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9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30 22:53
卷四 展翅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尿

  正當趙亮等人在吟風頌月這時,距離他們三里地之外,燕雀湖的邊上,徐灝狼狽的躲在一棵樹上。

  天曉得把一群男人騙進了八卦陣,剛想把認識道路的趙亮拐走,竟在山洞中的岔道里,撞見了正在地上撒尿的咸寧公主朱智明。

  結果被惱羞成怒的朱智明一路追殺,李冬他們又不敢攔著,反而幸災樂禍的看起了熱鬧,徐灝一路狂奔,在這裡幸遇女俠常寧公主朱智春,揮斥走了咸寧。

  想燕雀湖所處的位置,皇族和徐家的親戚關係,一連遇到兩位公主並不稀奇。五位公主中,永安公主下嫁廣平侯袁容,即袁氏的親哥哥,生下了兒子袁貝。

  永平公主下嫁富陽侯李讓,沒幾年也生了兒子,取名李茂芳。駙馬府和公主府都在附近,燕雀湖自然王公貴族公用的消閒去處。

  安成公主則下嫁給了西寧侯宋晟長子宋琥,人遠在甘肅。而咸寧公主歷史上會下嫁給宋晟的次子宋瑛,但歷史出現了偏差,就算沒出現偏差,朱智明也得三年之後出嫁,現在年紀還小。

  樹下的常寧公主朱智春排在第五,實則年紀比朱智明大了好幾歲,因為是庶出的緣故身份排在下面,按年齡排行應該是四公主,生母是位尋常嬪妃。

  有意思的是朱智春在歷史上朱棣為了籠絡沐家,把她許配給了沐皙,兩人皆是庶出,彼此算是門當戶對,不過朱智春年僅二十三歲時不幸病故。

  徐灝錯點了鴛鴦譜,但也鼓動兩位公主早在北平時勤練武藝,堅持鍛鍊的朱智春或許壽命會大大增加,也未可知。

  雖然朱智春是庶出,朱棣卻很疼愛她,其人賢淑聰明。史稱謙恭謹慎,動止有禮,通曉「孝經」、「女則」、「列女傳」,是個乖寶寶。而真實的朱智春則是個蔑視禮法,一心嚮往遊俠生活的混混公主,出身皇族不得不壓抑著真性情,大概這也是她為何鬱鬱而終的緣故。

  沐皙曾遭受過情劫,如果沒有徐灝的出現,也只是個玩世不恭的冷酷男,奉旨成親自然會對公主表面彬彬有禮。骨子裡則冷冷冰冰,成為一對怨偶的幾率很大。

  總而言之,一切都因徐灝而變得不同了。此刻藏在樹上的他就頗為納悶,怎麼咸寧就跑到自己家呢?偏偏還在山洞裡撒尿?不合常理。

  等了半天的朱智春不見他下來,揮舞著一柄寶劍胡亂砍著樹叢,催促道:「怎麼著下不來了呢?」

  表哥表妹認識了整整十年,故此朱智春在徐灝面前也不藏著掖著扮淑女,早已破罐子破摔本性流露。

  躲在樹葉裡的徐灝答道:「我身上的紐扣都被咸寧給撕了個稀爛,敞胸露懷成何體面?」

  朱智春說道:「這可奇了!以前夏天時也不是沒見過你游泳。再說方才你就那個樣子在我面前,這會子倒計較了。」

  「呵呵!非也非也。」徐灝一邊眺望周圍,尋找朱智明那惡霸的蹤跡,慢條斯理的說道:「游泳時你們還小。沒什麼關係。剛才是性命危在旦夕之間,無暇顧及,如今壞蛋跑了,咱們孤男寡女授受不親。」

  朱智春聽了很無語。哀聲道:「我的少爺,你可酸死我了。要不你把腰帶解下纏在衣服上,大約也不至於赤身露體了吧?」

  「有道理。你等著。」徐灝不緊不慢的弄起來,他壓根就不信咸寧會走遠,指不定姐妹倆給自己挖好了什麼坑呢,傻瓜才會自動跳進去。

  好半天不見他下來,朱智春越來越不耐煩了,就聽徐灝咳嗽一聲,說道:『了不得了,更下不去了。「

  朱智春氣道:「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問了一句,再也聽不到對方的答應,把個公主嘔得直冒火,嚷道:「你怎麼不下來,你到底說話呀!」

  徐灝拖延了半響,才低聲低氣的道:「剛才我尿了。」

  朱智春頓時愣住了,怎麼可能呢?一位殺伐果斷的大將軍會因一介女流而尿了?簡直不可思議!眼珠一轉明白過來,看來表哥是看破了計謀,故意磨蹭時間呢。不過真噁心,連溺尿的藉口也能想出來,真服了他不在乎丟人現眼。

  「尿了也下來,有什麼大不了的。」朱智春捂著鼻子叫道。

  徐灝說道:「不行,我還是繼續呆在樹上,等自然風乾吧。」

  「哼!」朱智春撇著嘴找了個石頭想坐下休息,隨即察覺身處於下風頭,趕緊走到了另一頭。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一個時辰過去了,朱智春幾次忍不住又生生的坐住了,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睡了一覺的徐灝暗道邪門,到底為了什麼?至於這樣子死死糾纏。忽然就見不遠處的花叢裡跳出一個人來,可不是咸寧朱智明麼,氣呼呼的嚷道:「下來吧,我不揍你了。」

  「這還差不多。」徐灝心滿意足的從樹上滑下來,拍著胸口說道:「我對咸寧有錯在先,常寧則救我一命,我這人做事講究,你們有什麼為難的事,只管說,哪怕上山捉虎,下海擒龍,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也替你們去幹了。」

  就見朱智春把眼皮子挑了一挑,涼涼的道:「那好極了!我想要崑崙山上的蟠桃,你給我摘回來。」

  徐灝聽了,皺著眉,咧著嘴,搖著頭道:「這樁事卻難。」

  「那你吹什麼牛。」朱智春站起來拉著妹妹的手,說道:「我們出來好半天,肚子餓了,你給我們做飯吃。」

  「小時候見了我親親熱熱的叫哥哥,長大了卻你你我我的。」徐灝嘆了口氣,擺明是被表妹們訛上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認命道:「走吧,我請你們下館子。」

  朱智春嬌笑道:「正因為你是我們表哥,才不客套,宮裡規矩多如牛毛,你就別計較了。」

  「那邊有個小院子。來時看到現成的米肉。」朱智明笑嘻嘻的指著南邊。

  結果一走就是小半個時辰,天都黑了才走到地方,徐灝也不知道誰會在紫禁城附近的御苑裡蓋了一座茅草屋,其實三人都曉得自己的護衛暗暗跟了上來,卻權當落難孤身三人組。

  趁著月色,徐灝找到廚房,木案上的油燈明顯昨日還有人點過,把捻線剔了出來,點亮了燈。

  「什麼這麼香?」

  徐灝鼻子嗅了嗅,轉身掀開灶上的大鐵鍋蓋子。好嘛!燜煮了一鍋的肘子和兩隻大肥雞,大砂鍋裡的米飯坐在湯罐口上,還是熱騰騰的,籠屜裡蓋著一屜雪白噴香的大饅頭。

  桌子上的作料一應俱全,徐灝不禁笑道:「真是體貼。」

  不用問都是她倆打算體驗下農家樂,徐灝洗了手忙碌起來。這邊姐妹倆在屋裡聊天,朱智明詢問在樹下時的經過,見朱智春勉強說著,緊皺著雙眉。她心里納悶,問道:「姐,你怎麼了?」

  朱智春皺著眉站起,捂著肚子說道:「忘了叫人放置淨桶了。」

  朱智明明白過來。笑道:「我的姑奶奶,你是要撒尿呀!去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哦!外頭有男人。」

  「真粗俗。」朱智春沒好氣的數落一句,憋得臉色很是難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朱智明出主意道:「這麼大人了,撒溺何須淨桶?就算叫人去給你取來,一來一回你能憋得住?跟我過來。」

  扶著姐姐走到裡間。要替她四處找找可以代替的東西,下面人倒是沒忘了放置洗手盆,裡頭還有滿滿的清水呢。

  「就它了,你等著啊!」朱智明端著水拿到了房門口,潑在了院子裡,進來把銅盆放在炕沿跟前,催著姐姐小解。

  姐妹倆無需顧忌,朱智春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當此時也顧不得了,忙忙的解開了裙子,褪了中衣,用外面的衣襟擋在前面,然後蹲了下去,儘可能的不出現動靜,並且不時的咳嗽翻弄衣服製造雜音,良久等完事了,輕鬆自在的問道:「你方便不方便?」

  心中暗笑的朱智明說道:「我也得撒一泡了。」低頭一看笑了,也不知姐姐憋了多久,銅盆的容量也小的點,幾乎都裝滿了,只好伸手端起來又潑在了院子裡。

  她小解的方式絕對灑脫,本來穿的就少,一身男人裝束裡外只有兩件,把外衣一脫扔在炕上,裡面是見短袖小衫,褲子往下一順,稀里嘩啦的尿了起來。

  那動靜都能嚇跑貓狗,而且朱智春還在一邊看著呢,就見妹妹兩條俏生生的長腿,雪白粉嫩不亞於自己,屁股又俏又圓又小巧可愛。

  她倆出生於北平,自小燕王妃諸事纏身也沒空仔細管著她們,身為北方女兒天性透著豪爽,尤其是朱智明一派天真,沒有一般女子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性子。

  完事了剛出來,就聽徐灝在院子裡喊道:「呼,呼,好燙!快開門。」

  說著,他已經推開了遮掩著的房門,端著一盤子熱氣騰騰的饅頭撿來,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又把煮好的肘子和肥雞,那一鍋的米飯分作二三趟都搬運過來,還調好了蒜末醬油等調料。

  徐灝也沒有分席的習慣,朱高熾知道了能咋地?拎著菜刀把肘子切開。

  大概這頓飯是兩位公主渴望已久的,做飯的人是普通百姓,見到民間美食眼睛冒出光來了。

  朱智明嚷道:「這兩隻雞不用切了,我聽說撕著吃才香。」

  「說的沒錯,撕著吃是香。」徐灝笑著說道,就要下手去撕雞。

  朱智春卻想起他那兩隻手來,因撒尿整理過褲襠,不管真假也不成,忙說道:「那你兩隻手算了吧。」

  「我明明洗了手,算了,我再去洗。」從善如流的徐灝轉身進了裡屋,要在銅盆裡洗手。

  朱智明慌忙叫道:「你不許在那盆裡洗手,哎呀你別用。」

  奈何已然晚了,徐灝還笑道:「水不涼,還是溫的。」

  此舉把個朱智春羞得就要大笑,趕緊轉過身去,朱智明則絲毫不在意,只說了一句:「你就洗了手,也不准撕雞。」

  因人人都解了手不乾淨,她倆去院子裡找水井,水井沒有有水鋼,湊合著洗了手,而徐灝則覺得怪怪的,不禁抬起手聞了聞,頓時無語,又不好說出來,若無其事的出去洗手了。

  美美的飽餐一頓,吃完飯泡了一壺茶,三人坐在院子裡聊天,看著天上的明月,徐灝問道:「晚上不回去,沒有事嘛?」

  朱智明答道:「說了和你在一起。」

  徐灝頭疼的道:「我就知道!行了,今晚的事我替你們兜著。直說吧,為了什麼事,別跟我繞圈子。」

  朱智春柔聲道:「表哥,我們倆也想像青霜和翠柳一樣,一輩子不嫁人。」

  徐灝沉默下來,大抵他心裡多少有數了,這年頭真正看得開的女人都不稀罕嫁人,哪怕彼此情投意合,婚前和婚後絕對是兩個世界。

  二女見他不說話了,心也懸了起來,若說誰能成全一位公主不嫁人,天底下也就眼前這位了。

  徐灝想了想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你們也別急著下定論。這樣,我會求聖上不賜婚,任由你們自己去挑選駙馬,哪怕是寒門子弟,只要你們願意,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就不嫁人好了,公主不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真的?」二女激動起來。

  「真的。」徐灝鄭重其事的點頭,連自己的表妹都護不了,豈不是白穿越了?

  其實此事說難天大的難,說簡單則異常的簡單,不過要說服朱高熾而已,至於群臣,干卿底事!管天管地管得著公主的親事,無關江山社稷和宗室傳承,吃飽了撐的才會妄加干涉。

  看著她們的興奮發狂的樣子,徐灝趕忙說道:「我可沒說不嫁人了就能自由自在,別想著離京,想都別想。」

  朱智明歡歡喜喜的問道:「那我們要去遼東呢?和堂姐一同上路。」

  徐灝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要說公主出門不是事,可未出閣的公主就不妥了,靈機一動,說道:「這別指望我,有本事去找你們堂姐。」

  很沒義氣的把爛攤子扔給了朱巧巧,徐灝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道:「行了,咱們一起回去。今後你們找我就去家裡,別在這外頭,萬一被人撞見可怎麼得了。」

  朱智春說道:「放心吧,這裡不可能有閒雜人等。」

  徐灝冷哼一聲,說道:「沒有下次了,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朱智明見狀吐了吐舌頭,她哪裡知道,徐灝躲在樹上時特意派出人手,探聽朱高燧是否回京了,要不然他絕對不可能跟著過來。

  隨隨便便和兩位公主胡混,朱高燧趁機告狀或放出風去,無疑會是一樁驚天大醜聞,後果難料,這也是為何儘管她們時常去徐家,徐灝卻很少露面的原因,畢竟這是古代。

  在古時別說未婚男女一個桌上吃飯了,一路同行也不行,這種事根本說不清楚。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30 22:5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30 22:55
第六百九十八章 第一貴公子

  話說薛文應邀去了徐家新宅,一整天不見徐灝的身影,這兩天他偷偷和富三等人來往,結識了幾位有名的相公,心裡不免有些忐忑,生怕徐灝知情後有意疏遠了他。

  他便鼓動妻子請客,請了沐凝雪和趙亮的夫人陸氏等,又請了丈母娘孫氏與兩位表侄女,請了同僚王輝的陸氏夫人,與其大姑娘並兩位少奶奶。

  這王、趙兩家的陸氏夫人是嫡堂姐妹,其中王輝的妻子乃是御史陸宗汝的堂妹,陸宗汝現在是薛文的頂頭上司。

  王夫人親哥哥名叫陸宗淮,現任四川知府。而趙亮的妻子是陸宗汝的胞妹,髮妻病故後,經薛文的撮合娶了陸家女作續絃,王家的陸夫人今年三十一歲,趙家的陸夫人今年二十五歲。

  薛文的丈母娘孫氏今年四十多歲,也是老丈人陸域續娶的,陸域乃是陸氏宗族的一房房長,陸家在金陵也是一響噹噹的郡望。

  起初薛文沒有發跡的時候,陸家沒人瞧得起他,逢年過年座位都是在堂下,連進屋的資格都沒有,這兩年自然反了過來。

  丈母娘孫氏生得風流窈窕,年輕時頗有姿色,是個直性子的爽快人,與丈夫琴瑟和諧但性情悍妒,娘家也是官宦大族,嫁過來時就有些看不起丈夫,又為了他前妻遺下來的三個寶貝,都是絕世無雙,時時刻刻見之心煩。

  陸域有功名在身,做了十幾年的翰林院編纂,他前妻容貌很是醜陋,等娶了孫氏這位美貌佳人,自然當著菩薩一樣供養,小心翼翼的呵護備至,言聽計從,老夫少妻也是常態。

  孫氏就生了薛嫂子一個閨女。愛若掌珠,當初她執意要把閨女嫁給薛文,不知受到親戚們多少的嘲笑,如今則證明了她慧眼如炬,又被親戚們為之津津樂道。

  富三也在邀請之列,一大早,陪著妻子王氏做了馬車朝著薛府而來。

  走著走著,忽然後面追上來一群車馬,先是一對開路校尉,接著是十二位身穿盔甲的騎士。後面是一輛四個輪子的龍紋紫綾車,旁邊開著門。

  王氏側身往外一看,電光火石一閃就過去了,就在這一閃之中,見是位風采如神的俊逸青年,若朝陽之麗云霞,若凡風之翔蓬島,面上無須,才二十來歲的年紀。

  一併而來的還有富三的青白二位姨娘。急忙探身出來追看,有別於丈夫喜歡押戲的美少年,一身的胭脂氣,都心說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看他身穿著繡蟒暗紅色的長披風。玉冠朝履,胯下一匹通體純白的大宛良駒,身後跟著三十匹的親衛,馬上的騎手都是簇新一樣顏色的飛魚服。接著又有十幾輛四輪馬車,車上坐著些千嬌百媚的女孩子,在後面又有四五輛大車。車上裝些箱子衣包並茶爐酒盒等物。

  就連那些趕車的人,都是一身的綢緞衣褲,綾襪緞鞋,雄糾糾的好不威風。

  三位婦人痴痴看了好半天,這才想著這是什麼人,這樣的排場?王氏忙問道:「老爺可知道這個人?」

  和車伕坐在一起的富三說道:「那就是英國公家的徐三爺。」

  趕車的家人說道:「京城有幾句口號,人人常說的,云南沐王府,甘肅宋國公,城裡一個輔,城外一個勇,四家加一起,比不過金陵三公子。

  那徐公子家裡小的不知底細,只曉得城外蕭家村的老宅,那房子周圍就有三四里地,我認識管牲口的爺們,曾聽他說鄉下就有一百幾十匹馬,七八十個大騾子,奶奶您說人家闊不闊?」

  富三笑道:「當然闊了,前些日子他給秦淮眾名妓從良,花了不下三萬兩銀子,想這個手段,誰趕得上他?」

  白姨娘咋舌道:「真闊,但他家父母由他這樣,不管他麼?」

  趕車的道:「姨娘你真是孤陋寡聞,徐三爺當年可是追隨燕王靖難的大功臣,那國公爵位本來應該是他的,不過是父親在世而已,不消說身為當今的心腹,故世的徐太后是他的親姑姑,聽說皇后娘娘當他是親兄弟看待,人家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天底下無人可比。」

  青姨娘問道:「那他現在是什麼官?可娶妻了?」

  富三說道:「他一個下人知道什麼!這位徐三爺名叫徐灝,今年二十多歲了,精通武藝,文墨上也很好,腦袋更是不用說,指揮大軍運籌帷幄多次取得大勝,在軍中名望很高,在朝中也是排得上號的名將。祖上魏國公徐爺爺的功勞就大,真正的豪門子弟,十八歲在宮裡當差,高皇帝賞了個正五品的錦衣衛鎮撫,當今登基後官拜正一品的左柱國,正二品的驃騎將軍,中軍都督府的左都督,現在左都督辭去了,只保留著正一品的武勳。

  人家家財沒有數兒,愛花錢會花錢,其實他本人不驕不傲,極為和藹可親的一個人。外人每常看著他那樣的氣焰排場不敢親近,而曉得底細的人則清楚他其實最不喜張揚。

  那年娶了沐王府的千金郡主,嫁妝就有百萬之數,他夫人真生得天仙似的,相貌只怕要算天下第一了,而且賢淑無雙,琴棋書畫件件精通。據說還有七八十個丫頭,都也生的如花似玉,通文識字作詩作賦,所以徐三爺不樂意外出,真真一天到晚樂在家裡,等閒難得一見。

  這可是京城頭一位貴公子,咱家和他還有一點親呢,族中的富二伯家的堂妹嫁給了他堂兄弟。」

  白氏故意問道:「那他喜好相公麼?」

  「呃。」富三頓時苦笑,搖頭道:「別說喜好,生平最是厭惡男人。」

  三位婦人邊嘆邊贊,一時間不禁悵然若失,白姨娘小聲道:「瞧瞧人家的相貌體魄,嬌妻美妾那是人之常情,就憑不喜相公這一點,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如意郎君了。」

  「就是。」青姨娘難得和她意見相同,「瞧咱家老爺,真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王氏幽幽一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到了薛府,管家引著馬車從側門進了二門,下了車,面前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從穿堂往裡面走便是正廳,兩邊各有六間廂房,繼續往後走,不多一會兒到了內宅門前。

  薛文早已站在門口迎接出來,富三搶前幾部拱手作揖。論官職二人一樣。

  女眷則由內宅管事婦人領著進去了,薛文帶著富三去了書房,距離內宅只隔了一座院子。

  富三看了下屋中的擺設,中間用楠木冰紋落地八寶櫥間開,上手一間小臥房,鋪了一層木炕,四幅山水小屏風,炕幾上有一個自鳴鐘。外邊一張檀木書桌,幾張雕漆椅子。中間放了一個大銅煤爐子,牆上擺滿了當朝文臣的字畫。

  坐下品了口茶,富三問道:「莫非我先來了?」

  薛文笑道:「有人早來了,因至親所以進了內宅。一會兒就會出來。」

  「應該的。」富三點點頭,其他人不太清楚,以徐三爺和薛文的交情,兩家稱得上通家之好。所以徐灝先去內宅拜訪下嫂子是應該的,而像他這樣的身份,連宮裡的嬪妃公主王妃都不會迴避。更遑論其她人了。

  事實也是如此,聽說徐灝進來了,沒有一個跑的,反倒一個個興致高昂。

  倒是徐灝渾身不自在,趁著凝雪和薛嫂子等夫人客套之時,一溜煙的沒影了,薛嫂子喊他不住,也無可奈何。至於薛家那對活寶舅哥,笑嘻嘻的進來請安,女人們馬上一臉厭棄,薛嫂子趕緊把人給打發了出去。

  一群女眷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家長裡短,隨著而來的兩位少奶奶神色萎靡,一臉漠然,同為女人無不心中同情。

  丈母娘孫氏見都是親戚也不避諱,打來了話匣子,「我家白頭的大姑娘嫁不得人,也不用說了。老大媳婦的父親是太醫院的御醫,大家瞧瞧她的模樣,齊齊整整伶俐聰明,嫁過來後見了那樣的丈夫。唉!成天想著自尋短見,被我好一番的苦勸,媳婦怨自己命苦,跑回了娘家。」

  沐凝雪靜靜聽著,心中陪著嘆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一輩子算是完了。

  一邊的王氏等女人頻頻打量她,彼此交頭接耳,這樣的場面見多了,她也不以為意。

  大舅哥媳婦乳名巧姑,回了娘家後不肯走,他爹是個很古板的道學先生,醫術上頭自然也有限,卻錯有錯著的因醫術不精沒有遭到殺身之禍,將自己的閨女訓斥一頓,給送了回去。

  巧姑沒有辦法,大舅哥肝火旺盛房事頻繁無度,那大紅鼻子和一臉的紅疙瘩在巧姑臉上蹭來蹭去,鬧得她有些無法忍受,再說十四五歲的年紀也受不了夜夜**。

  如此把一個陪房的丫頭送給大舅哥收了,這丫頭選得好,人極為長得也嬌媚。大舅哥用了幾次覺得很不錯,似乎是什麼名器之類,愛如珍寶,他也有自尊心,清楚妻子不待見自己,兼且木頭似的也無趣,從此一心一意的寵溺起小妾。

  巧姑恨不得他們天天膩在一起呢,一絲一毫的妒忌也沒有,獨自一個人住著,侍奉婆婆非常孝順,背地裡則感嘆命苦,時常以淚洗面。

  小舅子娶的是巴氏,閨名叫做來鳳,其父親乃是貴州人,自小當兵屢立戰功,四十多歲升為了百戶,全家住在松洲府。

  巴家是誤信了媒人的謊話,所以把愛女嫁給了小舅子,來鳳也長得十分俊俏,桃腮杏臉,腰細身長,因父親自小寵愛,性子驕縱脾氣不太好。

  十六歲就嫁了過來,本以為文官之子一定是位風流佳婿,要模樣有模樣,要溫柔有溫柔,要文采有文采,反正應該啥都有,對此滿心期盼。

  誰知洞房花燭夜一看傻眼了,猴頭狗腦的一個人,一說話期期艾艾的還是個結巴,當場就哭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30 22:56
第六百九十九章 紅而光

  來鳳不滿意,小舅子卻一萬個開心,嬉皮笑臉的爬上床,要給她脫衣服,來鳳忍受不了惡形惡狀,劈手就給他來一個大嘴巴。

  捂著腫起半張臉的小舅子怒了,揮舞著拳頭也想打新媳婦,奈何人家自小練過武藝,趁著他到近身的時候,索性當胸一拳,兜襠一腳,把個小舅子打得仰面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讀書人的小舅子慫了,張口大罵好男不跟女鬥,爬起來賭氣就往外跑,被伴送婆等陪嫁的家人媳婦,陪房的丫頭們一起拖住了,好說歹說把姑爺的人留下,又勸了一陣巴姑娘。

  要說小舅子尖嘴猴腮的長相很大眾,非是見不得人的那種,人頭也不算矮身材也湊合,不像他哥哥那麼特殊。可滿懷期望的來鳳就是看不上他,心裡因極度的不平衡,導致的氣不過,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也知道自己太冒失了。

  剛成親怎麼能對丈夫動手呢?不但鬧起來不好看,兼且娘家又遠,無法照應自己,心灰意冷的,遂冷著臉忍耐不語了。

  氣呼呼的小舅子兀自指手畫腳的亂說亂話,被自家婆子一把捂了嘴,幫著他們脫下衣服卸了妝,一堆女人再三的和解,這才走了。

  當晚小舅子怕了,媳婦武功太厲害,再不敢去觸霉頭,躲在一邊睡了一夜。

  此後一連數天,奶娘每天苦口婆心的曉以大義,說什麼就算丈夫長得不如意,那也是各人前定的姻緣云云,來鳳也是個聰明人,如今木已成舟還能怎麼樣?一樣時常獨自灑淚。

  小舅子見她脾氣好了些,這麼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婦,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晚上趁著妻子熟睡,偷偷解開了她的衣裳,來鳳心不甘情不願。可吵鬧起來誰會站在她這一邊,哪有做妻子拒絕丈夫的道理?何況還是剛剛成親,乾脆躺著裝睡,暗暗念叨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要說她也挺期待的,青春少艾的姑娘對洞房花燭夜沒有不好奇,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十分感興趣,男女這方面都一樣,大不了閉著眼睛享受唄!

  隨著衣服被扒光了,白羊似的來鳳免不了心如鹿撞,如果丈夫在這上頭稱心如意的話。那也湊合著可以抵消了他的庸俗。

  哪知道小舅子什麼事都鄙視兄長,自以為強過對方,唯獨在這件事上沒有大舅哥勇武,好半天不得其門而入不算,當汗流浹背的剛入了門,已然是涕淚縱橫了,那小東西完全柔如繞指。

  這下子不但小舅子又急又愧,巴姑娘也又氣又恨,想來時母親和奶娘詳細說過房事的種種。可見丈夫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如此薛嫂子娘家滿門怨偶和一位幽怨的白髮閨女,令人聽了心裡嘆息。

  今日徐灝連雨詩等女眷都一併帶了出來,特意讓她們散散心,其他家的女眷本也對容貌自負。但這個不如意那個不順心,加上徐家女人懂得精心保養,一對比馬上高下立判。

  眾人暗暗讚嘆,沐凝雪風采如仙。容貌清如浣雪,疑不食人間煙火;蕭雨詩郎潤清華,外妍內秀。一等一的落落大方;晴雯豔如桃李,天生風流顧盼之間神采飛揚;芷晴秀若朝霞,目清神明外柔內剛,風姿綽約;麝月媚妍婉妙,和順如春,天賜的內媚入骨,而香菱香萱一對沒心沒肺的姐妹倆,二十出頭出落的粉妝玉琢,我見猶憐。

  人人都說徐三爺有福氣,在場的太太夫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丈夫清一色的喜好相公,連大舅哥和小舅子也未能倖免,當然這在達官貴人家乃是不足一提的小事。

  不管如何,徐灝在外頭潔身自好的名聲人盡皆知,這方面就沒有可比性了,正常的有錢人,家裡妻妾成群外頭養著外室,逢場作戲的妓女相公不知凡幾,論好色徐灝在金陵真的排不上號。

  所以吃飯聽戲的時候,巧姑和來鳳不時長吁短嘆,看看人家的男人,再看看自家的男人,這一輩子算是白活了,早知這般可憐際遇,還不如投到徐家做個丫頭呢。

  類似這般場合,也是個相親大會,前來打聽徐家事的太太都被蕭雨詩擋在了外面,沐凝雪鬆了口氣,安安靜靜的坐在薛嫂子身邊,芷晴湊到跟前說說笑笑,她和薛嫂子交情極好。

  不多時有人相親成功,幾位夫人頻頻取笑,鬧得那小姐羞不自勝,低著頭幾乎要哭出來了。

  孫氏笑道:「這是終身大事,不要害臊。」轉而又說到:「我這個媒做得好麼?你們兩家都應該感激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分毫不差。比不得我家裡的兩個廢男,已經害了兩位姑娘。」

  薛嫂子皺著眉,又不好阻攔大嘴巴的親媽,沐凝雪見狀說道:「嫂子不妨事。」

  「唉!」薛嫂子只能報以苦笑。

  這邊小陸夫人問道:「你們兩位少奶奶性子如何?為人和氣嘛?」

  「怎麼能和氣?」孫氏面帶冷笑,「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可不會幫著兒子說媳婦不好!我自己也看著過意不去。大房呢,她外面一味忍耐,什麼委屈皆悶在心裡,我倒是得意長媳婦,當她是親閨女對待。二房的性子比我還燥,對我也很孝順,想我們家老二更不如老大,嘴裡嘮嘮叨叨的也說不清楚,毛手毛腳的不安分,我常聽到他挨媳婦的打,打得滿屋子叫喚,滿院子跑,我也只好裝著聽不見。

  瞧瞧她花枝般的美人,天天和個猴兒作伴,能不生氣嗎?這上頭我是最明白的,不比人家護短,就只有自個的兒子好,凡事都是媳婦的錯。當然了,瞧瞧各位太太生的好兒女,幸好我還有自己的寶貝閨女和兩個好媳婦。」

  這話說的幾位太太都笑了,沐凝雪有心和巧姑來鳳說說話,又不知該說什麼,弄不好還會被人家誤以為有心氣人呢,其實這方面她自己也有不順心,說一千道一萬,畢竟沒有女人會願意丈夫身邊還有別的女人。

  外宅,徐灝漫不經心的應付薛文介紹的客人,什麼名字籍貫家世等等,左耳朵進右耳多出。

  有陸家幾位所謂的名士,趙亮的弟弟,巴百戶的長子巴林,巧姑的堂哥沈醫生等等,此外還有一班人,徐灝一個也不認識,聽說都是些有名的風流書生。

  趙亮的弟弟徐灝認識,名字叫做趙品今年二十二歲,比趙亮小了十歲,聰明絕世博覽群書,他認得大舅哥和小舅子,喜歡出言戲謔對方。最近選了知縣,即將要赴任去了。

  巴林是從松江府來看他姐姐的,他的相貌與來鳳一樣俊俏,今年才二十歲,文武皆能,因厭惡姐夫一家子,情願住在旅店裡,倒是和薛文的關係不錯。

  徐灝默不作聲的任由薛文引薦,客氣的點點頭,每個人都對他誠惶誠恐的大表仰慕之意,人的名樹的影,徐三爺的名頭實打實搏出來的。

  趙亮說道:「怎麼還有人另坐那邊?大家就算不熟悉,坐在一處也很好。」

  薛文說道:「沒辦法,我兩個小舅子與眾不同,沈大哥還不要緊,能容得了妹夫,我實在怕巴老三一見他們,就要鬧起來。」

  巴林冷道:「薛大哥,這就是你的不該,既然請了這麼多尊客,就不應請那兩個惡客,教人食不下嚥,不過看在裙帶上的情分,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徐灝看了他一眼,暗道有種就把姐姐接回家呀,讓小舅子寫一封休書,有什麼可怕的?但也清楚巴林大概不是不敢做,而是沒這麼想過。

  趙品卻笑道:「無妨無妨!我們今日就並在一處,為什麼食不下嚥,有了他昆仲,還勝過四書下酒呢。」

  「搬過來,搬過來。」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有這麼多賢士,又有徐三爺這尊大神,巴老三想必不敢動手。」

  眾人就見巴林確實有些敬畏徐灝,他家教淵源自然和士林中人不同,徐灝的事蹟知之甚詳,是以不敢造次。

  薛文只好把桌子並在一起,好在他家裡的大廳夠大,團團坐了二十多人不嫌擁擠。

  徐灝讓趙亮坐了首席,他坐在次席,趙亮曉得他的脾氣也沒推辭。上菜的時候,徐灝就見外面搭起了戲檯子。

  席間推杯換盞,趙品見大舅哥臉上的疙瘩更多了好些,喝了幾杯酒,那紅鼻子通紅光亮。

  有了幾分醉意的趙品向來持才傲物,兼且徐灝趙亮等人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整個京城一向橫著走。

  趙品指著沈醫生笑道:「天下又紅又光的,是什麼東西?不准說好的,只能說頂髒的東西。」

  沈醫生馬上明白了,他一樣不滿妹夫很久了,笑道:「你且說一個樣子來。」

  趙品用筷子敲著酒杯,說道:「紅而光,臘盡春回狗起陽。」

  眾人忍不住一笑,大舅哥瞪了他一眼,說道:「惡用是口口者為哉?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

  沈醫生不理會他的之乎者也,笑道:「我也有一句,紅而光,屎急肛門脫痔瘡。」

  眾人大笑,巴林懶洋洋的道:「我也有一句,比你們說的略要干淨些。紅而光,酒糟鼻上懸中央。」

  趙品笑道:「不好,教你說穿了題,以後便沒有文章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30 22:58
第七百章 推車

  徐灝既沒有和眾人一起取笑二位舅子的心情,也沒有聽戲的心思,更沒有點評小旦的嗜好,面無表情的自斟自飲。

  富三原本還想套套近乎,結果被徐灝冷冷掃了一眼,訕訕的閉了嘴。也只有趙亮等朋友和他說話,他才會開口說一兩句,大家見他興致不高,也就罷了。

  忽然李冬匆匆走過來,低聲說道:「李芳昨晚暴斃了。」

  徐灝隨即站起身來,對薛文說道:「我有件急事要先走一步。」

  薛文問道:「什麼事?」

  「有親戚死了。」徐灝隨口解釋,又和趙亮等人挨個打了招呼,留下親衛只帶著三五人匆匆離去。

  內宅的沐凝雪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起身帶著女眷告辭,一番忙亂自不必言。

  這邊徐灝先一步抵達自家隔壁的公主府,心裡有些怪異也有些慶幸,搬家主要是因為李芳四處散佈徐家佔據他家的牢騷,他不想給人話柄,這才新蓋了一座宅邸,誰知道眼看就要物歸原主了,這傢伙卻莫名其妙的死了。

  徐家的新宅已經基本修完,眾多親朋好友都去看過,比現在的宅子還要好,要不然誰會相信圈禁在家的李芳之死與他無關?

  徐灝暗暗納悶,即使李芳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夜夜笙歌也不至於暴斃。忽然想起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吩咐沐云去順天府一趟,派些人手過來維持治安,又吩咐人在街上搭建靈棚,以便市井好漢們前來弔唁。

  整個公主府已經亂的不像樣子,到處都在忙著披麻戴孝,徐灝長驅直入見到了臨安公主,姑姑雖然悲傷但還能克制住,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一個勁的念叨總算是給李家留了骨肉。

  徐灝看著被奶娘抱在懷裡的孩子。眉清目秀一點都不像李芳,好在她娘茍氏長得好,不知情的都被蒙在了鼓裡。

  問題是李善長一世英雄,總不能讓他的後代被人冒名頂替吧?

  同樣心有不甘的徐翠桃拉著弟弟走出來,說道:「不行,那孩子必須得弄走,留著他的性命也就是了。」

  「我知道了。」徐灝點點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正好讓二姐的兒子繼承家產地位,至於茍氏等不守婦道的女人。一併打發走人。

  徐翠桃走了,打理外事的李茂來了,神色悲傷,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哥哥,李家全族凋零,如今只剩下他這孤零零的一支了。

  李芳也拉著他朝被圈禁的院子裡走去,邊走邊恨恨的道:「我覺得兄長死得蹊蹺,人在壯年怎麼能突然暴斃?肯定事出有因,不信你聽。」

  隔著一堵高牆。徐灝仔細聆聽裡面有許多婦人的號哭聲,說道:「沒什麼奇怪的,不都是哭聲麼?」

  李芳說道:「兄長之死定有不明,小弟雖不能聆音察意。也還能分辨一二。這些女人皆是兄長的妻妾舞姬,大多哀而不傷,隨著眾人不得不哭,不過乾哭而已。這也是人之常情。另外還有數人的哭聲不哀傷,聲音隱隱帶著驚懼,我料定裡面有文章。唯有一人哭得死去活來,情真意切,此事必能在她身上找出原因。」

  徐灝驚訝的看著李芳,沒想到他還有這份本事,做學問明顯屈才了,說道:「這事容易,我馬上調來刑訊之人,不難查個水落石出。」

  李芳悲痛的道:「一切有勞哥哥了。」

  徐灝不禁苦笑,論輩分他得管李芳叫聲姐夫,可李芳年紀比自己小二歲,實在是叫不出口,而李芳也喊哥哥喊習慣了。

  這時沐凝雪趕過來,有數位公主也到了,整個家裡人聲鼎沸,來的人好歹也得嚎幾嗓子,李家雖然沒什麼直系親屬,可架不住親戚一樣不少。

  徐灝沒有去看李芳的棺木,緊急召來張鸞吹和李素娥等心腹錦衣衛,一邊準備刑堂,一邊安排人手混進守靈的女眷中。

  結果哭得最悲傷的不是別人,正是茶館老闆李裕的媳婦。

  此事還得從頭說起,自從李芳被圈禁之後,每天讓女人們脫光衣服變著法的取樂,沒幾天被宮裡派人嚴重警告,不得不收斂,光屁股的那些時日,其中只有兩個人不必脫,一個是正妻茍氏,一個就是初戀情人李氏。

  火燒教堂之時,他有兩個手下出力甚多,一個叫做李三,一個叫做李四,都是市井窮漢,情願跟著他回家。

  李芳認為是患難之交,得義氣為先,便做主點了兩個丫頭水五兒,水六兒許配給了他們。問題是錯點了鴛鴦,短短幾天,市井之徒的李三膽子大,一早就和水六兒私下裡有一腿,李四則和水五兒時常眉來眼去。

  李芳的妾婢多達數十人,他再好色也只是一個人,女人們沒廉恥的混賬事做得多了,誰還知道什麼羞恥?李芳是不論白日黑夜,興之所至見人就上的。

  公主府本來有些宦官,時間久了老的老死的死,李芳兄弟都不喜歡家裡有不陰不陽之人,那些男子平日裡一個不許進內宅,可惜被圈禁的日子,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誰還在乎什麼家規?

  是以不單單水五兒水六兒各有私夫,其她人也都有,就連茍氏自己還有幾個相好呢,大家心照不宣的一起合夥瞞著李芳。

  李三李四都是壯漢,下面的傢伙非常粗雄,腰間也有力氣,各自有了老婆之後,二女笑言說何不互易其夫呢?也能各隨心願。

  兩個男人能不願意嘛?反正都被李芳用過多年,戴了龜名無所謂了,兩下就換了。自從換了後,二女乾脆遇到誰就是誰,一個名義上的老公,一個心裡的老公,久而久之發展到都是老公,或者三人一起,或者四人一起,在一個炕上其樂融融。

  而其她女人私下裡也各有相好,互相幫著隱瞞,誰也不會告了誰的秘密。但到底僧多粥少,也有些膽小的女人不敢與人偷情。

  其中就有李芳的小妾鄒氏,相貌平平生過一個女兒,那一年被另眼相看,不想女兒不久夭折了。

  李裕的媳婦進來後,李芳便獨寵初戀一人,其她人不過視為玩物而已。鄒氏也就此被打入了冷宮,懷恨在心有意出軌,她聽說其她人背後都有副夫,奈何不知誰和誰之間是地下夫妻。兼之其貌不揚,比她好看的比比皆是,有幾次忍耐不住故意精心打扮一番去勾引男人,非但沒有勾上手,反而被人笑話她東施效顰。

  以至於鄒氏氣得半死,乾脆整日裡暗暗打聽隱私,一心要拿別人的姦情,然後稟報李芳好出口惡氣。

  這一日她四處尋覓,不知不覺走到李四家裡的窗前。聽到裡面聲音怪異。

  進去順著門縫一瞧,就見李三同水五兒在地上的春凳上弄,李四則和水六兒在炕上大戰,鄒氏看看這一對。看看那一雙,眼睛都看花了,褲襠濕了一片。

  觀賞了半天,春心蕩漾的鄒氏感覺男人們要不行了。隨著幾聲低吼,拔出了那朝思夢想的傢伙,鄒氏同時打了一個哆嗦。整個身子都麻了。

  奈何這是正常的夫妻,就算互相私通想李芳也不會在意,李三李四都是他的好兄弟。

  有心現在闖進去吧,人家都已經完事了,不但不能分一杯羹,恐怕還會被嘲笑一頓,遂咬著牙,拍了拍胸,兩條腿好似癱了一樣,只得慢慢的一步步回到房裡,倒在床上氣惱了半日。

  她不甘心,就把此事告訴了另一位小妾袁氏,說李三李四的傢伙有多麼的粗大,用手比給袁氏看,把過程描述的津津有味。

  起初袁氏聽了毫不在意,等聽說二人竟有如此之具!怒了,憑什麼兩個丫頭能夜夜享受,做姨娘的反倒是獨守空閨?好生可惡。

  袁氏說道:「你繼續留心打聽,他們要再一起做那事,你來告訴我,我去拿住他們,到時定有好處給你。」

  鄒氏心中暗喜,便日日留心上了,這一天李芳和初戀請旨出城踏青,所有妾婢跟放了假似的,各自去找自己的對偶,鄒氏也不想著捉姦了,見水五兒水六兒笑嘻嘻的挽著手出了內院,她隨後跟了上去。

  偷偷一瞧,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四個人正在摟抱親嘴呢,忙飛一般跑回去,遠遠見到了袁氏,氣喘吁吁笑著打了個手勢。

  袁氏同她一同過去,走到門前一推,連門閂都沒落下,隨手開了,好傢伙!兩個丫頭並肩跪在炕上,兩個男人在她們身後,那場面好不令人上火。

  袁氏的地位在家裡僅次於茍氏,背後有娘家撐腰,茍氏素來不喜管事,被圈禁後更不愛管了,大事小情都是袁氏負責,所以下面人都怕她,再來水五兒水六兒皆是她的陪嫁丫頭。

  不管怎麼說,互換丈夫也是醜事,四個人嚇得一起赤條條的跳下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鄒氏狐假虎威的小聲訓斥她們,而袁氏則一聲不吭,先往李三李四的胯下一看,果然是兩件好棒槌,心癢難搔的坐在炕邊,假意怒道:「你們瞞著我做這樣的勾當,該當何罪?」

  四個人唬的不敢作聲,低著頭一臉懺悔。袁氏忽然嘻嘻笑了起來,一來忍不住了,二來怕耽誤了時間,笑罵道:「你們幾個奴才,有這樣的好東西,為何不來孝敬我?」

  也是因身處於高牆之內,外面的禮法道德都淪為了擺設,一輩子都出不去了,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鄒氏也笑道:「你們兩個淫-婦,只顧著自己受用,你們奶奶真白疼你們一場了。」

  四人馬上放下心來,水六兒嬌笑道:「早就想孝敬奶奶了,因也不見有什麼出奇的,怕奶奶不稀罕,故此不敢。若奶奶不嫌棄,隨便叫他們盡力伺候。」

  李三李四迫不及待的站起來,上前就要替袁氏脫衣服,袁氏忙說道:「大白天脫什麼衣服?你們要幹什麼?滾來。」

  見奶奶這光景還假模假樣的,兩個丫頭不由分說一左一右的架住她,袁氏順勢一副被逼的模樣,身子一歪倒在了炕上,很快被扒得精光。

  水五兒對李三說道:「你好好服侍奶奶。」

  李三還懷疑是在做夢呢,那可是高不可攀的姨娘呀,笑容滿面的就要上前。

  袁氏對著李四說道:「你們也弄夠了,今日你去伺候伺候鄒奶奶。」

  李四雖然不喜歡鄒氏,也只好奉命走了過去,而鄒氏急急忙忙的扯去褲子,兩條腿架在男人的肋下,來了一出懶漢推車。

  水五兒一邊看一邊湊趣道:「有一個笑話,一偷兒入室行竊,正值夫妻在行房。就聽妻子問道:『這叫做什麼名色?』丈夫答道:『這是懶漢推車。』過了一會兒,妻子哼哼唧唧的笑鬧。

  偷兒忍耐不住急得滿地亂走,被丈夫聽見了,大驚失色的道:『怎麼有腳步聲?是誰?』偷兒回道:『是走路的。』丈夫詫異的道:『你為何在人家屋裡來回走路?』偷兒說道:『你能在床上推得車,難道屋裡走不得路?』」

  當天袁氏和鄒氏心滿意足,從此之後,一等李芳睡覺或和人行樂,二人趁機偷偷摸摸的去前院鬼混。

  這一次她倆鬼鬼祟祟的走了出去,恰好被初戀李氏看見了,下意識的跟著過去,在院門外四處望瞭望不見人影,心說管人家的閒事做什麼?

  一轉身,過來個十歲的小丫頭,李氏問道:「看見袁奶奶了沒有?」

  小丫頭說道:「先見奶奶同鄒奶奶到了李大叔家裡,這一會兒沒看見。」

  李氏素來聽聞妻妾們背地裡無所不為,有心一探究竟,悄悄的尋到李三家房前,見門關著,翹起腳往窗戶裡一看,驚訝的捂著嘴。就見李三在炕上扛著袁氏的兩條腿,好似拉扯風箱一樣,呼呼的動來動去,水六兒還在背後邊推邊笑。

  李四則和鄒氏在旁邊懶漢推車,水五兒在旁邊笑看著,就聽鄒氏親祖宗親哥哥親爹爹親漢子的隨口亂叫。

  李氏連忙抽身回到房中,坐下心想就算這院子裡傷風敗俗慣了,可總得有個家法吧?丫頭不知羞恥也還罷了,做小妾的怎麼能也做這等下賤的勾當?大白天同丫頭老婆兩個奴才在一處苟且,也算沒臉面之極了。

  可是此事對李芳說了不好,不說又不好,她初來乍到就揭發她人,或許會犯了眾怒。隨即又想著連此等下流事都做了,難保哪一天主僕勾結禍害家裡,還是得說出來,讓男人好歹有個防範之心。

  當晚李芳到她房中,李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李芳起了疑心再三盤問,李氏便把看見的事情如實相告,並勸道:「如今誰都出不去了,你又背著大罪,每天和妻妾放縱也就罷了,一旦此事傳揚出去,那你的性命可就真的難保了。等改日親眼見到,把兩個奴才驅逐出去,如此沒有醜名也沒有禍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01
第七百零一章 判刑

  李芳有一種背叛感,他不是一點不知家裡面的混亂,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群玩物沒什麼好計較的,但發生在兩位肝膽相照的兄弟身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聽了李氏的話,此後數日隱忍在心,可沒有那麼深的城府,見了袁氏和鄒氏忍不住臉色很是難看,動輒發脾氣,異於往日。

  這令袁氏不免心驚肉跳,遂再輕易不敢去找李三李四偷情,因此沒被抓到把柄。

  又過了幾天,李芳一想到自己兩個小妾被好兄弟聯手大肆玩弄,女人如衣服不要緊,奈何等哪天出去講給人聽,那自己在江湖上的名頭豈不全完了?他還指望著母親給自己求情,朝廷網開一面,出去享受萬人敬仰的滋味呢,再說祖傳的宅邸就要物歸原主了,越發的在權貴子弟面前揚眉吐氣。

  鬱悶之餘喝了一頓酒,醉意湧上來要喫茶,鄒氏看不出火候,還在想著爭寵,迅速倒了一杯茶,笑嘻嘻的扭著腰送過去。

  李芳頓時怒從心起,姿色好的袁氏偷人也就罷了,你一個姿色平平的也給老子戴帽子,豈有此理!連茶也不接,而是照著她的臉打了一拳,打得鄒氏一個踉蹌,茶杯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怒氣勃發的李芳罵道:「你這淫-婦,你死了男人,老子好意收您進來,給你吃給你穿,也還有些情意到你,結果你竟背著我偷人,還沒廉恥的又做牽頭。同其她淫-婦一起養漢,他娘的。」

  越說越怒。他起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鄒氏蹲在地上連喊救命。

  李芳打出了野性,乾脆一把踹到對方,將她的褲裙扯的稀巴爛,照著露出來的下身用鞋底一陣亂打,鄒氏殺豬似的大叫。

  那些妾婢聽見動靜都趕了過來,就見姨娘的屁股蛋子通紅通紅,更可怕的是下身也被連續重擊。那個慘樣就別提了。但她們各懷鬼胎也不敢去勸。人群中的李氏暗暗叫苦,就怕男人不慎說出自己的名字。

  妻妾們不敢相勸,水五兒和水六兒也是兩個蠢人,擔心鄒氏牽連到自己身上,一起上去拉住了李芳,說道:「爺您糊塗了?這是哪裡無中生有的話?我們成日在一起閒話做針線,哪來的漢子給她養?你兩個兄弟難道是擺設不成?」

  這句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李芳徹底暴走了,揮手給了水六兒一拳,又一拳打在丫頭的鼻子上,頓時鮮血直冒,雙手捂著臉就跑。

  水五兒也想跑,卻被李芳一把抓住她的長發。使勁撂倒在了地上,拳腳如雨點似的往下打,又專門照著下身狠狠踹過去,罵道:「你們聯手偷漢不要臉,當老子不知情麼?還敢跳出來替她分辨。今日打死你們。」

  面無表情的茍氏和袁氏等幾個寵妾心裡無不有鬼,袁氏是做賊膽虛。其他人也覺得話裡有因,誰都不敢出頭了。

  好在李芳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打了一會兒自己先沒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嚷道:「來人,把這三個淫-婦扒去衣服,吊在院子裡,老子今晚要掏出她們的心肝下酒。」

  袁氏坐不住了,說道:「哎呀!老爺怎麼撒起酒瘋來了?養漢也是能賴人的?你親眼看見了麼?鬧出人命可怎麼得了?」

  李芳一躍而起,指著她罵道:「好呀!你這賤人總算出來護著她們了,虧你還有臉說話,吃魚又嫌腥,養漢又撇清,說的就是你。你沒有和李三李三弄麼?你還同鄒氏那賤人一起弄,水五兒水六兒兩個淫-婦推,當老子不知道嘛?」

  袁氏頓時啞口無言,然後惱羞成怒的大哭道:「沒良心,我幾何時偷人了?哪個王八淫-婦成心挑唆?老娘今日跟她拼了。」

  李芳叫道:「你還敢惡人先告狀,老子打死你。」

  說完就要撲過來打人,其她人見不像個樣子,趕緊上前抱住他,而李芳的酒意上了頭,迷迷糊糊的堅持不住了,茍氏見狀說道:「快把老爺扶回房歇息。」

  就聽李芳兀自叫道:「今晚老子暫且放過你們,明日我就把李三李四吊起來拷問,看他們招不招?等招出來了實話,老子不剁碎你們這幾個淫-婦,我就不是李芳。」

  如果是旁人或許能當做一時酒話氣話,問題是李芳是誰?一聲吆喝能動員數千好漢的道上大佬,誰敢不信?

  半夜三更時,整個院子寂靜無聲,袁氏叫來鄒氏和兩個丫頭,在西間裡屋低聲道:「此事他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這下完了,明日必定拿他倆審問,一旦嚴刑逼供出來,咱們六個人的命都難保,以他惡性子是說得出做得出的。反正咱們都被禁在高牆裡,乾脆先下手為強,殺了他一個,救了我們所有人。」

  水六兒心驚膽顫的道:「我們不敢主張,聽從奶奶的吩咐。」

  袁氏又想了想,就算沒有丟了性命,這一輩子也算完了,莫不如死中求生,如果沒有人追查,隨著李芳一死也能得到自由,橫下心來說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我們女流沒有力氣,你倆悄悄的開門叫李三李四進來。」

  很快兩個漢子進來,袁氏沉聲道:「不害了他斷沒有生路,你兩個怎麼說?」

  想李三李四自小混跡在市井,所謂義氣就是王八蛋,頓時熱血上湧,說道:「奶奶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的,沒有二話。」

  袁氏說道:「我本來想勒死他,卻怕被人看出來破綻。我在家做女兒的時候,聽人說故事,說一個女兒謀死丈夫,耳朵裡釘了一根釘子,誰也看不出,就用這個法子吧。」

  李三說道:「交給我們了,一個醉人而已。老四你捂著嘴,奶奶她們按住他的身子。」

  李三要了個棒槌拎著,大家一起去了臥房,這一幕都被去了命根子的李裕看見了,原來他被逼著做了公公,李氏調教的丈夫老老實實,成天把李裕當成了一條狗一樣的作踐,以此獲得變-態的快感。

  今晚李氏陪著喝酒也困了,就叫李裕守著門戶,而李裕如果沒有被去勢的話,或許還會忠心護主,現在則每一天都恨不得掐死那對姦夫淫-婦,一溜煙的跑到牆角,蹲著不動。

  如此袁氏等四個女人按住了李芳的手腳,李四死死捂著他的嘴,李三將八寸長的釘子放入耳中,一棒槌就敲了進去,李芳連掙扎都沒有一下,瞬間沒了性命。

  袁氏擔心從耳朵裡流血,用棉花塞了進去,不露一點痕跡。打發她們出去,等到了五更天,她故作驚慌之狀,大哭道:「不好了,老爺說心疼,怎麼一覺就睡死了?」

  所有人慌忙起身趕過來,茍氏一模屍體已經冰冷冷了,看了看周圍沒有異樣,假模假樣的大哭道:「老爺去了。」

  這邊徐灝輕輕鬆鬆就從李裕和李氏口中套出話來,一經推敲就得出了結論,馬上吩咐撤去刑堂,並且命李素娥等錦衣衛都回去。

  案件既然簡單明了,他自然不會私刑殺人,而是不動聲色的告訴了李茂,李茂當即去了順天府。

  涉及到袁氏和鄒氏的身份,李家雖可以動用家法也沒什麼嚴重後果,但畢竟涉及到了人命,除了不把人命當回事的豪門,大多數人家都會走官府明正典刑,而且任意處死奴僕一樣會觸犯了大明律,或許可以一手遮天安然無事,但真正到了被檢舉的時候,那就是大罪之一。

  洪武朝就是很多這樣的例子,一些開國功勛的罪狀之一,就有私自杖斃奴僕多人,當然若不是政治上的倒台,頂多認錯賠償一筆銀兩就是了,古代的權貴是真有特權的。

  此外也得分什麼性質,奴僕罪無可恕比如強了主母或殺人,自家殺了就殺了,報備官府就行。大明律是嚴禁無故殘害奴僕,比如有個高官太太,因嫉妒漂亮丫鬟年輕好看,偷偷整死了七八個,全都埋在了花園裡,事發後被判了個死刑。

  既然李茂決定報官不怕閒言碎語,徐灝也就沒有攔著,在這件事上不管李芳是否死有餘辜,畢竟謀害人命了,他不可能為了幾個不相關的人,出手阻攔李茂然後把人給放走,那成什麼了?聖母還是白蓮花?

  順天府不敢怠慢,馬上派人把六人都帶回了衙門,並且把案件上報了刑部。

  刑部接手過來,派了一位侍郎審案,傳袁氏上來,問道:「你丈夫明明是你謀害,趕緊招供免受刑罰。」

  袁氏說道:「她自己暴病死了,與我何干?我從哪裡說起。」

  侍郎命嚴刑,袁氏拚死不肯承認,又陸續傳喚鄒氏等女人,不料這些不經世事的女人們一個也不招,哪怕被打的死去活來。倒是李三李四兩個男人受不住了,又被詐稱袁氏等人已經招供,生怕被袁氏把主謀推到自己頭上,很沒義氣的把大傢伙都拱了出來。

  最終六個人被判了罪,袁氏因奸,主謀謀害夫主,李三李四不但烝淫主母,又同謀下手殺害家主,三人皆依律凌。水五兒、水六兒雖系同謀,未曾下手,減一等,律斬;鄒氏雖未同謀,知情不首,奸因他起,致害多人,律絞。

  題請了上去,朱高熾下旨按律懲處,那些妾婢下人都被遣散,其中茍氏帶著兒子失蹤了。

  徐翠桃把她的醜事告知了婆婆,卻有意隱瞞了丫鬟生了李芳親骨肉的事實,臨安公主大哭一場,也無可奈何,難道把別人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02
第七百零二章 飛醋

  金陵徐府,徐翠云一早過來找徐灝,進了稻香居先逗弄了下孩子,抱著小人愛不釋手。

  沐凝雪說道:「傳早飯,三姑娘來了要豐盛一些。」

  沖了澡的徐灝走進來,與芷晴擦肩而過,問道:「這麼早就來了,有什麼事?」

  徐翠云把孩子還給奶娘,說道:「他一連兩晚沒回家,說是衙門裡有要事,我打發人去問了問,誰知他竟不在衙門,指不定又去哪個青樓了。不是我不許他在外頭應酬,可起碼先告訴我一聲吧?我不管,你去把他抓回來,還得幫我查查是逢場作戲,還是養了姘頭。」

  徐灝一聽就知道劉智只定又去找金鐘兒了,不禁也很生氣,那樣水性楊花過的女人為何唸唸不忘?吃一塹長一智都做不到嗎。

  「好。」

  徐灝一口應承下來,沐凝雪見狀則搖了搖頭,先不說隔壁發生了駭人事件,徐海和兩個妻子,徐江和富氏的恩恩怨怨,這家裡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別人家也不能倖免,即使是一夫一妻也有個磕磕絆絆,夫妻不和等瑣事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翠云是擔心丈夫養了外室,萬一真養了不定又得鬧得天翻地覆,還有綠哥和劉茂最近也鬧翻了天,劉茂倒是沒有逛青樓,卻在書房裡養了兩個小廝,被綠哥捉了個正著,當時三個光屁股的男人光想想就惡寒!

  為此綠哥哭著跑回來向老太君告狀,老太君能說什麼?好生安撫一番,叫來劉茂不痛不癢訓斥了幾句,劉茂發誓一定改過,至今夫妻倆還在冷戰。

  吃完飯,徐灝起身就要走,沐凝雪忙追過去悄聲道:「你可不能動手傷了妹夫,更不許背後派人。就算把人教訓了一頓,又能怎麼樣呢?翠云打的你卻打不得,記住人家才是夫妻,最好是勸妹夫痛改前非。」

  「我知道了。」徐灝嗤笑一聲,改?七老八十也改不了了,「我一根手指頭也不動他,就是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沐凝雪蹙眉輕輕一嘆,不用問也知道丈夫又準備胡鬧了。剛想派人跟著,徐翠云拉住了她,惡狠狠的道:「嫂子你別管。我巴不得把人給打斷腿呢。」

  「唉!何必呢?」沐凝雪為之搖頭。

  金家院子裡,和好如初的劉智昨晚一夕風流,此刻心滿意足和苗禿子李麻子吃酒說笑,金鐘兒掀開了簾布,搖搖擺擺的進來,打扮的又像一朵鮮花,眉目中間點了一點紅,嘴唇上也點了一點紅,越來越富足的明朝百姓。也開始嚮往起了盛唐。

  李麻子笑道:「好個美人,這粉抹的厚厚,白的都能當鏡子用了。」

  金鐘兒在劉智身邊坐下,說道:「那也比一臉的麻點強。」

  「這小妖精。敢那話來譏諷我。」李麻子笑道。

  苗禿子卻是瞪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金鐘兒,金鐘兒問道:「你看我幹嗎?」

  苗禿子別有深意的說道:「我看你兩個大大的青眼圈,一定是昨夜昏過去的緣故。嘖嘖!昨夜有人說什麼我和你相交半年。把身子都給你了,卻忍心下毒手打我;有人又說我就想報仇,只教你今夜死在我手裡就是了。」

  此話一出。金鐘兒有些臉紅了,劉智嘻嘻的笑,李麻子興趣大起,追問道:「後來呢,快說快說。」

  苗禿子繪聲繪色的道:「老劉著實被憋得狠了,一點溫柔都不講,直接把金姐的兩腿分開,把他那混賬東西沒頭沒腦的往妙處裡亂塞,氣的金姐連珠的叫,你慢些,慢些,弄的小肚子怪疼的,哈哈!」

  「哈哈!」李麻子撫掌大笑。

  誰知磬兒怒道:「還說呢,他偷看了半天跑回來,我正坐著馬桶小解,他不管不顧的脫了褲子要干那事,竟連著馬桶也抱了起來,他把桶扔在地上,放我躺在炕邊就弄,竟不到七八下就完了,攪得人家心裡七上八下。

  而他心滿意足的長出一口氣,掀開被子鑽進去睡大頭覺了,那馬桶倒了流了一地的屎尿,臭不可聞,害得我也尿了一褲子,氣死我了,大半夜的忍著替他收拾善後。」

  李麻子大笑道:「我說昨晚一股子惡臭呢,還聽你嚷著什麼真是晦氣,怎麼就接了你,還不如接個文雅些的客人。」

  眾人大笑,苗禿子笑嘻嘻的對金鐘兒說道:「我把老劉領回來了,你曾說過,請他回來就給我嘴吃,現在有老李作保,一共兩個嘴。」

  金鐘兒說道:「我口中有氣味,休要臭著你了。」

  苗禿子叫道:「你不必正話反說,你說我的嘴臭?你問問磬姐,她還說我嘴裡常帶著蘋果香呢。」

  磬兒嫌棄的道:「你噁心死了我,誰說過這話?」

  李麻子笑呵呵的道:「說話算話,金姐你快給他個嘴吃,也算他披麻戴孝的作了你一場孝子賢孫。我可是保人,你不給他吃,他就要吃我的了。」

  劉智大樂,金鐘兒也失笑道:「不!」

  「好啊!」苗禿子站起來,「你是死活不給我吃了是吧?那我就把你們昨晚的好事都抖落出來,有人吃的甘蔗那個香甜,完事了還舔個不停。」

  金鐘兒的臉兒不由得紅了一紅,有些掛不住了,對著劉智撒嬌道:「你就由著他欺負我?」

  劉智得意笑道:「好了,別說了,你偷看我們還有理了,應該打一頓板子。」

  眾人說說笑笑的鬼混,吃完了飯,苗禿子拉著劉智走到一邊,說道:「我今日要回家,你不回家?劉芳死了不得去幫襯一二?」

  劉智說道:「是得去,可金姐死活不讓我走。」

  苗禿子說道:「我是個風流窮漢,不能光在金家一處歇臥,還有別的姘頭,不然彼此臉上不好看。再說世上有白嫖的婊兒?我也得去公主府搭把手,賺幾個錢,不好總和你張口。」

  劉智說道:「這樣吧,不管你欠了金家多少錢,我替你墊付一半如何?」

  苗禿子嘆氣道:「就算一半,我也招架不住。罷了,為了朋友情分我不能丟下你,也不放心,說不得再陪伴你幾天吧。」

  劉智卻說道:「咱倆還是得回去一趟,不然不在場總歸說不過去,我想法子領個差事,咱們順便撈點油水,怎麼樣?」

  「要得。」苗禿子眼睛一亮。

  當下劉智很有義氣的問金三欠了多少錢,苗禿子前後一共欠下一百一十兩,他墊付了五十兩,寫了六十兩的欠條,臨走時金鐘兒哭的淚雨千行,難分難捨,倒像要一去不復返似的。

  結果徐灝來了,他倆卻走了,金三見他衣衫華麗,點頭哈腰的跑過來說道:「爺們請進。」

  徐灝不知情,抬腳走了進去,見是普普通通的民宅,牆下放著十幾口大醬缸,一股子怪味撲面而來。

  金三把他引到了後院,老鴇金婆子笑容滿面的陪著,磬兒好奇的朝這邊觀望,一見徐灝的長相風姿,眼眸立時亮了。

  「大爺您頭一次光顧,是外地人啊還是本地人?」老鴇隨口問道。

  徐灝端起茶來聞了聞,又放了回去,說道:「我住在城外。」

  老鴇還記著吝嗇的土豪朱勇,說道:「瞧您身邊一群家人,這個我家小本生意,負擔不起人吃馬喂的,您是否先把飯錢付了。」

  如果是別人只定急眼,不帶這麼磕磣人的,徐灝卻心中偷笑,說道:「去找我的管家,叫他先拿二百兩好了,我準備住上幾日,多了補給你,少了算額外的賞錢吧。」

  「哎呦!爺您才是真正的有錢人。」金婆子頓時心花怒放,暗叫一聲老天保佑,可算逮到了個大凱子。

  轉眼間精心打扮一番的磬兒帶著香風款款進來,笑吟吟的道了萬福,走到徐灝身邊。而徐灝不認得誰是金鐘兒,抬手在對方的俏臉上輕輕的擰了一下,磬兒打蛇隨棍上,一屁股就勢坐在了他懷裡,用手扶著徐灝的脖子,先把自己的舌頭送了過來。

  奈何徐灝嫌髒躲了過去,不過也伸手在她胸前使勁摸了幾下,笑道:「初來乍到,不想唐突了佳人。」

  磬兒這才驚覺有些冒失了,常言道上桿子不是買賣,太過主動會遭人嫌棄的,哪裡像個欲迎還拒的名妓?

  就在這時金鐘兒聽說家裡來了罕見的俊逸豪富,有心過來瞅瞅,一進門就見被磬兒捷足先登了,儘管剛與劉智和好不便再接新客,但她一向和磬兒暗中較勁,對比劉智和新客,毫無疑問劉智被比下去了。

  再說那個姐兒不愛俏?何況還是個多金的風流公子,就見磬兒雖說裝作一副羞澀模樣,小手卻故意在男人褲襠裡摸索了下,驟然驚呼道:「了不得,您不但外才是天下第一,內才更是第一天下,奴家不知上輩子修來的什麼福緣,得以有幸遇見了公子。」

  徐灝頓時哭笑不得,還沒點妹子呢,怎麼你就認定我要你了?雖說明知對方在恭維討好,也不禁很是飄飄然,沒有男人不喜歡被人稱讚有本錢不是。

  金鐘兒沒看見這一幕便罷了,看見了心中妒忌,正好徐灝轉過頭來看見了她,金鐘兒故意冷若冰霜,好似妻子撞見了偷情的丈夫,轉身將簾布狠命的丟開,逕自走了。

  徐灝驚訝的道:「這是怎麼了?好一個美貌佳人,當然你也不差,你們倆難分軒輊。」

  磬兒冷笑道:「真是的,我只是來和公子打個招呼,她到無緣無故的吃起飛醋了,誰又不是誰的親老婆親漢子,莫名其妙。」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27
第七百零三章 超戶

  花廳裡,徐灝聽磬兒自報家門,見不是正主,沒了繼續糾纏下去的興趣,直接問老鴇:「適才那位姐兒是誰?」

  素有心結的磬兒一聽臉色一變,轉身怒氣衝衝的走了。金婆子為難的道:「不瞞大爺,那是我二閨女鐘兒,不過她如今被人包下了。」

  「哦。」徐灝點點頭,「君子不奪人所好,那就算了,你家還有別的姐兒嗎?」

  金婆子苦笑道:「我們這等外來的人家,人少力弱養不起太多人。倒是還有幾個,可您連磬兒都看不上眼,更別說其她人了。」

  徐灝笑道:「你這媽媽有意思,你以為我只是來嫖的麼?喝喝酒散散心不行嗎?把人只管都叫來,不拘彈唱應個景就好。」

  「好嘞!」金婆子開心起來,沒想到實話實說反而收到了奇效,看來做人偶爾誠實點也不錯,當下整治酒席催促幾個姐兒打扮一番後過來,拿著樂器,唱起了朝鮮民族歌曲。

  據說阿里郎是朝鮮人控訴我朝欺壓他們纍纍罪行的起始事件,大意是漢代在朝鮮半島設置了漢四郡之後,當時朝鮮人的先祖開始了大遷徙,一路離鄉背井哀鴻遍野,在北通路的慈悲嶺上,很多老弱婦孺病死途中。

  徐灝自斟自飲,姐兒們年齡都在二十歲上下,姿色卻是平平,有一個略好些的名叫鼓兒,乃是李麻子的相好,今年二十六歲了,在這一行已經算是歐巴桑了。

  他也不著急,誰知枯坐了一上午也不見劉智回來,那磬兒和金鐘兒反覆在門前溜躂了幾趟,也不見他親近女人,愈發覺得此人身份格調不同常人。

  到了中午,徐灝想起要領著兒子和馬愉去國子監下屬的書院報到,留下幾個家人。騎馬去了城門。

  匯合了三個孩子,那一個是薛文的兒子薛績,這主意就是薛文出的。

  學院相當於國立高中,為的是報個名每個月來上幾天學,感受感受儒家氛圍,雖說一樣的充斥烏煙瘴氣。

  按規矩童生以上才有資格進學,大多是秀才,各地也有類似的學府,一個縣城頂多一所國辦學院,能容納多少生員?數百人頂大天了。當然古代能供養兒子讀書的人家畢竟也少,童生的比例也小。

  到了學院,等待已久的薛文走過來,說道:「贄儀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就進去吧。」

  徐灝說道:「算了吧,你一年俸祿才多少,三個孩子得一百五十兩銀子呢。」

  薛文笑道:「你知道就好,我也就是一說,讓你掏錢老子心安理得。」

  薛績驚異的看著父親的另一面。覺得很新鮮,薛文馬上板起臉,訓斥道:「看什麼,就知道惹是生非。好好和人家學學。」

  原來按規矩大凡子弟進學之後,就要備贄儀去見學師,贄儀多寡是有規則的,分為超戶、上戶、中戶、下戶、貧戶。前兩個不消說最少得幾十兩銀子。中下也得個幾兩,這一點就和後世的小學一樣,每學期不得對班主任表示表示?

  後世的家長給老師送錢雖然成了潛-規則。總歸見不得光,時下的明朝則是光明正大的伸手要錢,這銀子是用來贊助學院的,收的越來越理直氣壯。

  徐灝看不過眼可也沒轍,身為家長隨大流的報了個超戶,不然還能怎麼樣呢?上報朝廷予以禁止?天地君親師,連太子也得給座師送拜師禮呢。

  不過收錢也是有原因的,貧戶就不用交錢,還能領取幾兩銀子,名為助貧。

  讓孩子們自己填寫學報,徐灝和薛文站在一邊看著,屋子裡還有一些生員在報名,平均年齡十六歲以上,以至於人人對三個半大孩子很是側目,以為又來了神童,神童倒是有,可惜不是徐灝和薛文的兒子。

  四周站著六七個學役,虎視眈眈的盯著每個人,不時交頭接耳,想佔讀書人的便宜可不容易。

  很多一般人家的學生就想著報個貧戶,省了銀子還能賺點銀子,這方面學師有權自己來衡量,比方說可堪造就的寒門子弟,即使家境不差也默許之,但創收也是學師的任務之一,朝廷每年的撥款撒在天下各地,塞牙縫都不夠。

  有個學役走過來一瞧,見三個孩子都寫了超戶,知道非富即貴,默默記住了名字。隔壁也有個十一歲的孩子寫了貧戶,當場有認識他的學子偷偷跑去告訴了學師。

  徐灝就見學師喚來學役,質問道:「那學子本是大富之家,場裡文字也是買人代筆的,你收了他多少銀子,想要蒙我?」

  訓斥一頓,馬上命人把學生拘來,讓他當場作文,並且威脅要是敢推託,要參到宗師那裡去,革除了功名。

  徐灝忽然笑了,敢情那學生是唐富貴的長子唐勤,前些日子就聽唐富貴吹噓兒子考中了童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連贄儀也想節省下來,真是個孝順兒子。

  唐勤的學問連自家兒子一半都比不上,徐燁去年沒考上童生,可想而知那童生是怎麼來的,徐灝不能見死不救,好歹也得延緩幾天,讓唐富貴想想對策,當然也是唸著唐勤還小的份上,怎麼也算是他的長輩。

  家長見了老師沒幾個不服服帖帖的,徐灝也無法免俗,委婉說道:「先生,想童生作文很有些難度,只求能略寬幾日,在下感激不盡。」

  學師冷笑道:「不行,他親爹來求情也沒用,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在學府一律公事公辦。」

  徐灝碰了釘子,悻悻的退了出來,薛文見狀怪笑道:「人家做學師的,哪怕尚書來了也不給面子,大不了回家教書而已。」

  徐灝笑了出來,說道:「就該如此。」

  大抵盡盡人事就行了,瞅著唐勤一臉驚恐的被帶進屋裡,學師板著臉出了三個題目。

  抓耳撓腮的唐勤規定的時間內只作出了一篇文字,還是個不成片段狗屁不通的,學師掃了一眼,知道告密之人的話一點不差。便要做角文,上報學院的宗師。

  倒是學役大概收了唐富貴幾斤豬肉,再三勸解,學師最終息了念頭,改為報了超戶雙倍。也就是說今後束修雜費等都要比徐燁薛績多出一倍,也算是劫富濟貧,徐灝一想到唐富貴肉疼的嘴臉,又笑了出來。

  等孩子們見過學師出來,薛文嚴肅的道:「今後來學府上學,不許參與文社。別以為文社以文會友看似極為正經。然而一群年輕人相聚一堂,閒談戲笑的時候多,讀書動筆的時節少。縱使做出一兩篇文字,不過虛應故事而已,倒不如窗下寧心靜慮,還有些奇思幻想。

  此種學社已經算好的了,更有終日聚在一起鬼混的文社,聲色犬馬無所不為。還有一件,朋友之間本來是彼此切磋。相互參考,是非得失是朋友就會指點出來,因你們家世不凡,往往引來一些溜鬚拍馬之輩。其中必有刻薄之徒,面前極口讚揚,背後又換了一副口舌,把你們的錯誤當成笑柄傳播。名為文社,其實就是哄騙你們花錢的酒會,所以不許你們參與其中。」

  徐灝對著兒子和馬愉說道:「你們薛伯伯的教誨。一定要牢記心裡。」

  「是!」徐燁和馬愉恭敬回道,面上雖然恭順,心裡怎麼想的就只有天曉得了,年輕人能不好玩嘛?

  出來後薛文也不坐轎子,隨著徐灝帶著孩子們步行回家,一路上看看沿途風景,邊走邊聊。

  徐燁剛出生的那幾年,徐灝不怎麼親近他,事情多又初為人父不習慣,加上不時被徐慶堂耳提面命的教導要做嚴父,而古代大多隔輩親,當父親的就得有當父親的樣子。

  這幾年就不同了,隨著次子的出生和徐燁的漸漸懂事,徐灝恢復了身為穿越者的習慣,對待兒子越來越親,每天皆要抱一抱親一親,父子倆打打鬧鬧一起玩耍,絲毫不顧及父親的身份。

  所以眼下就很有意思,薛文只顧著和好友閒聊,對待兒子就像是敵人一樣的嚴酷,不苟言笑。薛績在外頭調皮搗蛋,但在親爹面前溫潤猶如羔羊,低著頭乖乖的走在後面。

  而徐燁在外頭懂事聽話,可在父親面前恢復了孩子心態,笑嘻嘻的左蹦右跳,並且父子倆手拉著手,遇到個小坎什麼的,引導兒子蹦過去,事後讚一句好利害真棒之類。

  瞅著徐燁一臉驕傲,好像做了多麼了不得的偉業似的,薛文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心說慣子如殺子,保不準將來就有後悔的那一天,倒是礙著孩子們在這兒,不便說出來,想著今後好生勸勸好友。

  可把後頭的薛績羨慕的了不得,仰慕的看著徐叔叔,恨不得馬上把親爹給換了。

  反過來徐灝說道:「對待孩子別整天板著張臭臉,尤其在童年,孩子不單單需要母愛,父愛也少不了。」

  呦西!薛文心說我不勸你,你竟來數落我?當即挽起袖子就要辯論一場。

  忽然聽徐灝說道:「前面怎麼回事?」

  薛文扭過頭去直視,就見縣衙外,一幫人推搡著一男一女嚷嚷著要送官,他神色一變,道貌岸然的出言問道:「怎麼回事?過來個口齒伶俐的,說給本官聽。」

  那些人一看他擺出了官架子,又是在縣衙門前,趕緊跑過來一個,拱手道:「見過大人,這二人是夫妻,男人乃是地方有名的潑皮,讓妻子在家做美人局,哄騙那些不識竅的後生來家吃酒,然後結為好友,他自己假作要遠行,等打聽到後生和妻子即將成交,便跑回來把人拿住,威脅要殺要告的,後生們大多是些學生,驚慌失措之下,遂用金銀求著高抬貴手。

  此等事做了不止一件兩件,咱們都是鄰居擔心受他家連累,這不一起押送他們來見官。」

  「哦!」薛文皺著眉又問道:「見官講究實證,可有苦主,可有人證物證?」

  那人搖頭道:「沒有,可小的們都是近鄰,難道做不成證人?」

  薛文沉吟道:「這就有些難辦了,想此等膽大的無賴往往見多識廣,想叫他如實招來怕是不容易,衙門也不能動刑太過,怕是要不了了之。」

  那人嚇了一跳,忙說道:「那可不行,我們素來都懼怕他三分,這要放虎歸山,不定誰家就遭了報復,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薛文想起孩子們還在身邊,不想讓他們見識這些破事,就要拔腳走人。

  徐灝卻看了眼兒子,見他興致勃勃,索性說道:「此事容易,今天我要親自審一回案。」

  「這好嘛?」薛文頭疼起來。

  「你看著孩子。」徐灝逕自走向了台階,李冬隨即走過去,呵斥道:「閃開,我家大人乃朝廷一等左柱國,驃騎將軍加授龍虎將軍,光祿大夫!」

  衙役們一聽趕緊讓出了道路,好傢伙,正一品的大老爺到了。

  正好今日縣太爺等一干官員都去京城開大會了,縣衙只有一個九品主簿在,所以那些人才在門口吵吵嚷嚷。

  徐灝也不管官場上的規矩,直接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堂上,李冬等十二名親衛自動做了衙役,一邊六個,鬧得薛文哭笑不得,只好帶著孩子們在一側旁觀。

  徐燁興奮的小臉通紅,生平第一次見識親爸爸做正經事,敢情在他幼小的心靈裡,老爹常年不務正業,不是在家陪著母親姑姑嬸嬸阿姨們花前月下,就是在外面喝酒聚會,至於去都督府上班,因為長輩都說都督府一共有五個,左右都督總共有十個,可見親爸爸多麼的尸位素餐。

  徐灝不知自己的偉岸形象在兒子眼裡是如此的不堪,此刻威風凜凜的一拍驚堂木,朗聲道:「把嫌疑人帶上來。」

  薛文有些捉急,幾步走上前去,剛要說這官司證據不足,就算你濫用酷刑屈打成招,那也得最少耗費一兩個時辰,這不是自找苦吃嘛?直接把那夫妻暫時收押不就結了?

  問題是徐灝竟翻臉怒道:「公堂之上不得隨意走動,本官叫你上前了嘛?退下。」

  得!好心就沒好報!薛文氣的扭頭又走了過去,對徐燁嘟囔了一句,「你爹這就叫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外面的百姓見有大官要為民做主,頓時歡呼起來,可隨機歡呼聲戛然而止,薛文扭頭望去,就見突然出現了幾個男人,其中有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看樣子是個訟師。

  薛文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子更得沒完沒了,他到不擔心徐灝,那就是個大殺器,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主,而是擔心晚上耽誤了他去聽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31
第七百零四章 徐灝審案

  幾個男人也是附近有名的潑皮,是那位丈夫的結拜兄弟,聞訊特意來解救他,訟師則是這些人的軍師,秀才出身。

  以往憑藉軍師的如簧巧舌,替一夥人擺平了不少官司,這一任的縣太爺也是個迂腐的糊塗蛋,拿他們沒什麼法子,此刻信心滿滿的就要上堂辯論。

  周圍的百姓見狀都沉默了,不敢輕易開口以免被記恨上,幾個潑皮得意洋洋的簇擁著軍師,以為又能駁倒了縣太爺,得勝而歸!

  要不說衙門裡的官吏集體失蹤不是沒有原因的,此等大罪不犯小罪不斷的地痞流氓,實在令人頭疼。

  主簿有了主心骨,說道:「大人,這些人專門惹事生非,實乃地方上的害群之馬。」

  結果這些人剛剛走上台階,就被衝出來的親衛們瞬間擊倒在地,躺在地上的為首之人哀嚎道:「光天化日,衙門門前,你們怎麼無端端的打人?」

  李冬說道:「什麼打人,這叫做嚴打!把他們都給捆上,一旦讓人指證他們的惡事,即刻送往甘肅軍前效力。」

  軍師尖叫道:「別動我,我有功名在身。」

  李冬不屑的道:「這些傢伙一看就知不是善類,你一個秀才卻甘心與他們為伍,看見也不是什麼好人,即刻革除功名。」

  軍師大怒道:「你有什麼資格?豈有此理。」

  「滾你娘的。」李冬比他還不講理,一拳把人給打的飛了出去。」

  忽然間,百姓們歡聲雷動,大為解氣的看著平日耀武揚威的潑皮們,被揍得皮青臉腫,又被綁在了馬樁子上,一個個頓時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堂上的徐灝一聽百姓的反應,就知道打對了。不過打了小的會來大的,聰明點的會先派人來摸清楚虛實,一見他在這坐鎮,絕對不敢出頭露面,傻啦吧唧的直接殺過來,那下場不問可知了。

  徐灝也不願瞎墨跡,打算趕緊審完案件走人,把後事交給薛文負責,如果連堂堂御史都擺平不了地方上的惡霸豪強,那他很有興趣會一會對方。

  夫妻倆一起被帶到了堂下。薛文很無語,對著大開眼界的三個孩子說道:「你們要記住了,將來若做了地方官,審案時一定要把犯人給分開,至於原因我不便多說。唉!燁兒你爹就沒有審案的經驗,你瞧吧,指定一半會兒的素手無策。」

  徐燁問道:「那我爹做錯了嗎?」

  「呃!」薛文一臉苦笑,「若是別人或許做錯了,但你爹自然無妨。他是將軍,犯到他手上不死也得脫成皮,區區刁民惹不起他。」

  薛績興奮的道:「我不要讀書了,我要習武像徐叔叔一樣。真是好威風。」

  「屁話。」薛文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老子就你一個兒子,你不學文誰學文?乾脆一棍子打死你個不孝子。」

  徐燁看著薛績一臉苦瓜相,笑了出來。精神奕奕的注視著父親,小手緊握著顯得很緊張,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父親。

  徐灝問道:「我只問一句。是否設了美人局?鄰居們報官的理由是不是真的?若有一字虛言,我不殺你們,必請旨貶為樂戶世代為娼,我徐灝說得到做得到。」

  跪著的丈夫心說哪來這麼一個棒槌?聽說是什麼左柱國,一品大員。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說道:「大人冤枉,我妻子是被人強-奸,不是和奸。」

  徐灝心說果然有些見識,和奸指男女雙方沒有夫妻關係而自願上了床,就和通姦一樣,性質不同處罰也不同,強-奸對女方的懲罰最輕,主要是名聲受損。

  而對和姦通奸,明朝沿襲了元代的刑法,量刑一反唐宋以來的輕罪,明確允許丈夫當場捉姦是可以殺人無罪的,這也是為何袁氏等人要鋌而走險的殺死李芳,以李芳的身份地位,他殺了姦夫自然就是當場殺人。沒有罪。

  官府的處罰很重,無丈夫和奸者杖八十,有丈夫仗九十,即可以直接把人給打死。當然具體審問時,大多數官員都不願殺傷人命,除非性質極其惡劣,影響極其敗壞;反之因其情可憫也可以免罪,隨著朱元璋的去世,官員審理案件時的彈性更大了。

  不管怎麼說,刑法相對來說還是蠻缺德的,女人在挨打時,要剝光了全身衣服打,即去衣受刑,以示羞辱!這方面女人比起男人弱勢得多,對在場的男人來說,欣賞欣賞沒『廉恥』的婦女光光的身子,也是極為愜意的一件事,是以每逢此等案件,往往外面擠滿了男人。

  這時徐灝不假思索,管你是強是和,說道:「把婦人的衣服脫了,先打十下殺威棒!」

  丈夫對此無話可說,和奸也是罪,想反對抵抗也得看看場合。那婦人長得頗有姿色,沒姿色也開不了美人局。

  馬上有兩位衙役興高采烈的衝了上去,那妻子死死的護住全身,殺豬似的叫喊起來,滿地打滾外加又抓又咬,鬧了半天,竟把兩名孔武有力的男人折騰得筋疲力盡

  徐灝喝住了手,說道:「行了,你趕緊供作和奸。」

  披頭散髮的妻子叫道:「我是被強迫的,明明是那些男人用強侮辱了奴家。」

  徐灝笑道:「放屁!你若真肯守著貞潔,兩個壯漢連你的衣服尚不能弄下來,一個後生怎麼奸你?你若是也這麼鬼哭狼嚎,周圍的鄰居能不趕來救你?」

  外面頓時傳來哄笑聲,有人喊道:「大人明鏡高懸,一下就查的水落石出了。」

  夫妻倆頓時瞠目結舌,徐灝說道:「今日本官已經網開一面,不然四處找來苦主,你小命還能保得住麼?我也不讓你去衣受刑,發配遼東自食其力去吧。」

  妻子不敢再辯了,是非曲直她自己最清楚,即使沒有讓男人上了身,但主動勾引對方摸摸親親,脫了衣服一起滾上了炕,已然是和奸了,再胡攪蠻纏的話,這位大人不是吃素之人,按律九十仗打下去的話?

  外面的百姓見這位莽將軍審案竟如此迅速果決,喝彩如雷,沒有一個不稱暢快。

  把不情願的薛文留下處理善後,徐灝帶著孩子們在百姓的歡送下坐上馬車,興之所至做了回包青天,無意中令兒子對自己刮目相觀,他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城內,先把一臉崇拜的薛績送回了家。

  到了自家門口,一下車馬,親衛告知劉智一整天都在公主府幫忙,並且說好了今晚回家,可預見的是翠云一定會嚴加審問,數天之內劉智是不敢去金家了。

  徐灝遂把此事放在一邊,就見徐淞領著位面有菜色的中年人過來。

  「你們先進去。」徐灝吩咐兒子和馬愉,現在兩個孩子都住在外書房隔壁的小院裡,轉過身來。

  「三哥。」徐淞打了聲招呼,指著中年人說道:「這是咱徐家廣東那一支的堂叔,看族譜確有其人。」

  徐灝忙施禮道:「見過叔叔!」

  中年人苦笑道:「一身落魄投奔而來,被你們見笑了。唉!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也斷不會千里進京。」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請進。」

  既然老四說確有其人,徐灝也不再懷疑,隨著徐家發跡,各地宗族都有了聯繫,有專人負責記錄族人姓名,當然裡面也不免有些魚目混珠的,可誰會嫌本族人丁少呢?

  總之是出了五服的遠親,徐灝把人請到書房坐下,這位名叫徐鵬的堂叔述起苦來。

  原來他祖上這一支早在宋末元初,舉家逃難去了廣東定居,倒是和老家這邊一直有聯繫,因其祖是個飽學大儒,格外重視家族傳承,甚至做過南宋的都御使,建言朝廷訓練士卒抵抗蒙古大軍,反而丟了官。

  到了徐鵬父親這一代,做了兩任地方的訓導,官職卑微又是個冷衙門,本人也不善於交際,秉性清介,始終鬱鬱不得志,年過五十告老歸家了。

  家裡不算富裕,徐鵬十八歲考中了秀才進了學,娶了地方宦官人家的小姐為妻。父母先後病故,家中積蓄為此一空,徐鵬生長在書香門第之家,妻子也不是個精明人,夫妻二人都認為讀書才是唯一出路,結果不會精打細算的過日子,以至於坐吃山空。

  為了生活和繼續讀書,徐鵬陸續遣散家僕,把祖宗做官時留下的宅子房屋賣了,後來又將田地也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祖宗發跡的老宅,萬萬賣不得。

  家中雖然日漸入不熬出,好在徐鵬讀書用功天分才情也不錯,每次科舉即使考不中舉人,可也能考個一等二等的秀才,如此節省了很多人情上的花費,常年有秀才身份,也免去了賦稅勞役之苦。

  在地方他的才學文章,公認是學員中拔尖的人物。前幾年迎來了科舉年,徐鵬在家讀書,晚上無事對妻子說道:「這番我必定高中。」

  妻子王氏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徐鵬說道:「我讀書多年,四書擬的題目,篇篇都用心揣摩多次,五經上的大小題目沒有不做過的,就算考些時事策論,整個縣裡要科舉的朋友沒有在我之上者。所以我這次不但要中舉,且不會出五名之外,娘子你在家耐心等待月餘,你就是位舉人娘子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33
第七百零五章 落第

  雖說丈夫說得信誓旦旦,可王氏已經失望了多次,說道:「希望如此吧,咱家沒有謀生手段,田產賣的罄盡,就剩下這老屋了,你要再不中舉,這日子真沒法過了。祝願老爺文福雙齊,替祖宗爭口氣,替我也出口窮氣,得以在親族面前揚眉吐氣,哪怕一輩子粗茶淡飯,我也願意。」

  想一位官員家的千金小姐,這些年在親戚面前連頭都抬不起,委實鬱悶得要死,說著說著流了眼淚。

  周鵬嘆道:「只管放心,這科我一定要中,若還不中,不但無顏見你,也沒臉再見那些親族朋友的。」

  王氏哽咽道:「但願如此,京城本家飛黃騰達,各地親族俱都一榮俱榮,惟獨咱家守著本分不去攀附,我也不指望依附人家,但凡你能有了出息,咱們也能風風光光的進京趕考,到時也能體體面面的進府拜訪了。」

  書房裡,徐灝靜靜聽著,暗道堂叔是遇到了麻煩事,要不然窮秀才最不濟也能勉強餬口,何況還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到哪不能混口飯吃?

  果然他同學中有一個秀才,名叫丁坤,祖父曾官至工部侍郎,乃是本地一等一的豪族。

  丁坤此人學問很差,但是非常聰明會專營,打點了學府學院上上下下,逢考之年花費個一二百兩,買一個二等秀才。人家花了錢牆內損失牆外補,沒事就去他家的門生故吏輪流打秋風,放債合夥做買賣什麼的,錢越賺越多。

  這一年科舉,正好本府推官是他爹做官時同僚好友的兒子,一上任他就備了厚禮去相認,認了兄弟。

  他心想首府推官是個少年進士,家世顯赫,在士林很有聲望。自然能被舉薦擔任考官,所以就每天邀請推官吃酒聽戲逛青樓,一來二去流露出考場要借重的意思。

  這推官也是個貪財的,私下收了丁坤孝敬的一座房契,價值二千兩銀子,一等考中了舉人,馬上用銀子把房契贖回來。

  即將科舉的前幾日,推官真的被點了副考官,將關節字眼封在了密信裡,命心腹通知丁坤。丁坤暗喜不迭。

  那推官心說老丁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觀他的言談舉止,腹內文采委實不咋地,萬一進場考卷文理不通,甚至交了白卷,我怎麼呈給大主考?豈不是等於丟了二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推官趕緊又修書一封,寫的頗為高深莫測,丁坤讀了半天不明白啥意思,又不好拿給別人看,只好翻來覆去的逐字逐句的推敲猜測。猜了整整一宿。

  大清早,丁坤拍案大叫道:「我明白了,是說考場外的事叫我自作主意,倘若文字不合格。那虎賁二千一定要還我。嗯!這官場上喜歡正話反說,看來是不相信我的學問,言明一旦文章做得不順手,銀子也要白送。」

  推官的擔心無疑正中丁坤的軟肋。想了半天把心腹李德叫來,這李德人送綽號機靈鬼,雖然也是個秀才。卻無心考舉人,屬於篾片相公的一類人,專門以吃大戶,幫閒逢迎為生,與姚遠一模一樣。

  丁坤是個富貴公子,李德一心巴結,而徐鵬一個窮困的國公族人,他也相處的很好。

  李德一來就巴結道:「兄長氣色好的緊,今科定要高發的,請問喚小弟前來有何見教?」

  丁坤愁眉不展的道:「我有一樁要緊事,本來不能對人言,但咱倆交情不一般,這樣的大事沒有隱瞞的道理,所以請你來商議商議。」

  李德一聽大喜,這樣的隱秘事好處只定少不了,嬉笑道:「何事?願聞其詳。」

  丁坤說道:「推官與我家的關係,你是曉得的。近日他做了副考官,臨行前說他仰慕我的才華名聲,送了一個錦囊給我,叫我在場中如此如此,我也不好卻了他的美意,你說這樣做好嘛?」

  李德想都不想的道:「恭喜大哥!天大的好事豈能放過?何況以兄長的高才,又有大人從中相助,此番定中解元無疑了,怎麼不該做?」

  「唉!」丁坤假惺惺的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我平日做文章的毛病,一時題目不順手,就會不免生澀,你有什麼好主意,也讓人家對咱刮目相看,請教一二。」

  「這有何難?」李德馬上有了主意,「我有個表兄是府學的老秀才,專門負責給文章糊名,他做了多年非常保靠,信用無雙,場內的文字都是他整理,哪一科不賺個千八百兩銀子?我去找他說說,肯定沒有問題。」

  丁坤大喜,隨即把人給請了來,備了酒席,恭恭敬敬的待為上賓。

  那老秀才說道:「久仰!老兄相召之意,家表弟已經說了,儘管放心。等我進場選上好的文字,截了他的卷子給你,用心抄寫,此舉十拿九穩,就是不知考官大人能做主否?」

  心中狂喜的丁坤忙說道:「他家在京城名聲赫赫,監場御史也得讓他三分,老哥不要擔心。」

  老秀才笑道:「那就更有把握了,看來是大人唸著情意,要做情給老兄,可提前道一聲恭喜了。等兄中了舉人,莫忘我等貧賤之交。」

  「那是自然。」丁坤拉著他的手吃酒,席間他出來和李德商量,李德又進去傳遞,從兩千兩講起,討價還價的講到了八百兩,老秀才點頭同意,仔細傳授進場點名等等心得。

  李德兩頭收取好處,賺了個盆滿缽滿,自不必言。

  考試那一天,徐鵬不等天黑就交捲出場了,歡歡喜喜的回到家,走到祖宗的牌位前,上香跪拜。

  王氏急忙過來問道:「怎麼樣?」

  徐鵬笑道:「我說到做到,總共七篇文字都是做過的,而且我還仔仔細細的推敲,精心揣摩,然後才清清正正的寫了。我自己讀了一遍,真真字字珠璣,篇篇錦繡,除非是瞎了眼的房師,不然一定高中。」

  王氏一聽心花怒放,歡天喜地的了不得。

  過了幾日,明早發榜,徐鵬兩口子哪裡睡得著?心急火燎的等著天明。

  一等到打了五更,徐鵬迫不及待的往外面走去,一開門,就見報喜之人飛一樣的跑過來。

  徐鵬手都哆嗦了,忽然幾個人只是在他家門前略微放緩了腳步而已,他心急之下問道:「解元是誰?」

  幾個人不肯說,又飛一般的跑了,邊跑邊敲著銅鑼。徐鵬心裡頓時空蕩蕩的,趕緊朝著放榜的地方跑去。

  到了地方天色已經大亮,榜下擠滿了人,人間百態在這時候一覽無餘,驚喜的、失意的、絕望的、長嘆的皆有。

  心裡七上八下的徐鵬擠了進去,抬頭仔細一瞧,第三名赫然是丁坤,他心說這幾個題目都是他平日最不擅長的,為何能高中呢?這運氣真好。

  他繼續從第四名一直看到了末尾,又從末尾看到了第一名,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每行細讀,完全沒有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突然之間,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力氣,軟綿綿的靠著牆壁,在人前不好落淚,滿腹辛酸流到了肚子裡,失魂落魄痴痴呆呆,一如其他落榜的秀才。

  不知不覺中,看榜的人漸漸稀少,沒了魂的他也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三十多歲的人了,只得艱難的抬起沉重雙腿,低著頭悶悶而歸。

  聽到這裡,徐灝只不過聽到了徐鵬的敘述,他至今還壓根不知丁坤做的好事,不過是因憤憤不平而提到了丁坤的名字。

  徐灝靜靜思索,考場上的舞弊之舉層出不窮,再嚴格的規定也會有人鑽空子,再說他也不能聽信堂叔的一面之詞,誰知道你當時的文章做得如何呢?

  沒有才華一切都是空談,有了才華不難東山再起。

  現在的徐灝做事直來直去,沒必要和任何人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天色已晚,明日繼續說,我想先見識見識叔叔的文章,若不願意也不勉強。」

  如果是旁人這麼冒失,對讀書人來說不亞於奇恥大辱,可以徐灝的身份來說太正常不過了,以至於徐鵬連一丁點的不滿也沒有,也是他有真才實學,真金不怕火煉。

  徐鵬拒絕了先吃飯的提議,讓徐淞出了三個題目,當場提筆寫了起來。

  徐灝和徐淞哥倆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有些撓頭,徐湖不在家,貌似哥幾個再沒有能品評文章的高人。徐灝身邊也不是沒有讀書人,但真正的科舉英雄都當官去了,周鵬等人皆在外地,也不耐煩應付年邁屢試不中、滿腹牢騷的老秀才,他也不稀罕養門客。

  不過徐家不是沒有大才,徐灝說道:「快去把三叔請過來。」

  半個時辰後,徐增福一步三搖的來了,先端詳了下所謂堂弟的儀表,滿意的道:「雖處落魄不減內秀,好!把文章拿來。」

  徐淞老老實實的拿回來,徐增福低頭一看,好半天驚呼道:「此乃進士之才。」

  徐灝忍不住暗暗腹誹,屁的進士之才,按八股文的標準,我連秀才之才都不是,對治理國家有用嗎?想想也是,上輩子還牢騷過高考呢,不管怎麼說,任何考試都得有一個相對公正的標準,聰明人不用功也是白搭,怨天尤人有什麼用?行行出狀元,那也得比旁人更加的勤奮努力才行。

  當然,富二代官二代是另一回事,但無論如何不是藉口,一味滿腹牢騷的人永遠沒有大出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0:33
第七百零六章 能屈能伸

  整治一桌酒席,徐增福高坐主位,徐鵬坐在對面,徐灝徐淞哥倆在一旁打橫,淪為了陪客。

  酒過三巡,這時候徐鵬講出了為何懷疑丁坤的原因。當天失魂落魄的他回到家中,獨自坐在書房裡暗自流淚,沒臉見妻子,免不了長吁短嘆恨天恨地,拍著桌子大罵考官瞎了狗眼,嘮嘮叨叨的自言自語像瘋了一樣。

  家裡有個丫頭春花十六七歲,長得清清秀秀,徐鵬時常拿她調劑調劑身心,王氏也不以為意。

  一連多日,夫妻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心情急躁煩悶。徐鵬沒臉出去,在家又感到窩火,有氣沒處撒,動輒嫌飯菜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摔盤砸碗。

  王氏本想安慰下丈夫,但自家也在傷心之際,沒心思勸慰人,就算勸慰又忍不住言語激烈,自己反倒是怒氣上揚,所以只得隱忍。

  叫春花去服侍丈夫,不想徐鵬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火氣,以往疼愛有加的女人,現在這麼也看不上眼,不在面前也罷了,到了面前什麼都不好,一開口罵得驚天動地,甚至還追上去踢兩腳才甘心。

  王氏見丈夫一味的吵鬧,以為是丫頭年輕不懂事,說話沒個分寸觸怒了他,未免訓斥了幾句。

  可憐丫頭一身委屈,又打又罵的,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個落第女秀才一樣。

  聽到這裡徐灝微微皺眉,可以理解徐鵬為何失態,但拿身邊的女人撒氣,這樣的男人委實令人瞧不起。

  後來朋友送來了編錄成冊的考場試卷,前五名稱為五魁朱卷,徐鵬翻開來一看,覺得前兩名的文章沒比他好多少,等看到第三名丁坤。從破題讀起,越看越是驚訝,竟然和他作的一模一樣,第二篇、第三篇乃至第七篇,竟一字不差。

  莫非我的文字是鬼替我作的?徐鵬起了疑心,想找出他的落卷對比一下,跑到學府訪查試卷,有字號原本不難查到,卻尋來尋去沒有找到,他以為是混在了別的府學。就把半個廣東跑了一遍,結果如同石沉大海,杳無蹤跡。

  越發疑惑的徐鵬回了家,家門口有一個醉醺醺的人走過來,他一見是好友機靈鬼李德。

  徐鵬說道:「連日不見,請到寒舍吃杯醒酒茶吧。」

  搖搖晃晃的李德笑道:「既然相遇,豈敢過門不入?」

  徐鵬扶著他進了書房,隨口問道:「在哪裡喝得這麼醉?」

  「哈哈!」李德笑道:「我在新貴人的家裡叨擾來著,這些日子無日不醉。」

  「誰家?」

  「就是丁坤府上。」

  徐鵬馬上說道:「不提他便罷。提起丁坤,簡直就是一樁大奇事。」

  李德迷迷糊糊的問道:「什麼奇事?」

  徐鵬激動的道:「那丁坤的朱卷,竟和小弟的墨卷一字不差。真不知使得什麼鬼神手段,瞞天過海。」

  李德瞬間清醒過來。嘴上說道:「不可能吧,哪有此等奇聞?」

  「你不信,等我拿給你看看便知。」說完徐鵬起身去了臥室,走時叫丫頭倒茶給李相公吃。而丫頭春花被打怕了,趕忙從自己的屋裡跑出來。

  這邊徐鵬因著急怎麼也找不到,急得翻箱倒櫃。好半天才從枕頭底下搜出來,急急忙忙的回到書房,李德早歪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

  徐鵬伸手推醒對方,說道:「李兄你看。」

  李德接在手裡,說道:「這是五魁朱卷,我早就看過了,請問你的墨卷在否?」

  徐鵬嚴肅的道:「這就是疑點了,我遍尋落卷,找遍了半個廣東,竟然消失無蹤了。你說可疑不可疑?我準備去監場上告一狀,一來清理清理弊端,二來出出我的屈氣。」

  李德勉強說道:「你找出了原卷方可對證,若尋不出原捲來,則顯得妒才生事了。我可不敢攪合在這裡面,且別過了,告辭。」

  原來徐鵬的卷子是被老秀才給截了,等李坤抄完後偷偷藏匿了起來,這些事李德是清楚的,故此借話先敲打他一下,也是徐鵬遇人不淑,竟把隱秘告訴了不該告訴的人。

  當晚丁坤慌了神,忙不迭的囑咐道:「我馬上去房師那裡打點,仁兄去老徐家裡探聽他的舉動,恩有厚報,絕不敢忘!」

  聽到這裡,徐增福摸著鬍鬚嘆道:「時下科舉鬼鬼祟祟愈多,看來那丁坤一定會尋釁鬧事?想他家大業大,吃虧的還是你。哼!廣東官場竟糜爛至此,令人憤怒。」

  徐淞則冷笑道:「敢欺負咱徐家頭上,此人不要命了。」

  徐灝皺眉沒有開口,等待著下文,他聽到徐鵬幾次提到丫鬟春花,連心情不好打罵一事都坦誠出來,可見禍事會應在此女身上。

  果不其然,徐鵬嘆道:「去告狀不是小事,我半生沒經歷過,不免心裡忐忑,為此猶豫了好幾天。誰知有一天起來遲了,叫春花進來,也不答應,我妻子還問人哪去了?起床後到處找了找不見蹤影,我們以為是她因受了氣,回娘家去了。」

  當時徐鵬親自去問了下,春花母親說:「沒見回來,她從來不曾獨自出門回娘家。」

  徐鵬說道:「沒來就算了,我馬上回去,叫她爹來幫我尋幾日。」

  回到家,王氏說道:「這又是奇事,人能去哪呢?」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了一片叫喊聲,有人喊道:「清平世界,殺人藏屍,趕緊把人交出來!」

  徐鵬嚇了一跳,在門邊往外一瞧,是春花的父母帶著許多人闖進了前院,在廳裡亂打亂罵。

  徐鵬氣憤的走出去,罵道:「誰敢如此放肆?你女兒在我身邊多年,我豈能殺了她?」

  春花她娘上就拉扯著他,叫道:「放你的屁!生要還人,死要還屍,休說你是什麼秀才,老娘與你拚命。」

  徐鵬見不是個事,趕緊往後就走。邊走邊罵道:「別急,我明日就把你們這伙無賴光棍送到縣裡,咱們到時自見分曉。」

  春花娘家人罵了整整一日,累了才走了,徐鵬怒道:「真是可惡,等我寫呈子把他們都送到官府,必要狠狠整治一番不可。」

  王氏說道:「如今諸事不遂心,何苦再生事端?慢慢地把丫頭找回來,再去堵住她家的嘴吧。」

  徐鵬也就是說說,當此時哪有這份閒心?誰家第二天來了差役。說道:「刑廳莫太爺命我們來的。」

  一頭霧水的徐鵬問道:「什麼事?」

  差人說道:「是一宗人命事,特來相請。」把帶來的牌面公文給他看了,徐鵬見上面有春花父親的名字,告他殺了閨女,頓時氣得手足冰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緩了一會兒,這才拱手道:「諸位先回去,明早我隨你們去見刑尊。」

  差人一把扯住他就走,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人命關天還這麼大模大樣的。太爺還在堂上等你呢,趕緊走。」

  拉拉扯扯的到了縣衙刑堂,衙役喊道:「凶人拿到了。」

  坐在堂上的刑尊自然是丁坤的好兄弟推官大人,此人姓莫名叫莫言。板著臉叫嫌犯跪下。

  徐鵬別說是堂堂秀才,本家可是兩門一等國公,再說時下風氣或多或少的受到徐灝以及身邊人的感染,本身有病才樂意給人下跪呢。所以直挺挺的站著,一臉怒氣。

  莫推官說道:「別以為你是考試的生員,人命大案。你在本廳面前就得下跪。」

  徐鵬怒道:「人命二字從何說起?想你一個大人,竟處處和在下有緣。」

  他的話意有所指,早就打聽到丁坤和莫推官過往甚密,兩家父輩就是世交,再聯想到這位做了副考官,能不生疑嘛?

  結果這句話觸動了莫推官的隱情,故意大怒道:「一個秀才,治不了你麼?押到牢裡,明日聽審。」

  敢情他還真治不了秀才,動刑得先稟告知縣;要想一勞永逸,那就必須得稟明本省學道,地方的宗師都不管用,起碼得累犯多次才行。好比從前的蔣嵩,橫行多年誰能治他?如果輕易就能革除功名,那秀才也就不值錢了。今日徐灝處置秀才,先把人給臭揍一頓再說,不管能否革除功名,隨便去告,權貴的身份用好了也能得人心。

  恰好學道下來檢查新晉舉人的試卷,就在城內,莫推官馬上請求傳見,把人命官司說了,倒霉的是學道大人也是個偏聽偏信之人,或許是官官相護,即刻批下了文書,直接除名。

  次日,莫推官很得意的把徐鵬提了出來,拿著文書抖了抖,「學台文書在此,你前程已經褫革了,還敢仗著身份麼?」

  徐鵬腦袋翁的一下炸了,整個人登時萬念俱灰,沒了功名那就什麼都沒有了,傻了似地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一點感覺都沒有。

  捕快已經去徐家搜了一天,什麼都沒搜出來,倒是聽人說看見春花離開了徐家,所以莫推官也不好下死手,是失蹤還是被殺在兩可之間,他上面還有縣太爺和府衙,初來乍到不可能一手遮天。

  所以說道:「這案件沒什麼審的,限你三個月尋出春花,三個月找不到人,那就別怪本廳心狠,要你償命。」

  三個月後,徐鵬死活找不到人,從此被收押關進了牢裡,好在官府也找不到屍首,死無對證,就這麼一直拖著,竟足足關了整整兩年。

  親戚們誰能相信他沒殺人?任憑王氏怎麼說也沒人肯信,也是牆倒眾人推,沒人願意雪中送炭,王氏也不知該怎麼寫信送往京城,何況素無來往本家能當回事嘛?

  一聽他被關了兩年,徐增福和徐灝都很是驚訝,徐鵬垂淚道:「我受那莫推官箝制,不許開口喊冤,又被革了前程受了刑罰,發在了重監裡,天天說要我償還春花的性命。就算有些親朋好友想打抱不平,可莫推官是個有作為的,家世又令人望而生畏,加上丁家在本地的勢力,我不想牽連親友,只能選擇默默隱忍,一等推官卸任才敢想法子,虧了妻子典當衣服收拾,天天送飯給我吃。」

  這下子別說徐增福和徐淞了,就連徐灝也對他刮目相看,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在屋簷下就得低頭,不要自以為是的想要伸冤報仇,估計等徐家這邊收到了消息,那邊他就得『畏罪自盡』了,反而莫言畢竟顧忌著京城徐家,始終不敢痛下殺手,人要死了想不驚動徐家都難,關在牢裡或許會認為確實有罪。

  至此徐灝一聲長嘆,他不是沒收到地方官員的消息,可當時沒當回事,並且回信不許任何人參與此事。

  這時候徐鵬又說道:「我在牢裡幾次想不開要自盡,幸虧被一個人給救了,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

  徐灝有些頭疼了,他的事還沒處理又冒出來一個,徐增福沉聲道:「徐家有恩必報,直說無妨。」

  這位恩公名叫李孝先,祖祖輩輩都是耕種為生的農家,大明立國後,政治清明,家裡分了土地種子耕牛,他爹覺得日漸富足應該立志讀書了,田地租給了別人耕種。

  功夫不負有心人,讀了二十多年還真考上了秀才,誰知秀才看似顯貴,不中舉人也沒什麼大用,租子時常被人坑騙,身為秀才又是個講究人,行善積德啥的必有他家一份,不會經營,那家道自然必不可免的衰落下來。

  傳到了李孝先時,日子越發的不好過了,空頂著個讀書的名分,實則連個秀才都考不中,農活一點不會幹也壓根瞧不起,結果一連遇到了兩個荒年,家裡一下子揭不開鍋了。

  古時很多破產人家就是這麼來的,除了讀書沒有一技之長,只想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吃飯或許沒問題,可沒有功名得繳納稅賦,得出錢僱人代為勞役呀。

  沒錢就想著典賣房產土地,而明初土地兼併的矛盾並不嚴重,朝廷又三令五申嚴禁買賣土地,加上江南讀書的氣氛濃厚,附近有錢的人家大多貪圖安逸,一心讀聖賢書,又是個朝不保夕的荒年,自家的田還想著賣出去的,一會半會兒的誰買?

  朝廷賑濟歸賑濟,地方上該收田稅還得收,無非減少額度而已,稅吏三番五次的來催促,李孝先沒法子搪塞,乾脆跟著去縣裡用屁股領幾下毛板子吧,先延緩幾天再說。

  知縣很好說話,憐惜他是個讀書人,做個人情饒過了這一次。

  滿心歡喜的李孝先回到家,對妻子稱讚讀書的妙處,果然與眾不同。

  他妻子說道:「你先別得意,今次雖然躲過去了,可賦稅總要交,難道叫縣太爺替你賠付不成?」

  李孝先說道:「這我知道,下限還有三五天,我可以到親朋好友家挪借,等秋天收了租子,最多連本帶利還他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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