復生,這道門之法果然妙用無窮,至於那丹祖遺澤……」

    東都一座客棧中,書生分身感受著傳來的信息,咀嚼著幾個詞彙,心裡生出好奇。

    盞茶時間之前,書生分身就已從白玉樓中出來,找了家客棧落腳,此刻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擺著白玉鎮紙和玉盆,盆裡躺著人參寶寶。

    看著面前之物,邱言漸漸收攏思緒。

    「飛豹要回師門,那丹祖遺澤的事就先放放,這次我將暗手融入銅爐,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正好繼續探查封靈道虛實,這個門派肯定不簡單,不知門派之名有何寓意。」

    想著想著,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姬箏所說的話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2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北冥海寒封人心


    「姬箏此女所說的話,應是真的,她能再現畫中界的情景,說明確實經歷過此事,不然的話,那畫中之魂離開後,不是轉世,就是渾噩,沒可能記得住裡面的事情,更不可能認出我來。」

    邱言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念頭急轉。

    「不過,認出我,跟找到我完全是兩回事,姬箏從畫中界離開後,魂魄牽引,魂兒直接返回肉身,與我再無交集,可先前她偽裝成姬正,前往遠寧遞送請柬,時間掐的正好,剛好是我從青昌回來的那天,不早不晚,可見是早有準備,而且找上張府,說明對我的人際往來有所瞭解……」

    想著想著,他眯起眼睛,眼縫裡有精芒閃爍。

    「如此一來,幾乎可以判定,姬箏曾派人調查我,搞清楚之後,才主動現身,將我引到東都,而且她喬裝打扮,不以本來面目示人,也很是問題,杏壇門人、聖賢后裔的身份光明正大,走到哪裡都該挺胸抬頭,何必藏頭露尾?除非……」

    想到這裡,邱言目光一轉,掃過桌上的兩件事物。

    「除非,她不想讓人知道自身動向,這姬箏住在東都,能輕易在白玉樓中開出一間雅閣,顯是常客,但在與我見面時,先是遣人邀請,卻不露真身、不報真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和我接觸過,不過,我在劍南雖有些名氣,在東都卻是聲名不顯,有什麼好讓人顧忌的?」

    邱言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將白玉鎮紙拿了起來。

    「這麼一想,就能推出,姬箏真的目的,是不想讓旁人知道,她和杏壇論道有關聯!」

    看著手上鎮紙,邱言腦海中回憶起那張聖賢紙。

    就在剛才。姬箏說要以聖賢紙報恩,然後帶著她一同魂入士林,邱言以難以抉擇、還需考慮為藉口,暫時回絕,隨後帶著胡起和戴國,找了這家客棧落腳。

    「聖賢紙,魂入士林,我若不加入某家書院,就只能接受姬箏的餽贈,就算她有其他的打算那也無妨。這文壇盛事錯過了總歸會有遺憾,不過,離期限還有一個多月,且不用急,既然來了東都,總要遊歷一番才行,見識一下東都人文,況且,馬老相國的本家就在此處。雖然他人在興京,但於情於理,我都該去府上拜訪。」

    定下心思,邱言收攏了心頭意念。視線在手中鎮紙和桌上玉盆上來回掃視。

    「在這之前,還要先找出這兩件事物的玄妙,將鎮壓在裡面的文思釋放出來才好。」

    想到這,邱言身子微傾。目光落在玉盆裡面,正好看到在其中酣睡的人參寶寶。

    「人參寶寶行事越發出人意料了,之前那次馱了卷聖賢手稿。現在居然拿了這個玉盆,也不知道它這小身板是怎麼成事的。」

    想了想,邱言搖了搖頭,放棄了詢問的打算。

    人參寶寶常聽書聲,白胖身軀的內外早就充滿了文思,也能生魂出竅,但言語簡單,往往詞不達意,就算是問了,也難以問個清楚。

    而這個玉盆,邱言曾在晏王夢境中見過,與被竊取的文思有關,被其放在書房中,沒想到卻被人參寶寶給弄了出來,有了此物,想將鎮紙上鎮壓的文思剝離出來就不算難事了,所以邱言帶在身上,準備利用此物,將文思還給諸多儒生,不過這一路走來,直到此時,才騰出身來。

    收回念頭,邱言看了眼玉盆正面的兩個字——

    北冥。

    在夢境中看時尚不覺得什麼,此時用肉眼去看,卻能從這兩個看似樸實的字裡捕捉到一絲博大、逍遙、超脫於世的意境。

    「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邱言的心中閃過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乃是「北冥」一詞的出處,冥,亦作溟,指的就是海,北冥,就是北方的海。

    這話出自上古賢人逍遙子的內篇,一直以來,此篇出名的原因,都是因為那生活在北冥中的一種生命,即鯤鵬。

    逍遙子形容鯤鵬時,說它「不知其幾千里也」,而且可為水生,亦能化而為鳥。

    「能變化自身的,至少是鑄丹境凝結了虛丹的層次,若鯤鵬真的存在,修為自然不低,不過,能承載這種生物,讓幾千里之物生活其中,北冥之大可想而知,這個玉盆上寫著北冥兩字,不知有何用意。」

    心裡想著,邱言循著夢境中晏王的做法,抬手要將白玉鎮紙放進盆中,但在盆口,他卻停下了動作,接著伸出另外一隻手,探出手指,凝聚心神,緩緩伸入玉盆。

    玉盆裡除了人參寶寶外,在肉眼看來,空無一物,邱言伸出手指朝盆底落去,沿途沒有任何觸碰到外物的感覺。但他知道,這個玉盆並不簡單,心中古井無波,將意識凝聚在指尖,釋放感知。

    不過,直到指尖碰觸到玉盆底時,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疑惑之下,邱言並未掉以輕心,而是打算用其他方法繼續探究,跟著伸進去的手一動,要抓住人參寶寶,將之拿出,只是當他的手指碰到人參寶寶身軀的瞬間,心神猛地一震,感到玉盆中似乎生出一個漩渦,拉扯著自己的魂兒,要攝入其中!

    恍惚間,陣陣書聲在耳邊縈繞,他放眼一看,周圍哪裡還有客棧牆壁的影子,竟然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一眼看不到盡頭。

    海水中傳出寒冷氣息,層層滲透,彷彿能冰封人心!

    「嗯?這是……」

    心中一驚,邱言念頭一轉,要定下心神,但卻毫無作用,接著運轉經義,依舊被那股吸攝力破碎,最後他直接動用了兩卷聖賢精神。

    兩卷精神一出,浮現出各自主張、精神,將邱言的魂兒和意識定住。

    但下一刻,周圍的海洋裡,傳出一句句話語,開頭一句,正是「北溟有魚,其名為鯤」,而後飛出一列列字,洋洋灑灑,和兩卷聖賢精神對峙起來!

    隨著對峙的發生,那股吸攝力陡然消散,邱言的心神恢復過來,周圍的無邊海洋隨之消散,重新恢復成客棧景象,接著他的手一抓一提,將人參寶寶從玉盆裡拿了出來,而後又動念收回兩卷聖賢精神,結束了對峙。

    桌上,玉盆靜靜放著,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手上,人參寶寶翻了個身,舒展根須,像是大夢初醒一樣,蠕動了幾下,從邱言手中落到桌上,攀爬幾下,找了本書墊在身下,趴伏不動。

    而邱言看著那個玉盆,臉上陰晴不定,心中若有所思。

    「剛才的盆中景象,似是幻境,卻又有點不同,而那最後飛出的文章,能和兩卷聖賢精神對峙,莫非……」

    想著想著,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又伸出手去,只是手到半途,邱言卻是忽然一愣。

    「終於找上火正了麼?」

    ………………

    冥土,火正法域。

    這是片火焰構成的世界,裡面有城鎮、人影。

    在這片火焰世界的中央,立著一座宮殿,正門上刻著「火正宮」三個大字,字字如火,跳動不休。

    此刻,在這宮殿中,正有名泛著白色光芒的身影,靜靜等待,乃是一名七品神祇,除他之外,偌大宮殿,不見其他身影。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名鬼僕從內殿匆匆而來,見了這七品神,躬身行禮道:「神尊吉祥,您老人家帶來的傳信神光,已交到火正大人手上了,只是大人最近閉關參悟神通,恐怕不能立刻回應。」

    「這不礙事,等上些時日也無妨。」那七品神回道,隨後閉上眼睛,整個神軀的氣息沉澱下來,乍一看,彷彿一座神像,做出了等待之態。

    神靈長存,常人等候一兩個時辰都會不耐,但對神靈來說,就算是靜立一兩年年,也只是彈指間。

    這尊七品神受通判神所托,這才來到火正法域過來傳信,本來,這種事情,凌空傳念即可,但通判神心有疑惑,才派了他來,讓此神親眼見過火正,才好回去覆命,這些事情,通判神雖未明說,但做神下屬的,卻要自己揣摩。

    通報的鬼僕見狀,面露難色,他一冥土鬼魂,不敢過問神靈的事情,只好行了一禮,轉身離去,穿過走廊,轉過宮舍,來到火正宮的核心地帶。

    這裡火焰濃郁,凝成結晶、石頭,火石鋪地,火晶成柱,火焰成穹頂,心火處處,熱息不絕,鬼僕若非魂內有點火正氣息,根本難以承受,只要走進核心地帶,立刻就要被火焰灼燒的點滴不剩。

    不過,即便如此,他亦不敢深入,遠遠的就停住腳步,隨後五體投地,口中說道:「啟稟火正大人,那井神並未離去,而是等在殿上。」

    他的話音一落,火焰深處就傳出澎湃怒意——

    「嗯?怎麼這般多事!妨礙本神參悟神道奧秘!眼下,參悟在即,卻是沒時間問罪,且看看那傳信神光中到底說得何事,打發了再說。」

    說話聲中,火焰跳動,露出了身穿朝服的火正身影,只是和先前相比,此時的火正髮絲雜亂,渾身蕩漾著混亂意境!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3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火正本體,是中年男子的模樣,穿著火紅色的朝服,也算衣著考究,可現在不只頭髮雜亂,連神目中,都隱隱能看到火光,身上不時有火花躥出。

    在他旁邊,懸浮著一團陰影,扭曲不定,影中有火,不時爆發出法域波動,變幻無常,有時厚重如山,有時連綿如河,有時泥濘如沼澤,有時又安靜寧和,彷彿在撫慰人心。

    那火正的感知,正裡裡外外的貫穿著這團陰影,潛心感悟,不放過一點變化、痕跡。

    陰影中,絲絲感受,彷彿流水一樣,順著感知與火正連接在一起,緩慢傳遞,漸入神軀,融入香火心念中,被解析、領悟,形成種種感悟,呈現在神靈心頭,隱隱浮現出人道景象。

    這團陰影,正是不久前,闖入火正法域的奇異之物,看似鬼魂,但卻無太多意識,反而蘊含諸多法域氣息,又能呈現出人文火種的意境,被火正發現了其中價值,當場抓住。

    在那之後,火正念透此物,日日參悟,得到的感悟越發豐富,慢慢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其中,覺得神道前路的正越發清晰,只要能一鼓作氣的勘魄陰影奧秘,就能更上一層樓!

    在這種時刻,任何干擾,對火正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偏生他又不願意分心,令感悟消散,所以才對訪的七品神感到憤怒,要不時心急參悟,他這時候就已經衝了出去,咆哮斥責了。

    現在,火正卻只好耐著性子,分出神念,將不遠處的一團光輝攝了過來。

    這團光輝泛著碧綠光芒,由神力構成,能在裡面看到一枚枚篆字飄蕩、流轉,攜帶著種種信息。

    見到這一幕。火正伸出手指,指尖觸碰光團,那光團倏地消散,彷彿破滅的肥皂泡一樣,裡面的信息卻流淌出來,順著手指進入神軀,傳入神力空間。

    下一刻,香火心念匯聚過去,將這一段信息包裹、解析。

    只是,連火正自己都沒發現。匯聚過去的心念裡,有很大一部分,隱隱夾雜著纖細到了極點的黑線,其中的波動、構成都與香火心念一般無二,又不見任何異動,所以連當事神靈都未發現其中不同。

    很快,信息被解析出來,卻是召火正前往陰陽塔儀事,商討冥土法域的事物。

    「就這麼點無關緊要的事。也值得驚動本神,還要讓我過去?過去做什麼?打斷了本神的參悟,他們負擔得起責任麼?!」

    清楚了傳信內容,火正心頭火起。神軀散發陣陣波動,波及了那名鬼僕,鬼僕頓感魂內心火一漲,狂暴至極。他連開口驚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灼燒的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痕跡。

    對此。火正卻無任何表示,只是冷哼一聲,分出一點神念,構成信息,凝結在一團火焰中,屈指一彈,這團火焰就疾飛出去!

    嗖!

    火光掠過,幾下轉折,到了火正宮大殿,接著也不減速,徑直撞在那名七品神身上。

    霎時間,火光衝天,那神祇被撞得凌空飛出,在半空中翻騰了一下,神念一轉,神力湧動,整個神軀衍生出一口井,急墜而落,砸在地上,落地生根,這才定住。

    隨後,井身一動,重新顯出神靈軀體,不過,此神的面色略顯蒼白,衣衫還有燒焦的痕跡,正迅速恢復。

    轟!

    這時,那團火焰炸裂開來,傳出一個聲音——

    「行了!拿著這團念火回去,告訴通判和送子,本神有事要忙,沒有功夫去茶茶攙和其他事情,不要再來擾我清靜,送客!」

    最後兩字一落,整個大殿登時一變,烈焰升騰,成了一處火海!

    熱息升騰。

    那七品井神不敢多言、也不再遲疑,抬手一攝,將一點火花握在手裡,忍氣吞聲的躬身行禮,最後化光而去——他在過來之前,就預料到可能要碰上這種「禮遇」,畢竟火正的狂傲,聞名神司,仗著品階和後台,做事從來不考慮他人感受,但凡與他打交道的神靈,沒有不厭惡他的。

    送走了井神,火正了卻了心思,收斂了神念,核心地帶的火焰重新瀰漫過來,將他的身影遮蔽——這尊神祇,重新投入了對陰影的感悟,只是他並不知道,體內的神力空間裡,正有幾道詭異的香火心念,消化著種種信息。

    這段信息的主要內容,是詢問火正有關抓捕鬼子母的細節,並旁敲側擊的探究送子神馮真的事情。

    不過,信息雖被解析出來,卻未被火正掌握,而是被這些香火心念截住,模擬出另外的內容,讓神靈感知,從而操控著信息。

    隨後,香火心念緩緩回歸,重歸於神池。

    神池底下,正有一團若有若無的陰影飄蕩其中,物緩慢成長,因與香火心念相似,幾無差別,加上火正最近全身心的參悟外物,心神不寧、不定,因而沒能發現此物。

    此物非虛非實,好似香火心念結合而成,表面上被火正掌握,實際上卻是他物偽裝,緩慢的收攏周圍心念,聚集在身……

    外面,隨著火正重新參悟起來,整個火正宮又恢復了平靜。

    ………………

    「慾念動人之心,連神也不例外,那火正越是參悟,越要被受蘊影響,最後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東都客棧中,邱言放下手上玉盆,搖了搖頭。

    本尊潛入陰陽塔前,為牽制火正,在其法域中留了一物,夾雜心魔碎片,刻意被火正得到。

    須知,心魔碎片能夠憑空製造出感受,明明沒有領悟,卻可讓人生出有所領悟的錯覺。

    隨著火正的「參悟」加深,心魔碎片逐漸潛入神心,藉著香火念頭成長,在不引起對方注意的同時,不斷製造出嶄新感受,給火正營造出日漸精進的錯覺,讓對方沉迷其中,漸漸難以自拔,而神念沉淪,又反過來促進心魔碎片的成長。

    心魔分身從漆黑空間返回後,分成大量碎片,潛藏諸心之中,靠吞食念頭、感悟、情緒波動,來恢復和壯大,但常人的心靈,如何能與神心相比,神靈之念,本就寄託了信民香火,精純、純粹,是心魔的理想獵物,所以,這心神不寧、不定的火正,已成孕育心魔的溫床。

    「這些日子,借助心魔分身,神靈本尊領悟了心火、怒火之道,而心魔本身亦有收穫,正在積累、醞釀,再過不久,就能昇華蛻變了……」

    想著想著,邱言站起身來,手上掐印,繞屋走了一圈,身上釋放出淡淡氣息,將整間屋子與外界隔絕。

    隨後,他回到桌前,再次拿起白玉鎮紙,緩緩放入玉盆。

    頓時,玉盆中蕩漾起無形漣漪,濃郁文思呼嘯而出,有陣陣書聲傳出,若非屋內已被隔絕,這聲音和文思傳了出去,立刻就會引起波瀾。

    隨著文思湧出,玉盆中顯露水跡,倒映著一個個身影,或誦,或讀,或寫。

    「這玉盆來歷不凡,裡面潛藏有聖賢精神,不過卻被鎖住,難以學習,不過,經過剛才探查,這玉盆的運用之法,我大概已經知曉,操作得宜,能將文思還回去。」

    心裡閃過念頭,邱言突然一愣,從玉盆中感受到一股引人遐想的意境,那其中的文思之水釋放出誘惑人心的味道,引得邱言心神隱動,心底生出衝動,想要將之飲下,彷彿只要飲下這些文思水,立刻就能文思如泉!

    慢慢的,邱言走上前去,將玉盆端了起來。

    盆中,彷彿正有道輕柔之聲在他耳邊訴說——

    「喝吧,喝吧,天下才華十斗,此處獨得八鬥!喝下之後,才高八鬥!」

    這聲音蠱惑人心,迷人心思、神智。

    但邱言卻突然笑了起來:「好個玉盆,你既為玉,當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怎麼反而弄這些蠱惑人心的鬼魅伎倆?世事繁雜,紅塵萬丈,最是消磨人志,但卻要有底線,古之君子,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我邱言既然讀書明理,又怎會強佔他人安身立命的文思!」

    話落,他抬手一潑,盆中的文思之水便被潑了出來,騰空飛舞!

    隨後邱言身上一震,半步融合的生魂從天靈一躍而出,釋放出經義文思,與滿屋子的文思之氣遙相輝映,而後四座書架疾飛出來,環繞生魂,在魂中形成了一個「知」字!

    此字飛出,崩散重組,形成一列——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這句是臣子用來勸諫君主的話語,指的是爵位、官銜和與之對應的禮節器具,不能輕易授予別人,用來比喻正統、大義和責任不能隨意推卸,但在這裡,卻被邱言引申為文思、學識,代指諸多儒生的立身根基,不能讓給他人!

    這列文字一出,釋放出的意境波及整間屋子,接著文字凝聚成一個「行」字,散落輻射,融入滿屋文思!

    下一刻,文思沸騰,因果鎖鏈紛紛浮現出來,一道一道,從屋裡延伸出去。

    邱言的生魂看到了這一幕後,開口吐了個「去」字。

    隨即,屋子裡狂風大起,一道一道文思,順著因果聯繫,破窗而出,四散飛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4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十載苦讀,一朝喪盡


    東都內城,韓府。

    書房中,曾為宰執的韓逸正在練字,雖已年逾六旬,但這位老相國卻是老當益壯,臉上根根白鬚挺立如刺,穿著深色大氅,身材魁梧,那看上去更像是握刀的手,此刻正拿著筆桿,給人一種大材小用的感覺。

    筆尖落在紙上,寫出來的字,有種嚴峻律法、鐵面無私的神韻意境,隨著筆畫增多,整座書房的氣氛漸漸凝重,而紙上的字也一個一個成型,已能看出是在寫《功名》上的一句——

    立尺木於高山之上,則臨千仞之溪。

    講的是將一尺長的木頭,放在高山上,就可以俯視千仞深的山澗。

    這句的含義,不是說木頭高,而是它所處的位置高,有借勢之意。

    「哦?」

    書寫中的韓逸突然輕咦一聲,眼皮子跳了一下,手上的筆微微一頓,一行字沒能寫完,筆畫停在了「溪」字上面。

    「父親,怎麼了?」書桌前,立著一名中年男子,同樣身材高大,器宇軒昂,身上散發貴氣,周身縈繞氣場,這是長期以來頤指氣使養出來的氣場。

    此人,乃是韓逸的二兒子,韓卓。

    「沒什麼。」韓逸擱筆一旁,轉身看向兒子,「聽說俱宇給你薦了名年輕人,讓你考校學問,不知如何了。」

    韓卓搖搖頭道:「俱宇是被那書生矇蔽了,昨日見了其人,試了他的才學……」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誰知對方根本就是一問三不知,是個不學無術之徒,離開的時候,更是毫無禮節,慌慌張張的。連心都定不下,也不知道俱宇是怎麼被他給騙了的。」

    「俱宇是我的學生,他的性子我清楚,沒有把握的事從來不會去做,」韓逸淡淡一笑,「他既然給你推薦了那個書生,就肯定有他的用意,你不妨再將其人招入府中,重新考校一番,說不定能有收穫。」

    「這……」韓卓聽了此話。雖不以為然,卻不敢違逆父親,只好點頭應下。

    韓逸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回來一趟不容易,先回去吧,這幅字寫好了之後,我會讓人給你送去。」

    「是。」韓卓點頭領命,行了禮後恭敬離去。

    書房裡只剩下韓逸一人,他先是看了沒有寫完的那幅字一眼。隨後搖了搖頭,開口叫道:「武迎!」

    聲音落下,房門被再次推開,一名老僕走了進來。低頭道:「老爺。」

    「把薇兒叫過來吧,我有話要問她。」

    老僕點頭離開,沒過多久,穿著襦群的少女就推門而入。她行走輕盈,彷彿腳下生風一般,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韓逸跟前。

    「爺爺。您叫我?」少女看著韓逸,臉上滿是笑容。

    韓逸點點頭,也露出一絲微笑:「找你過來,是要問你些事情。」

    「哦?爺爺有話要問我?」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一轉,「嗯,讓我先猜一猜,唔,我猜是和爹爹的盤算有關?是也不是?」

    韓逸點點頭:「不錯,正和此事有關,我聽說,他將文宗鎮紙和北冥玉盆都給了晏王,卻被用來竊取文思,但又有人告訴我,說東西現在落到了他人手中?」

    「爺爺也知道邱言?」少女面露詫異,隨後說道,「爹爹將鎮紙和玉盆給那晏王,是看他有些雄心,可堪造就,未曾想到此人卻不行正道,被人拿走寶貝也算是活該,此事我已經稟報爹爹了。」

    韓逸擺擺手道:「你父做了什麼事,不用跟我說,只要不觸犯國法,我都不會幹涉,但若是有違律令,也休怪我大義滅親。」

    少女嬌嗔道:「就知道您會這麼說,不過,我在爹爹面前立了軍令狀,要把事情的原委給您說清楚。」

    韓逸並未作出反應。

    少女也不以為意,只是道:「爹爹這次給那晏王定了性,就是想借勢而為,不過,他卻沒有料到,這晏王平日裡看上去像是座高山,可實際上只是個土丘。」

    少女說著,上前兩步,面露委屈之色:「給他文宗鎮紙,是想讓他沉澱心思、精粹學問,他卻用來竊取文思;給他北冥玉盆,是想讓他沐浴聖賢精神,而且爹爹雖給他定性,卻也不想讓他貪慾熏心,那北冥玉盆能阻擋心性入魂,誰知他亦用來剝離文思,讓聖器蒙塵。」

    「好了,我已經知道了。」韓逸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見狀,那少女也是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話鋒一轉:「嗯,我就知道爺爺最疼我了,對了,您老剛才提到邱言?」

    「你說的這個邱言,我不認識,這名字是你自己說出來的,」韓逸搖了搖頭,「不過,若得了鎮紙和玉盆的人,就是這個邱言,那就說明此人不凡,是個能成事的性子,你若與他相熟,可以相邀,我想見見他。」

    「爺爺要見邱言?」少女眼珠子又轉了轉,一臉好奇的表情,「您還誇他?不知他做了什麼事,居然能驚動到爺爺?」

    「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不過如今這世道,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反而顯得不凡。」韓逸說著,搖了搖頭,「你與此人可有交情?」

    「有!有!」少女頓時笑靨如花,「爺爺您就等我的消息吧。」

    ………………

    這邊,韓逸和孫女正在對話,另一邊,韓卓離了書房後,回到了自己的獨院,左思右想,坐立不安,最後喚來了心腹僕從韓福。

    「二爺,您找我?」韓福匆匆趕來,低眉垂眼。

    韓卓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先前拜訪過我的那個書生,如今何在?」

    「啊?二爺您說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小騙子?」韓福聞言一愣,略顯不安,「您找他做什麼?此人不知禮數,我早讓人轟出去了。」

    「轟走了?」韓卓微微皺眉,「去叫人把他找回來,我有話要問他。」

    「這……」韓福略顯遲疑。但還是應了下來,躬身而退。

    離了房間,韓福也有些心神不定。

    「二爺為何又要見那書生?這可不好辦了,我卻要先威脅他一下,不能將先前的事情說出來。」

    原來,那書生面見韓卓,最後出了醜,被韓福見了,就侮辱了一番,他們這些人身為下人。平時對府上主子點頭哈腰,可也有狐假虎威的時候,尤其喜歡通過侮辱他人來彰顯自身,讓自己顯得身有權勢,先前那書生有著功名,侮辱這樣的人,讓韓福格外愉悅。

    誰知那書生雖然灰頭土臉,卻還留下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話。讓韓福心裡有些打鼓,這才多長時間,事情就要生出變化。

    想著想著,韓福突然失笑起來:「我這是昏頭了。那書生毫無才學,就算再見二爺,結果也是一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念至此。他心中大定,招手喚了名家丁過來,吩咐道:「你找兩個人。去街上尋那張生,二爺又要見他。」

    家丁領命而去。

    同一時間,韓福口中的「張生」張應潮卻在一家酒館裡,和幾名難兄難弟喝著悶酒。

    東都繁華,卻有些小酒館,普通人家也能負擔得起。

    「張兄,你還是快些走吧,韓家在東都勢力不小,你惱了他家惡奴,難免被對方記恨,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等家奴之流,最是睚眥必報。」

    「不錯,我等這次前來東都,算是來錯了地方了。」

    「唉,誰知還能有這種事情,十載苦讀,一朝喪盡。」

    ……

    幾名儒生圍坐一桌,唉聲嘆氣,每一個的臉上都露出心如死灰的模樣,散發出如喪考妣的氣息。

    啪!

    突然,坐在裡面的書生抬手拍桌,滿臉不甘:「定是在那宣口鎮被抓入牢中的緣故,我等在那裡結緣,算一算時日,也是在過了宣口關後,學識盡失,這……」

    此人眉清目秀,身上隱隱流露出書卷氣息,只是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眼睛裡滿是血絲。

    旁邊立刻有人道:「張兄,這事兒說出去誰能信?別說旁人了,就算是我等自己,也感離奇。」

    那個眉清目秀的書生,正是先前去韓府拜訪,卻受辱而歸的張生、張應潮。

    「咱們自負學有所成,結果現在雖然識字,但文章經義卻是一句都不記得,讀都讀不成句,寫亦寫不出形,更不要說日後會試了……」

    說著說著,竟有儒生留下淚來。

    「可憐我那娘子,縫鞋補衣供我買書,好不容易中舉,拿了全部積蓄過來東都求學,本想報答她一生富貴,誰曾想卻換得如此下場。」

    他這一說,又有其他人流下淚來。

    「我那老母親拖著病體……」

    「我父每日起早貪黑……」

    「我哥哥嫂嫂……」

    前朝之前,科舉不興,行的是九品中正制,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評人品級只論門第,不論才學,所以窮人一輩子都只是窮人,富人貴人則富貴延年。

    科舉出,人道改。

    自科舉立下,日漸完善,普通人家的子弟,只要肯用功,再配以些許運氣,也能科舉有成,改變一家、乃至宗族的命運。

    科舉,實乃天地革鼎之舉,寄託無數民願。

    如這一桌儒生,就以此為念,沒想到卻飛來橫禍。

    諸人正說得傷心,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哪個是張應潮?」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4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火顯,神魂露


    聽到有人喊名,張應潮循聲看去,入目的是三名男子,都是僕從打扮,乍一看,也算有些威勢。

    「居然是三個家丁?」

    一桌儒生都看見了來人,有的皺起眉來,有的則面露憂色。

    「我就是張應潮,你們找我,有何貴幹?」張應潮見了來人,卻沒有退縮的意思,直接起身。

    「哦?」家丁看了過去,為首那人抱拳道,「張公子,我等是韓府家丁,奉命來請你過去,我家二爺要見你。」

    「果然是韓府!張兄,不能答應!」旁邊幾人聽了這話,都是暗叫不好,低聲勸著。

    張應潮眉頭微皺,眼底閃過一絲怒色。

    「真是韓府!難道真讓劉兄、李兄他們說中了?」

    這樣想著,張應潮卻對身邊幾個儒生道:「多謝幾位兄台關心,只是韓府是相國居所,自有治理之法,府中奴僕不敢假傳命令,既然韓卓要見我,又豈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他這話看似誇讚韓府,其實暗藏譏諷,三個家丁雖聽不出深意,卻也知道不是好話,立刻就沒了好臉色。

    接著,一行幾人臉色僵硬的離開。

    看著張應潮和家丁遠去的背影,桌上的人都沒了食慾,紛紛搖頭。

    「張兄太耿直了,不知圓滑。」

    「這三人雖是家丁,可畢竟是韓府的人,宰相門房七品官,不該得罪。」

    「不錯,有才的時候,這麼做是名士傲骨,能傳為佳話,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在旁人看來就是不敬了,就算傳出去。旁人也要給他個不識好歹的評價。」

    ……

    幾人小聲議論,說著說著,就有了同病相憐的味道。

    他們這些儒生,每個都有功名在身,多數是舉人身份,會出現在東都,一方面是趕路,準備參加來年的會試,另一方面是因為東都人傑地靈,書院眾多。種種學說層出不窮,來此求學,沐浴文思。

    不過,再來東都之前,他們彼此並不相識,之所以能坐在這裡飲酒,還與那晏王脫不了關係。

    這東都繁華,但也有不少事端,不久前。有個叫黃彥的書生,在家酒樓裡提了反詩,而且此人還有些本事,搧動民變。雖然很快就被平息,波及不大,卻給了些人口實,晏王正是其中之一。

    這位王爺藉口剿賊。坐鎮宣口,抓捕往來儒生,竊取文思。在座的諸多儒生正是此事的受害者。

    他們在宣口鎮上同陷牢獄,因而結識,重獲自由後,結伴北上,一來二去,交情就出來了。

    但是,沒過多久,就有人發現了問題——

    有人發現,自身的學識、文章記憶、經義感悟,都不翼而飛了,甚至連一些的禮數、禮節,都記不清晰了,這一下,可是驚得諸多儒生心神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隨後的噩耗更是一件接著一件,文思記憶是他們用來攀爬、維持自身地位的根基,文思一去,所有的一切就好像空中樓閣一樣,開始崩塌。

    張應潮只是其中之一。

    「張兄落難,連奴僕之流都敢欺他,讓人憤慨,可我等又有何分別?我聽說,劉兄這次本被薦入敬慎書院,結果昨天入門時的考核沒能通過,還被一名官宦子弟當眾羞辱。」

    「是啊,當時激憤之下,還差點動手,結果對方一個眼神過來,就將我給鎮住了。」

    「那些官宦子弟,從小錦衣玉食,有藥膳補充元氣,能練功習武,自然身強體壯,真動了手,劉兄你也只有挨打的份,更何況,事後也要麻煩纏身。」

    「說得有理,我們本來只有靠著自身努力,積蓄學識,登榜改運,現在連學識都沒了,拿什麼去和那些人比?」

    自古以來都是窮文富武,練武要開發血肉潛能,不斷透支元氣,需以外物補充,往往花費不菲,一般人家若無機緣,根本難以承受,相比之下,還是科舉學識更加容易。

    這也是君子六藝漸漸沒落的緣故,不是今人不願意去學,而是如射、御這般的,尋常人家哪有條件去學?

    況且,科舉雖開闢了人道新路,但發展至今,依舊有著限制,不說別的,有錢人家輕易就能買來典籍、請來名師,而寒門子弟就沒有這種能耐,反而要消耗家中積蓄,好在只要能識字、會抄寫,就能自己找些書本抄錄、記憶,若能放下面子,替人寫些對聯和家書,還能貼補家用。

    可是,對在場的諸多儒生來說,這些都已煙消云散。

    沒了學識,他們連說話都沒底氣,就像是無根浮萍一樣,內心空虛、恐懼,感到未來毫無希望,很多人甚至有了渾渾噩噩的趨勢。

    「前幾日,我還見過兩個儒生,用光了盤纏,又不願意乞討,唉……」

    幾人正在哀嘆,突然!

    絲絲縷縷的清風從四周傳來,穿過窗子,掀動窗簾,湧入酒樓。

    而後,清風拂面,一桌儒生愣在原地!

    那風中,蘊含著絲絲文思,順著因果鎖鏈,從七竅中融入了諸儒生心中。

    經義文章、學識記憶、心得感悟,重新在心頭浮現,紮下根來,一點一點的擴張,感受著心中記憶的變化,不少人的眼中漸漸濕潤。

    ………………

    韓府後宅。

    張應潮坐在椅子上,等待韓卓的召見,但周圍卻沒有哪個僕人、丫鬟靠近,甚至連奉茶的人都沒有。

    生活在宅門裡的僕從最是有眼色,知道二爺的心腹韓福不待見這書生,又怎麼會有不開眼的人過來呢?

    不過,這種情景落在張應潮眼中,卻是種侮辱,不由心頭火起,臉色慢慢漲紅。

    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傳來——

    「張生,過來吧,二爺正喚你呢。」聲到人至。就見韓福從裡間走出,看了張應潮一眼,眉頭微微一皺,「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這聲招呼,像是在訓斥家丁奴僕。

    張應潮登時就怒髮衝冠,從椅子上站起身,三步兩步走到韓福面前,冷冷的看著對方!

    噔噔噔!

    韓福一時之間,竟被張應潮的氣勢鎮住,連退了幾步之後。才定下神來,惱羞成怒的道:「你要做什麼?難道想在韓府鬧事?膽子不小!」

    「你一奴才,如何敢代表韓府?不過是狗仗人勢!」張應潮留下這麼一句,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去見韓卓了。

    只是他的眼中卻是充滿了悲憤、無奈和淒涼。

    「反了!反了!」韓福卻是面色陡變,被一句「狗仗人勢」給氣得不輕,他更注意到周圍僕從、丫鬟的目光,有種下不來台的感覺。

    「我倒要看看,你這沒有半點學識的東西。怎麼在二爺面前威風!等你再被斥責,少不得要吃番苦頭!」

    話落,他也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但沒走幾步。一縷清風從天上落下,掠過韓福身旁,讓他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發現什麼。

    而那縷蘊含著濃郁文思之氣的清風,已經一路婉轉,追上了邁步而行的張應潮。順著七竅融入其身。

    隨後,張應潮身子一顫。

    ………………

    同一時間。

    在東都的幾家客棧中,蜷曲著的一名名儒生同時一顫。

    在東都的幾條街巷中,幾名失魂落魄的男子抬起頭來,面露驚喜。

    在東都外的幾間破廟裡,幾名骨瘦如柴的書生亦齊齊一震,隨後嚎啕大哭。

    在東都境外,亦有不少心灰意冷的儒生被一陣清風裹住,接著精氣神直接變化,不復先前的消沉。

    ……

    類似的事情,在這一刻,於多處上演。

    一個個儒生的氣運,本隨著文思的離去,發生了偏轉,甚至有的乾脆就行將消散,但在這一刻,文思歸來,重新鎮壓,讓他們的氣運沉澱下來。

    而且,失而復得的喜悅,更是對心靈的一次洗滌,讓眾儒生生出感慨,心境蛻變。

    這種蛻變,順著因果聯繫,逆轉而去,傳入了邱言的生魂。

    這些因果的纏繞,卻沒有拉扯邱言的生魂,反而好似投入火焰的乾柴一樣,在魂中消散,並激起魂內變化,連纏繞在身的抱負因果,都崩解了一小部分,隨後,停滯許久的生魂漩渦,竟是急速轉動起來。

    那些個儒生此刻的情形,也映射在邱言心中,讓他看到了人情冷暖、世事變,不由嘆息一聲。

    而後,生魂成漩,爆發出強勁的吸攝之力,四座書架第一時間就被攝了進去,緊接著,邱言的肩頭三火也搖曳起來,最後都飛了出去,融入其中。

    旋!旋!旋!

    整個生魂旋轉、收縮,最後竟是凝成一點!

    這一點中綻放光輝!

    下一刻,光芒返回肉身軀殼。

    頓時,邱言渾身震顫,血肉沸騰,生機、勁力、靈氣在全身各處翻滾,分出絲絲縷縷,朝著那一點光芒匯聚過去!

    那點光芒連同全身,釋放出一點火焰。

    心火顯形!

    心火周圍,光影扭曲,漸漸構建出一點輪廓,似乎是個篆字。

    很快,篆字清晰,一個「知」字隨之而出,居於魂中,坐鎮一方,邱言頓感心中多了點東西,踏實、厚實,知道是自身氣運被心火鎮壓住了。

    而後,氣運、篆字交纏起來,福祿壽三火亦從心火中飛了出來,這諸多事物交織在一起,越發清晰、凝實。

    邱言意識到了時機到來,便順勢抬手,掐了個印訣。

    「神魂,凝!」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5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滌濯神魂醒,幽懷舒以暢


    隨著這一聲,心火周圍虛影凝實,成就魂影。

    這魂,已不再是生魂,而是神魂。

    神魂的名字裡有個「神」字,而成就了神魂後,也算是能與神祇抗衡,堪比七品神靈,但卻不是這個名字的實質。

    這個神,指的是心神。

    心中之神,是人的思維、念頭、思想。

    前朝韓子曾有過一句「滌濯神魂醒,幽懷舒以暢」,單從字面來看,似乎是在說一個人的心神被洗滌之後,就能身心舒暢,但這句話在修行上卻有著引申含義。

    滌濯心中神的,不是凡水,同樣也是人念,是一個人的前行之道,性修稱為「道心」,命修謂之「拳意」,儒家則稱之為「文心」。

    而且,這種洗滌內心的說法,並非只有這三家,如道家的逍遙子,在《人世間》一篇中,也曾說過「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這裡的「齋」的含義,就是清心,讓內心清虛寧靜。

    洗滌之後的心中,卻也需要有物填充,也就是道心拳意。

    有了道心,就是有了目標,才能前行,若是心中迷茫,自然徘徊不定,而一旦確立路標,則疑慮盡去,方能「舒以暢」。

    此刻,在邱言的魂中,一個念頭就越發強烈——

    「求知!」

    他的這具分身,本就是為了體會人道而入世,這道心自然與此有關,卻又不侷限於此。

    「有根方生,無根便死,我這分身入世,有著緣由,因而才有意義,如今神魂既成,也算是有了雛形。日後不斷充實,才能真正讓根凝實。」

    這麼一想,神魂徹底的凝聚下來,道心藏於其中,心火坐鎮中央,魂中洞也融入火中,渾然一體。

    「歸一境,成了!」

    至此,邱言在修行之道上,踏出了關鍵的一步。邁進了修士第三境,堪比神靈。

    神魂一成,不只是不再受限於陽光,而且能直接消耗心火,以肉身施展咒術、道術,或者建立幻境,不必再刻意出竅。

    另一方面,道術等手段雖受心火約束,可邱言有神靈本尊的香火心念補充。卻是佔了個便宜,不過,卻也不能太過暴露,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而後。神魂抬手掐印,收攏四周的文思痕跡。

    只是一瞬,種種痕跡就迅速歸來,只是房間裡面。卻因為剛才的因果牽引和文思呼嘯,亂成一團,彷彿有狂風過境一樣。

    於是。神魂再動,心火升騰,又掐動了一個道術,感知擴展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頓時,散落的事物紛紛飛起,回歸原處——這以念驅物,其實要到歸一境的第二層次才能掌握。

    歸一境分成四個階段,分別對應七品到四品的神道。

    這第一個階段就是三魂合一,神魂初凝,心火顯形,能肉身通魂。

    第二個階段,人稱魄養魂,能剝離體魄內的精氣、元氣、血氣,從而壯大神魂,更能百日出遊。

    天魂凝聚後,性修修士就已能在白天出竅了,只是還要受到影響,而神魂初聚,雖不懼陽光,但神魂與體魄不能離得太遠,不然就要生出變數,而且沒有體魄氣血的補充,神魂也會逐漸虛弱,撐不了幾日。

    不過,一旦有了魄養魂的層次,神魂就可以承載氣血元氣,也就有所不同了,能離體百日,而且這時候的神魂內蘊氣血,不再虛不可觸,所以能依附在其他物件上,以魂駕馭。

    這裡,邱言的神魂並未依附外物,而是靠著上靈道的道術達成的。

    上善若水,上靈道的道術,也都與水有關,能以水為鏡,記錄周圍情形,再用靈氣借勢而為,從而復原擺設。

    至于歸一境的第三階,邱言也已從黑骷髏的口中得知——黑骷髏是他從遺蛻之地中抓到的神魂,用經義教化,雖收效甚微,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漸漸從對方口中得知了不少性修之道的情報、訊息,結合著翻閱唐萊記憶,邱言慢慢建立起了一套對性道魂修的認知體系,只是還不完善。

    「歸一境第三階段最大的特點,就是魂中生識,也就是神識,而第四階段的特點,就是陽火,此火和神識,都是衝擊更高境界的關鍵,嗯?」

    神魂初成,邱言自然要試著整理一下思路,也好更進一步,只是隨後神魂一動,心火中卻流淌出大量的文章、經義、記憶和感悟。

    「這些……竟是那些個儒生的學識記憶!」

    只是一探,邱言就認出了這些文章記憶和感悟的來歷,隨後念頭一轉,與四周因果鎖鏈相應,很快明白了前因後果。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我牽引文思而去,與那些儒生結下了因果,可這因果卻也有著反饋,在心念牽引文思的時候,留下痕跡,等於將他們的文思記憶都複製了一遍!」

    這樣的變化,邱言也沒有料到。

    那晏王費盡心機,所求的就是這些人的文思,留待杏壇論道、魂入士林時運用,最後卻功虧一簣,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邱言拿到鎮紙後,沒有動這種心思,只是因果牽扯之下,卻是有了這意外收穫。

    「這些文思記憶和心得見解,有很多可取之處,而且還有不少我未曾讀到的書,對我的性修和文道幫助極大,果然是因果有報。」

    邱言自凝聚地魂後,就不斷用四座書架收集文思精神,積累不少,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那些看似普通的讀書人,或許在大部分方面比不上他,可也有自己的長處,此時被邱言得到了之後,借鑑、參悟,對他的道心是不小的補充。

    正當邱言潛心感悟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啪!

    這聲音很低,聲若蚊吶,可邱言神魂出竅,感知靈敏至極,又怎麼可能會遺漏。頓時面色一變,神魂一震,放開了感知,循聲而去。

    這聲音從窗外傳過來的,很容易鎖定,只是當邱言的感知延伸過去的時候,窗外已經空無一物,只有空氣裡還殘留有一絲熟悉的氣息韻味。

    「這是神力波動,莫非剛才有神靈窺伺一旁?」

    這般一想,邱言的神魂蕩漾了一下。心火升騰,火光籠罩整個窗邊。

    「哦?也沒有因果痕跡。」

    疑惑之中,神魂歸竅,邱言的肉身重新活動起來,皺起眉頭。

    「不過,若是神靈,也不該親自過來,更不會輕易弄出響聲,而且既然能不留因果痕跡。為何又會有神力殘留?況且,在這之前,我已經以法訣封鎖了整間屋子,裡面就運用了神道手段。為的就是隔絕神道……」

    想著想著,他越發覺得疑點重重,卻摸不出窺伺者的來路。

    「無論如何,還是小心為上。這裡畢竟不是劍南道,身處中原腹地,神道昌盛。有什麼其他高手也不好說,要儘量避免節外生枝。」

    想到這裡,邱言目光一轉,視線落到了攤在桌上的人參寶寶身上。

    「另外,剛才在那玉盆裡面,我單獨伸手進去,沒有任何發現,反而要透過人參寶寶才能激發裡面的禁制,接觸到聖賢精神,這裡面的緣由,也要找個機會搞清楚才是。」

    這幾年來,人參寶寶每日都要聽邱言誦讀經義文章,以此為樂,通體內外早就有了變化,只是邱言本著順其自然的想法,並未乾涉,但這一次,經過北冥玉盆的接觸,讓他意識到人參寶寶的變化,恐怕並不簡單。

    「另外,那句逍遙子的話語,與前世也有聯繫,再加上先前理宗的事情,讓我有了一點猜測,不過還需要更多佐證,旦夕之間難以得出結論。」

    想著想著,邱言吐出一口氣,平息了心頭雜念。

    「總之,還是先按兵不動,我初凝神魂,也需要好生熟悉一下,且靜觀其變,以不動應萬變。」

    本著這樣的想法,在接下來的三天裡,邱言都是閉門讀書、足不出戶,只是到了第四天,情況卻是有了變化,出現了一件邱言沒能考慮周全的事情。

    「公子,再這麼下去,咱們的盤纏可是不夠了啊。」胡起苦著臉匯報,「這一路而行,雖然有時借宿,可大部分時間還是住店,別的地方還好,可在這東都住店,花費不小,再加上飲食所需,盤纏去的很快,怕是撐不了三天了。」

    「三天都撐不了?」

    自收了胡起二人後,邱言就將錢財交給了兩人打理,並不過問太多,雖然前幾日戴國提到過盤纏的事情,可邱言卻沒有料到,這才幾天而已,問題就出來了。

    「這還真有點麻煩,不過倒也不急……」邱言沒想到自己靜觀其變的想法,竟會因為盤纏之事而被打亂,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了錢,在人世可是寸步難行,不過,想要生財,他也有不少的法子。

    想了想,邱言正要吩咐,卻被從門外走進來的戴國打斷,戴國對著邱言道:「公子,外面來了個姑娘,說是要見你。」

    「姑娘?」邱言聞言一愣,首先想到的就是姬箏,但隨即打消,姬箏先前的一番舉動,分明是不想被人知道和邱言有著聯繫,又怎麼會正大光明的找來。

    一念至此,邱言遂道:「她有沒有自報家門?」

    戴國撓了撓頭,然後道:「那姑娘沒說,不過客棧掌櫃見了她,稱呼其為韓二小姐。」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6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日三省吾身


    「韓二小姐?」

    邱言回憶了一下,沒有在記憶中找到與之對應的人物,甚至連姓韓的人,他都認識的很少。

    「既然來了,總要去見一見。」

    想了想,邱言做出了決定,人家已經登門拜訪了,總不能拒之門外。

    看著邱言離去的背影,戴國嘿嘿一笑,被胡起看到了,面露不解。

    「大哥,」注意到胡起的表情,戴國小聲嘀咕起來,「那過來找公子的小妞姿色不俗,我看啊,咱家公子八成是要走桃花運了。」

    胡起眉頭微皺,低語道:「公子的修為你是知道的,這兩天更是讓人覺得深不可測,似乎是又有精進,你這般在背後編排,若被公子聽到,可就不好了。」

    聽到這話,戴國打了個激靈,趕緊收斂笑容,住口不言。

    邱言搖了搖頭,身後的動靜當然逃不出他的感知,不過這些事不會讓他記掛,他心中所想的還是來人目的。

    這三天以來,他足不出戶,讀書寫字,其實也是修行,是在做心齋,令神魂穩定下來,鞏固修為。

    有了道心,就有了目標,但並不代表著萬無一失。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若不對自身的道有著足夠瞭解,日後被外物和某件事情衝擊,就難免會動搖心境,有讓道心破碎的危險,修為因而倒退,所以必須時常堅定、充實。

    聖賢都說「我日三省吾身」,可見不斷堅定心境的重要性,所以初聚神魂的這段時間,反而算是危險時期,稍不留神,就會讓修為倒退。

    不過,隨著心境的堅定,邱言的意志也越發堅定。整個人流露出來的氣息,開始朝著自身的道靠攏,才會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心境越明,對道的把握越精準,對氣運的把握也就漸漸清晰,讓邱言意識到這次東都之行是一次契機,有危有機,在這期間接觸到的每個人,都有著特定的意義。

    「離卦三變,不知是否都已經應驗……」

    心裡想著。他來到客棧大堂,看到了那個被稱為「韓二小姐」的女子。

    此女面容嬌美,引人側目,但此刻正坐在一桌,狼吞虎嚥。

    她面前桌上,滿噹噹的擺著一疊疊的飯菜,手中的筷子輕輕挑動,將盤中飯菜不斷挑起,然後張開櫻唇一吞。就吞嚥下去,有種饕餮大餐的味道。

    不過,本該是飢不擇食的畫面,但在此女手中展現開來。偏給人一種瀟灑、自然的感覺,不見半點狼狽。

    「嗯?這個女子的腕力不小,而且勁力用的巧妙,顯是有功夫在身的。嗯?有些面熟。」

    走了兩步,看清楚對方面貌後,邱言心中一動。想起自己曾見過此女。

    「這不就是在宣口鎮上,女扮男裝的女子麼?她怎麼會出現在東都?難道是因為晏王的事情找上門來?」

    邱言眼中精芒一閃,感知擴散過去,如今他凝聚了神魂,單論修為,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能夠捕捉到女子身上隱隱浮現的氣息,頓時有了猜測。

    看到邱言走來,女子眼中閃過一道異色,放下筷子,拿著手帕擦了擦嘴,站了起來。

    「邱兄,你來了就好。」

    她看著邱言,開口說了一句,口氣很是自然,給人一種熟絡、親切的感覺,讓人難生惡感。

    然後,女子取出一點碎銀放在桌上,對邊上的小二道:「這些是飯錢,餘下的就賞給你了,不過,你們這飯菜只能說是馬馬虎虎,還是趁早請灶公入夥房吧。」

    那小二哥連連致謝,而大堂掌櫃卻是走了過來,恭敬喊著「韓二小姐」,又問起灶公的來歷。

    女子輕笑一聲:「你派人去劍南道看一看,就知道灶公了,讓我說,我也說不明白。」

    話落,她不再理會掌櫃,走到邱言跟前,也不避諱,如男子般行了一禮,接著道:「看邱兄的樣子,該是認出我了,那小女子就不繞圈子了,我名韓薇兒,是韓逸的孫女,能在宣口和你碰上也算緣分,不過,我這次過來,卻不是因為晏王,而是家祖要見你。」

    「韓逸的孫女?」

    這話在邱言心中劃過,讓他不由一愣。

    「你是韓老相國的孫女?」

    韓逸的名號,就算在劍南也極為響亮,此人當過宰輔,而且非同一般,可稱三朝元老,新帝登基時主動致仕,隨後回到東都,做出了安享晚年的模樣。

    論威望,韓逸不在馬陽之下。

    「不錯,」韓薇兒拍了拍襦裙,「你可以挑個時間去,當然了,如果現在有空,我也可以直接領你上府。」她的動作雖有些唐突,卻顯得落落大方。

    邱言微微皺眉,心下盤算,嘴裡則道:「老相國居然要見我,姑娘能否透露一點,所為何事?」

    韓薇兒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要瞎猜了,宣口鎮的事,和家祖無關,他老人家更不是幕後黑手,況且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

    她說著上前兩步:「自古以來,外儒內法,法家行事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儒家追求天下太平、人人君子,我們法家則希望法統天下、賞罰得當,手段不同,初衷卻異曲同工,我來請你,沒有存著壞心。」

    被人說破了心中所想,邱言也不尷尬,不過,他倒是沒有想到,韓薇兒竟是毫不顧忌大庭廣眾,這般乾脆的道出了自己是法家門人的事情。

    「如此說來,那韓逸韓老相國應該也是法家之人,只是,她的話也不能全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晏王所為,可謂傷天害理,就算是法家也不可能支持這種行徑,如今看來,此女的立場,就是監視晏王,我當時還曾懷疑過那公羊義,沒想到卻漏了此人。」

    梳理了一下思路,邱言點頭道:「能見韓老相國一面,實乃福分,既然他老人家相邀,邱某又怎會拒絕?」

    「嗯,果然有見識。」韓薇兒笑著讚道,隨後抬手一甩。

    唰!

    邱言眼前頓時白光一閃,有一道勁風撲面而來,一件閃爍著白玉光澤的事物迎面飛來。

    心頭一動,他抬手一抓,將那事物抓在手裡,低頭一看,竟是根毛筆,白玉為桿,筆桿中央還寫著兩個——

    春秋。

    這兩個字樸實無華,可是一筆一劃中,彷彿蘊含著無盡信息,微言大義。

    瞬間,邱言的心神就被這兩個字給吸引過去。

    這時候,韓薇兒的聲音從旁傳出:「這根春秋筆與文宗鎮紙、北冥玉盆一同使用,效果更佳,可助公子提升文思,精粹文心,為日後的會試增添助力。」

    邱言聞言,抬頭看了過去,眼神凌厲起來:「那鎮紙和玉盆,果然是你們送給晏王的,既然如此,這竊人文思的事情,恐怕與你們也脫不了干係。」

    韓薇兒還是笑著,從容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東西怎麼用,全看個人,與贈物之人有什麼關係?」

    「此乃詭辯之語,不過無功不受祿,這春秋幣還有玉盆、鎮紙,邱某正該物歸原主。」邱言說著就要轉身上樓,將東西還回去,沒有一點留戀的樣子。

    那兩件物件雖然珍貴,但邱言拿到手裡,主要是為了將文思還給諸生,如今已經達成目標,正主有出現了,自然沒有強留的道理。

    但韓薇兒隨後的一句話,卻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邱兄,不要急著還東西,我也不瞞你,這東西你給了我,我就只能還給晏王,到時候他又拿去做什麼事,可就輪不到我管了。」

    聽到這句,邱言轉身看去,從韓薇兒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看到的卻是認真的意境,對方顯然沒有撒謊。

    邱言眯起眼睛,彈了彈手指,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既然如此,那邱某就先隨姑娘前往韓府,拜見老相國吧。」

    話落,他轉頭看向樓梯口,喚了一聲,接著一臉尷尬的胡起和戴國就走了出來,邱言將手中玉筆交給兩人,吩咐了一句:「將此物放好,然後去我包裹裡取出一幅字,去城中書齋變賣,留做盤纏。」

    「邱兄盤纏不足?」這話讓韓薇兒聽了去,她立刻湊了上來,「何必變賣字畫,字畫能值幾個錢?若有需要,我……」

    邱言擺擺手,打斷對方,一點都不留情面,只是道:「這事與姑娘無關,還請帶路。」

    韓薇兒蹙起眉來,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點怒火,不再言語,轉身就走,邱言則跟了上去。

    韓府位於內城,多是達官顯貴的居所,而邱言落腳的客棧則在外城,東都城大,這一路走去,倒是花了不少的時間。

    等到了韓府門前,卻有個僕從匆忙的跑來,見了韓薇兒,躬身行禮,隨後又看了邱言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馬公子聽說您回來了,剛剛就來了,一直等到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後面就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薇妹,你回來怎麼也不和派人給我說一聲?」

    話聲中,穿著深衣的英俊男子從側門走出,迎面而來,到了跟前,他瞥了邱言一眼,問道:「這位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7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人作祟,文染修路


    看著眼前情況,聽著對方的言語,邱言大致能猜出,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僕從口中的馬公子,同時,也是韓薇兒的追求者。

    馬公子雖正詢問邱言名字,但卻沒有一點將邱言放在眼裡的意思,這並不是蔑視,而是實實在在的不放在心上,就像是走在路上看到小貓小狗時,投過去的目光一樣。

    「這個馬公子應該出身份不凡,此人姓馬,看這樣子,家世不凡,在東都有一定的勢力,還與韓家有著聯繫,莫非……」

    就在邱言思考時,韓薇兒已將邱言的名字告訴了對方,同時又轉過臉來,對邱言道:「邱兄,這位是馬宛,他的祖父正是當今宰輔馬陽、馬大人,與我韓家乃是世交。」

    「果然如此。」

    這話肯定了邱言的猜測,接著他上前行禮,想要為馬陽當年的幫助致謝。

    可那馬宛只是渾不在意的回了一禮,注意力就移回了韓薇兒身上,看的邱言連連皺眉,心下有了不滿:「這馬宛既然是馬老相國的孫子,家學淵源,怎麼這般沒有禮數,就算心慕韓家女,可行禮問候的時候,也不該這般敷衍,顯得沒有教養。」

    這樣想著,邱言後面的話就沒有繼續說出。

    另一邊,韓薇兒打斷了馬宛的慇勤話語:「我知道馬兄想和我印證所學,不過眼下我還有事,要帶著邱兄去面見家祖,有什麼話,還是等會再說吧。」

    這話說得乾脆,說完後,韓薇兒也沒耽擱,吩咐僕人領馬宛去廂房等候,接著就引著邱言過側門入府。

    看著韓薇兒離去背影,馬宛面露遺憾。眼中流露不捨。

    這時,另一扇側門中走出一人,青衣烏帽,儼然小廝打扮,見了馬宛表情,上前道:「孫少爺,怎麼就讓韓小姐走了?這些天您茶飯不思,不就為了見人家一面麼?」

    馬宛回過神來,先朝著周圍看了幾眼,見沒人注意。然後壓低聲音道:「小聲點,若是讓人聽了,風聞不好。」

    原來,這位馬家少爺對韓家小姐一往情深,一聽說其人回來,就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那小廝聽了,眼珠子一轉,又道:「可是因為那個書生?那些說書人講的故事裡,都說這些白面書生。常為人面首,富家小姐被他們的花言巧語一騙,立刻不分東西,投懷送抱。有的直接就行了苟且之事,少爺您可得當心點。」

    馬宛聽了這些,面色微變,露出擔憂和惱怒之色。但嘴上卻斥責道:「不要說這些有辱斯文的話,是韓老相國要見那書生,韓小姐只是領路。」

    小廝隨後則道:「那個書生一看就沒有官職。何必勞煩韓家小姐去領路?再說了,能入得韓公之眼的人,還能普通?公子可知此人姓甚名誰?」

    馬宛這會兒有些心生不寧,下意識的就道:「是個叫邱言的書生。」

    「邱言?」小廝做出思索模樣,「這名字有些耳熟,對了,我想到了,老太爺當初旅居南疆時,不是就有個叫邱言的書生登門求學麼?聽說,那書生靠著老相國的教誨和人脈,拿了劍南道的解元,後來受薦來了東都,要投靠別家書院。」

    「嗯?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馬宛的面色登時難看起來,「此邱言若真是彼邱言,那他受了我家大恩,來了東都卻不先去拜訪,反而來到韓府,莫非是想另攀高枝?那豈不是吃裡扒外?」

    他心中本就有著猜疑,被小廝這麼一番說辭攪的心神不寧,怒火升起,心起惡意,卻是沒有想到,為何自己的一個長隨,會對這些事情如此清楚,連來龍去脈都能理清。

    怒氣衝衝的馬宛,自認為碰上了個知恩不報的書生,對邱言有了成見,隱隱覺得對方心術不正,對自己的心上人還有這非分之想,惱怒異常,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帶著小廝過門而入,找了間廂房靜候。

    馬宛的感官變化,卻牽動了一條因果鎖鏈,令邱言神魂微顫,心中隱有所感。

    「嗯?府裡剛剛生出了一絲針對我的敵意,非常濃烈。」

    此時的他,正隨著韓薇兒走過一處開間,沿途僕從不少,見了韓薇兒都是笑著招呼,而韓薇兒也一一回禮,不見半點架子。

    走了幾步,迎面走來三人,為首的是名氣態不凡的中年男子,韓薇兒停步行禮,口呼「二叔」,然後給邱言介紹道:「這是我二叔韓卓,是朝廷裡的大官,官至工部郎中。」

    「原來是郎中大人,學生有禮了。」邱言順勢行禮。

    工部為六部之一,分管營造、水利、交通以及各項大型工程等,工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職,論待遇,相當於邱言前世的地級市市長,而且多有實權,一般負責督建具體事務,看似不起眼,卻是個容易出政績,而且油水豐富的職位,在陞官和發財方面有先天優勢。

    「你就是邱言吧?」見了邱言,韓卓臉露微笑,和善點頭,「我聽說過你,劍南道解元,寫得一手好字,官家評價你是國之賢才,對你期許甚高,今日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

    寒暄了兩句,韓薇兒就道:「二叔,你這是去見馬宛吧。」

    「不錯,我與他父親有段時間沒見了,他今天來府上,是要去慰問一下,再介紹兩個賢才給他認識,對了,邱賢侄等會見過了父親,若是有暇,不妨也來一敘。」

    聽了這話,邱言將目光移到其人身後。

    他早就注意到了韓卓身後的兩人,這是兩名書生,其中一人隱隱和自己有因果聯繫,不過並不強烈,即將消散,只是一想,邱言就猜出了緣由。

    「這人先前定是被晏王奪過文思,被我物歸原主,因而才有牽扯。」

    念頭落下的同時,那兩人上前見禮。與邱言通報了姓名後,隨著韓卓離去。

    看著韓卓離去的背影,邱言心裡生出感慨:「我雖有解元之名,但身無官職,而這韓卓是正五品的大官,位列中樞,可其人言語間禮數週全,相比之下,那馬宛就差了太多了。」

    不過,他當然知道。韓卓雖然嘴上誇他,其實只是客套,並不是真將自己當成一回事,兩人的身份地位、民望聲望都有差別,想要平等對話,還需些時日。

    等三人走得遠了,韓薇兒小聲說道:「那個張應潮,先前遭逢大難,最後有貴人出手。方能時來運轉,他深記此恩,說有朝一日定要相報。」她說完這些,笑著看著邱言。

    這韓薇兒知道鎮紙和玉盆。更監視過晏王,當然知道里面的來龍去脈,能猜出一些事情。

    邱言卻是面色不變的道:「知恩報恩,這是人道的正常秩序。該當如此。」

    聽邱言這麼說,韓薇兒一愣,便不再多說。兩人又前行幾步,來到韓府後宅的一座書房前。

    這座書房,坐落在一座獨院裡,院裡種著花草,有股出塵的味道,門前立一老僕。

    韓薇兒上前一步道:「武爺爺,我把人帶來了。」

    那老僕慈祥的看了韓薇兒一眼,點點頭,然後道:「老爺吩咐了,人來之後,就可以進去見他,不過二小姐您就不能跟著了。」

    「這個我懂,爺爺又要擺架子了嘛。」韓薇兒嘻嘻一笑,說出讓老僕有些無奈的話。

    邱言見勢行禮,然後推門而入。

    等房門關上,老僕眼中閃過一道精芒,對韓薇兒道:「二小姐,此人確實不凡,您和他打交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這個我心裡有數,」韓薇兒笑著回應,「不過,這邱言行事還算有著章法,倒是能夠結交。」

    ………………

    走進書房,映入眼簾的是兩層的書架,以及牆上的字畫,給人以文風之感。

    隨後,邱言頓感肉身一沉,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有種阻塞的感覺,甚至連天靈上都生出沉重之感,像是被重物壓在頭頂,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神魂出竅,難免要費些功夫。

    嘶嘶嘶……

    突然,邱言體內神魂一動,耳邊響起陣陣低語,像是有幾十、上百人在耳邊輕聲誦讀經義。

    「好濃郁的文思之氣!」

    放開感知,邱言立刻明白了種種異變的原因所在,下一刻,魂中洞傳出香火心念,包裹神魂,偽裝成一般念頭,他的魂修氣息驟然消失,周圍的壓力和低語也隨之不見。

    「這個屋裡,隱隱盤踞著一絲秩序,能排斥方外之力。」

    心裡想著,邱言朝前看去,在裡面的書桌後,看到了一個高大身影。

    「你就是邱言?嗯,有點門道。」

    韓逸從位上站起,走了過來,一步一步,腳下很穩,給邱言一種錯覺,彷彿是一座高山在靠近。

    「好驚人的氣勢!這韓老相國該不會也是修士吧?」

    閃過這個念頭,但下一刻,邱言就捕捉到了韓逸身上衰退的精氣神氣息,知道對方只是名普通老人,未行修行之事。

    與此同時,韓逸的目光在邱言身上掃過,皺起眉來:「你的文思成就了文心?不簡單,不過,卻不夠純粹,顯是沾染了魂修。」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臉露惋惜:「可惜了,如此一來,你這文道追求也就不再純粹了,不能一心一意。」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5-8 12:47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修者以外而養己


    「文道追求不能純粹,不能一心一意?」

    聽到這一句,邱言心裡一動,長久以來的一個疑問泛上心頭。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如馬陽那樣的大儒,在讀書、寫字的時候,能調動周圍秩序,甚至單純言語,都能讓靈氣共鳴,讓邪魔辟易,可其人本身並未修習神通之法,甚至很多的大儒,全身心的為學,分不出精力去練功習武,以至於肉身脆弱,只要讓武人近身,就要受到威脅。

    不過,那些能有所成就的大儒,雖然沒有走修行之路,卻都已領悟文心,也就是跳過了修士的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直接有了道心拳意。

    而且,如今邱言自己也已經凝聚了道心拳意,所以也意識到,大儒們只要有心,隨時隨地都能讓魂出竅,甚至越過種種繁瑣,直接成就神魂,乃至更上一層樓,衝破瓶頸,到達更高境界。

    這絕非戲言,而是他們的積累太過於龐大了,經史子集早就充斥心中,隨時都能產生蛻變。

    可是,無論是馬陽,還是趙秉承,又或者是此時站在邱言面前的韓逸,都沒有這樣做,依舊讓魂魄散在血肉裡,還是肉身凡胎,他們在大部分時間裡,表現出來的,只是凡人老人的層次。

    當初見到馬陽時,邱言尚不覺得奇怪,而見到趙秉承時,對方也沒有表現出太多威勢,彷彿只是個尋常老儒,而此刻見到與先前兩人地位相當的韓逸,對方雖然氣勢不俗,甚至身上文思噴湧,充斥整座書房。連邱言的神魂都能隱隱受其壓制,可依舊還是凡人。

    這韓逸卻有可能不是儒家宗師,而是法家之人!

    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馬陽、趙秉承卻是一樣,所以邱言一直以來的猜測。不由浮上心頭——

    「莫非,文道追求,與性修之道有著衝突?」

    直到此刻,聽到韓逸的一句話,邱言的這個猜測,才算有了塵埃落定的可能。

    那韓逸聽到邱言的反問。搖搖頭,指著一旁座椅道:「坐!」

    「學生謝過老相國。」邱言也不追問,順勢走了過去,而韓逸則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等韓逸坐下,邱言方才落座。

    「你叫邱言?我之前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前幾日你釋放了被奪文思。我才找人詢問,略微瞭解了一些,才知道你的事情。」

    韓逸微微一笑,屋子裡的凝重氣氛瞬間消散:「劍南道解元、字有神韻。能把字寫出神韻,說明心有所想,而你現在既然凝聚了文心,說明心中有道。有想有道,不錯,不錯,難怪面對文思,也能身心不動,將之釋放。」

    「果然是因為此事,才將我邀來。」

    邱言心下稍定,在得知韓逸邀自己相見的時候,他就在猜測原因,列出了幾種可能。這釋放文思正是其中之一。

    想了想,邱言最後搖頭道:「將文思物歸原主,其實並不值得稱讚,換了旁人,只要也曾寒窗苦讀、心有良知。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失去文思之人的苦楚,就能做出正常選擇。」

    「難得你能有這番見識,不過,很多人只會悲己,事情不落在自己頭上,終究沒有切膚之痛,所以常常被眼前之事矇蔽了心神,只圖一時,而失一世,所以,才需朝廷制定律法去約束他人,彌補人道缺失。」

    韓逸也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之後,忽然提起另外一事:「我聽說,你對我大瑞的律法爛熟於心,在宣口鎮,曾用以斥責晏王親兵?」

    邱言回道:「爛熟不敢說,不過學生幼年時,家貧書少,正好家父當時在縣衙給人做文書,所以能接觸律典刑統,就拿來讀了,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這一段話乃是實話,不過讀背律典刑統的邱言,卻不是現在的這個,只能算是另類的遺產,被邱言繼承了。

    邱言之父邱宗林,當年在衙門做文書,只能算是幫差,不是真的做了刀筆吏,因為按照大瑞律法,胥吏和胥吏之子,都不能參加科舉,邱宗林不會自毀前程,更不會連累兒子,不過他畢竟有著功名,所以在衙門裡構建了點人脈,能接觸到律典刑統。

    大瑞的雕版印刷耗費不小,一般人家難以承受,不過官府不在此列,曾組織過大規模的印製,這律典刑統就是其中之一,每個衙門裡都放有一道兩套,厚厚的幾本,排成一排,供官員刑名翻閱。

    編訂這一套律典刑統的,除了隨太祖平定天下的謀臣外,還有天下大定後展覽的名士,所以,這一套書限於用途,算不上文采風流,但也有不小的價值,文通字斟,所以邱宗林才會讓兒子去看、去背。

    「原來是這麼回事,」聽了邱言的敘述,韓逸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這也是你與法有緣……」

    隨後,韓逸似是談興頗高,竟是提出了幾條律法,來讓邱言解答,又或者說出一條,讓邱言接上下句,儼然是在考校所學,讓邱言生出一種上了考場的感覺。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簡單內容,到了後來,韓逸甚至會說出幾件案件的處理方案,讓邱言判斷是否合理。

    這樣的事情,對從未升堂判案的人來說,算是個難題,就算邱言也不例外,好在他有香火心念,能瞬息解析,又有前世記憶可做參考,所以都一一回應。

    邱言的答案,有的讓韓逸連連點頭,有的則讓對方陷入沉思,也有讓這位老相國搖頭皺眉的。

    等一炷香的時間下來,邱言竟是感到思緒清明了許多,那隱藏起來的神魂,漸漸和周圍文思有了一絲聯繫,道心拳意得到了些許補充,登時明悟起來。

    「是了,我的道心拳意。以知行為本,這『知』是求知、認知、致知,而行卻不單純是自己執行、施行,還有讓天下人遵行的意思,而律法豈不正是實現工具?」

    就在邱言轉念的時候。韓逸突然停下了話語,他看著邱言,點了點頭,笑著吐出一句話來:「盡之以法,質之以備,你雖不是法家出身。但文心裡有著法家氣息,演習此道,定可有所成就。」

    盡之以法,質之以備。

    語出法聖的《愛臣》一篇,其意為「用法律規範他人的一切,準備種種措施來督責他們」。算是法家思想的鮮明體現。

    「這老相國是在點醒我。」

    明白了這點,邱言從位上起身,朝韓逸行了一禮道:「多謝老相國教誨。」

    韓逸笑著擺擺手:「不必謝我,我這也是為了自家學派的傳承,你雖學於儒家,又走了修行之道,但有著才學。日後上了朝堂,總歸能執掌權柄,而且與你相談,可知所學甚博,能言善思,是個讀書種子,當學法,可惠世,我老了,能為大瑞做的事情不多了。」

    聽了這話。邱言生出敬佩之意,同時抓住時機問道:「修行之路和文道是否有著衝突,學生機緣巧合得了些傳承,並不深悉其中奧秘,還望老相國能指點一二。」

    「其實。你已經有所察覺了,等日後文思越濃,自能發現緣由,不過既然問出來了,那我就與你說一說吧。」

    韓逸端起手邊茶杯,輕綴一口,然後才道:「修行之道,無論命修、性修,都是聚集外物來滿足自身,命修要直接些,需天材地寶和天地靈氣,而性修雖是隱蔽,可也需要不斷蒐集各種學說、法門,來點醒自身,作為心境積累。這種道走到最後,只能成就一人,最多雞犬升天。」

    說到這,韓逸突然閉口不言,但所說之言,卻像是道閃電,將邱言心中迷霧擊散,讓他的思緒清晰起來。

    其實,這裡面的道理並不深奧,只是隔了層紙,偏偏是思維死角。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咚咚」敲門聲,那老僕的聲音傳了進來——

    「老爺,您該休息了。」

    邱言聞之,凝神朝韓逸看了過去,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疲憊之色,心下瞭然。

    「韓老相國雖然學問精深,但畢竟是肉身凡胎,看似健壯、精神矍鑠,但年紀大了,精力自然衰退,連續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其間還興致頗高,當然耗費心神。」

    一念至此,他便順勢告辭。

    韓逸也不挽留,而是道:「以後有空,可以來我這坐坐。我二子正宴請年輕後生,裡面也有出色人物,你不妨過去看一看,說不定能有收穫。」

    「自當從命。」邱言說完這話,就退了出去,老僕則是走了進來。

    「邱兄,怎樣?見了我爺爺一面,可有收穫?」門外,韓薇兒依舊等在那裡,見面就問。

    「獲益匪淺。」邱言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韓薇兒笑了笑,「我爺爺的學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對了,二叔剛才派人過來,問你願不願意過去,他想介紹些人給你認識。」

    「既是韓大人相邀,又豈能推辭。」邱言說著,與韓薇兒離開此處。

    ………………

    書房裡,略顯疲憊的韓逸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隨後對老仆道:「武迎,將書架第二層的第三個盒子拿出,等會交給邱言,讓他研習幾日。」

    「嗯?什麼!」武迎聽聞此言,面露驚訝之意,但旋即斂去,低頭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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