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9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1:42
卷四 展翅 第七百一十八章 卜課

  廚房門是半敞開的,丁坤能看清裡面的人,就見面案前有一個肥肥胖胖的婦人正在揉麵,揉了一會兒,把麵糰狠狠放下,用手去擦胳肢窩裡的汗,手也不洗直接繼續揉麵,一會兒掀起裙子,露出又黑又肥的大腿,拿手去撓癢癢。

  丁坤真真是不看則已,一看這個光景,心裡直犯噁心,吃的面竟出自這裡?趕緊捂著嘴往樓上走。

  一邊走著,一邊心說怪不得面裡有幾根像頭髮的東西呢,敢情是女人的腋毛或腿毛,那還不如是頭髮絲,越想越難受,剛剛走到房門口,不由得「哇」的一聲吐了。

  侍女嫌棄的躲得老遠,捂著鼻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嘔!丁坤胃裡的噁心還是一個勁的往上衝,擺手道:「不要緊,應該是起了痧。」

  侍女涼涼的道:「我們這裡有挑痧的。」

  打死丁坤也不敢留在這裡了,吃頓飯都差點死掉呢,又吐了幾口,慘白著臉說道:「我心裡難受,趕緊付了帳回去。」

  誰知從樓下上來了一個人,丁坤一眼瞧見了,險些暈死過去,正是廚房那位肥大婆娘。

  侍女恭恭敬敬的道:「奶奶來了。」

  丁坤看見她就胃裡翻湧不休,腿肚子轉筋,二話不說命管事預付五十兩銀子和名帖,包括了衛生損失費等等,反正明天派人來結賬,只求趕快放他離去。

  老闆娘倒是好說話,並沒有藉故為難,至於明天的賬單有多高?大家心裡都有數。

  其實誰出門會帶著幾百兩銀子?沒身份的不會來如意坊,有身份的皆是先記賬,小來小去的當場付錢。古時人人重視名聲,吃飯不給錢根本不可想像,楊白勞的遭遇就能說明,哪像後世要錢的反成了楊白勞。

  被如意坊的員工們歡送出來。丁坤悶著頭走到岸邊,迎著微風長舒一口氣,用清水漱了口,這才緩了過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洩,忽然看見碼頭上的畫舫站著一位絕色少女。

  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好色如命的丁坤追了過去,那少女驚見來人,轉身一閃而逝。

  剛才始終被壯漢們壓制,連個屁都不敢放的管家和家丁們。這時候生龍活虎了,嘩的一下全衝了上前。

  「喂,船家快出來。」

  「老鴇出來接客啦,我們大爺有話問你。」

  「來了來了,誰呀?亂喊亂叫的。」

  打畫舫裡小跑出來一個中年老鴇,拎著一條白絲巾,問道:「幾位爺們有什麼吩咐?」

  管家趾高氣昂的道:「剛才那姐兒蓋碼頭多少錢?我們已經吃了飯,不來花酒的那一套,就直接蓋碼頭。」

  「哎呦。你可真粗俗。」老鴇不禁笑了出來。

  管家叫道:「少廢話,那風雅事我們老爺都玩膩了,興許滿意了你家姑娘,包一年不過小事一樁。我家老爺可是堂堂舉人。」

  「哦!」老鴇連眼皮子都不抬。舉人在秦淮河算個屁!想了想說道:「既然就要蓋碼頭,那二十兩銀子整,半個時辰為限,怎麼樣?我們還得準備準備開張呢。」

  家丁們紛紛笑罵小看了我家老爺。一個時辰都不夠用呢。丁坤自己卻覺得可以,他是有名的快槍手,半個時辰足夠了。

  可是又不好當場承認。最終講明了一個時辰,三十兩銀子,秦淮河上的名妓大抵也是這個高價錢,愛來不愛,所以也沒覺得吃虧多少。

  如此丁坤隨著老鴇上了船,被引到了一間臥房,老鴇說了一聲稍等,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來了一位女人,丁坤立時一躍而起,指著嚷道:「你是誰?我點了不是你。」

  此女頭大如斗,年紀大約四十歲不到的光景,頭上有幾根黃毛,鼻子歪在一邊,三角眼,高顴骨,大扁嘴,兩條掃帚眉毛,滿臉的碎麻子,搖搖擺擺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跟在後頭的龜公招呼道:「就是這位老爺叫的,美仙你快打聲招呼。」

  美仙便聽話的咧嘴一笑,發出破鑼似的聲音,「老爺好!」

  丁坤頓時魂飛魄散,怒道:「我看中的是個絕色美女,年紀不大,誰要和此等醜婦蓋碼頭?」

  龜公茫然道:「敝船就這一個姐兒啊,哪來的絕色美女?」

  丁坤險些吐出一口鮮血,合著又被訛了?這他娘的哪裡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的首善京城,分明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他幾步衝到了船頭,氣得渾身哆嗦,剛想喝令家奴動手砸船,就見碼頭上笑嘻嘻的圍著一群壯漢,管家和家丁們集體蹲在了地上,個個聳拉著腦袋一聲不敢吭。

  不好!這一瞬間丁坤意識到了危機,好在這些惡人不曉得自己出生在水鄉,年輕時人送綽號江上小浪魚,縱身一躍就要借水道遁走。

  哪知剛剛跳起來,還沒等展開入水的優美姿勢,就被一隻蒲扇打的手掌生生拽了回來,就聽美仙嬉笑道:「客官你得感激奴家,救了你一命。」

  接下來丁坤發出鬼哭狼嚎的慘叫,在家人們不忍目睹的淚水中,被婦人小雞似的夾在腋下,抓著進了房裡蓋碼頭去了。

  如意坊樓上,徐淞笑得前仰後合,得意洋洋的道:「讓這傢伙敢招搖,這裡是金陵不是廣東。」

  徐灝面帶微笑,兄弟倆沒有把丁坤進京之事告訴堂叔,怎麼解決此事三老爺還沒有想出眉目,等今後在告訴他也不遲。

  被喊來入夥的薛文笑道:「不過是作弄一場,對那丁坤起不到什麼效果。」

  「所以才讓你來。」徐淞神色期待,「你也做過舉人,肯定知道舉人怕什麼。」

  「那是自然。」薛文一臉壞笑,「此種人最怕的無非是被揭發,待我設計好生教訓一下,嚇他個半死再說。」

  滿滿一個時辰,被婦人折騰得欲仙欲死的丁坤顫顫巍巍的走出來,渾身上下依然哆嗦著。到底怎麼個經過他死也不肯說,外人也無從得知。

  短短時間內,一連碰上了兩樁晦氣事,這令丁坤非常氣悶,被管家扶著上了轎子,立馬大叫道:「快離開這裡,去貢院,我就不信那裡也儘是些鬼祟之輩。」

  到了貢院,丁坤直奔一個很有名的卜課齋,要給自己算算運道。為什麼這麼倒霉,還是有小人作祟。

  在兩間書齋中間有一個圓門,門裡面是朝南的三間房子,兩間是打通的,一間是隔斷的,院子裡擺了幾盆花。

  丁坤走進去,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站在廊下喊道:「有人沒?」

  「哪一位?」房子裡傳出了聲音。

  丁坤接口道:「我要找衛先生。」

  屋裡走出來一個人,穿著藍布長衫。把簾子打起,說道:「您請進,您老貴姓?」

  「姓丁。」丁坤走了進去。

  那人解釋道:「原來是丁老爺,您來的早。先生還沒有來。」

  「這都什麼時辰了?」丁坤不太理解,大抵衛先生是晚生卜課,「先生不住在這裡麼?」

  「先生天天回家住去,我先給你沏茶。」那人出去了。

  丁坤一個人在屋裡。看了下房內的擺設,東首角上一張火炕,藍布底的炕墊。炕幾上擺放著一隻花瓶,插了一支桃花,還有一盞油燈。

  靠東牆一張方桌,兩把單靠。靠窗戶則是一張書桌,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外面這一間當中是一張條幾,上面供著呂祖,兩側懸掛著一副對子。

  課筒和香爐什麼的放在桌上,靠西是茶几和長凳,書桌後面是長長的書架,書架上稀稀落落有幾部書,丁坤只當都是卜課一類的書籍,也不去看它。

  沒等多久,四十多歲的衛先生走了來,那人上前說道:「有位丁老爺找你老卜課,已經來了多時。」

  丁坤自持身份等衛先生進了門,把手隨意拱了一拱,說道:「衛先生,我久仰盛名,今日初次識荊,實在仰慕得很。」

  「豈敢,豈敢。」衛先生忙還禮,「老夫今天家裡有事,到晚了,要你老人家久候,對不住。」

  「說哪裡話。」丁坤又說道:「先生請歇一會兒,我還要請教你的靈課呢。」

  衛先生笑了笑,慢悠悠的走到書桌後坐下。這時丁坤才赫然發覺,書架上的書竟然是一部「大明律例刑案總匯」、「六部處分則例」,還有一些鄉紳錄和歷科的提名錄等等,卻沒有一本四書五經之類。

  這令丁坤為之肅然起敬,同時也多了幾分信心,他早就聽人說起過多次,在貢院隱居著一位高人,專門對官員指點迷津,並且精通考場上的門道。

  他來這自是不單單為了卜課算命,最主要的是為了科舉,抱著親眼見識一番的心態。

  衛先生說道:「丁老爺請坐,貴處是哪省?」

  「廣東省。」

  「丁老爺在哪裡高就?」

  「我是進京趕考的舉子。」

  「幾時來京?」

  「有四五天了。」

  「哦,是卜課前程的。」

  「也是,也不是。今天遇到了幾件事,很不痛快,想卜一卜是否得罪了什麼人。」

  說到這兒,衛先生不再問了,喊了一聲:「老六啊!」

  那人走了過來,衛先生吩咐他裝香,點蠟燭,打水洗手,老六弄好了點了三炷香,沒有插在爐子裡,而是橫放在了香爐上。

  丁坤曉得規矩,先走過去朝著呂祖拜了拜,自己默默禱告一番,接著衛先生也走了上去,也是拜了三拜,把三炷香舉起來,舉了舉插在了香爐裡,拿起課筒搖晃起來。

  念了一通天何言哉,叩之則應;神之靈兮,有感斯通之類,唸完了,把課筒裡的骨頭倒了出來,看了看又放到了筒子裡,連續搖了三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1:43
第七百一十九章 銀子是什麼顏色?

  如意坊,徐灝請薛文等幾個朋友吃酒,席間薛文如此這般的交代下去。

  與此同時,應酬了一天的徐海回到臥房,鄔夜春服侍他脫去外衣,說道:「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整日在外,值當麼?」

  徐海愕然道:「這有什麼值當不值當,家裡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鄔夜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說道:「說好聽些你是徐家五爺,可誰真的把你當爺了?長房這邊將來由大哥繼承,二房沒說的,三房與你沒關係,那我問你,你就一輩子甘願做個跑前跑後的大管家?」

  徐海耐心解釋道:「三哥向來懶散,不願應付外事,身為弟弟理應替兄長分憂。而長房這邊我也不惦記,一輩子跟著三哥三嫂有什麼不好?再說徐家總得有人對外應酬,以前是二老爺,現在則是我,你放寬心,我哥絕對不會虧待咱們。」

  鄔夜春說道:「我知道三哥三嫂人好又大方,常言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你想過沒有,等侄子們長大了,你莫非什麼事還得請示晚輩?最近家裡管得嚴,花的錢要經過層層檢查,一旦咱們手頭緊,好意思次次張口討要?你不嫌丟人?」

  「這!」徐海有些無言以對,他向來老實,長房這邊的產業都由二嫂一手打理,自己名下沒有任何田產地產,倒是親人做生意都會留給他一點分子,積累起來也是一筆驚人數字。

  但以前每年分給他的銀子,都被大手大腳的鐘可姑花的一乾二淨,份子不算的話,手裡確實沒多少積蓄。

  這時鐘氏也來了,自從經過上次的教訓後,鄔夜春一改先前的針鋒相對,放低姿態好言好語。二女之間緊繃的關係由此大大緩解,說到底徐海現在只有兩房妻妾。

  鄔夜春說道:「大姐來了,咱們三人好生商量商量,不為別的,好歹置辦些產業,將來留給孩子們,現在雖好也總歸有寄人籬下之嫌。」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鐘氏附和道:「妹妹說的對,再說有家族照應,你做什麼不一本萬利?」

  徐海為難的道:「沒有本錢也是白搭,我怎麼和三哥張嘴呢?」

  「你呀!真是的。」鐘氏朝著鄔夜春努努嘴。「現成的財神爺不會求麼?」

  「對,對。」徐海恍然,鄔家可是京城排的上號的富豪,借些本錢應該不在話下,隨即苦惱的道:「那做什麼生意?置辦田產?你們不曉得裡面的麻煩,除非你們倆來打理,我是敬謝不敏。」

  這一次鐘可姑也算開了竅,體會出手裡沒錢的煩惱,兼且貪財的娘家一點指望不上。雖說和鄔夜春一拍即合。但她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典當一些東西出去,加上手裡的現銀,再和二嫂三嫂分別借一些。好歹也要佔一半的份子,絕不能讓產業都落在鄔夜春的手中。

  而鄔夜春也不在乎,開玩笑,先不說家傳淵源。娘家有的是行家裡手,真要是有一天徐家樹倒猢猻散,若是大姐對自己不好。那她自然有的是法子把產業佔為己有。

  時下經商的風氣日漸興盛,即使土地永遠是古時最好的置業方式,但相比開作坊商舖來錢太慢了,更遠遠比不上海洋貿易和販賣私鹽茶葉等不法行為,三人都對買地興趣不大。

  鄔夜春提議道:「我娘家這幾年火腿生意興旺,現如今松江府的上海日漸繁華,不如在那裡開一個火腿行,從金華聘請幾個師傅,然後往山東遼東朝鮮倭國賣火腿,松江府本身最富庶,有的是酒樓,不愁不財源滾滾。」

  「好主意。」徐海覺得可行,俗話說民以食為天,鄔家的火腿行好像日進斗金,每年光和皇宮結賬,就不下數萬兩白銀。

  鐘可姑不甘示弱的道:「也可以再開個雜貨店,不對叫什麼貿易商行,東南西北缺什麼咱們就賣什麼,想大嫂在遼東一言九鼎,你妹妹紅葉據說可是福建首富,兩個妹夫皆是水師都督,誰敢盤查咱家的海船?賣什麼不賺錢?最不濟還有你三哥呢,一句話再沒個把東西積壓倉庫裡的失算,用不上十年賺得萬貫家財,咱們在家裡也能硬起腰桿子不是?總比如今月月領取一份月錢,凡事看人臉色強上百倍。」

  「行!」徐海頓時心動了,沉吟道:「可我畢竟是外行,你們倆也不能出頭露面,得找個信得過的幫手,我身邊的人都不堪大用,聘請外人又信不過。你們不知道,現在有好些人捲了銀子跑到海外去呢。」

  鐘可姑笑道:「我們倆都替你想好了,我娘家兄弟鐘潭才做過多年夥計,算得一手好帳,妹妹的堂叔鄔鶴新人就在松江府,有名的經濟,讓他們幫你好了。」

  徐海笑容滿面的答應下來,如此鄔夜春從娘家借了五千兩,鐘可姑東挪西借的也湊了五千兩。

  雄心萬丈的徐海自持幫著家裡打理內外多年,懂經濟有眼光手段高強,不屑於小打小鬧,他人面廣,從相熟的權貴手裡借了一萬兩,又把在徐家酒樓,紅葉商舖,朱巧巧名下商舖裡的股份折銀出來,湊了本金一共四萬兩真金白銀。

  第二天,徐海信心十足的去書房,對徐灝說道:「哥,我準備動身去上海走一趟,看看能否做個生意。」

  徐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想自力更生是好事,但你初次經商,不懂得這水裡的深淺,最好是依託家族現成的買賣,就像劉智劉茂那樣,開個店舖,穩穩當當的經營,不要聽信他人什麼賺錢做什麼。此外最好先不要碰海外生意,現今無數人參與其中,海路本身危險重重,一些海域也不安生。」

  徐海有些聽不進去,說到底三哥還是看不起自己的能力,但還是說道:「我打算開個火腿行。」

  「這個好。」徐灝很滿意,火腿是可以長期保存的食物,明朝一年的消耗量非常驚人,現在又沒有罐頭餅乾什麼的。家家戶戶誰不愛吃火腿?就算打不開場面,能長期供應幾家大酒樓利潤也非常可觀,鄔家的核心產業就是這個,想必能請來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這年代可沒有什麼專利名牌。

  「需要多少本錢?」徐灝問道。

  徐海成心想讓全家人對他刮目相看,搖頭道:「銀子我都準備好了,哥你放心吧。」

  徐灝失笑道:「那行,什麼時候缺銀子就和我說一聲。先在松江府站穩腳跟,然後一步步在各地開分店,如果你能經營得當。興許子子孫孫都會受用不盡。」

  既然弟弟看樣子信心十足,徐灝也有意鍛鍊鍛鍊他,吃虧賠錢都不要緊,願意做事業就是好事,必須得支持,是以沒有派人跟著,省得徐海心生牴觸。

  暫且不提去了松江府的徐海,他不在也無需徐灝親自出門應酬了,親朋好友相處這麼些年。除了死了人必須到場弔唁外,其餘之事派管家代替亦可,畢竟人人清楚徐灝素來不喜應酬,而不是有意怠慢誰家。

  且說卜課的丁坤心事重重。衛先生說的云山霧罩,高深莫測,一時半會兒的也解不出來是啥意思,牢牢記住了卦。靜等著有了起因再行占卜,畢竟他唯一的大事就是科舉了,還得小兩年呢。

  第二天讓管家去如意坊結賬。特意帶了侍郎家的一個管事,若漫天要價馬上告官,結果如意坊不但和昨日判若兩人,好聲好氣的賠禮道歉,五十兩銀子全部歸不說,並且主動賠償了十兩。

  自以為得了光彩的管家索性又殺到了岸邊,想找出那強-暴了家主的畫舫,哪找去?

  聽完稟報的丁坤心說邪了門,看都沒看得意洋洋的管家,暗道分明是有人故意整我,看來是最近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既然那人間接表示了歉意,我也不好揪著不放,大人大量嘛!

  對著下人們和那管事說了幾句場面話,丁坤一派寬厚做派,實則根本就沒打算和解,一想起昨天的不幸遭遇,他就恨得牙癢癢,等暗中找出幕後之人,看老子整不死你!無非現在人在外地,不得不暫且委曲求全。

  秦淮河是他的傷心地,發誓再也不去了,無巧不巧的,偶然間聽說崇門坊有朝鮮佳麗,動了嘗嘗外國美人的興致。

  正好最有名的金鐘兒最近賦閒,六部同僚都曉得她是劉智的相好,連帶著更多人給徐家面子,傳來傳去金家竟成了有名的禁區。

  丁坤不是官場中人也沒人提醒,興沖沖的就來了,不過他生平有個嗜好,不喜大腳女人,也沒覺得金鐘兒長得多麼好看,大臉盤子塗抹厚厚的一層脂粉,噁心巴拉的嘴上點了一點胭脂,像個女鬼似的,距離絕色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磬兒鼓兒等更別提了,完全沒有興趣。

  不到半天他收到手下的消息,風風火火的拔腿就走,去了對門的一家。

  這家今天剛來了一位波斯絕色,金發碧眼只有十六歲,前凸後翹的身段別提多誘人了,可惜還是一雙大腳,念在是沒嘗過的野味,丁坤毅然決定就是她了。

  奈何這家的老鴇覺得奇貨可居,對他愛答不理的,想廣招有錢人來競拍,初夜價高者得,所以為了表示誠意和近水樓台先得月,丁坤馬上吩咐家人把行李都取過來。

  行李取來了,丁坤不像朱勇和徐灝那麼敞亮,嫌人吃馬喂太費錢,打發家人去了附近的客棧,只留下了兩個人。一個負責看守行禮,一個貼身伺候。

  點了個姐兒吃酒消磨時間,酒過三巡後,丁坤摟著姐兒動手動腳,那姐兒名叫金三順,半推半就的嬉笑,忽然問道:「老爺帶了好多行禮,傢俬怕不有好多吧?」

  丁坤笑道:「沒多少,總共一千幾百兩銀子。」

  金三順咋舌道:「老爺真是富豪,是托什麼銀號匯過來的?現今好多客商都這麼做,說又安全又省心,一旦丟失了還能得到賠償,連六部派下去押運銀兩的官員都喜歡匯呢,輕車簡從帶兩三個隨從就行了,不像以前動輒數十人甚至數百人。」

  丁坤說道:「呵!你倒是比我還熟悉中國的事兒。」

  「赫赫!」金三順很是得意,「我都在金陵定居十幾年了,早年是隨著進貢來的宮女,當今登基後,開恩放還了我們,可我不想回貧窮的故鄉,自願流落風塵。」

  丁坤立馬兩眼放光的問道:「那先帝寵幸過你嘛?」

  金三順嗤笑著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們男人真是的,一個個都這麼討厭。帝王臨幸會被記錄在案,一輩子不能出來,就算我僥倖混出來了,你敢上了我身子嘛?來啊,我現在就脫衣服。」

  丁坤乾笑道:「自然萬萬不敢了,不過你脫衣服我就敢看。」

  「德性!」金三順笑嘻嘻的伸手戳了下男人的額頭,「你還沒說銀子是不是匯過來的呢。」

  「不是。」丁坤解釋道:「從廣東到金陵的匯水太重,我是自己帶著它。」

  金三順好奇的道:「帶著這麼些銀兩,不怕失落?」

  「我走到哪帶到哪,再說我還帶了幾十個家人,不怕賊人。」丁坤說著說著,又說道:「但居京城大不易,得打發一些人回去。一千兩不算多,箱子稍微重了些而已。」

  金三順說道:「放在一個箱子裡重,何妨放在兩個箱子裡?」

  丁坤笑道:「看不出你很有主意,我就是分兩處放的。」

  金三順說道:「我聽南來北往的客人說過,云南廣東人最會說假話。老爺是廣東人,看來也是會說假話。」

  「何以見得?」丁坤不服氣了,「孔夫子出生的地方,歷來還出強盜呢,這謠言當不得真,什麼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

  金三順點頭道:「那您既然不說假話,奴家想請教一下,我接觸的都是寶鈔或不成樣子的散碎銀子,就沒見過大塊大塊的整錠銀子,不曉得是什麼顏色?也不知道銀子是從哪裡來的?他們說是地上挖出來的,我就想呀,那何不打聽打聽銀子到底是什麼顏色什麼樣子,我也找個地方挖點出來呢?

  誰知人人都笑,又說是藍色的,上一等的能夠發亮,再上一等是淡紅,頂好的是大紅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老爺你帶的銀子,什麼顏色?」

  丁坤仰頭哈哈大笑,難得遇到一個傻妞,傻得天真傻的可愛,不愧是打深宮裡出來的,笑著說道:「瞎說!銀子從來就是白的,哪裡會有藍的、紅的,還透亮?簡直胡說八道,你是被人家給合夥哄騙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 21:44
第七百二十章 假舉人

  花廳裡,丁坤給金三順解釋了半天,最後下了結論:「別信人家的,銀子只有白的,沒有第二種顏色。你看不見財神手裡拿的一個大黃元寶,白元寶嗎?黃元寶是金子,白元寶就是銀子。況且你把頭上戴的首飾拿下來看看,這白的便是銀子了。」

  金三順聽話的扒下來看了一看,笑嘻嘻的道:「老爺不要哄我,那為何到處都是用寶鈔或銅錢呢?銀子又不重,怎麼很少見人使喚呢?」

  丁坤解釋道:「一來銀子少,二來大多鑄成了銀錠子,沉沉的帶著不方便,買個東西還得拿剪子絞,秤子秤。」

  金三順說道:「我曉得了,銀子準是幾十斤一塊的。」

  「不一定。」丁坤笑道:「幾十斤的誰搬得動?最重的不過五十幾兩,像磚頭一樣的層層碼放。」

  「奴家糊塗了,五十幾兩是多少斤?」金三順一臉的求知慾。

  丁坤說道:「三斤多點。」

  金三順掰著指頭算了半天,說道:「那一千兩銀子就是六十多斤了?我都背不動。」

  丁坤笑道:「不錯,大錠的官銀一隻元寶三斤多,十隻就是三十多斤,二十隻可不是六十多斤麼。」

  金三順搖頭道:「這不好,上路帶著它,累贅的很。」

  「誰說不是呢。」丁坤想想也覺得好笑,「本來銀白之物沒人不喜歡,可我家下人就最不喜歡背著銀袋子。我每次出門不至少一百兩,六斤銀子走幾里路就累得了不得,到底還是寶鈔方便,可惜不易保存又不值錢。」

  「那老爺一路上把銀子放在箱子裡,不怕失落了麼?」金三順顯得很擔心。

  丁坤笑道:「把百兩銀子作為零用,整數的都收起來,貼上封條專人守著,路上不去開它。」

  見她傻得可笑。有著別樣的嬌憨,丁坤忍不住摟著女人上床歇息去了。

  日方正午,太陽斜照在窗戶上,桃花開得正盛。徐家外側的閣樓上,徐灝用宜興瓷壺泡了一壺好茶,倒在墨綠杯子裡對窗坐下,籬笆外載滿了橘子樹,葉子綠油油的。

  視線盡頭銀光閃閃的是運河,約有兩里之遙,三三兩兩掛著帆的木船。在水上慢慢地走著。看不見盡頭的綠樹林子,伸出兩根旗杆,有幾座寺廟的飛簷露了出來。

  道路一側有一座燒紙用的小白塔,互相映帶風景如畫,一艘渡船從另一邊泊到這一邊,男男女女陸續地走上岸來,其中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面如滿月,兩隻漆黑的眼眸。身上穿一件藍底白菊花的褂子,長至膝蓋。

  徐灝忍不住舉起了單筒望遠鏡,能看清女孩子梳著濃密的留海,後面垂著一條長辮。扎一大截紅絨繩,根底下託了絨線穗子。雖不免鄉下打扮,卻乾乾淨淨氣質清爽,另有一種天然風韻。

  街上非常熱鬧。徐灝乾脆起身走下樓去,從府門出來,來到財神廟左邊的聚賢居茶館。

  無論茶樓如何高朋滿座。門口第三張桌子都會給他留著,也算是心照不宣的規矩了。

  後院裡聚集著一群人正在小賭,大聲吆喝氣氛濃厚,小賭怡情也沒人理會。

  徐灝身邊坐著個讀書人,二十來歲的年紀,低著頭看一本唐詩,不認識。店主孫二叔開心的把專門給他預備的茶具取出來,又特意點了一爐檀香。

  那書生也不認得徐灝,忍不住說道:「雅極,兄台不愧是風流自賞的人物,在這茶樓裡也能別具一格。」

  徐灝笑道:「風流自賞則吾豈敢?但是不俗而已。」說完把茶杯分了一隻過去,請對方品茶。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滴答滴答的好不擾人。」書生說話細聲細氣,念道「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呦!」把個「呦」字拖得極長。

  徐灝失笑道:「你這興致不錯。」

  與此同時,薛文坐在衙門裡,外面有人求見,薛文走出來當著官吏們的面前,歡歡喜喜的道:「是我座師的家人。」

  有官員湊趣道:「大人這般開懷,想必是喜事,不如說出來讓咱們也高興高興。」

  薛文笑道:「我座師姓金,如今是廣東道巡查御史,他的公子中了舉人。就是前幾日進京來的那位金公子,今日座師又派人送來信,看來是尊長不放心兒子呀!」

  官員說道:「為人父母,人之常情嘛!」

  這時來人被帶了進來,薛文接過來書信直接拆開,大傢伙就見大人神色一變,失聲說道:「你家公子還未進京?路上耽擱了?哎呀,這樣看來,那個金公子竟然是假的了?」

  大傢伙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兩日薛文天天設宴給座師公子接風洗塵,他們都在受邀之列,沒想到竟然是個假扮的?頓時一個個大怒。

  薛文也怒道:「來人,持我的令簽,火速去捉拿假舉人。」

  一群差人如狼似虎的去了崇門坊,所謂的金舉人就住在丁坤隔壁院子,領頭的叫道:「廣東金舉人住在哪裡?」

  有意無意的,把金舉人說成了丁舉人,龜奴趕緊指向丁坤的院子,呼啦一下,差人們飛奔進去,

  正值丁坤和金三順大白天的翻云覆雨呢,房門啪的下被踹開,湧進來六七個差人,口口聲聲說要捉拿假舉人。

  無疑正中了丁老爺的軟肋,一聽這三個字,什麼硬話也不敢說了,自己心裡已經虛得砰砰亂跳,沒怎麼樣臉色先青了,牙齒上下打顫顫。

  除了領頭的外,其餘差人自是不知底細,憑藉多年經驗一看他這副心虛的光景,馬上判斷出乃是做賊心虛,即使見不是金舉人也得帶走,保不準又是一條大魚。

  鐵索劈頭就套了下去,把丁坤整個人給拽下了被窩,金三順連連大叫,沒命的護住自己的要害。

  領頭的忙說道:「給他穿好了衣服再帶走,沒有定罪前不能傷了人家體面。」

  這邊丁坤稀里糊塗的被帶走了,他家下人都說是徐家來京城告了狀,國公府大怒責令官府拿人,一個個唬的東奔西竄,全部躲得無影無蹤了,竟然沒有一個忠僕敢挺身而出。

  路上的丁坤忍著屈辱,被人拽著往前走,有好事的就問怎麼回事?差人說道:「這傢伙假冒舉人騙人。」

  也沒人細說什麼姓金姓丁的,鬧得丁坤自己也疑心到了徐鵬頭上去,亦無暇分辨也不敢分辨自己到底是真是假,只一味的暗暗叫苦,後悔當初不該鬼迷心竅的對徐鵬下手。

  帶到了衙門口,有官員說御史大人去赴席了,御史台不是關人的地方,差人只得就近找了個破柴房,把丁坤關了進去。

  誰知次日又趕上薛文去接上司,接著大朝會,大衙門的會議,總之一天到晚不在衙門。

  整整三天,丁坤委委屈屈的蹲在柴房裡,地上只有一塊破破爛爛的蘆葦蓆子,沒有一個家丁跟隨,都不知跑哪去了,誰給他送飯?餓得他兩眼昏花,只好脫了外衣央求外面的伙伕幫他典當幾錢銀子,買些大餅饅頭吃。

  可憐他一輩子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般的苦楚?吃一口嘆一口氣,他自己還在琢磨呢,萬幸這次帶來了一個老管家,叫做來喜,以前伺候過他爹,往來隨著做官曉得些事體,應該會想辦法搭救。

  丁坤又心說這事都是徐家干的,可是這裡是金陵不是廣東,就算異地審案,那得牽連出來多少人?老莫是同謀也躲不了干係,他一定會幫我走動走動,所以我不能招供,寧死也不能招了。

  果然被丁坤給猜中了,那來喜不像其他家丁那麼沒出息,家主就算犯了事,又和家人有什麼關係?就算都被充作奴僕,也不過是從丁家換成了另一家,有分別嘛?

  他一路打聽訪到了御史衙門口,問道:「這位兄弟,前日拿的那個丁舉人,犯了什麼事?」

  差人說道:「拿的假舉人姓金,不是姓丁。這傢伙敢假冒御史老爺的座師公子,跑來京城打秋風,真是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對了,你是他什麼人,問這個作甚?」

  來喜不慌不忙的道:「我是本地人,聞得他被羈押,想他也曾騙了我,特來問問明白,好到衙門補個狀子,追他的贓。」

  「原來如此。」差人解釋道:「還沒有面審呢,大概這一兩天就會見官。你要告他,明日一早過來就是了。」

  來喜道了聲謝,轉身回來,心說天底下還有這麼巧的事?真是陰錯陽差了,萬幸還沒有受審,老爺沒招供也沒受辱,當此時也不必想辦法去見他,趕緊去吏部稟明此事,求侍郎老爺發個帖子,把人給救出來更有體面。

  那吏部侍郎一聽是抓錯了人,心中大定,即刻寫書命人去求見薛文。

  薛文笑了笑,此事他和徐增福的思考方式一模一樣,不想大動干戈,不過是繼續捉弄丁坤玩,徐灝的事就是他的事,幫著出一口氣而已,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怎麼放人就大有講究了,丁坤好歹有吏部大佬做靠山,而吏部誰能得罪得起?擅自把人捉了來,又擅自把人給放了,人家能善罷甘休?一個弄不好麻煩大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26
第七百二十一章 吃一塹長一智

  薛文當初定計時就已經想出了善後之策,按照計劃叫書房寫了幾張告示,飛一般的發到了各大寺院和樂戶家,同時朋友們在所部衙門也廣發告示。

  告示上寫著近日京城屢有假冒舉人者招搖撞騙,本月內廟宇青樓等一律不得借宿身份不明者,一經發現沒有路引馬上報官,如有收留此等江湖騙子,僧俗一律枷號示眾三個月,下面大大的逐客二字,非常顯眼。

  文書也傳到了吏部,詳細解釋了一下緣由,薛文又把自己不在衙門委婉指出,完全把自己給摘了出去。

  侍郎一瞧竟確有其事,下面不過是抓錯人而已,當即釋然。如果追究不放的話,頂多重責辦事的差人,到了他這個身份的高官,凡事講究個持重養望,行事極為注重分寸。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反正侍郎本人是個穩重的,並且丁舉人也是因他而起,丁坤四處招搖的事不是沒聽聞,他非但沒有較真,反而擔心各衙門人言可畏,也跟著寫了一張禁止閒雜遊客的告示,貼在了本衙門前。

  整個吏部的人不免暗暗稱讚,人人打秋風都給打怕了,以往家裡面找不到人,就跑到衙門裡,別以為古代的六部衙門生人勿進,親民的老朱同志才故世幾年?不管什麼身份的人,是真的可以進六部隨便溜躂一圈,前提是有那個閒心和膽量。

  侍郎擔心受到丁坤的牽連影響自家的名聲,欲蓋彌彰了一把,又派人告誡丁坤,勸他在京城要低調做人,好生用功讀書才是,不要整日裡四處招搖。

  丁坤暗道晦氣,崗想去訴訴苦,結果不接見反而挨了訓斥。怏怏不快的雇了一頂轎子回到住處,見家人還守著行禮,放心下來。

  「去把三順喊來,伺候老爺我沐浴更衣去去鬼祟。」丁坤伸了伸懶腰,很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發現連空氣都是那麼的美好。

  哪知下人出去半天,回來說道:「老爺,老鴇一家子都不見了。」

  丁坤愣了下,臉上變色道:「什麼時候不見的?」

  下人不敢說自己也是才得到消息,前腳剛跑回來。撒謊道:「小的只顧著看守行禮,一步也不敢離開屋子。」

  「你做得對。」丁坤神色緩和下來,罵道:「真他娘的事事邪門,我是不是和京城犯沖?那賤人指定捲走了我的零碎。」

  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丁坤獨自在屋裡把藏起來的鑰匙摸出來,把皮箱子搬走,翻出最裡面的大箱子,打開了鎖頭,伸手進去掏摸了半天。竟是一包銀子也不見了。

  他心裡發毛,趕忙把另一個箱子打開,幸好好幾包在裡面,丁坤以為自己記差了。隨手拿了一包出來。

  不料拿在手裡,份量不對,大驚失色的丁坤解開包袱一看,哪裡是什麼銀子。都是些磚頭瓦片,把剩下的兩包打開,一錢銀子也沒有了。

  丁坤知道是被順手牽了羊。不怪那金三順一直問自己銀子的事,可笑自己還當她傻呢。

  不問可知,這一家子早就有想回國的打算,臨走時偷一票大的,上哪找去?

  丁坤忽然想起那位金發碧眼的尤物,厲聲一問果然人都沒影了,不但自己的銀子沒了,還有好幾個被騙的苦主坐在大廳裡呢。

  薛府,徐灝被拉著打麻將,當初早有預料這玩意一經問世,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事實也證明了果不其然,當然紅葉也通過販賣麻將賺了個盆滿缽滿。

  徐灝故意沒說出太多的規則和玩法,可架不住人民群眾的智慧無限。

  開了局,言明五兩銀子打底,一個經商發了大財的朋友胡顯貴還嫌太小,要加什麼炮子。

  薛文說道:「加炮子行,五兩銀子。」

  鬧得始發明者徐灝為之哭笑不得,竟然不明白啥是炮子?大抵是點炮也算錢的意思吧?而且五兩銀子的牌局有些大了,想薛文和趙亮一年才多少俸祿?他倒也清楚京官有各種人情,比如類似滿清時代的冰敬炭敬,名目不一樣而已。

  高薪養廉也養不出清官,所以他懶得去折騰,想想後世,廉政和吏治是永遠的難題。

  有心輸些銀子給薛文和趙亮,所以徐灝也不問規則,胡打亂打。

  第一圈是胡顯貴的莊,各有輸贏,第二圈輪著是趙亮的莊,一連胡了三四把大牌。

  徐灝有些奇怪,竟然不是自己點的炮,而是胡顯貴放出來的,他明白過來了。

  他不想薛文和趙亮與商人攪合在一起,說道:「奇怪的很,怎麼趙兄手氣這麼旺?胡兄也是,竟像看見了一樣,張張發下來,不曾走空一次,看來我得當心一點了。」

  胡顯貴笑道:「碰巧而已,兄弟在麻將上頭,向來是有名的輸家,一晚曾輸到四五千銀子呢。咱們都是好朋友,難道還信不過我麼?」

  說著,啪的一聲,他打出來一張白板,頓時薛文喜道:「多謝多謝,我胡了。」

  徐灝臉色有些難看了,胡顯貴曉得他要翻臉,忙把自己的牌攤開,指著說道:「你們瞧吧,我這張牌應該不應該發?」

  徐灝斜眼一瞧,見是兩個萬子,兩張西風,兩張一條等。

  胡顯貴說道:「我本來是一張西風,一張白板,現在摸到了西風,難道留著單張的白板?拆去自己的坐風對子麼。」

  徐灝嗤笑道:「你小子小時候就一肚子鬼心眼,你是沒有破綻,但我告訴你,自己兄弟不要拉下水。」

  胡顯貴笑道:「得了,我實話實說還不行嗎?是最近我打算買幾匹馬搞個車行,想求他倆幫著我買些朝廷的良馬,公平買賣,哪知這兩個傢伙成心吃我的賄賂,唉!逼著我打牌輸錢。」

  趙亮笑罵道:「不拿你的錢拿誰的錢,你是買幾匹嘛?他打算買整整三百匹,我拿他三百兩銀子不為過吧?」

  徐灝笑了,既然是朋友間的玩笑那就無所謂,薛文這傢伙他或許信不過,趙亮的為人他知之甚詳,老實人一個,絕對不敢收受賄賂做些違法亂紀之事。

  他很有興趣的道:「馬車行的點子不錯,可是馬匹朝廷一向控制很嚴,你做了不要緊,他人競相效仿就有些說不清楚了,我給你出個點子,怎麼樣?」

  「行啊!」胡顯貴來了興趣。

  徐灝說道:「我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做出來,興許可以製造出腳踏三輪車,可惜那還得涉及到一種叫做橡膠的東西,用來做車輪子最適合不過,橡膠在其他方面的應用範圍也很廣,但橡膠只有海外有,還得移鐘培育什麼的。

  這樣,你乾脆成立個研究院,聘請新式學院的學生來搞研究,不拘橡膠,什麼都可以放手嘗試一下,我每年給你投資二萬兩,一旦你能發明出一些東西出來,朝廷在推出專利法,保準子子孫孫都會受用不盡,遠勝過開個車行。」

  胡顯貴沉吟道:「那我得好生想想,不是我信不過你,而是怕虧了你的銀子。」

  徐灝笑道:「沒關係,我在很多作坊都投過錢,從來不佔其股份,我要的是推動整個國家的科學進步。比方說鑄造火炮,不能計較金錢和時間,為的是保衛國家,抵抗外敵。」

  胡顯貴很是動容,隨即苦笑道:「在商言商,我可沒有你的胸襟,不過最低賤的商賈而已。」

  「話不能這麼說。」徐灝慢吞吞的打了一張牌,「有些觀念早晚會改的,無商不富,無工不強,無農不穩。我一直就認為商人對國家非常重要,你記住我的話,未來將是實業才能強國,歷史一定會驗證我的沒錯。」

  「橡膠、實業、科學,研究院?」趙亮和薛文各自喃喃自語,琢磨著徐灝的這番話,越發覺得徐老三太過高森莫測。

  這邊,丟了銀子的丁坤非常懊惱,人去樓空,想不出一點法子,能打秋風的世交都打完了,難道還得派人回老家取銀子?那可比拿刀砍他都難受。

  來喜說道:「老爺不必著急,小的有個法子。咱們帶著箱子去客棧投宿,到時把鎖給拗斷,吵起來,就說被人給偷了。店傢伙計一定會來查問,任他不管說什麼,老爺只管罵小的,看小的回答他,鬧來鬧去,店家少不得要去搜查別的客人的行李,不管怎麼鬧,老爺可千萬別軟下來。」

  丁坤心中暗喜,面上皺眉道:「照你說,豈不是訛詐眾客人嘛?」

  「不是這麼說。」來喜解釋道:「在煙花地丟了銀子,又是被個婊子偷的,有失體面也沒人當回事。咱們去客棧鬧一鬧,傳揚出去都以為遇到了飛賊,不但店主得多少賠償一些,吏部侍郎等大老爺難道不得賙濟一二?誰讓您被莫名其妙的關了幾天呢?想必連那位御史也得拿些銀子出來,如此湊合湊合也能熬過今年了。」

  「不錯。」丁坤屢次吃了悶虧,對金陵可謂是一點好印象都沒了,這京城簡直就是一個土匪窩子,再說想在春闈重施故技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了前程也得閉門讀書了。

  誰也沒想到吃一塹長一智的丁坤真的用了這個辦法,得到了幾十兩勉強維持生活,然後一門心的讀聖賢書。

  得知消息的徐灝和薛文卻相視而笑,想徹底整治一個人,莫不如讓他去當官。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39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三叔三嬸

  徐府後門的巷子裡,最近香萱香菱的舅舅兩口子一家子搬了來,這位舅舅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因輩分大,人們都跟著稱他三叔,本名本性反而沒人記住了。

  三叔家境很窮,前年因外甥女的資助,娶了個非常漂亮的鄉下媳婦。因不愛耕地,索性進京投奔而來,心甘情願的要做一名光榮的徐府家丁,可以省去賦稅勞役。

  徐灝曾幾次陪著姐妹倆過去,父母在北平死了,三叔是為數不多的至親,他自然得當半個長輩看待。

  在家裡吃了幾頓飯,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徐灝囑咐身邊的小廝苟兒時常照看。

  當太陽落在宛如水墨畫般的金陵城,在後巷白石板的小路上,有一個背著陽光走回來的人,一路上都是七顛八倒,周圍的鄰居都清楚,必定又是三叔在街上吃醉了酒回家來了。

  苟兒正在公用的水井前洗手,兩個人遇到了,於是站在路邊等三叔過來。

  三叔也看到了他,老早就捲著個舌頭問道:「苟子,今天你三叔贏了幾文,可惜你沒有遇見,要不,我請你吃兩碗酒。」

  苟兒今年十二歲,是徐灝在他九歲時收留的孤兒,懂事起不知道父母是誰,小時候跟著幾個叫花子長大,後來被女醫堂收養,香玉見他聰明伶俐,見多識廣,舉薦給了徐灝。

  徐家每年都有下人放出去自立門戶,同時也如此源源不斷的進來新人。

  苟兒自小缺少母愛,是以很親近三嬸,不樂意的道:「三叔,不是我說你糊塗,家裡有個一枝花的三嬸子,你何必天天就知道吃醉,爛泥扶不上牆?」

  三叔停住了腳晃了兩晃。想伸手扶著苟兒的肩膀,卻一下子撈了空,整個人往前走了幾步,趕緊站穩了,轉過身來嘿嘿笑道:「一個孩子懂什麼?我有個漂亮媳婦,就應該不分日夜在家裡守著不成?我怎麼就知道吃酒了,我沒做事啊!」

  苟兒撇嘴道:「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說。」

  誰知三叔猛然向前一撲,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口,瞪著紅紅的眼睛。喝道:「苟子,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你不說,我就一拳打死你。你趕緊告訴我,我不守著你三嬸,她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

  苟兒笑道:「三叔,你發什麼脾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三叔頓時急了,叫道:「那一定有事了,你說不說?說不說?」

  「我說。」苟兒有些害怕了。抬手托住了三叔的大手,低下了頭,「其實也沒什麼。」

  「少來。到底她在家裡有了什麼事?」三叔使勁抖了幾抖衣領。

  苟兒忙抬頭說道:「你不用生氣,我告訴你好了。因今天早上。三爺沒有吃飯,三嬸子知道了特意煮了一碗芋頭粥叫我送給三爺吃。我們三爺也不是小孩子,三嬸子對他太上心了,總歸不大好。」

  三叔馬上放了手。笑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三爺也算是我的晚輩,也是我的朋友,我老婆給他送點東西吃。有什麼要緊?要你大驚小怪,我老婆是一枝花,難道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進,連親戚朋友也要一齊斷絕?你說是不是?」

  原來敢情是苟兒吃徐灝的醋,他不喜歡年輕漂亮又溫柔慈祥的三嬸親近任何男人,哪怕是自己的主人,悄悄的往後退了兩步,笑道:「我和你鬧著玩呢,一句玩笑話,三叔你怎麼生氣了?」

  搖盪著身體,晃晃悠悠的三叔灑然道:「我是酒醉心明。你小子故意攔住了我,特意說了這話,是說笑話嗎?」。

  「那我走了。」苟兒不敢多辯,一轉身撒腿就跑。

  「這小王八,他無端端的說三爺作甚?」三叔瞪了遠去的背影一眼,也不禁有些嘀咕,說了好些話覺得口渴的很,也逕自走了。

  遠處的苟兒躲在牆角,恨恨的盯著他,罵道:「糊塗蛋,我怕你戴了綠帽子。哼!倒說我多事?不識好人心。」

  要不說小孩子的直覺往往很靈,徐灝雖說沒有勾搭三嬸子的意思,可他身邊那麼多女人,又和沐青霜蕭雨瀅等外頭的女人來往甚密,在苟兒眼裡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色狼。

  其次三叔成天不著家,家裡就漂亮媳婦一個人,難保周圍沒有見色起意的男人,而且三嬸對每個人都和藹可親,這讓苟兒無法忍受,就想點撥下三叔,這樣三嬸自然再不敢和其他男人說話,除了他之外。

  第二天,徐府外書房,徐灝指著空碗,對隨著他出來的蘭春說道:「把碗給送回去,不能讓人家自己來取,沒禮貌。」

  蘭春眨眨那雙『天真』的大眼睛,出去叫來苟兒說道:「你送過去,就說多謝了。」

  苟兒靈機一動,就想著討好三嬸,說道:「拿個空碗送過去,怪不好意思的,怎麼也得送點回禮吧?」

  「這裡哪有女人用的東西?」蘭春不樂意了,回趟稻香居你知道有多遠嘛?

  苟兒笑道:「屋裡有驅蚊蟲的香花露水,今年姑奶奶特意送來的新樣式,這都是女人很愛的。」

  蘭春說道:「都是用殘了的,怎麼好拿去送人?」

  苟兒說道:「就說你用的,自己用的送人才見得珍貴。對了,把你那塊香胰子也送她好了,我見沒怎麼用呢。」

  「好吧。」蘭春年紀小也不在意,進屋就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花露水拿走了,徐灝聳了聳鼻子也沒敢問。

  花露水和香胰子都是紅葉的作坊出產,經過十年來的更新換代,成品已經有模有樣了,很像雕牌洗衣皂,四四方方幾乎沒什麼雜質,有各種香味,深受廣大婦女同志的喜愛。

  苟兒揣著兩樣禮物,臉上不住地微笑,腳步生風的往三叔家走來。

  三叔每天的工作就是幫著管管馬廄等地方,巡視一番稟告管事就完事了,是以有大把的空閒逐日上街閒逛。不是小賭喫茶打屁就是找人喝酒,每天的早飯多半在家裡吃。

  苟兒拿著空碗進了家門,不見三叔在堂屋裡,知道八成昨天又醉了還沒有起床。

  三嬸用棗木的梳頭盒子放在板凳上,對著梳頭盒子上的鏡子,抬起兩隻又白又嫩的手臂,正在挽頭上的圓髻。

  挽到了一半不能停止,她抬了抬眼瞼,動作不停的笑著說道:「多謝你送碗來。」

  苟兒把碗放在了桌上,飛快的看了眼裡屋。見三叔橫躺在炕上,一隻腿翹著不停抖動,似乎已經醒了。

  人小鬼大一點都不假,他唸著昨天才說過三嬸不好和三爺接觸,把他自己也當成了男人,怕三叔誤以為自己沒安好心眼,妄圖勾搭漂亮的三嬸子,因此小聲說道:「這是三爺叫我送給你的,你收起來吧。」

  將香胰子和花露水塞到了三嬸懷裡。三嬸把頭梳理好,下意識的向裡間看了看,畢竟是男人送的東西,也用不太高的聲調問道:「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說什麼。嬸嬸再見,我走了。」苟兒一溜煙的跑了。

  「怪事?好端端的送這個做什麼?」三嬸莫名其妙,趕緊把禮物放在懷裡,然後端著梳頭盒子進了屋。

  三叔忽然一躍而起。沉聲道:「苟子帶了什麼東西給你?」

  三嬸因猜不透徐灝有什麼用意,出於女人的虛榮或其他,不願意坦白說出來。便說道:「苟子能送我什麼東西?就是一隻空碗。」

  三叔瞪著眼問道:「怎麼會有空碗在外頭?」

  「我記不起來了。」三嬸又怕丈夫得知給徐灝送早餐後,埋怨自己不守婦道。

  問題是這下子錯上加錯,三叔頓時冷笑道:「好啊!怪不得人家說我的閒話了,你不記得,我記得,你不是煮了一碗芋頭粥送給三少爺吃嗎?」。

  三嬸心裡一驚,隨即正色道:「不錯!親戚裡道的,這也犯了什麼家規嗎?」。

  三叔說道:「沒犯什麼家規,但是你為何說不記得,不肯告訴我?」

  沉默了一會兒,說實話三嬸也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乾脆將脖子一歪,板著臉說道:「因為你問得討厭,我不想告訴你。」

  「快說。」動怒的三叔抬手指著她,「苟子替姓徐的帶了什麼東西送你?」

  看來是丈夫聽見了對話,此刻三嬸既不能否認可也不願意坦白,「人家吃了我的芋頭粥,送一點東西,回我的禮,理所應當,你管這個幹什麼。」

  「拿給我看看。」三叔伸出手來,「徐老三送東西,我倒要看看值多少銀子。」

  聽了這話,三嬸覺得丈夫有故意侮辱自己的意思,憤怒的從懷裡取出東西,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然後兩隻手把衣服使勁抖了抖,叫道:「你搜吧,看看還有什麼。」

  三叔見她明明做了錯事,私下收了男人的禮物不算,當面都不說,竟然還這副樣子,不免激起氣來了。

  激動之下順手抓起花露水往地上砸去,砸得香水四濺,滿屋子瀰漫著略有些刺鼻的香味,罵道:「好一個不要臉的賤人,要人家一個男人私下送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這賤貨。」

  撲上去把媳婦按在地上就是一頓亂打,三嬸死命護著頭臉,不敢叫喊,擔心驚動了四鄰。

  好在三叔也不想鬧大,打了一二十拳才放了三嬸,很神氣的一隻腳踏在椅子上,左手掀起衣襟風涼,右手指著躺在地上的媳婦:「你動不動就凶我,也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你說,為什麼送粥給他吃?他家裡奴僕成群,會沒有飯吃?」

  三嬸緩緩爬起來,靠在牆壁上滿臉都是眼淚鼻涕,梳好的圓髻也散了,哆哆嗦嗦的指著三叔,叫道:「你混賬!徐三爺又不和我沾什麼親,帶什麼故,是你非要搬過來,又把他給引到家裡。你還口口聲聲的說,他是你的晚輩,也是你的好友,也是你的恩人,你要報答人家的好處。

  我做碗不值錢的粥給他吃,也是給你做面子,你為什麼打我?你不要胡思亂想,人家天潢貴胄,那是什麼身份?決不會打你醉鬼老婆的主意。」

  這句話算是把三叔給提醒了,是啊,徐灝是什麼身份?別說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比自己的老婆好看十倍,徐家姿色出眾的媳婦丫頭多了,輪也輪不到自家頭上,再說也沒聽聞他收用過誰的媳婦。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惦記了那也是自家祖上積德,其實還是自己想多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兒。可是聞著香水味,又看到桌子上的香胰子,不免又狐疑起來,這些東西是男人應該送給別人老婆的東西嘛?就算送又何至於偷偷摸摸?不過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合著我老婆就值這些?

  不甘示弱的三叔瞪著眼睛說道:「不是我說你,別的不說,他偷偷送你香水香胰子,這不是相好送表記的意思?反正從今以後,你給我安生一點,他打什麼壞心眼暫且不論,你若要敢主動勾引,小心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向來說到做到,如果不信,那就你試試看。」

  三嬸很清楚丈夫的牛脾氣,非是故意拿話嚇人,急眼了真幹得出來。現在也不能在擰下去了,吵來吵去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要說她確實沒對徐灝做過任何不規矩的事,可是女人家的那顆心,又怎麼能不在高富帥身上打轉轉呢?任何人見了中意的人,大抵心裡都得忍不住浮想聯翩,而想和做絕對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更何況這是盲婚啞嫁的古代,三嬸根本就不喜歡自己的丈夫,說道:「你不信,我也不說了,我收拾東西回娘家去,你一個人在家好生查一查,若查出我和什麼人不乾淨,隨便拿刀把我殺了。這之前我不會回來,不能白白挨了你一頓打。」

  一面說完,一面走到廚房打水洗臉,重新梳頭換衣服,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三叔也覺得自己過了,但做錯了也不能在女人面前示弱,瞪著眼冷笑著,目不轉睛的望著妻子。

  這邊三嬸忙忙碌碌,半個時辰後諸事已畢,打開櫥櫃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來,用白布做了一個大包袱,手裡提著試了一試,這便是要走的神氣了。

  「你以為我捨不得你?想走儘管走,不過你就這麼走了,今後也別回來了。」三叔睜著眼說氣話,已經下不來台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大不了去尼姑庵做姑子,也不受你的打。」三嬸提著大包袱,匆匆就往外走。

  三叔忍不住叫道:「好吧,你走吧!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外頭的三嬸把僵硬的脖子抬了抬,挺起胸脯大步離開。三叔就這麼傻傻的站在房門口,好一會兒忽然跑了起來,一直跑到了大門外,就見三嬸在巷子盡頭的街口左右觀望。

  然而他既不能叫她不要走,她也不可能自己主動回來,於是乎就和很多夫妻都遇到過的僵持下,三嬸離開了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51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夢入羅浮欲斷魂

  徐府位於秦淮河南岸的貢院夫子廟附近,住著包括本家魏國公府等開國功臣,自明朝立國之日起,這裡就成為天底下文化氛圍最濃郁,金粉氣息醉迷離,世家大族云集的繁華區域。

  所謂六朝金粉地,與其說是泛指的金陵,莫不說是指的夫子密圍內秦淮河兩岸。

  徐灝對這裡的感覺很複雜,既喜歡也厭惡,如果你的家附近到處都是青樓妓院,時常有尋訪名妓的人士誤入你家,不知會作何感想?

  此種情形對於本地的居民來說太常見了,除了討厭的敲門聲,每天都能在街上巷子裡發現酒樁人,嘔吐物或尿漬,大半夜的引頸高歌。

  為何朱元璋會把功臣的府邸選在這裡?徐達的東花園佔地非常的大,當年就因氣派非常而名動一時;東園又名太傅園,直接和秦淮河接壤,景緻好的沒話說。

  西邊也有一個大花園,面積相當於目前徐灝的園子,西園有一座有名的鳳凰台,故此西園又名鳳台園。

  朱元璋做事一向喜歡警戒後人,看似風光無限的秦淮河、世家大族和貢院夫子廟,理應是整個金陵最高檔的所在,但卻掩蓋不了同時也是金陵最下賤黑暗的地方。

  東園一帶又名釣魚巷,當年興建魏國公府,把釣魚巷的居民都遷到了別處,從此僅僅隔著一條小巷,新的釣魚巷又被稱之為「手帕巷」,乃是有名的官妓河房,亦是著名的私寮聚集之地。

  釣魚巷有運河通往秦淮河,秦淮河直到東城關,世世代代居住著一群乞丐,都是元末時被朱元璋貶斥之人的後代,與樂戶漁戶齊名的丐戶,平日乞丐打雜為生。官船來時,負責管束群丐的丐頭就會帶領男女老少一起挽舟牽纜。

  每當徐灝乘船在秦淮河上遊覽之時,看著釣魚巷房舍連綿的青樓,再看看對岸遙遙相對的乞丐們,委實不得不嘆息一聲。

  能同時把權貴、讀書人、妓女、乞丐以及商賈放在一起,不無證明了朱元璋當初的深意。他以前還以為是古代的一大特色,固然也是自南宋後,南方城市的規劃日趨混亂,城市人口的增長而人的活動半徑並沒有擴大的結果,以及視押妓為風雅事的偏安思維。造成了青樓皇宮混在一處。

  但明王朝是傾向於恢復漢唐風采的強勢王朝,金陵城既有江南溫婉柔媚,小橋流水的精緻特點,也有北方大開大合左右對稱的恢弘格局,這從北京城就能一目瞭然。

  朱元璋是最喜歡百姓各司其職,各行各業涇渭分明的帝王,金陵皇宮偏北易守難攻,整個皇城幾乎沒有百姓的民居,更不消說開設青樓了。

  全城被街道縱橫分割的坊也大抵如此。每個階層有每個階層的聚集區,類似秦淮河這麼複雜的地方很罕見。

  所以此乃朱元璋的創舉,用來警戒權貴讀書人以及後人,倘要在釣魚巷裡樂而忘返。則必有入東關頭身為乞丐的那一日,不動聲色的警告徐達李善長等開國功臣,心懷異志或胡作非為的下場。

  也或許還有警告往後的帝王,在飽覽秦淮風光的時候。多想想不思進取,敗壞祖宗基業後的悽慘落魄。

  每每徐灝想到此,都不覺淒然浩嘆。多情惟有秦淮月,不照興亡照美人,最終明王朝不就是隨著這六朝金粉地的衰亡,徹底煙消云散。

  同船的是酒狀元曾啟,看著風景沒喝酒似乎已經醉了,船頭只有他二人,面對一見如故的好友,講起了心裡話。

  「自我十三歲時,家父雅公在任上一病不起。想家父本來不是多年老教,乃是洪武九年的舉人,洪武十四年的兩榜進士,觀政後擬定的知縣,吏部議敘的河南縣令。

  正當家父即將赴任,不意伯父文勤公升了河南巡撫,那縣城正是他屬下,在別人看來不過是照例迴避罷了。但我伯父的為人,外寬內刻,也恰值洪武十五年空印案爆發,自戶部尚書至各地衙門的主印者盡皆處死,牽連出來的官員不計其數。

  故此我伯父不但存了一個越人肥瘠,漠不關心的心態,且生恐家父做了縣官有了虧空,會累及到他,於是想出來破壞的法子。唉!」

  隨著曾啟一聲輕嘆,徐灝說道:「大抵是以官場朝不保夕等嚇人事來嚇唬雅公吧?以前我也埋怨過高皇帝處罰太過,牽連太廣,但看看眼下的官場,也算是明白了陛下當時的憤慨。」

  曾啟苦笑道:「如果那樣就好了,家父最是固執不過,為了聖上和百姓,必不惜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即使被冤枉也絕不會口出半句怨言。我伯父就深知家父的性情,故意說道:『大凡做地方官的,第一要有一副假慈悲的面貌;第二要有儈子手的心腸;第三還要有一肚子做妓女的米湯。你如今自問這三種裡頭,有哪一樣?所學非所用,豈不是白白跑去自找苦吃?總之你不聽我改了知縣,哪怕你飛到天上,我也有辦法叫人參掉你不可!』

  就這麼連勸帶嚇,家父就改了別處的教諭,在任上多年,不曾革過一名秀才,報過一個劣生。家父病故後,靈柩回籍的那日,士林中人不約而同的白衣送葬,再加其時巡撫是家父鄉榜同年,縣裡仰承首府的意旨,加派了許多得力人手,總算家父可以含笑九泉了。」

  徐灝對此不置可否,失去父親誠然是世上最大的憾事,但實在無法認同老好人的做派,這也是很多文人津津樂道的善舉,學生犯錯了不秉公執法,繼續包庇自以為寬厚,長此以往怎麼得了?官官相護就是這麼來的。

  當然逝者為大,他什麼也沒說。曾啟又回憶道:「那時我伯父也在任上積勞病故,幾位哥哥雖蒙聖恩隆厚,分別蔭了郎中百戶,只是各人一天到晚醉生夢死,沒人理睬我和我娘。回到山西老家,沒錢吃飯只得四處給人打長短工嘍,後來就喜歡遊歷四方。誰也不曉得真正的緣由。」

  「梅花香自苦寒來。」徐灝笑著說道,這位一口氣作了整整一百首百梅詩,首首詩句流暢,格律規範,構思精巧,詩意雋永。更難能可貴的,八百多句子竟沒一句是重複的,那詩意全在梅花,卻僅僅在第四十首出現了一個「梅」字,堪稱一代奇才。

  一紙帳梅:

  試裁云繭護冬溫。夢入羅浮欲斷魂。別意每懷山下路,歸心猶戀水邊村。鴛鴦每睡花香透,飛翠幽棲墨跡存。淡影疏枝長是伴,幾看梁月照黃昏。

  二玉笛梅:

  火輪飛出日枯焦,云管輕吹片雪飄。嘈雜醉禽聲更切,蹁躚白鶴勢難招。孤山仙春揪梧暗,庚嶺人歸道路迢。腸斷春江成遠別,曲中哀怨幾時消。

  三畫紅梅:

  瑤池宴集景模糊,王母蟠桃出帝都。繹臉初勻呈嫵媚。朱唇劇飲縱歡呼。影搖歌舞身先醉,色染胭脂目可娛。此日丹成勾漏洩,酡顏不老寫真圖。

  八十折梅:

  尋芳踏過嶺頭云,陡覺露葩暗吐芬。到手新條誠可愛。拂衣香氣已先聞。未逢馬使憑誰寄,曾托騷人把韻分。大地春深留客住,插瓶從此謝東君。

  這樣的才華,徐灝身邊的女人與人家相比。真有如螢火之光了。當然,男人和女人作詩的思維方式不一樣。

  徐灝思索真正的緣由會是什麼?他伯父一家子都不在老家,原因不是出在沒錢上頭。他是孝子絕對不敢觸怒母親,莫非是姻緣?八成如此了。

  曾啟見徐灝笑了,也笑道:「被你猜中,當我十九歲上,考中秀才,家境已經足以溫飽了,祖傳的田地也分了下來,經過我仔細打理,也算是薄有積蓄。我娘便替我娶媳婦兒,這門親是她的姨侄女,多年前就早已定下來了。

  當時我也歡歡喜喜的去迎娶,不想過門之後,我那妻子就想爭權攬利,整天探聽我家裡有多少金銀,有多少田地房產,甚至慫恿我同我娘分開居住,我一怒之下,想出門躲避個一年半載,不在家中,或許她們婆媳能漸生和睦,亦未可知。

  我主意已定,屢次求我娘放我出門,她老人家不但不肯讓我走,而且以大義申飭了我一頓,說我燕爾新婚,理應同新婦在家朝夕侍奉,有了一男半女,也不枉她老人家養育一場,嚎啕大哭,嚇得我再也不敢開口了。」

  徐灝安安靜靜的聽著,沒有一絲一毫不耐煩的神色,朋友不就是用來傾訴的麼。

  漸漸地,曾啟猶如在夢囈,繼續講訴道:「我輕輕稟說不是做兒子的放著現成福不享,一定要拋棄離母,只因家中素來和睦,設或將來自我發難,弄得骨肉參商,豈不要被人唾罵?所以還是暫離膝下的好。

  母親聽了我一番話,摸不著頭腦,帶著怒氣把我妻子喊來,把我的話告訴她,問她知道不知道。至今記得她先是一雙眼眸望著我發怔,後來忽然回味,不由得臉泛桃花,一言不發朝著我敢怒而不敢言,又像似含著一包眼淚,欲申訴又無可申述的嬌憨模樣。

  呵呵,再後來我妻子見我執意要飄然遠舉,毫不以家室為念,誤會我是一種薄倖之人。」

  至此徐灝喟然長嘆,結局他知道,不出幾年曾啟的妻子鬱鬱而終,他母親也隨之悲痛過度,撒手人寰,那時曾啟才急急忙忙的返回家中,從此抱憾終生。

  問題是他酒量世所罕見,千杯不醉,可想而知越是喝酒就越是痛苦,很難大醉暫時忘卻一切。

  徐灝的目光望向遠方,因為他知道,曾啟已然是淚流滿面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51
第七百二十四章 苦節牌坊

  徐灝很想陪著曾啟大醉一場,可惜十個他捆一塊也沒用,時間也承受不住,兩三天誰受得了?

  而越是真正善飲之人,反倒越是平日滴酒不沾,曾啟就是這樣的人。對他來說,酒到愁腸真的是愁上加愁。

  身為朋友,只能陪著他坐船一直往下遊走了很久很久,大有飄到長江出海口直放蓬萊仙山的意思,這才半路而歸。

  臨夏閣,徐青蓮和徐翠桃等人在竊竊私語,剛回來的徐灝神色疲倦,直接坐下拿起茶壺,仰頭灌了一個飽。

  不等大姐開口,他雙眼無神的道:「困過頭了,睡也睡不著了。別誤會,我一晚上都陪著朋友。」

  「怎麼年紀越大越不像話?以前也沒見你夜不歸,真是的。我警告你哦,再有下次定不輕饒!記住了沒?」徐青蓮故意惡狠狠的說道,完全是說給沐凝雪聽的。

  「我知道錯了,我檢討。」徐灝笑道。

  沐凝雪輕輕一笑,轉而吩咐道:「快去煮一鍋米粥,隨便做幾個小菜。嗯,多送上些蟹黃包,這裡有的是饞丫頭。」

  徐灝說道:「別忘了鹹菜,最近不知怎麼回事,沒有鹹菜吃不下飯。」

  徐青蓮和徐翠桃都為之無語,要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丈夫的話,只准來一句天生的窮命。

  池子裡有幾艘畫舫在穿梭,其她人就留在臨夏閣裡自由活動。

  徐翠桃坐到徐灝身邊,說道:「適才我們在議論老姑奶奶呢,才知道她老人家竟是個望門寡。在她十五歲的時候,丈夫就死了,那時姑老爺只有十七歲,原訂再過一年就成親了。

  姑老爺一死,他父親老太公是個讀書人,非常明理。就派人到咱家說,女孩子太年輕了,又是沒過門的媳婦,怎能勉強一個好閨女守節,這婚事就退了吧。

  年庚八字帖送了回來,誰知老家的族長也自稱明理。哼!就是一個老糊塗,說一女哪有匹配二郎的道理?何況以我家的身份面子,你家願意媳婦再嫁,我們家還不願有姑娘重婚呢,當時把庚帖給退了回去。

  結果那邊的老太公聽了。高興非常,放話只要老姑奶奶肯上門守寡,家裡一定當親閨女看待。」

  徐灝不由得扭過頭去,望著正坐在畫舫裡陪著老太君的老姑奶奶,整個人笑眯眯的似乎沒有一點愁心事,可是滿頭白髮,明明歲數比老太君小了好幾歲,看上去卻蒼老多了,不過腿腳還非常利索。看來是常年勞動的原因。

  這時老姑奶奶身邊的婆子接著說道:「成親那日,都把州府縣的官老爺們驚動了,紛紛前來親自賀喜呢。老身記得新娘子進門的那一頭,整個鳳陽數萬人趕來觀禮。這可是大有面子的事情,比唱戲廟會還要熱鬧十倍。

  新娘子先穿了紅綾襖,再穿白麻裙,先喝交杯酒。後哭丈夫天。」

  說到這裡,有小丫頭一臉好奇的問道:「媽媽,怎麼喝交杯酒呢?」

  「你們小沒見過。」婆子神色複雜。嘆道:「就是有婆家一個十三歲的妹子,抱著靈牌拜堂,那交杯酒祭奠在了地上。我家太太入門守節之後,那真是沒人敢說半個不字,老太公在世時歡喜的了不得,常說有這樣的一個好兒媳婦,那是替全族增光,就算全族人挨餓,也要讓媳婦吃飽飯。」

  徐灝微微搖頭,大傢伙靜靜的聽著,後來那老太公的長子生下來的第一個兒子,過繼在老姑奶奶的名下。不久後老太公去世,長子在中年的時候也死了,大嫂丟下了一個姑娘,改嫁了。

  就這樣,守寡的老姑奶奶帶著一個過繼兒子艱難度日,乾脆又把侄女認到膝下,就是嫁到外地的那位。守到了四十歲,給兒子娶了兒媳婦,過門僅一年,添了個孫子,不想孫子有了,兒子沒了,年僅二十一歲。

  兩代兩位寡婦,守著個小孩子繼續艱難度日,田地都給人家去種,沒有男人頂門立戶,一度連吃喝都不夠,所幸還有娘家可以接濟。

  也因徐族的強勢,老姑奶奶的名聲,沒有人敢欺負寡婦家。同族男人從來不敢踏入家門半步,有事都是叫女人去說,萬不得已,也就站在大門口說。

  婆子說道:「要說守節,兩代人真守得乾淨,說苦呢,也自然比什麼人都苦。現在老太太也過了七十歲,添了重孫子,總算是頭髮白了,熬出了頭。同族的人聯名請求聖上下御旨,給她兩代立下苦節牌坊。」

  徐青蓮嘆道:「名聲是有了,整整熬了五十五年,真是苦也苦夠了,老姑奶奶不容易。」

  徐灝這才知道,來了後時常插諢打科的老太太,在老家竟是被所有人尊敬的老婆婆,這苦吃得不管值不值得,大抵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總算是有幸活到了七十歲,若是六十九歲死了,也看不到朝廷給她豎牌坊了,怎麼說也是應得的榮耀。

  不由得再一次望了過去,白如銀絲一般的頭髮,那張尖瘦的臉,堆疊了無數道的深淺皺紋,彷彿一道道的皺紋,記載著她的痛苦程度。

  第二天下午,徐灝去看望待罪回京的張鑫,在山東被巡查御史彈劾。

  多年不見,昔日那位在沐家別院一起讀書說笑的年輕人,人到中年已經發了福,一見到徐灝忙撲過來,隔著欄杆說道:「兄弟,我是被冤枉的。」

  當年周鵬、於鵬、孫濤以及眼前的張鑫,乃是最早和他有關聯的舉子,比楊士奇都要早得多,被官場中人稱為徐門四子,一度是炙手可熱的後起之秀。

  而時至今日,已大有湮滅眾人的感覺,官越升越高,人也越來越平庸,也漸漸沾染上了官場上的諸多惡習,哪怕是心腹中的心腹周鵬和於鵬。

  說到底歷史上的名臣沒有浪得虛名之輩,徐灝早早就認為他們沒可能官至一品,他也不想去替他們謀劃,有用嗎?

  曾琦大伯的話一針見血,做官得具備假慈悲的面貌,儈子手的心腸,妓女的心計。歷史上翻臉無情的例子比比皆是,往往處心積慮了一輩子,臨老叫最信得過的人一刀斃命。

  所以徐灝不喜歡結黨,大家好聚好散,各憑良心,沒必要走得太近,又沒想過把持朝政。

  當下徐灝淡淡的道:「是非曲直自有朝廷審理,我會關注此事。」

  臨走時張鑫托他去看看家人,找個落腳地把人給安置了,舉手之勞,徐灝自然一口答應。

  按照地址找到了客棧,沒等下馬就見一個黑胖四方臉,兩撇黃八字鬍須,戴著一頂紗帽,穿著一身灰鼠長袍的傢伙,仰著臉朝天,鼻子上架了一副又大又黑的墨晶玳瑁邊眼鏡,踱著官步走出來。

  徐灝也戴了一副墨晶打磨的墨鏡,酷酷的很是騷包。他以為對方是個進京的官員,坐在馬上沒有下來。

  七八個跟班狐假虎威的吆喝著命他讓開,一迭聲的嚷道:「伺候呀,閃開!」

  李冬喝道:「你是何身份?敢叫我們讓開。」

  跟班的叫道:「我們爺是山東巡撫張大人的師爺,識相的快滾。」

  徐灝冷道:「主人業已身陷囹圄的時候,功名官職保得住保不住尚不可知,住在京城客棧,尚且如此的吆五喝六,目中無人,可想而知在地方不定怎麼魚肉鄉民,塗炭一方呢,御史彈劾的一點錯也沒有。

  那師爺八字鬍氣得高高翹起,尖叫道:「你說什麼?告訴你,我們老爺靠山可是英國公府。」

  啪!徐灝已經一鞭子抽了過去,正好打在師爺的臉上,留下一道大紅印子,那玳瑁鏡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都送交刑部,一查到底做過什麼缺德事,重辦!」

  就算為了自己的名聲,徐灝也得大義滅親,絕對不能包庇,何況這些混賬和他有一毛錢的關係?他也不在乎於鵬周鵬的下面人怎麼看,連黨都沒有,誰在乎什麼物傷其類?

  不提師爺等一幫人的下場,徐灝下馬往裡面走,到了張家包下的後院,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走進院子裡,站在一側看著各個房門,不提防從廂房裡忽然鑽出來一個婦人,帶著一陣香風,沒頭沒腦的朝著徐灝的肋下撞了過來。

  徐灝側身讓了過去,接著從房裡又跑出來一個沒穿外衣的男人,光著腳穿著大紅褲衩,追上來一把揪住了婦人,連推帶抱的兩個人嘻嘻哈哈往房里拉去。

  那婦人口中帶著笑,掙紮著嚷道:「我不來了,黃師爺你的這麼鬧,少爺一下子回來看見,成個什麼體統?我不來了。」

  那男人不過三十歲上下,是個英俊的小白臉,而婦人二三十歲,雖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再加一雙媚眼,兩道彎眉,對著徐灝有意無意的低眸一盼,有幾分騷態撩人。

  當著陌生男人就敢如此張狂,且有恃無恐,不問可知必是張鑫兒子召來的娼婦之類,不然若是妻妾,那就太過駭人聽聞了,他不相信堂堂知府家,竟糜爛至此。

  不過從一進來的所見所聞,張鑫被參一點不冤枉,徐灝轉身抬腳就走。

  就聽房內喀嚓一聲,婦人埋怨男人道:「你看,你這個人多蠻橫,使那麼大的力氣做什麼?弄得人家不但肚子疼,連床梁都被弄掉下來了。」

  那男人笑道:「這才叫做戲台上出大恭,大家唱不成哩。」兩個人說著說著又笑鬧起來。

  徐灝邊走邊吩咐道:「去把他們拿出來,剝光了衣服跪在街上,知會吏部,革掉那什麼黃師爺的功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52
第七百二十五章 猾吏

  蕭姨媽過了生日,二天後到徐府來探望身體不舒服的老太君,當晚在千壽堂設宴,閤家女眷俱都出席。

  外宅徐增福也擺了家宴,席間徐鵬低聲問徐淞:「派去的人還有回信嗎?」

  「堂叔你別心急。」徐淞湊過頭來,「不但我派了人去接嬸嬸,連三哥也遣了錦衣衛,不管家裡會遇到什麼事,沒有擺不平的。」

  「那就好,那就好。」

  記掛妻子的徐鵬心中安定下來,當初走投無路之下和李孝先結伴進京,丟下妻子一個人在老家,結果徐灝徐淞哥倆馬上第一時間派人去接。頭幾天他沒反應過來,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他們兄弟是擔心丁坤一旦得知自己人在京城,興許會拿妻子要挾,雖然不太可能,但心裡未免非常擔憂,就怕丁坤狗急跳牆。

  事實上徐灝就是擔心這個,為了前程性命什麼事做不出來?所以才任由徐淞和薛文輪番折騰丁坤,就是要讓他分身乏術,當然更多的是成心找茬,折騰人解悶玩。

  徐鵬身邊坐著心不在焉的李孝先,起先誤會了徐翠柳垂青於他,可後來再也沒了下文,近日他才打聽明白,敢情徐家四姑娘不住在三房這邊,而且平日輕易不過來。

  徐家白天門戶重重,晚上更是門禁森嚴,除了管事的奶奶之外,任何人都不許私自進出內宅,妄想偷偷私會難度太大。

  據說二房那邊更嚴,想一位未成親的千金小姐,被徐家三少爺呵護備至的寶貝妹妹,信誓旦旦終身不嫁,怎能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出來苟且?這讓李孝先不得不審視自己,才華一般連個秀才都不是。三十多歲成過親,妻子改嫁給了富商,坐過牢,沒錢沒貌沒有身份地位。名聲不堪。就憑藉幾首歪詩,能打動人家的芳心?怎麼想都怎麼離奇。

  他掃了一眼說說笑笑的徐家兩位姑爺。無論談吐長相模樣年紀等等,無不遠勝自己,這還是姑爺裡混得最不如意的,現今也都是堂堂的八品官了。更何況徐家的另外幾個女婿,一個在北方統領軍隊,兩個在南方節制水師,相比之下自己更不堪了。

  想著想著李孝先鬱悶起來,原本一時鬼迷心竅,現在醒悟過來過於孟浪,好在徐家女人心善沒有揭發。自己當初怎麼想的呢?國公府的千金也是能垂涎的?

  又偷偷看了眼坐在三老爺另一邊的徐灝,周圍人都說,別看平日徐三爺和和氣氣的,一旦動怒可了不得。

  總算他及時醒悟過來。根本沒半點可能娶到徐府千金,徐家或許會不計較馮文君的出身,但焉能把姑娘嫁給個二婚的中年窮漢?

  可是那為何送我表記呢?那丫鬟到底是不是四姑娘的人?李孝先百思不得其解,心裡畢竟還有那麼一絲奢望,莫非真的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

  不提他在那裡糾結,對面的劉智也在糾結,妻子為了防他出去鬼混,加派了心腹人手,每天跟著一起去衙門,然後守在茶房裡一整天,晚上隨著一起回家,想在衙門裡溜走根本不可能。

  徐灝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有些頭疼,劉智是一個非常容易動情的人,也很重情,從那位粉姐,二姑娘到現在的金鐘兒,他完全是實心實意的和人家來往,從這一點能看出他本性尚屬良善,不是逢場作戲,玩過就扔的花花公子。

  分開他和金鐘兒很容易,但過後十有八九又能和別的女人很快山盟海誓。算了別管了,徐灝感覺自己純粹是在自尋煩惱,乾脆直接把他的一舉一動知會給翠云得了。

  這時劉茂張羅起了酒令,徐增福扔了個兩點全麼,劉茂說道:「雙麼號地牌,兩點梅花帶雪開。」

  徐灝不太懂這酒令的規則,乃是官場上很流行的一種,得按照點數然後抽籤,簽子上有吏隱、猾吏、龜蠢、官場等等,根據提示選擇要說什麼類型的笑話或一樁奇聞異事,或品評時政,或吟詩作賦。

  反正應該是劉智說個官場上的事兒,劉智想了一想,說道:「有位同僚在吏部候補,一日,陝西出了缺,輪到他去頂補。咱們這些本部承行書吏都來同他道喜,笑言讓他花錢請大傢伙去秦淮吃酒。

  此人是個油滑老吏為人最是吝嗇不過,他仗著自己的資格老,尚書大人又和他交情深厚,沒有理會咱們。不想第二天旨意下來,這個缺竟補了別人。

  他認為偶爾更動而已,不是常有的事,下次再出缺無論如何都是他的了,所以老神在在的也不去走動。沒過幾天,山西又出了缺,咱們大傢伙又照舊來替他道喜,又要他掏錢請客,誰知他只一味的有恃無恐,居然分文不想花,你們想除了同僚外,其他司的同僚上司不得也來坐一坐,此乃官場上的人之常情嘛!

  當時文選司的謝書辦自言自語的說:『莫後悔,莫後悔。』他冷笑道:『我不後悔。』

  這位謝書辦和他都是多年老吏,二人有些不對付,互相之間時常從總作梗。

  果然尚書大人開上去請補的單子,等發下來仍然被別人補了去。他這時候才驚慌起來,連我們尚書也是莫名其妙,不解其中是個怎麼回事。

  奏摺是大人自己親開親送,難不成謝書辦有左右聖上的伎倆不成?不多時,部裡又出了一個缺,他再也不敢得罪謝書辦了,就是尚書也急於打破謎團,私底下把謝大人請了來,要請教他兩次更換人選的原因是何神手,只要明白其中的道理,決不追究。

  謝書辦起先還不肯說,後來見尚書大人這樣賞體面,再不說就是不識抬舉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向例請補各缺,都是開正副兩名進呈御定,第一個正名是應補的。第二個副名是預備聖上更換的,以往聖上自然都是圈正名居多,只要串通司禮監的太監,預先藏一個小紅紙耳簽在指甲縫內。待您傳單上去進呈轉遞的時候。輕輕的將耳簽黏在正名旁邊,聖上見了那簽上的字。自然會圈出第二個來,等單子從乾清宮發出來,仍然要從太監手裡轉送,將耳簽揭開就成了。』

  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而中傷之目的達到矣!尚書急忙追問謝書辦耳簽上到底是幾個什麼字,謝書辦輕笑道:『哪須用著多少字?只消病未到三字足矣。』」

  大傢伙全都拍案叫絕,果然是做了多年板凳的猾吏,竟然能想到此種手段。而徐鵬和李孝先聽得不禁張大了嘴,這還是生平頭一次聽到京城六部官場上的秘聞,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徐鵬想到自己考試不一樣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名頂替,何嘗不也是被人利用了漏洞?既然連皇帝都不免著了道。多少也算心平了些。

  徐灝臉上沒什麼表情,類似的小聰明實在是令人防不勝防,在衙門裡自古以來就有約定成俗的潛規則,寧可得罪新任的官員。也不能得罪多年的油吏,還有那些太監,此種小人沒有成事的本事,但要壞你的事卻輕而易舉。

  劉茂說道:「一二姘一麼,櫻唇一點顏色嬌。這是個小猴牌,呵呵!在座只有三老爺在外地做過文官,請三老爺說。」

  將簽瓶送到徐增福面前,徐增福隨手抽出一支,看了下是個笑話,是以說道:「我在山東德州時,來了個經恩萌做了知縣的前輩公子,到濟南去拜見布政使。

  制台一時沒什麼話和他談,知道他老家在安徽六安州,隨口問道:『聞得貴老家六安專產大馬猴,那猴子究竟有多大?』知縣回道:『稟大人,大的有大人大』察覺自己口誤了,忙改口道:『小的有下官大。』」

  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徐灝也笑了,官場上永遠不缺笑話。

  這一次端端正正扔出了兩個全紅四點,劉茂說道:「雙四是人牌,位分天地人三才,三座輪到花蠢。」

  位置恰好是徐灝,徐灝有些驚訝,竟然會如此機緣巧合,抽了一支籤子一看,見上面寫著風月二字,這就更巧了。

  徐灝先看了眼劉智,說道:「我聽說有個嫖-客帶著萬金,在一個名妓家裡嫖光了,雖然花光了錢,然而情絲未斷,那名妓也有些捨不得他,他自然也不捨得名妓。

  為此不得不自降身份,從包養改為與人共享,原以為名妓心裡只有他,接客無非是應付而已,誰知那名妓接了位年輕英俊兼有錢有勢的恩客,馬上十分要好了。

  他看在眼裡,已經有些吃醋,奈何手中沒錢又寄人籬下,不敢發作。這一天晚宴,新客和名妓高興了也要行個酒令,老鴇欣然應允,頭一個說道:『春滿屠蘇把酒篩。』

  名妓接道:『奴家恩義人人愛』,新客聽了,把桌面用手一拍,大聲說道:『美人見我自投懷。』說完指著舊嫖-客問道:「看你相貌倒也清秀,可會續一句酒令否?』

  他聽了也叫道:『怎麼不會?,隨即伸出兩個指頭笑道:『來年一對綠頭龜。』」

  在座之人礙於是徐灝說的,不得不笑了幾聲,他們都去過青樓,人家開了個地圖炮,都給罵了。

  徐灝見狀微微一笑,說道:「歡場之中迎來送往,偶爾為之不算什麼。可把妓女當成了知己,爭風吃醋,卻把妻子冷落在家,那就未免噁心了。」

  被說中心事的劉智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最近就怕金鐘兒又投了他人懷抱,若是隨便接個客人也罷了,萬一又遇到個朱勇怎麼得了?

  徐灝見他執迷不悟,感到不可理喻,明明都親眼見到金鐘兒和朱勇**,怎麼情感上那麼在乎,**上又那麼的不在乎?真真是怪事。難道說要是翠云也紅杏出牆,他也會滿不在乎?大抵後世女人結婚不是完璧的比比皆是,啥也別說了。

  「三叔,我不勝酒力,先走一步。」

  「嗯,去吧。」

  徐灝站起身來,逕自進了內宅,到了花廳,就見一群女人也在興高采烈的說笑話。

  朱巧巧說道:「一個人窮得很,每日都要虔誠禱告,求神仙能救度他的苦難。終於有一天,感動了一位神仙下界,賜給他一枚金錢,說:『你到大海上,拿著這錢,炸、炸、炸大叫三聲,那海水會被炸的天翻地覆,龍王自然會來求你,任憑你要什麼寶貝沒有?』

  這人歡天喜地的叩謝,走到海邊,大叫了三聲炸,果然捲起了千層浪,一個巡海夜叉爬上來說道:『上仙為何炸我龍宮?』

  這人就心想啊,都說海底有的是寶貝,可我就一個人多了也拿不走,少了又不濟事,何不逼著龍王把閨女給我做老婆呢?有了海龍王做丈人,還愁沒有寶貝?遂說道:『我因沒有妻子,特來求你家龍王的公主許配給我,若不依從,我手裡這個金錢,能把你的海底炸的七零八落,讓龍王一家連存身的地方都沒有,你快去說了來回報。』

  夜叉唬的慌忙跳進海裡,稟報給了龍王,龍王大驚,傳鯉魚丞相等眾臣來商議,龜軍師不慌不忙的說道:『須如此如此,就不怕他了。』

  龍王大喜,派遣鯉丞相快去,到了岸上,對那人說道;『方才夜叉報說上仙要公主為婚,龍王豈敢不聽?但我家公主是個貴人,上仙得下一個厚聘,才成禮數。』

  那人說道:「我空身到此,哪裡有什麼東西可做聘禮?』

  鯉丞相說道:『何必要別的東西,上仙的這枚金錢就可以做聘禮了,反正公主少不得還得陪嫁過來。』

  那人沒做多想,欣然就遞了過去,鯉丞相接了來,得意洋洋的轉身下海,好半天再沒了動靜。

  那人大怒,跳著腳的又炸、炸、炸的大叫,夜叉在海中瞅著他笑,「先前仗著有個浪錢『炸』的人都怕你,你如今沒了錢了,還炸些什麼呢?』」

  所有人都笑了,半躺著的老太君也笑道:「巧巧那丫頭越發出息了,給咱娘們說個笑話,還能令人回味回味。」

  王玄清說道:「嫂子一個笑話把咱們都給傷了,可饒她不得。」

  朱巧巧忙說道:「我怎麼敢呢,你們可別多心,格格!」說著她自己倒笑了起來。

  徐翠桃說道:「咱家就屬她最有浪錢,等你假如有一天沒錢了,看你還炸不炸我們了。」

  笑鬧中,大傢伙非讓徐灝說了笑話不可,徐灝便說道:『一個秀才做文章,哼哼唧唧,千難萬難,怎麼也做不出來。他妻子笑道:『你們做文章難道比我們養孩子還難嘛?』

  秀才馬上回道:『難難難,你們是肚子裡有了,出來雖然費點勁,可也不難,而我是肚子裡壓根沒有,怎麼要它出來,豈有不難之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53
第七百二十六章 喬遷

  徐灝最終下定決心搬家,整整為此忙碌了兩個月,遠離了繁華充滿脂粉氣的秦淮河,搬到了靜寂空靈遠離塵囂的燕雀湖畔。

  清晨,隨著父親晨跑的徐燁站在自己的園子門口,揮了揮手走了進去。

  徐灝讓兒子住在東頭的園子裡,一來今後不方便住在一起,二來也想從小鍛鍊孩子的自理能力,奈何蕭氏捨不得孫兒,一併搬了進來,並且把漣漪也給接了過來。

  徐燁一進門,就看見剛跟了他的書僮苟兒蹲在地上,站起身來笑嘻嘻的道:「老祖宗請爺呢。」

  徐燁說道:「你又來搗鬼了,恐怕你是又受了薛績的賄,誑我去做東道呢。」

  苟兒說道:「好多心,小的上回不曉得姓薛的騙人,所以爺上了當,今兒老祖宗叫云錦姐姐出來說,家裡來了好多賀喜的親戚,叫你前去請安。快去換件衣服,不去小的也沒法子,反正對你說了,不去也罷。」

  說著賭氣轉身就走,徐燁有些狐疑,說道:「你生氣給誰看呢?上回幫薛績騙我去青樓,那是咱們能去的地方嗎?」。

  苟兒回頭說道:「我也受了姓薛的誑,這筆賬一定要算算,真的是老祖宗請你。」

  「那我換件衣服。」徐燁匆匆經過小書房,從花廳一側轉個彎,走小穿廊,到了新介壽堂。

  女人們仍然在收拾房屋,大丫頭風環掀起了珠簾,蕭氏正坐在榻上,看著她們整理東西,桌子上擺滿了紅葉孝敬的好玩意,玲琅滿目的,地上四個白木貨箱,小丫頭在箱子裡亂亂的搬東西出來。

  蕭氏說道:「今日上學麼?」

  「嗯。」徐燁走過來,「老祖宗說要我過去給親戚請安。請了安我就上去學。」

  蕭氏把長孫摟在懷裡,說道:「現在你和太子一起讀書,記住和在學校裡不一樣,那是太子,將來的皇帝,切忌不可爭強好勝,凡事要懂得忍讓。」

  徐燁笑道:「太子哥哥比我年紀大,他把我當成了小孩子,每天淡淡的也不說話也不在一起玩,他就喜歡和老先生們談話。」

  「你不就是個孩子。」蕭氏笑了。「你在一般大的孩子裡像個小大人,可和太子一比,就完全是不懂事的小毛孩。去吧,洗了澡換件衣服,瞧這一身的汗。」

  等徐燁洗完澡出來,漣漪也從閨房裡出來,看了笑道:「你頭髮濕漉漉的,小心葉子姐看見了笑話。」

  「你給我梳頭好不好?晚上我幫你抓蟋蟀。」徐燁求道。

  「我很稀罕蟋蟀麼?我喜歡蝴蝶。」漣漪招招手,「你進屋裡坐下。」

  今年七歲的張漣漪像個小妻子一樣。從自己的梳妝匣子裡取出來像牙小梳子,先替他拆送了長發,然後細心的一根根梳理起來,重新打了一排小辮子。挽起來用紫金冠箍好。

  對面的迎春見狀把一疊衣服送來,漣漪咬著手指頭,選了一件竹根青的三爪小團龍青衫,繫著玫瑰紅的灑花束帶。兩根帶頭長長的拖在後面;拴著蘋果綠的京式小手帕,她親手縫製的壽字小荷包,小香囊。緞錦扇子袋;還有一方龍紋碧玉珮,兩個羊脂玉的小葫蘆。

  徐燁又穿上秋香色織元緞邊的背心,大紅箭袖的短褂,朱紫色銀鑲邊的小朝褲,廣式千層底的快靴,手執一併全牙泥金二十方的聚頭扇,胸前一方翠玉寄名鎖,而漣漪胸前則是赤金打造的錦繡寄名鎖。

  迎春也是才派過來照顧少爺的貼身大丫頭,好笑的看著一對指腹為婚的小情侶好似老夫老妻似的,也承認這麼一番打扮,少爺越發顯得唇白齒紅,翩翩少年。

  梳著兩個雙丫元寶髻的小葉子走進來,說道:「哎呀,老祖宗都等得急了,快去快去。」

  等徐燁走了,自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了半天,換了一模一樣的赤銀爐紅貢綢滿繡大八結的緊身裌襖,西湖色的一品青蘿百褶裙,貢緞滿金嵌繡小弓鞋,簪著兩排絲穿菊蕊,一支金簪子。無需塗脂抹粉,兩個女孩手拉著手去了護春堂。

  護春堂,徐灝正和凝雪吃早飯,見兩個眉目如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來了,叫過來一起吃飯。

  家裡的女孩子會每天先跟著徐妙錦讀半天的書,其中漣漪還要和沐凝雪學習持家之道,小葉子則幫著母親操心瑣事,此外還得學針織女紅什麼的,可以說古代的大家閨秀,自小的學習負擔也很重。

  漣漪依偎在沐凝雪身上,因沒有生下女兒,凝雪對漣漪寶貝的不得了。

  徐灝想起了剛剛懷了身孕的雨詩以及有孕六個月的蕭雨瀅,不知道生下來的孩子是男是女。

  漣漪歪著小腦袋問道:「舅舅,你今天要做什麼?」

  徐灝說道:「我成天遊手好閒,自然要出門玩了。」

  「又騙人,不帶我玩拉倒,我也不陪你玩。」漣漪撇了撇小嘴,轉而對舅媽甜甜的道:「那我們做什麼呢?」

  「就要過中秋節了。」沐凝雪抬手摸了摸小葉子的發絲,「我們得料理禮帖,掂量節禮節賞,還得籌備家宴和處理一些瑣事。」

  與此同時,派去接徐鵬妻子的人先後撲了空,為首的沐云趕緊知會本地官府,可偌大一個廣東,上哪找人去?不得不召集人手,在各主要交通要道上派人打聽。

  原來王氏誤信人言,聽了一個鄰居的建議,跟著他舍親的運糧船進京去了。

  誰知這位舍親名叫孫老二,三十多歲了還不曾娶親,上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母親,在船上替他燒火煮飯。

  前頭聽親戚說起這件事,自然滿口答應下來,還不知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等王氏到了,見是個剛滿三十歲姿色不俗,氣質乾乾淨淨的少婦,不覺動了心思。

  他心想孤身上了我的船,分明是天賜姻緣,晚上睡個覺,不遠勝沿岸碼頭的流鶯。而且她不遠千里上京尋找丈夫,一旦找不到,不就能跟了我嘛?反正上了船就是甕中之鱉,怕她飛到哪裡去?運氣真好,白得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好渾家。

  當下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問茶問飯好不慇勤,王氏只當他是個好人,這麼客氣熱情,心裡委實過意不去。

  船上還有些船伕和幾個散客,走了幾日,夜晚孫老二醉醺醺的上了船,走到艙口問道:「徐嫂子睡了沒?」

  王氏自從上船後衣不解帶,就那麼的睡在木床上,聽見這麼晚了船主叫喚,不敢答應,裝作熟睡了。

  孫老二見不應聲,輕輕的撬艙門板,船上的門沒有栓鎖,很容易就給撬開了。

  王氏嚇得魂飛魄散,喝道:「什麼人?」

  孫老二笑嘻嘻的道:「是我,見你孤身寂寞,特來陪你睡一覺兒。」

  王氏翻身坐起,攥著自己的領口,怒道:「我是徐秀才的家眷,你是認錯了人,快些回去。」

  孫老二走到近前,笑道:「心肝,你上了我的船就是緣法,這裡天高皇帝遠,咱倆快活一宿吧,保證誰也不知道。」

  張開雙臂就要抱人,王氏急了,跳起來要廝打,奈何孫老二是粗人,力氣特別大,一下子把她強行按倒在了床上。

  「救命啊!強-奸良家婦女!」王氏沒命的大喊。

  醉醺醺的孫老二忙鬆了手,想要按住她的嘴,卻被王氏趁勢死命一腳把他踹到一邊,飛快的爬到了艙口,叫道:「來人啊,救命,強盜殺人啦。」

  孫老二慌了,趕緊一溜煙的跑了。王氏剛想繼續把人都給喊過來,可是一想到自己還得進京,少不得要將就三分,一旦鬧起來,天曉得會怎麼樣?哪怕驚動了官府,我一個孤零零的女人沒有路引,豈不是誰都可以任意糟踐?不巧再遇上個昏官和酷吏?

  如此一想她不敢做聲了,勉強把艙門緊閉,躲在角落裡暗暗的去哭了。

  到了次日,孫老二氣呼呼的變了個人似的,茶水懶懶散散愛答不理,王氏情願樂的這樣,最好別來照面。

  提心吊膽的過了幾日,王氏察覺孫老二忍耐不住了,趕緊去了後艙,對著孫婆婆說道:「媽媽,你可憐可憐我。」

  婆子問道:「你說怎麼回事?」

  王氏有些難以啟齒,期期艾艾的道:「我想換個船,求媽媽好歹成全。」

  婆子先冷笑一聲,又嘆了口氣道:「你說你一個婦道人家,不知出門的艱險,我這船是從地頭出來的,還有些抓拿。幫你換個船,你曉得那船上的人是哪個天南地北的?一個婦人安頓在哪好?船上的人若是好人,你算有運氣,萬一把你賣了,或強了玩膩了推下水,怎麼辦?自古出門就不容易,男子漢都得小心再小心,何況你一個沒腳的蟹。」

  王氏只覺得渾身冰冷,萬分後悔不該輕易出門,起碼這艘船因為是在官府記錄在案,從家鄉出發的官糧船,所以孫老二不敢太過無法無天,大不了拼著這一江水,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果然孫老二也不敢逼的太緊,他畢竟是守法的船主,不想因小失大鬧出官司,原以為丈夫不在身邊的婦人會忍不住從了自己,做幾天的露水鴛鴦,大不了事後一拍兩散,誰知竟是個貞潔烈婦。

  得不到手的孫老二又擔心王氏到了地方揭發自己,心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到了揚州把她賣給北邊的人,她這樣的姿色最少也值四五十兩銀子,我有了銀子,不愁買不到個溫柔聽話的小媳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 23:55
第七百二十七章 沒有多餘

  沐凝雪從上房下來,同蕭雨詩帶著漣漪在迴廊裡行走,見桂花樹上尚有餘花,在花樹下坐了一會兒。

  蕭雨詩說道:「就在這裡寬綽的地方,把一帶抄手遊廊全擺上盆菊,只要二三百盆也很夠富麗了。」

  沐凝雪說道:「賞菊講究的是澹姿逸致,何在乎以多為貴,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漣漪忍不住說道:「我想在屋裡做一架曲曲折折的玻璃圍屏,夾層裡安上各色綵燈,要些菊花配著顏色,擺在裡頭。白天也好看,晚上把燈點上,花光花彩都從玻璃裡烘托出來,一定非常好看。」

  沐凝雪和蕭雨詩對視一樣,沐凝雪笑道:「果然還是女孩家家的重視,不像我們都已經年紀大了,好是好,只怕太貴了。」

  「圍屏只要朴雅,不用雕刻也費不了多少錢。」蕭雨詩很欣賞漣漪的創意,「不如多做幾個,這點費用大家攤個分子,也不用動公中的,選個地方到時邊賞花,邊吃酒樂一樂。」

  「那好吧。」沐凝雪想了想,「眼下還有半個月,足夠請工匠趕製,這件事咱們點個將,交給姑姑和翠柳辦去。」見漣漪一臉期盼,笑指著她道:「那漣漪負責跑前跑後好了。」

  「遵命!」漣漪一躍而起,朝著桃花塢跑去。

  晚上,徐妙錦和徐翠柳在燈下詳細計議,因是喬遷新居以來的第一次,必須得加以重視,再說又趕上了端午節和重陽節,將如何布席,如何陳設,以及茶具菜單逐一都商定了。

  見徐灝領著徐燁進來,二女忙起身迎了上去。徐妙錦問道:「吃飯了沒?我們也沒吃呢。」

  「那就一塊吃。」徐灝脫下外衣沒有遞給丫鬟,而是交給了兒子。徐燁把衣服捧出去掛在了衣架上。

  徐妙錦親自下了廚房,漣漪好動拉著徐燁要去挑選菊花。徐灝對兒子說道:「去陪你娘用飯,漣漪你還得照看弟弟呢,不然這個月不給零用。」

  徐翠柳好笑道:「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幹嘛非要給你的兒子做丫頭?稀罕那幾個零錢?」

  「不是這麼說。」徐灝笑道:「自己勞動賺的錢,才會花的辣氣壯。再說我的兒媳婦,我說的算。」

  徐翠柳懶得理睬自以為是的未來公公,乾脆起身去廚房幫著打下手了。

  半個時辰後,端上來四碟四碗的菜,一道蝦子炒玉蘭片、一道麻姑醬炒蝦仁、一碗火腿燉鴿子湯、一碗蒸煮了一天的東坡肉。其餘是海蜇紅菱臘腸等,一壺絕好的女兒紅。

  吃完飯,徐灝藉著散步的機會,仔細看了看房屋格局。桃花塢是半**的小院落,有自己的會客廳和小花園,東南角一座別墅似的樓房,上下八間。

  上了樓,不多一會兒,徐妙錦神態慵懶的也到了。穿了一套月白羅衫,紫羅裙子,梳的水鬢長長的。不消說下一刻兩個人摟在了一起,親吻喘息翻滾到了榻上。巫山**,被翻紅浪。

  樓下,滿園裡的花草仰仗著雨水的恩澤,徐翠柳獨自一個人站在亭下。所穿的衣服和腳下紫蝴蝶花的顏色相仿,乍一看去,簡直疑是突然現身的花魂。

  若有所思的望了眼二樓某個漆黑的房間。珠鞋一步一步印在軟泥嫩苔之上,走到一株梧桐樹下,有只蟬高踞樹枝上嘶嘶地叫個不停。

  不知為什麼,心情不好的徐翠柳很想把蟲兒趕走,便用手扶著樹幹盡力一搖,結果葉子上的殘雨趁著機會飛滴下來,那蟬兒也帶著殘聲飛過牆東去了。

  這時,她才後悔不該晃動樹木,教那餓鬼似的雨點爭先恐後地撲在自己身上。

  最可氣的,蟬歇在牆東的樹梢上,還振著肚皮向她發出了嘲笑,「值也!值也!」

  翠柳氣憤不過,隨便拍了拍濕漉漉的身子,就要跑過去和蟲兒一較高下,沒走幾步,就聽見樓上傳出一聲似泣似笑的高音,那麼的動人心魄,蕩氣迴腸!

  怒氣揚起的徐翠柳冷哼道:「樓上花枝笑不眠。」

  「春色惱人眠不得。」一聲長笑,心滿意足的徐灝推開了窗戶。

  那晚上的月色格外明朗,只是不時有些微風把滿園的花影吹動不停歇地嘩嘩作響,素光從夜空中下來,正射在徐妙錦和她的客人徐翠柳身上,二人嬌美的容貌,在這時候自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但是二人對談的聲音卻像幽谷的迴響,沒有一點模糊。

  徐翠柳不習慣的動了動,因為能嗅到強烈的雄性氣息,還是作愛後殘留的那種古怪的氣味,嫌棄的把頭埋在枕頭下,並惱火的狠狠踹了下錦被。

  徐妙錦見狀有些好笑,可也不好意思說什麼,甚至不敢碰觸對方,怕刺激到愈來愈敏感的她。可是!徐妙錦苦笑起來,想起先前他把這只枕頭墊在了自己身下,甩了一枕頭的白色液體。

  唯恐下一刻客人爆發,這使得周圍所有東西都在沉默著,樹上的鳥兒把頭插在翅膀底下;草裡的蟲兒也不敢做聲,就是徐妙錦身邊的那隻白貓也縮成了一團,昏昏的沉睡。

  渤海灣,一艘海船在波濤洶湧的海上來回顛簸,用戰船改成的客船從青島衛的港口啟程不久,就遭遇了暴風雨。

  浪花已順著狂風頻頻地擊打圓窗,船上的人都被蕩暈了。忽然嘩啦一聲,隨即響起了一陣恐怖的哭喊聲。

  媳婦忙掙紮著起來,搖搖晃晃的去打開門一看,客人們擁擠在過道上竄來竄去,好像老鼠入了吊籠一樣。

  媳婦忙退回艙裡,搖醒婆婆急道:「阿娘,快出去吧。」

  老太太趕忙爬起來,緊緊拉著媳婦的手往外跑,但船上的人你擠我,我擠我,船板上又滑又濕,狂風怒濤一刻不曾稍減,不時有乘客因摔倒而滾入海中。

  婆媳倆出來時,也摔了一跤。婆婆鬆開了手,媳婦不曉得她被人擠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有位身穿筆挺軍裝的青年把媳婦扶了起來,用桅索纏在她身上,固定在了桅杆上,說道:「不要怕。」

  媳婦一動也不敢動,只能高聲呼喚著婆婆,淚水和海水混合在了一起。

  五官硬朗的青年吼道:「你在找誰?」

  「我的婆婆。」媳婦哭著回吼,這麼大的聲音卻顯得弱不可聞。

  「我幫你找,你別動,更不能解開繩子。」青年說完腳步沉穩的朝前方移動。

  一直到天亮了。萬幸船沒有沉沒,而是擱淺在了一塊大礁石上,後半截完全泡在了水裡。船上一部分人因慌張擁擠的緣故,使得船身沉沒的很快,昨晚天曉得失蹤了多少人。

  媳婦哭得死去活來,沒人來勸慰,這時候誰不悲傷?突然一臉鮮血的青年扶著婆婆緩緩走來,驚喜的媳婦再一次的淚眼婆娑,暈死了過去。

  船擱淺在礁石上好幾天了。在青年的指揮下,人們很快恢復了鎮定,也使得下沉的速度為之變得緩慢。風浪也漸漸平復了,倖存者每天又飢又餓的翹首以盼。因為青年給了大家希望,信誓旦旦的說出現了暴風雨,隔海相望的遼東和山東一定都會派出船隻來救援。

  披著貂皮斗篷的朱巧巧冷若冰霜,成立了一年的觀測局竟然沒有發出任何預警。若不是她趕巧有些不舒服,興許此刻已經沉到了海底。

  船舷上印著大大虎威二字,虎威號乃是最新式的一艘遠洋砲艦。虎字代表著是同類型的旗艦。

  虎威號的後方,一字排開四艘風帆戰船,十海里之外則是動員的山東各地數千艘各式船隻,希望儘可能的尋找到生還者。

  觸礁船上的人們望著海平線冉冉升起的大明戰旗,暫時忘卻了悲傷,激動油然而起,眾人齊聲吶喊起來。

  很多見多識廣的商人神色震撼,因為在山東沿海他們見識到了不同於內陸的嶄新氣象,從碼頭附近的學校工廠和樓房,到買票乘船簽訂保險契約上船的經過,船員們的朗朗氣度,以及遭遇暴風雨時,船長和船員們儘可能保護乘客的舉動,無不說明這裡是一個新的世界。

  媳婦忍不住看了眼露出笑容的青年,佈滿血絲的眼睛依然燦爛如星,她已經知道他就是年輕的船長大人。

  「啟稟殿下,發現了一艘擱淺的沉船,船上有生還者。」瞭望手大聲喊道。

  朱巧巧精神一振,站了起來伸手眺望遠方,任何前往大連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徐灝屢次說過愛民當如子,則民才能視你為父母,這就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突然瞭望手喊道:「殿下,東南方有三艘不明船隻,似乎是倭人的舢板船。」

  朱巧巧冷笑道:「好啊!竟然還能碰上倭人。命明遠號負責搭救,其他船迎上去,膽敢踏入我大明海疆,殺無赦!」

  沉船上的旅客有幸親眼目睹的一場大海中的遭遇戰,掛起滿帆的大明戰艦速度是倭船的十倍不止,驚慌失措的倭人拚命的試圖逃走,最終徒勞無功。

  朱巧巧想讓百姓們見識見識,沒有進行接觸戰,而是毫不吝嗇的下命開炮。

  隨著雨點般的砲彈呼嘯傾瀉,好似一柱柱的禮花衝天而起,人們歡呼雀躍,這是大明的領土,任何敢於前來的敵人都將被毫不留情的碾碎。

  媳婦下意識的看著青年船長,就見他後背挺得宛如一柄寶劍,帶領剩下的所有船員並肩站在船舷上,朝著戰鬥中的戰艦莊重敬禮。

  天空中激盪著將士們第一天進入海軍學院的誓言。

  「一寸山河一寸血,大明的土地沒有一絲一毫多餘,我將立誓用生命去捍衛我的祖國,雖死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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