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4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5
第四十九章 夜襲
        
    但南軍左前陣地既失,右前陣地便孤掌難鳴,本可側面攻擊敵人的,反被敵人從側面攻擊,北軍正面、側面兩面夾攻,沒有花太大的氣力,又拿下了南軍的右前陣地。

    只剩下後面的主陣地了。

    這個主陣地,設在一個小丘之上,這個小丘和西南方的肯納索山遙相呼應,但海拔比肯納索山低得多,算不得山。

    工事堅固,坡度平緩,仰攻,丘上向下射界較寬,向上射界較窄,坡上障礙物少,即便散兵隊形,也會有不小傷亡。何況練了散兵戰術的只有一個營,相對於南軍的主陣地,人數還是顯得太少了一些。

    就在這時,謝爾曼的戰報送了過來,關卓凡拆開一看,謝爾曼的花體字龍飛風舞,細看,眼睛不由一亮,好像聽到了謝爾曼的大嗓門:哈哈!我們炸死了浦克主教!明天準定拿下肯納索山!

    所謂“浦克主教”,實為“浦克將軍”。里奧奈斯德?浦克是約瑟夫?約翰斯頓的副手,從西點軍校畢業後,作為一位虔誠的英國國教教徒,他從軍界轉入宗教界,成為路易斯安那州的一位英國國教主教。內戰爆發後,重新入伍,穿上了新制服為邦聯戰鬥。

    居然炸死了敵軍的副主將,運氣不錯!

    事情是這樣子的:謝爾曼來到肯尼索山陣前,看到八百碼外的山腳下,一幫子南軍軍官居然無遮無掩地在那裡開會。這可是大炮的射程之內啊,如此大模大樣。著實可惡!

    謝爾曼下令:“給他們送幾顆炮彈過去,叫他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北軍炮兵開炮。南軍軍官慌忙躲避,約翰斯頓逃得一命,浦克卻被炸得四分五裂。

    約翰斯頓用兵本來一向謹慎,不小心一個冒失,遭此橫厄,“命運”二字,真真是沒得說的。難到也跟英國人似的,以為應該“不打軍官”?

    關卓凡感慨一番。傳令:天色已晚,收兵回營。

    眾將錯愕,好像才……四點多五點不到吧?

    有人心中暗道:既然謝總司令說肯納索山明天收功,如果左路軍今天就把新希望教堂打了下來,豈非比得右路軍難堪?關總司令定是想給謝總司令留面子,一雙兩好嘛。

    關卓凡一邊下令埋鍋造飯,一邊派人給土丘上的南軍指揮官送了一封信。話說得很客氣,中心思想是:願意降否?

    條件很優厚:士兵放下武器,各歸本鄉,軍官可以帶走手槍、佩劍和馬匹。

    南軍主陣地的准將回信,話也說得很客氣:公爵閣下盛情可感,但我若投降。即置肯納索山友軍於絕地,所以好意只能心領。

    關卓凡感慨:義士啊,那麼明日再戰吧。

    他把昆布蘭軍團軍樂隊的指揮叫了來:有一支《南方熱土》的曲子,你們會演奏吧?

    報告將軍,會!這是全美國最有名的曲子呢。

    好。叫全軍所有的軍樂隊都奏這只曲子。

    北軍營地歌聲嘹喨,一片南方熱土。

    小丘上的南軍也放聲和應。

    軒軍中有點墨水的將領大拍馬屁:爵帥這是四面楚歌之計啊。

    關卓凡微微一笑:天色真的已晚。該辦正事了。

    夜色濃重,北軍悄悄出動了。

    關卓凡白天一番做作,全是為了迷惑南軍。

    當然,如果南軍肯投降,關卓凡會守諾的。

    這個時代,受戰術和武器的侷限,軍隊較少夜晚作戰。晚上既看不清楚射擊目標,也很難保持射擊隊形;因為大多使用前膛槍,黑暗之中,裝彈困難,火藥很可能會倒到槍口外面去。

    像阿拉圖納那種夜戰,其實是很少發生的,那是約翰斯頓被逼急了。

    因此南軍指揮官是想不到北軍會夜襲的。

    散兵戰術的成功給了關卓凡很大的信心,有散兵戰術打底,夜襲便有成功可能。

    在軍樂團的北南民歌大聯唱中,軒軍散兵營摸上了土丘。

    待到南軍驚覺,北軍已經到了眼皮子底下。

    一支火箭衝天而起,土丘上下殺聲大作,散兵營衝入南軍戰壕,土丘下早已集結待機的後續部隊向坡上撲去。

    南軍猝不及防,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擊,小部分潰下土丘,向南逃去,大部分做了北軍的俘虜。

    其中包括不肯投降的那位准將,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佩服,但表面非常平靜,將自己的指揮刀雙手遞給關卓凡。

    關卓凡心想,你是俘虜,又不是投降,還來這一套,嘴上卻說:好刀,我先替你收著,戰爭結束了還是還給你。

    謝老兄,你打死一個少將,我抓到一個准將,彼此彼此吧。不過我這邊已經打完了,希望明天你那邊一切順利。

    第二天,從早到晚,肯納索方向的槍炮聲持續不斷。

    傍晚,槍炮聲漸稀,戰報送來:肯納索山沒打下來,我軍傷亡慘重。

    謝爾曼的“狀態”又出問題了。

    也許是擊斃浦克將軍給了他一個錯覺,以為肯納索山輕易可下,面對險要地形和深溝堅壘,他採取了一種最直接的戰法:正面強攻。

    一隊隊北軍士兵無遮無攔地走進南軍熾烈的炮火中,一個南軍士兵說:“北佬好像是走上來送死,一個個從容冷靜,就好像木頭人一樣。”

    最慘烈的戰鬥發生在南軍右翼一個突出的陣地,後人稱之為“死角”。

    前文提到過的南軍士兵山姆?瓦金斯就守在這塊陣地上。

    他在家信中寫到:“我聽人說,在這場戰爭中,假如誰真的打死過北佬,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很高興在今天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我們團每個人都殺了二十到一百個北佬。我們只要裝上子彈打就行。”

    肯納索山前,屍橫遍野,如同人間地獄。

    第二天,雙方休戰,因為要埋葬屍體。這首先不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而是天氣開始變熱,這麼多屍體不及時清理,先不說會不會發生瘟疫,但是那股屍臭就叫人難耐。

    一整天,北南雙方的埋屍隊都在工作。士兵們挖出又長又深的溝,用刺刀做成的鉤子勾住屍體、拖到溝裡。兩邊都下了嚴令,死人身上的東西一律不許動,許多戰死的軍官,穿著講究,有的馬夾上還吊著金表的鏈子,都被一起扔進溝中。

    一整天,謝爾曼都沒給關卓凡送來任何信息,關卓凡也忍住了沒去問。

    第三天,謝爾曼終於送來了新的作戰計畫:派斯科菲爾德率軍穿過新希望教堂地區,繞到肯納索山右後側,同時派出騎兵,威脅南軍鐵路沿線。

    關卓凡想,似曾相識啊。馬上回覆:贊成。

    第四天,水靜河飛。

    第五天,肯納索山正面的北軍又發起了進攻,約翰斯頓正打起精神準備迎頭痛擊的時候,北軍卻退了回去。約翰斯頓剛鬆了口氣,探馬來報,右側後方發現敵蹤,約有二萬人上下。約翰斯頓心中輕嘆一聲:終於來了。

    命令:後備隊上,同時嚴密監控正面北軍動靜。

    正面北軍沒有動靜。

    右後側打得很激烈,不得已,約翰斯頓下令從正面抽調兵力增援。

    增援兵力剛剛和敵軍接觸,正面的北軍又發起了進攻,約翰斯頓很快發現,這次不是佯攻,是來真的。

    戰鬥又一次持續到了傍晚,終於,約翰斯特下令退往查特胡奇河。

    肯納索山終於拿了下來。

    謝爾曼悶悶的,看不出勝利的喜悅。

    他沒有在關卓凡或其他任何人面前承認過肯納索山之役指揮有誤,但終其一生,再也沒用類似的方式打過一仗了。

    現在,橫在北軍和亞特蘭大之間的,就剩下一條查特胡奇河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5
第五十章 進抵亞特蘭大
        
    查特胡奇河發源於佐治亞州,一路南下,最終流入墨西哥灣,算是佐治亞州和亞拉巴馬州的界河。亞特蘭大這一段東北—西南流向,是查特胡奇河的上游。和渾濁的田納西河不一樣,查特胡奇河水質清澈,兩岸風光如畫,野生動植物蕃育繁盛。

    據說,這裡還是全美最好的鮭魚棲息之地。

    關卓凡感慨,這麼一個世外桃源的去處,即將戰火燒遍,面目瘡痍,而河裡的魚兒也注定會嘗到從人類身上流出的血腥味道。

    南軍在查特胡奇河以北沿河修築了許多防禦工事,但約翰斯頓根本沒打算在此固守,原因很簡單,不論能守多久,終究是守不住的。如果被北軍粘死了,甚至在此全軍崩潰,後面是一條寬闊的大河,大夥兒就只好跳進河裡餵魚,亞特蘭大戰役就算提前結束了。

    這些防禦工事的作用,就是保證主力部隊從容撤回查特胡奇河以南,約翰斯頓的計畫是,做出全軍退入亞特蘭大的姿態,待北軍渡河後,迅速返回,擊敵於半渡。

    這是很厲害的一招,不要說兵馬紛亂之中,隔著一條大河,北軍很難準確判斷南軍動向,就算北軍知道了南軍的這個計畫,還是得渡河,而且合適的渡口有限,大部隊想躲過南軍的眼睛基本不可能。雖然南軍真能阻止北軍過河的可能性也很小,但北軍付出重大傷亡不可避免。

    不過計畫趕不上變化,正當北軍開始渡河。約翰斯頓準備行動的時候,里士滿的命令到了。同時到場的,還有新任邦聯西部戰區總司令兼亞特蘭大城防司令。

    約翰斯頓被免職了。

    嘿嘿,關卓凡不用再去動腦筋玩什麼反間計了。

    接任約翰斯頓的約翰?貝爾?胡德,年僅三十三歲,以勇悍著名,在參與過的歷次戰役中都表現得極為英勇。

    他其實是軒軍的老熟人,查塔努加戰役時,他是朗斯特裡特的副手。在那場密林血戰中,胡德奮不顧身,丟掉了一條腿,本來軍醫認為他是活不下來的,把鋸下來的半條腿擱在擔架上,囑咐胡德將軍不行了的時候一起埋了,也算個全屍。

    沒想到胡德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居然活了下來。他很有意思,把自己的斷腿埋了,立了一個墳,上書:“這兒只有約翰?貝爾?胡德的一條腿。如果他自己不願意,誰也別想在墳墓裡找到胡德將軍。”

    之前葛底斯堡戰役中,胡德的左臂負傷。但他吊著胳膊就跟著朗斯特裡特到西線來了,結果打完查塔努加戰役後,臂、腿雙殘。

    朗斯特裡特對胡德極其欣賞,極力向羅伯特?李和總統戴維斯推薦他這個副手,戴維斯腦子一熱。連升胡德數級,超遷至西部戰區總司令之位。授上將軍銜。不過,軍銜這個事還有國會批准的一道程序。沒關係,等國會開完了會,胡德也擋住了北軍,那個時候正式榮升上將,何等風光?

    輿論不都罵約翰斯頓怯懦畏戰嗎?咱換個勇將,進攻!

    但羅伯特?李對胡德的新任命是不讚成的,他認為,胡德確實是一隻獅子,但這個時候,南軍更需要一隻狐狸。李說:“胡德是一位勇敢的鬥士,但他身上是否具備良將所需要的其他的品質,我持保留意見。”

    戴維斯沒聽李的話,他和李對西線戰局的看法不同,再說他也實在找不到什麼更好的人選了。

    臨陣換將對軍隊的士氣造成了嚴重的打擊,約翰斯頓深受士兵愛戴,而胡德指揮作戰,除了讓士兵們上去送死之外,就沒給人留下什麼其他的印象。雖然,他自己也常常跟著一起往前衝。

    山姆?瓦金斯在家信中哀嘆:“消息傳來,就像晴空霹靂,將所有人震得目瞪口呆。從田納西集團軍被打垮、擊潰、衣衫襤褸、飢腸轆轆的時候,老將軍就一直統領我們,他一天比一天更受部下愛戴。再見了,老夥計!我們這些列兵熱愛你,因為你讓我們愛自己。”

    胡德新官上任,對前任“擊敵於半渡”的計畫倒是全盤接受下來,因為這是“進攻”,符合他的胃口。

    但是換將帶來的震動和交接所需要的時間使部隊短時間內無法行動,等到南軍內部折騰完了,北軍已經全部渡過了查特胡奇河。

    胡德還是下令,照原計畫,進攻。

    雖然北軍的大炮還未來得及架設起來,防禦工事也只是匆匆構築的低矮胸牆,但依然不是南軍可以突破的。在北軍密集火力的打擊下,南軍重演肯納索山北軍正面進攻之場景,北軍陣地前半英里之內,遍佈南軍的屍體,鮮血順著地勢,從北軍腳下慢慢流過,一直流進查特胡奇河,河水變紅了。

    到了後來,前線士兵拒絕接受命令,成群結隊地往後跑。這種情況下,再不下令撤退,等北軍發動反擊就晚了,胡德沒有法子,只好下令全軍退回亞特蘭大城內。

    這一戰,南軍的傷亡,超過了從多爾頓到查特胡奇河北岸一路上傷亡的總和。

    北軍終於進抵亞特蘭大城下,擺出了圍城的態勢。

    關卓凡和謝爾曼都很滿意胡德這個對手,但亞特蘭大本身卻是絕對不可輕忽的。

    亞特蘭大是邦聯腹地第一重鎮,地域廣大,北軍的兵力雖然遠遠超過南軍,但五圍十攻,想以十餘萬的兵馬完全“包圍”亞特蘭大是不可能的,北軍的所謂“圍城”,主要是要切斷亞特蘭大的鐵路線,斷絕亞特蘭大和外界的聯繫。

    但要做到這一點是非常困難的。一來,南軍早已在各交通要道佈防;二來,亞特蘭大的鐵路網發達而複雜,密如蛛網,四通八達,不是查塔努加以及一路上的任何地方可比。想切斷亞城所有鐵路線,關卓凡、謝爾曼都承認: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同時,作為邦聯最重要的製造業基地,亞特蘭大自身就有相當的支持戰爭的能力。即便完全切斷亞特蘭大和聯邦其他地區的聯繫,也不能在短時間內令南軍屈服。

    亞特蘭大城池堅固,佈防嚴密,更在城外相當距離內便開始層層設防,工事壕溝交錯縱橫,關卓凡第一次見識到近代化戰爭的大規模壕溝群,比起來,新希望教堂那點花樣,根本不值一提了。

    兵力上,南軍雖然被胡德一上任便狠狠揮霍了一把,但對於守一城之地,依然算得充足。

    總之,這絕對不是一根三兩口就能啃光的骨頭,必須有足夠的耐心,做好付出足夠代價的準備。

    關卓凡的左路軍駐紮在亞特蘭大的北方,謝爾曼的右路軍駐紮在亞特蘭大的西方,成為犄角之勢。

    謝爾曼把他的司令部設在一所教堂內。

    這是一個比較奇怪的安排,但更過分的是,謝爾曼把教堂裡的神職人員統統趕了出去。

    內戰爆發,美國的宗教界屁股決定腦袋,也跟著嚴重分裂,哪怕是同一個教會,如長老會或浸信會,都分裂成完全對立的南北兩塊,各自拿著同一本聖經,從中尋找奴隸制罪惡滔天和奴隸制神聖不可侵犯的依據,都宣佈對方違反了神的教義。

    謝爾曼拿來做司令部的這個教堂,就是長老會大佬羅伯特?劉易斯?達布尼屬下重鎮之一,鼓吹獨立和奴隸制最起勁的。謝爾曼大喝:上帝的房子只能由上帝的僕人來住,你們這幫異教徒,給我滾出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7
第五十一章 歡迎酒會
        
    關卓凡的司令部,則設在當地一個大戶人家的鄉間別墅裡。

    這家人在當地是很特別的,家裡有許多黑人僕人,但卻非奴隸,而是真正的僕人,是拿工資的,合同到期就可以辭職,都是所謂的自由黑人。這種情形在南方少之又少。

    男主人威利?希爾,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靠做貿易發了大財。他做的貿易,既有國內,也有海外,國內的以南上北下為主,海外的以英法為主要對象。

    內戰爆發,國內南北貿易斷絕;海外的,聯邦艦隊封鎖南方港口,不想玩命的話就出不了海,於是內外財源一齊枯竭。威利?希爾因此最恨分裂,是南方少有的百分之百的聯邦派。沒過多久,他找到了走私的路子,生意依舊有得做,但終究比不得戰前,所以一門心思盼著北方打贏。

    私下底,威利?希爾和北方頗有勾連,還暗中資助一支反邦聯的游擊隊,也算是關卓凡的情報來源之一。

    當然,威利?希爾真正的面目掩藏得很好,支差支餉,邦聯政府那裡也敷衍得不錯,說他兩頭下注,也未為不可。

    北軍大兵南下,勢如破竹,威利?希爾認為南方敗局已定,自己不必再遮遮掩掩,於是浮出水面,帶頭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他著意巴結,將自己鄉下的一間別墅騰了出來,以為關總司令駐節之所。關總司令解民倒懸也是很辛苦的,這所房子自然比謝總司令那個教堂舒服得多。於是先假惺惺問了謝爾曼要不要搬過去,謝總司令自然堅持和上帝作伴。關卓凡便老實不客氣地住了進去。

    第二天,威利?希爾登門拜訪,說想在寒舍為兩位總司令舉辦一個盛大的歡迎酒會,不知道關總司令賞光否?

    這種事情,謝爾曼毫無興趣,一口回絕。但關卓凡想當地士紳的面子還是要照顧一下的,這都是帶路黨,統戰嘛。何況這個威利?希爾對我軍也是有功的。因此便答應了下來。

    威利?希爾大喜,體貼地問:酒會裡面還有一個舞會,關總司令覺得合適嗎?

    威利?希爾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華爾茲這個東西在中國似乎還沒有流行開來,不好叫關總司令為難。

    關總司令說:客隨主便,客隨主便。

    威利?希爾聽關總司令言下之意,似乎對此道並不陌生。這倒有點意外。不過,這當然是好事。

    關卓凡想,大學舞會練出來的技能點應該還沒有忘記,能夠應付過去吧。

    到了酒會的那一天,近衛團在威利?希爾的莊園內外都下了嚴密的關防,賓客名單也由圖林、翻譯和希爾共同審定。關卓凡瞄了一眼這份名單。頗覺意外:人數還真不少呢。

    看來,哪兒都不缺帶路黨啊。

    威利?希爾的大宅在一道山坡之上,佔地足有十幾畝之多。山坡下的馬路邊,一條礫石鋪成的車道蜿蜒伸向坡頂,車道兩旁種滿了高大的雪松。墨黑的枝條縱橫交錯,在上方形成了一個拱頂。長長的車道便成了一條光線暗淡的隧道。

    關卓凡在數十名近衛兵的護衛下,縱馬馳過這條車道,來到希爾大宅的大門前。

    門前已有近衛團的士兵駐崗,敬禮、還禮,關卓凡催馬進入莊園。

    大宅前是一片極大的草坪和花園,面積似乎比白宮的南草坪還要大。綠草如茵,分割草坪的灌木帶修剪得極其齊整,把草坪擺弄出各種形狀花樣;鮮花盛開,引蝶招蜂。園中央的石板路旁,是兩排高大的橡樹,各種石雕、噴泉點綴其中。

    關卓凡暗暗稱奇:這個威利?希爾,竟如此豪富!

    到得大宅前面,抬頭,好傢伙,這不又一個白宮嘛。

    這座大宅竟不比白宮小多少,外形也頗為接近:英國鄉村風格,門廊極其高大,簷頂下十根大理石巨柱昂然佇立,正面六根,左右兩側各兩根。關卓凡意識到並非希爾的大宅刻意模仿白宮,而是這個時代的建築都是這種模子,一堆希臘神廟。

    威利?希爾夫婦已滿面笑容地在階下恭候。

    希爾夫人是法裔,身材嬌小,黑髮,眼神靈活。關卓凡很有風度地行了吻手之禮,對希爾夫人的盛情邀請表示感謝。

    幾人拾階而上,圖林和張成林跟在身後。

    大門緩緩向內拉開,鼓點響起,一個洪亮而蒼老的聲音高聲唱名:“美利堅合眾國聯邦政府西部戰區聯席總司令榮譽中將關逸軒公爵閣下到!”

    關卓凡在希爾夫婦的陪同下,微笑著步入大廳,掌聲雷動,夾雜著許多低聲的驚嘆:誰也沒想到,這位傳奇般的統帥竟如此年輕!

    威利?希爾滿面紅光,高聲說,這個,天兵大張撻伐,罪惡的奴隸制即將被埋葬,迷途的南方就要回到祖國的懷抱……“呃,林肯總統為我們派來了百戰百勝的偉大統帥,”他雙手一起上抬,向關卓凡做了一個誇張的姿勢,“現在,請關逸軒公爵閣下講話!

    關逸軒公爵講得其實也都是套話,但基本上每說一句,周圍便“掌聲響起來”,後來歡呼聲也加入了進來,而且愈來愈響亮,最終,大廳裡的每一個人都成為了這個手掌和嘴巴的合唱團的一員,每一個人都興奮地滿臉通紅。

    關卓凡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紅彤彤的面龐,耳朵裡嗡嗡的。

    我都講了些什麼呢?哎,講什麼不重要,“怎麼講”才重要,跟美國人講話,看來真是這麼回事啊。

    然後開始祝酒,為合眾國祝酒,為聯邦政府祝酒,為林肯總統祝酒,為南方熱土祝酒,為關逸軒公爵祝酒。

    關卓凡一一和來賓碰杯,威利?希爾夫婦跟在旁邊介紹,這是某某先生,這是某某太太,這是某某小姐,已經許給了某某先生;這是某某小姐,尚待字閨中……

    先生們鬚髮濃密,這個時代的紳士超級愛留鬍子。太太們的衣飾以灰色、褐色和淡紫色為主;但小姐們則統統穿著花蝴蝶一般的豔麗衣裙,裙環把下襬撐得寬寬的,動作之際,鑲著花邊的長褲在裙子底下若隱若現。

    聽說這個時代的淑女們是不穿內褲的,或者說她們的內褲是一種寬鬆的及膝長內褲,關卓凡邪惡地想,怎麼樣才能一窺堂奧呢?

    太太們包裹地相對嚴密些,小姐們則一律裸露著渾圓、小巧、白皙的雙肩,胸口鑲著花邊的荷葉邊上方,半邊"ru fang"擠出胸衣,乳溝深邃,屢屢深陷關總司令視線於其中。

    嗯,擠擠總是有的。

    關卓凡自登船去國,迄今已有半年,這麼長的時間沒有和異性有實質性的接觸,體內著實累積了相當多的能量,面對此景,身體居然有隱隱的躁動的跡象。

    當然,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關總司令優雅從容,每一位太太小姐都照顧得很周到。

    關卓凡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小姐們的衣裙上的各種複雜的花邊看上去略有違和感:花邊是全新的,明顯是剛剛鑲上去的,相比之下,衣裙就顯得略舊。

    戰爭打到現在,南方的物資已相當短缺,這種純裝飾性的花邊是絕對的奢飾品,世面上早已絕跡,如果是新的,那肯定是走私品。而花邊這種飾物,和衣裙本身不同,舊了之後,起皺積塵,完全沒有神采,大場合裡是用不得的,必須時常更換。

    威利?希爾為了這個歡迎酒會,倒是很下了心思和本錢。

    最後來到一位全身黑衣的年輕女士跟前。

    關卓凡微微一愣:這是一位寡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7
第五十二章 醉閨房
        
    希爾夫人介紹,這位是我的表妹,馬丹夫人。先生過世不久,雅克琳帶著婢女,從薩凡納過來亞特蘭大小住。

    兩個信息:一,馬丹夫人芳名雅克琳;二,尚未有子息,不然就不會說什麼“帶著婢女”了。

    馬丹夫人尖尖的下巴,但臉部線條非常柔和,膚色潔白而細膩。鼻樑筆直,鼻尖圓潤小巧。瞳孔是純淨的淡綠色,沒有一點雜色。睫毛的尾部微微翹起,為這張恬靜的面龐增加了一絲俏皮的味道。

    濃密的栗色頭髮向後梳起,挽在腦後,用一個黑色的發網罩住。

    她穿著黑色的塔夫綢緊身上衣和寬大的裙子,袖長及腕,除了領口處的喪服必備的縞瑪瑙胸針,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花邊、裝飾。

    上衣的扣子一直扣到咽喉,黑色的衣領上方是一段白皙、圓潤而修長的脖頸。

    關卓凡的目光飄過馬丹夫人胸前被緊身上衣勾勒出來的飽滿圓滑的曲線,嘴裡一陣發乾:這個女人,我在哪裡見過嗎?或者,在哪本書、哪部電影裡?

    之前體內的那股隱隱的躁動突然就變得非常強烈。

    馬丹夫人站起身來,身量高挑,比關卓凡矮不了多少。

    她含笑著伸出了手,關卓凡握住,隔著手套,都能感覺到佳人的手指纖長而柔軟,關卓凡低下頭,輕輕一吻。

    對寡婦行吻手禮合乎當時的禮儀嗎?不曉得,管他呢。

    馬丹夫人開口了:“公爵閣下。從薩凡納到亞特蘭大,每一位太太和小姐都在談論你呢。”

    聲音柔和悅耳。

    關卓凡:“馬丹夫人。我非常抱歉,為南方的淑女們提供了這麼一個不愉快的話題。”

    馬丹夫人抿嘴一笑:“公爵閣下,我們不是男人。在淑女們的眼中,你和羅伯特?李將軍一樣,都是真正的騎士。”

    關卓凡微微欠身:“我非常榮幸。”

    馬丹夫人繼續說道:“事實上,就算南方的男人,也把你視為英雄,只不過他們承認。這位英雄叫他們不是那麼愉快罷了。”

    柔軟的聲調猶如傍晚拂過花田的清風,關卓凡微有醺意,嗯,我真的喜歡。

    旁邊,希爾夫婦會意地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

    觥籌交錯一輪後,威利?希爾宣佈,舞會即將開始。

    當時美國南方的舞會。基本是這麼一個程序:第一支舞是弗吉尼亞舞,這是“集體舞”,用來暖場。接著是華爾茲,開始舞會的主體部分。

    之後是波爾卡舞、蘇格蘭舞和波蘭舞,和華爾茲一樣,每個舞種開始前。都以弗吉尼亞舞開場。

    弗吉尼亞舞需要一位領舞者,這位領舞的,自然就是場上最尊貴的客人關逸軒公爵。領舞者還需要一位舞伴,那麼,關逸軒公爵會選擇誰做舞伴呢?

    亞特蘭大的小姐們都把羞澀而熱切的目光投向關卓凡。

    答案很快出來了:馬丹夫人。

    大廳內一片竊竊私語。

    小姐們自然失望。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雅克琳?馬丹還未出熱喪,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呢?難道關公爵不曉得美國的這個規矩?馬丹夫人自然不能接受這個邀請。如此一來,關總司令的面子往哪擱呢?

    事實上關卓凡是知道這個規矩的,但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還知道未出熱喪的寡婦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公眾社交場合。人家既然來了,規矩云云的,心裡自然有數。

    果然,威利?希爾先是一愣,繼而滿面堆歡,表示自己的妻妹非常榮幸能夠出任公爵閣下的舞伴。

    而馬丹夫人一直保持著那種淡淡的動人的笑容,沒有發表任何反對意見。

    於是,男士一排,女士一排,相向而立,打頭的,男士這邊是關卓凡,女士那邊是馬丹夫人。

    馬丹夫人拉開裙襬,向關卓凡微微行了一個屈膝禮,然後嫣然一笑。這個笑容是如此燦爛,以致關卓凡腦中輕輕一晃,覺得她的全身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關卓凡把手放在胸口上,回鞠一躬。

    樂隊奏起了一支弗吉尼亞舞曲,是關卓凡在另一個時空也很熟悉的:《迪克西》。

    “公爵閣下,感謝你邀請我做你的舞伴。”

    “夫人,有你為伴,我深感驕傲。”

    “可是,這麼一來,我在亞特蘭大……會被人們議論的。”

    “他們是在嫉妒你。我認為,這是對一個女人最好的褒揚。”

    “你真會說話,公爵閣下。”

    “你可以叫我逸軒,夫人。”

    ……

    “逸軒……我的名字是雅克琳。”

    ……

    “你的華爾茲跳的真好,逸軒。”

    “謝謝,雅克琳,我一直擔心會踩到你的腳。”

    “你真會說笑話,踩到我的腳,怎麼會呢?哦,可是,你抱我抱得太緊啦……”

    “抱歉,我可能有點醉了。”

    “醉了?”

    “中國有句話: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不明白。”

    “你的綠眼睛裡盛滿了美酒。”

    關卓凡說的並不都是風話,他確實有點醉了。

    軍營之中禁酒,主帥要以身作則,自離開華盛頓之後,關卓凡就滴酒未沾。舞會之前已經喝了一輪,每隻舞曲之間,又喝了不少。白蘭地、威士忌、香檳、紅葡萄酒、白葡萄酒、龍舌蘭酒,還有些他叫不出名目的酒,雜七雜八喝了一堆,有點上頭了。

    醉眼微朦之中看出去,更是佳人嬌豔,百花失顏,體內欲炎升騰,幾乎不能自己。

    而且,有了酒意的遠不止他一個人。

    仗打到這個時候,物資極度短缺,亞特蘭大大多數有錢人家的酒窖已經空了,這個威利?希爾,居然弄到了這麼多久酒,真是本事!許多來賓嘴裡早就淡出鳥來,有這麼一個好機會,自然放懷大喝,於是,舞場上的人愈來愈少,沙發、椅子上東倒西歪的愈來愈多。

    威利?希爾見不是事,不可以讓哪個來賓在關總司令面前撒酒瘋,再說關總司令自己也明顯有點腳步虛浮,於是叮囑自己的妻妹,帶關總司令到樓上歇一歇,醒醒酒。

    雅克琳?馬丹挽了關卓凡的胳膊,向樓上走去。

    圖林和張成林馬上跟了上去。關卓凡笑著向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不必跟隨,但兩個人都好像沒看見一樣,關卓凡無可奈何,只好由得他們了。

    來到二樓一個房間,圖、張二人當然不能一起進去,但圖林依然堅持先進去轉了一圈,見沒有異狀,才退了出來,和張成林守在門口。

    門關上了,這是一間繡房,錦籠紗罩,幽香瀰漫。

    唔,是雅克琳的閨房。

    雅克琳?馬丹扶關卓凡坐在床上,這時,有人敲門。

    雅克琳去開了門,一雙纖纖素手遞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是一杯釅茶。關卓凡沒看清來人面貌,只見到金發粲然,嗯,是雅克琳的那個婢女嗎?

    雅克琳把托盤放在桌子上,端了茶水,坐到關卓凡身旁。

    關卓凡接過茶水,沒有喝,隨手放到了床頭小櫃上面,轉過身,摟住了雅克琳。

    再也等不得了。

    雅克琳輕輕地嚶嚀一聲,卻沒有閃避,抱住了關卓凡的肩頭,四片嘴唇粘在一起,舌頭尋找著舌頭。

    這是一個長長的深吻,在雅克琳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之前,關卓略略鬆開了她,開始手忙腳亂地解她的衣服扣子。

    天,這件黑衣服到底有多少扣子呀?

    關卓凡急了:你自己再不動手,我可就要把你的衣服撕壞啦。

    雅克琳一聲輕笑,微微偏轉身,一粒粒解開自己緊身上衣的扣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8
第五十三章 顛三倒四
        
    脫下來緊身上衣,裡面還有緊身胸衣,這緊身胸衣由極繁瑣的細帶系在身後,若關卓凡自己動手,非扯成一個死結不可。

    然後雅克琳提起寬大的外裙,從頭上脫了下來,裡面還有同樣寬大的襯裙,這一次是往下褪去,襯裙滑落在地後,美人從裙子中提起秀足,輕輕巧巧地跨了出來,於是關卓凡見到了傳說中的“及膝的長內褲”。

    終於,緊身胸衣的繫帶解開了,絲綢長內褲也飄落在地,一具欺霜賽雪、玲瓏凹凸的酮體俏立在關卓凡眼前。

    這真是造物主的傑作。

    關卓凡口乾舌燥,正待撲將上去,見美人笑容有異,才醒覺自己軍裝筆挺,趕忙三下兩下,清除了身上的所有累贅。

    兩個人相擁著倒在床上,在美人的輕笑聲中翻滾一番,待到關卓凡用力一抱,只覺酸爽的感覺直透骨髓。他和她都不由"shen yin"了一聲,關卓凡耐不得,拊尋而下,雅克琳輕聲嬌吟,酮體微微扭動,雪白嬌嫩的肌膚上已起了一層細栗。

    關總司令一口氣不停地忙了起來,然而畢竟是久曠之人,耐不得久長,待驚覺不妙,早已一洩如注。

    雅克琳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知道其中有沒有譏刺的意思?關卓凡大為懊喪:這回可是折了我中華兒郎的威風!

    可喜的是沒過多久,關總司令便重振雄風,再次提槍上馬,馳騁沙場。這一回雄風長存。雅克琳口中的聲兒,漸漸一聲接一聲高了起來。終於喊出“歐也賣糕的”一類關卓凡舊日熟悉的言辭。待到情熱之際,美人翻身,乾坤倒轉,將總司令閣下坐在身下。關卓凡向上看去,但見雪波白浪,美不勝收。

    終於雲收雨住,雅克琳便回覆成那個恬靜溫柔的馬丹夫人,依偎在關卓凡的懷裡。細細"jiao chuan"。

    其時已是季春孟夏之交,天氣開始轉熱,兩番大戰,關卓凡固然汗水淋漓,雅克琳也是渾身香澤濕潤,喘息略定,雅克琳起身披了一件睡袍。拉了拉傳喚僕人的繩鈴。

    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敲門,雅克琳過去開了一條小縫,向外邊說了句什麼,然後關上了門。

    過得一盞茶的時間,敲門聲再起,這一次雅克琳將門開得大了一些。從外面接進一盆水來。

    雖然是短短的幾秒鐘,但關卓凡已看得清楚,門外是一位僕人打扮的少女,一頭緞子般的金髮束在白色的頭巾式帽子裡,秋波流轉。璨然若神,面目極其秀麗。是最典型的北歐日耳曼人種的模樣。

    關卓凡微微訝異,這副容貌,怎麼會做了別人的婢女?樓下那些未婚的小姐,竟似乎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

    雅克琳把水端到床前,為關卓凡細細地擦拭身體。關卓凡閉上眼睛,但覺遍體清涼,舒服得長吁短嘆。

    雅克琳抿嘴偷笑,說了一句:“男人,都是孩子。”

    拾掇完關卓凡,雅克琳開始擦拭自己的身體,關卓凡睜開眼睛,玉人坐在床邊,曲線浮凸,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在玉體之上,白膩的肌膚看上去竟似乎是透明的。

    美得就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

    關卓凡的慾火又一次被點燃了。雅克琳剛剛擦乾淨身子,關卓凡就從後面掩了上去,雅克琳才笑罵了一句,就已被他臉朝下撲倒在床上。雅克琳的栗色長發瀑布般傾瀉下來,遮住了她美麗的臉龐,雙手攥緊了床單,很快便大口喘了起來。

    汗水又一次從兩個人糾纏的身子上流了下來,這身子是白擦了。

    離開威利?希爾大宅的時候,久旱逢甘霖的關卓凡,雖然也略有疲憊的感覺,但神清氣爽。主客雙方都對這次酒會十分滿意,主人希望客人可以撥冗再次光臨,客人說那一定是要時常叨擾的。

    進抵亞特蘭大後,西部戰區南下大軍才開始完整系統地接收來自東線和華盛頓的消息,關卓凡和謝爾曼很快發現,在他們南下的這段時間內,東線戰場和華盛頓的政治氛圍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格蘭特採取的是這樣一種作戰方式:緩慢但堅定不移地向前推進,不受敵人的威脅和誘惑,不改變自己的既定目標和路線,也不管前面遇到的是什麼——敵軍排成射擊隊形也好,躲在堅固的工事後面也罷。

    這種看起來一根筋的打法是被羅伯特?李逼出來的無奈之舉,然而卻是對付這個軍事天才最有效的一種打法。羅伯特?李由此無法施展他最擅長的運動迂迴戰術,被迫面對面和格蘭特交手。

    格蘭特深知,耍心眼、玩計謀,自己也不是羅伯特?李的對手,索性,大家都別玩這一套了,硬碰硬吧。

    說是“硬碰硬”,其實首先還是北碰南,而不是南碰北,因為北攻南守,總是北軍去進攻南軍佈滿壕溝和堅固工事的陣地。

    格蘭特所依仗的,是北軍源源不絕的兵源和補給。

    就是說,我耗得起,你耗不起。

    兩支大軍碰在一起,火花四濺。

    第一場大戰在一個叫做“莽原”的地區爆發,結果北軍傷亡一萬七千人,南軍傷亡七千七百人。單以傷亡比來計,北軍不但失敗,還是慘敗。如果放到以前,北軍不是崩潰,就是夾著尾巴逃回華盛頓。但格蘭特不但不撤,還下令繼續前進。這種情形是內戰爆發以來北軍前所未有的一次。

    而且,遭受了如此慘重的損失,北軍依然軍容嚴整。

    羅伯特?李準確判斷了北軍的進軍路線,在距莽原十英里的斯波特斯凡尼亞構築工事,阻擊北軍。

    波托馬克軍團第六軍軍長賽奇威克來到陣前指揮佈置炮兵,一千碼外有南軍狙擊手,槍聲響起,周圍的人趕緊找掩蔽,賽奇威克見狀大怒:“一顆子彈就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了?真讓我為你們害羞!這麼遠的距離,他們連一頭大象也打不中。”

    話音未落,一顆子彈就擊中了他的左眼。

    賽奇威克成為內戰中北軍迄今陣亡級別最高的將領,格蘭特固然目瞪口呆,對面的羅伯特?李也為這位老友的死黯然神傷。

    此役北軍損失六千八百人,南軍損失近五千人。

    北軍繼續前進,羅伯特?李又一次料敵先機,在冷泉港挖好了戰壕,等待北軍的進攻。

    此役極其血腥,不到一小時內,北軍損失七千人,南軍損失一千五百人。

    一個月多點的時間內,北軍損失六萬五千人,南軍損失三萬人,雙方都只剩下了一半人馬。南北各有一員大將陣亡,北軍是賽奇威克,南軍是最傑出的騎兵統帥斯圖爾特,南軍另一員大將、軒軍的老冤家朗斯特裡特重傷。

    南軍人才凋零了。

    還有一個最大的區別:北軍可以得到充分的補充,不論是兵員還是給養,而南軍幾乎是打一個少一個。

    這是戰爭史上很少見的一個局面:傷亡絕對數量遠遠更加慘重的一方,步步緊逼,士氣不衰,而它的對手卻精疲力竭,步步後撤。

    格蘭特的這種“不講理”的打法,換了關卓凡,肯定不會,因為他沒有這樣的本錢;但如果他有了這樣的本錢,他覺得,自己也很有可能採取這種打法。

    但北方朝野上下、新聞媒體卻都不這麼看。

    人們被傷亡數字實實在在地嚇怕了。

    查塔努加戰役後,北方的輿論是很樂觀的,認為東西兩線先後大捷,形勢一片大好,勝利指日可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8
第五十四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聯邦政府中央樞機和東部民眾,原本對格蘭特如大旱之望雲霓,總以為此人一到,南軍立時土崩瓦解。誰曾想他給東線帶來的第一份禮物,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傷亡?

    輿論怨聲四起,紛紛以為遇人不淑,吃到了一隻空心蘿蔔。記者、編輯和有資格在媒體上發言的人們,抱怨格蘭特和他的諸位前任一丘之貉,甚至還不如前邊的呢。

    就連瑪麗?林肯都說:“格蘭特是一個屠夫,不配做一支大軍的統帥。他用兩條自己人的命換敵人的一條命。他統軍無方,草菅人命……像這種打法,我都能去指揮作戰。”

    唯一不同意總統夫人意見的人就是總統。

    林肯看出了格蘭特和他的前任們最大的不同:之前的東線諸帥,一碰壁就往回縮,而格蘭特真所謂撞到南牆也不回頭,自己固然頭破血流,但面前那堵曾經高不可攀的牆壁卻開始鬆動了。

    換成格蘭特的前任,碰得這麼狠,不想往回縮亦不可得,因為部隊早已撞得散了。而格蘭特的部下雖然受創深重,卻依然鐵板一塊,鬥志昂揚。這種統御力,林肯沒見過。

    但只有他一個人這麼看沒有用,特別今年是大選年。

    主和派不用說,天天拿著血淋淋的傷亡數字嚇唬選民,就算主戰派裡邊,林肯也有不少政敵:瞧瞧你這個總統用的是什麼人,打的是什麼仗!

    有人開始拿軒軍說事。

    軒軍初到東海岸。是在紐約下的船。休整換裝後開拔,從暫充軍營的學校到火車站。穿過了大半個紐約市。紐約市民對這支衣甲鮮明、行伍嚴整的部隊印象極深,當時就有人抱怨,這麼好的軍隊為什麼不留在東線,而是派往鳥不拉屎的西線?

    後來,軒軍先有查塔努加大捷,再有南下破竹之勢,東邊的人們愈發眼熱,慢慢發展成這麼一個邏輯:東線相持不下。如果有軒軍這樣的一支精銳加進來,不就可以立刻打破僵局了嗎?東線解決了問題,西線還是個事嗎?

    愈來愈多人批評聯邦政府的根本戰略錯誤,應該重東輕西才對!

    就有人要求調軒軍到東線參戰。

    格蘭特製造的傷亡數字使這種論調倏然升溫,人們都在嚷嚷格某無能,似乎關某一到,所有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這些人都忘了或假裝忘了。格蘭特之前在西線,也打過大勝仗,包括查塔努加大捷也有格某的功勞。

    林肯對局面看得很清楚,東線短時間內肯定還是個相持之局,但這種相持是緊緊頂在一起的相持,終究有一方會支撐不住;以前那種相持。是遙遙相對,就算海枯石爛了,也出不來個勝負分明。

    可政敵們是不管這個的。選民們也不會去費心瞭解這個,他們只要結果,這個結果不是小打小鬧的小勝。而必須是一場可以決定整個戰局的大勝。

    林肯要他們的選票,就得給他們這個結果。既然東線不能指望,就只能寄望西線。

    對於西線來說,這個結果就是拿下亞特蘭大。

    西線目前的進度,已經超出預想,林肯無法提出進一步的要求,他也明白亞特蘭大絕非旦夕可下之城,可如果不盡快拿下亞特蘭大,滿足選民們對勝利的渴望,用不著等到投票的那一天,選情便會逆轉,就算關卓凡和謝爾曼還是在正式大選之前拿下了亞特蘭大,對林肯來說,恐怕也太遲了。

    就是說,拿下亞特蘭大的時間點,必須比原計畫提前。

    關卓凡和謝爾曼都有點頭皮發麻,特別是關卓凡。

    軒軍的情況特殊,關卓凡所謀者有賴於林肯的大力支持,如果林肯下台,主和派上台,關卓凡一番心血自然大半東流;即便上台的是主戰派,萬一腦殘了真把軒軍往東邊調,他奉命還是不奉命?

    東線當然要去,可是絕非此時。

    所以,不論為林肯還是為自己,都得完成提前拿下亞特蘭大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亞特蘭大防守嚴密,如果胡德跟約翰斯頓似的,縮起頭來抱團,倉促之間下嘴還真不容易。

    幸好胡德還是比較給力的,再次主動出擊了。

    關卓凡和謝爾曼反覆研議,攻取亞特蘭大的戰略如下:

    正北方向純取守勢,原則上不主動進攻,封死亞特蘭大北上道路就好。

    左路軍關卓凡部由北而東,再折而向南,沿亞特蘭大東翼,一邊向內擠壓南軍防線,一邊南下,這個過程中,第一個重要的戰略目標是切斷亞特蘭大東向鐵路線,即亞特蘭大和奧古斯塔之間的鐵路線。

    右路軍謝爾曼部現部署在亞特蘭大西北,即可沿亞特蘭大西翼,一邊向內擠壓南軍防線,一邊南下,首要戰略目標是切斷亞特蘭大西向鐵路線,即亞特蘭大和亞拉巴馬州伯明翰之間的鐵路線。

    接著要切斷亞特蘭大西南向鐵路線,即亞特蘭大和亞拉巴馬州蒙哥馬利之間的鐵路線。

    最後,左、右兩軍在亞特蘭大以南的瓊斯伯勒會師,攻下這個亞特蘭大南方門戶,切斷亞特蘭大南向通往薩凡納的梅肯鐵路——這是亞特蘭大最重要的對外生命線,從而完成對亞特蘭大的包圍。

    梅肯鐵路成功控制在手後,亞特蘭大的陷落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了。

    儘量逼迫、吸引南軍主動出擊,而少做、不做正面強攻,以土工作業、延長戰壕方式接近敵軍防線。

    有所突破後,炮兵陣地儘量前置,火炮架設不求密集,關鍵是早一點把炮彈打入城中,最大限度製造居民恐慌。

    向南迂迴過程中,應注意節奏,步步為營,各部要前後呼應,以免動作太大、戰線拉的太長,露出破綻。

    胡德可是一個很有進攻慾望的人,就在一旁一直盯著,未必不會給他抓到機會。

    加強身後鐵路線的保護,直到查塔努加。我軍會派騎兵切斷南軍鐵路線,南軍自然也會盡力騷擾我軍補給線。

    南軍亞特蘭大守軍騎兵惠勒部應不足為慮,但福萊斯特的騎兵依然在田納西、佐治亞神出鬼沒,雖然軒軍的騎兵師贏了他一仗,但那是福萊斯特不曉得斯潘塞連珠槍的厲害,這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對於這位美國內戰中最善精騎襲擾的傳奇將領,無論如何,輕忽不得。

    定議之後,關卓凡、謝爾曼分頭行動。

    胡德很快感覺到了壓力,他當然不能由得北軍從容南下。胡德將軍身殘志堅,很有氣魄,決定東西兩翼同時出擊,打算狠捏關卓凡、謝爾曼一把,一雪查特胡奇河一役之恥。

    戰鬥首先在西翼打響,胡德瞄了很久,採取的是側翼突襲戰術,雖然謝爾曼部早已分外小心,還是被他打了一個冷槍。

    當時右路軍的孟菲斯軍團多奇師正在行軍,半路上南軍突然殺了出來,多奇師側翼重重挨了一拳,斷成兩截,被南軍包圍了起來。

    還好這支部隊幾乎都是老兵,一次意外的攻擊並不能使他們完全陷入混亂,弄清楚怎麼回事後,重整旗鼓,結陣抵禦。

    孟非斯軍團布萊爾師趕來救援,南軍已經預備下了阻擊部隊,布萊爾師幾次衝鋒都被打了回去。

    軍團長詹姆斯?麥克弗森親自率領一個師加入戰鬥,幾隻部隊糾纏在一起,雙方的戰線都愈拉愈長,最後超過了七英里。

    麥克弗森在自己的三支部隊間穿梭往來,指揮戰鬥,孰料戰線變化,當他從一個師返回另一個師的陣地時,原路上已多了支南軍部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8
第五十五章 第一個戰略目標
        
    南軍士兵見網到一條大魚,猶如貓兒見了腥,眼睛放光,紛紛喝令麥克弗森投降。

    麥克弗森誤入敵陣,倒也不驚慌,脫下軍帽,輕輕一揚,微微一躬,調轉馬頭,向北軍戰陣方向跑去。

    南軍士兵愣了片刻,醒過神來,亂槍齊發,麥克弗森一頭栽下馬來。

    南軍上下心胸大暢,你炸死我們一個浦克主教,我幹掉你們一個麥克弗森,兩清了!

    賽奇威克的記錄沒幾天就被打破了,麥克弗森和賽奇威克都是少將,但麥克弗森是軍團長,賽奇威克只是軍長。

    而且,亞特蘭大戰役這才開打幾天啊。

    麥克弗森年僅三十五歲,儀表出眾,古道熱腸,聰慧機變,極善治軍,算得上待兵如子,是謝爾曼最喜愛的部下。謝爾曼曾經預言:“這傢伙將來會功蓋格蘭特和我本人。”

    謝爾曼親手將一面國旗覆蓋在麥克弗森的遺體上,從所未見地淚如雨下。

    但這個意外的打擊沒有叫謝爾曼因沮喪或暴躁失常,反而一下子激得他渾身上下、由內而外煥發振奮,精神灼灼。

    克伯?卡格斯將軍回憶:“謝爾曼有一種接大任不驚、遇大險不亂的特別素質。在那天激烈的戰鬥中,當麥克弗森在亞特蘭大陣前身亡之際,他身上所有的怪癖一下子蕩然無存。他的思路似乎從未如此清晰,他的信心從未如此堅定,他的精神從未如此鼓舞人心。”

    謝爾曼派綽號“黑傑克”的約翰?洛根接替麥克弗森留下的孟菲斯軍團長之職。

    約翰?洛根重新調整了幾支部隊的部署。然後發動反擊。“黑傑克”騎著馬在陣前來回往返,激勵士氣。他喊道:“為麥克弗森報仇,夥計們,為麥克弗森報仇!”

    北軍熱血沸騰,不到三十分鐘,南軍的防線即被攻破。

    西翼南軍不得不撤回城內。

    東翼南軍出城之後,鬼鬼祟祟繞了一個大圈,出現在北軍左後方。

    關卓凡接報,微笑:跟我來這一套?

    查塔努加戰役後。關卓凡的作戰指導思想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查塔努加戰役是軒軍入美第一次大規模作戰,只許勝不許敗,不然一口氣提不上來,以後的仗也不用打了;同時,查塔努加戰役也是關卓凡第一次指揮的真正的近代化作戰,除了歷史書上的記錄,沒有任何其他經驗。不敢玩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所以,不計代價,不顧傷亡,再硬的骨頭,崩掉了牙也得生啃下來。

    查塔努加戰役後,底氣有了。再這麼打就不干了。一來畢竟只是履行國際義務,不是打生死冤家,犯不著把自己的老底搭進去;二來,關卓凡比同時代的絕大多數人都明白,在線膛槍和塹壕面前。排隊槍斃必須淘汰了。

    因此,從查塔努加南下亞特蘭大這一路。面對約翰斯頓的堅固工事,關卓凡沒打過一次正面強攻的仗。每一仗都因地制宜,採取了不同的打法,這些打法看上去各不相同,但萬變不離其宗,說到底兩個字:迂迴。

    兜大圈子到敵軍側後翼固然是叫“迂迴”,切斷敵軍的後勤補給、戰壕前伸、散兵戰術、夜襲,也算某種意義上的“迂迴”,出發點都是最大限度避開敵軍的密集火力、最大限度減少己方的傷亡,盡最大可能在敵軍最薄弱的部位上插刀子。

    而同時代的基本的作戰思想,還是“看誰的火力更強,看誰更能抗”。

    對敵軍玩“迂迴”,自然也得防著敵軍對你“迂迴”。

    軒軍佈陣,是“立體”的,而不是“線性”的。左右側後翼永遠佈置防守部隊。在全軍進行移動的過程中也不改變這一基本格局。

    這種移動,不僅僅指部隊的行軍,也包括陣地的轉移、塹壕的延伸、炮位的變化、後勤的調整,是一個“整體”的概念。

    全軍各部,永遠保持一個相互呼應、隨時可以互相支援的態勢,除了騎兵,非特殊任務,儘量不遣孤軍在外。

    因此,左路軍對側翼的的防護遠比右路軍嚴密,伊克桑帶的軒軍暫編第三師已經在全軍左側佈防,昆布蘭軍團一部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增援。

    這是暫編第三師第一次以完整編制獨立作戰,也是黑白士兵第一次真正聯合作戰,效果如何,戰前關卓凡心裡多少是有點不踏實的,但凡事總要邁出第一步。

    效果不壞。配合尚算默契,至少沒發生什麼白人士兵向黑人士兵開槍的事件。

    多爾頓戰役,關卓凡特意把兩個黑人團挑出來,配給軒軍第一師一起行動,就是要給黑人團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而黑人團很好地把握了這個機會。

    暫編第三師的白人團裡當然也有種族主義者,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事實勝於雄辯,大多數白人士兵對黑人團在多爾頓戰役中的表現還是服氣的。左路軍中,關於“黑人打不了仗”甚至“黑人拿到槍就會造反”的言論一下子就幾乎聽不見了。

    南軍反覆沖了幾次,衝不破暫編第三師的防線,只好退了下去,昆布蘭軍團的預備隊根本沒派上用場。

    南軍休整了一陣子,重整隊形,轉到東翼北軍正面,又發起了進攻。

    關卓凡想胡德此人還真是榆木疙瘩腦袋一個,側翼你都打不下來,正面你打得下來?

    正面佈陣的是軒軍第二師和第一師的洋一團、克字團,還有昆布蘭軍團一部。

    軒軍第一師的德字團、魁字團被派去照應負責切斷鐵路線的騎兵師。

    結果沒有任何懸念,南軍最終敗回亞特蘭大,北軍陣前又是一地的南軍屍體。

    而且,南軍亞特蘭大東翼的這次失敗,使他們無力為向東的鐵路線提供更多的防護,軒軍騎兵師成功切斷了亞特蘭大東至奧古斯塔的鐵路線。

    在鐵路線和亞特蘭大之間結陣的德字團、魁字團沒打什麼像樣的仗。

    因此,軒軍騎兵師異常從容,對鐵路的破壞就異常徹底。

    鐵軌是非常沉重和堅硬的物件,帶是帶不走的,也很難予以實質性的損壞,因此當時軍隊作戰,所謂切斷鐵路線,就是把鐵軌、枕木拆下來往邊上一扔了事,特別是敵軍援兵隨時會到、時間倉促的情況下。

    但這麼做留下一個很大的弊端,敵軍工兵修復被截斷的鐵路的時候,用回這些鐵軌、枕木就行,大大減輕了修復的難度,增加了修復效率。

    軒軍騎兵在謝爾曼部的工兵的指導下,將拆下來的枕木和鐵軌綁在一起,點火焚燒,枕木固然化為灰燼,鐵軌也被燒得通紅,變軟了的鐵軌被輕易扭成各種麻花,有的士兵別出心裁,將面條一般的鐵軌纏到樹上或電線杆上,冷卻之後,別說恢復原形,就算拆下來都不容易。

    南方工業能力有限,倉促之間生產不出足夠數量的鐵軌,這就保證了短時間內,南軍無法修通斷線,從而真正完成對相關鐵路線的“切斷”。

    左路軍實現了第一個重大的戰略目標。

    南軍撤退的時候,北軍乘勢掩殺,突破了亞特蘭大東翼的第一道防線,北軍的炮兵陣地得以前伸,炮彈可以打進亞特蘭大城內了。

    亞特蘭大人的噩夢開始了。

    亞特蘭大人第一次聽到炮聲是肯納索山戰役的時候。隱隱約約的、沉悶的,好像孟夏時節大雨正在醞釀時,還遠在天邊的雷聲。城裡的人們真正聽到了戰爭的聲音,真正感覺到了戰爭正在向自己逼近,而且,近在咫尺。

    人們的心提起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8
第五十六章 亞特蘭大人的願望
        
    剛開始的時候,亞特蘭大人還是保持著焦慮和樂觀混雜的情緒,絕大多數人在內心深處並不相信北佬真有本事兵臨城下。約翰斯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都已經退到亞特蘭大邊上了,他那支喂得飽飽的大軍總該發起反擊了吧?

    第二天傍晚,肯納索山北軍進攻被打退、北佬死傷慘重的消息傳到城裡,整個亞特蘭大倏然陷入歡樂的海洋。北佬完蛋了!就要夾著尾巴逃回田納西去了!我早就知道約翰斯頓大叔不是一個孬種!

    有人說:原來之前約翰斯頓一直在“誘敵深入”,我們都錯怪他啦。

    第三天,從早上到中午,肯納索山沒有傳來任何槍炮聲,亞特蘭大人都在傳:北佬已經撤退了。下午,亞特蘭大變成了一個節日的城市,到處掛起了邦聯的國旗,到處是歡聲笑語。晚上,全城張燈結綵,人們彈起了班卓琴,拉起了小提琴,歡快的歌聲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響起。

    當天,有無數姑娘接受了小夥子的求婚,幸福和激動的狂潮席捲了整個城市。

    第四天,肯納索山方向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沒錯,北佬滾蛋了!白天,亞特蘭大到處在舉行婚禮。所有正在舉行婚禮的禮堂、教堂,外面都等著好幾對新人,排著隊,等著輪到自己步入神聖婚姻的殿堂。

    晚上,全亞特蘭大變成了一個大派對,燈火點點。幾乎所有的大房子裡邊和室外草坪上面,都在舉行晚會。人們縱情歌舞,勝利與和平如此甘美!

    第五天,人們開始湧出家門,走路、騎馬、乘車,來到城市周邊的桃樹溪、尤托伊溪和埃澤拉教堂,流連於清澈的小河邊,在成蔭的大樹下、碧綠的草地上,談笑。餐聚。孩子們尖叫著跑來跑去,空氣清新,陽光明媚,生活恢復了。

    第六天早上,肯納索山方向又傳來了槍炮聲。

    怎麼回事?剛開始的時候,人們以為聽錯了,有的人還說:是要下雨了吧?

    沒過多久。槍炮聲就歇下去了。

    老人家說:你們沒有見過世面,這是咱們的軍隊在訓練和演習呢。

    對,對。

    虛驚一場。

    快到中午的時候,槍炮聲又響了起來,而且愈來愈激烈,沒完沒了——不可能是什麼演習。亞特蘭大人不能再騙自己了:北佬沒走,他們又發動了進攻。

    沒關係,上一次約翰斯頓將軍既然能打敗他們,這一次,他當然還能打敗他們。

    到了傍晚。消息傳來:我軍戰敗,正從肯納索山向亞特蘭大撤退。

    約翰斯頓這個混蛋!

    叫這個老懦夫去死!給我們一個能立定腳跟浴血奮戰的人!

    里士滿滿足了亞特蘭大人的願望。約翰斯頓被免職,胡德接任西部戰區總司令兼亞特蘭大城防司令。

    好,我們聽過胡德將軍英勇戰鬥的事蹟,這個勇敢無畏的肯塔基人是不會後退一步的!

    事與願違,這個勇敢無畏的肯塔基人當天就後退了,一直退到了亞特蘭大城內。

    亞特蘭大人瞪大了眼睛,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傷兵。

    剛開始三三兩兩,很快便多了起來,有的一個人蹣跚而行,有的成群結隊,傷勢較輕的攙著傷勢較重的。有的一聲不吭,有的不住"shen yin"。他們形成了一條前不見首、後不見尾的連續不斷的人流。

    所有的傷兵的臉孔都被熏得黝黑,汗水把身上的塵土浸成泥漿,乾涸後板結在破爛的軍裝上。他們的傷口大多沒有包紮,流出來的血已經凝固,成群的蒼蠅圍著他們打轉。

    他們向遇到的每一個人、經過的每一座房子討要:水!

    亞特蘭大人的心沉了下去,胡德將軍,求求你,把他們……不,把北佬趕跑吧。

    胡德將軍聽到了亞特蘭大人的呼聲,開城出擊。

    那一天,靠近城東的地方,居然還有不少太太小姐爬到較高的樓房的平頂上,打著小陽傘,坐在那裡觀戰。但當第一顆炮彈落在不遠處的大街上,她們就發出了恐怖的尖叫,爭先恐後地衝下樓去,鑽進了地下室。

    炮彈一顆接著一顆落下,人和牲畜像紙片一般被撕碎,高大的樓房猶如積木一般坍塌了。

    亞特蘭大像一鍋開水那樣沸騰起來。

    當天傍晚開始,由女人、兒童、老人組成的難民大軍便塞滿了火車站,他們的目的地是南邊的梅肯。

    這支隊伍中,除了亞特蘭大人外,還有多爾頓人、薩勒卡人和阿拉圖納人,有不少從多爾頓戰役時就開始逃亡,從多爾頓逃到薩勒卡,從薩勒卡逃到阿拉圖納,從阿拉圖納逃到亞特蘭大。現在,他們又得逃亡了。

    在亞特蘭大城內和逃難的人群中,流傳著種種可怕的說法:

    “那個謝爾曼,就是一個屠夫!他最大的興趣就是點著俘虜的頭髮,看他們哀嚎!”

    “是的,你知道嗎,他下令,打破亞特蘭大後,要"qiang jian"城裡所有的女人,只要已經年滿十三歲!”

    “不對,命令是那個中國將軍下的!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對,他差不多有整一層樓那麼高,牙齒長在嘴巴外面,兩根手指就能撕下一個健壯的士兵的胳膊!”

    “我聽說,中國士兵都不知道飢餓,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疲憊——這種軍隊,你怎麼能打敗他們?”

    “太奇怪了,中國人和我們有什麼仇?為什麼要來打我們?”

    ……

    關卓凡不知道,他在亞特蘭大人民心目中已經由騎士變成了魔鬼。此時的他,正在威利.希爾大宅馬丹夫人的閨房裡,喝著紅茶,吃著雅克琳親手做的小餅乾,精神愉悅,心滿意足。

    歡迎酒會之後,關卓凡果然成了威利.希爾大宅的常客。當然,和主人打過招呼之後,絕大多數的時間裡,關總司令都盤桓在馬丹夫人的閨房內。

    他也曾猶豫這樣會不會“影響不好”,但這點小顧慮根本無法抵敵佳人的誘惑,戰事間隙,但凡抽得出時間,他就會去“拜訪威利.希爾先生”。

    這很給近衛團的保衛工作帶來了挑戰。近衛團乾脆宣佈威利.希爾大宅附近為“軍事區”,二十四小時設崗,共三道,車道入口一道崗,威利.希爾大宅莊園大門口一道崗,大宅大門口再設一道崗。

    還有一道崗是“流動”的,設在馬丹夫人閨房外,關總司令在裡邊,崗在;關總司令打道回司令部,崗撤。

    威利.希爾家的僕人都過了一遍篩,原則上除了威利.希爾夫婦,關總司令也不和他們家其他人等直接接觸,茶水點心服侍什麼的都由馬丹夫人主僕來做。

    凡是入口的東西,進入馬丹夫人閨房之前,都要嚴格檢查。

    對上述措施,威利.希爾夫婦表示充分理解和配合。

    對馬丹夫人主僕兩個,圖林和張成林也不放心,打算對二人房間做徹底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出刀子、手槍、毒藥什麼的——這就太過分了,關卓凡堅決予以了制止。

    這麼大的動作,關於關總司令和馬丹夫人的緋聞自然不脛而走,沸沸揚揚,最後連婉兒都知道了。

    再見到關卓凡,小姑娘的神情就變得有點複雜,關卓凡看在眼裡,未免小小心虛。可每次從威利.希爾大宅回來,都神清氣爽,頭腦分外靈活,由此指揮作戰,明察秋毫,運籌帷幄,機變百出,於是心裡自己給自己解脫:這也是為了工作嘛。

    此時,和眉目舒展的關總司令不同,站在窗前的雅克琳.馬丹,秀眉微顰,她面向的,是亞特蘭大城區的方向,那兒不斷傳來炮彈爆炸的聲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9
第五十七章 雅克琳和米婭的故事
        
    關卓凡看在眼裡,問道:“雅克琳,你在亞特蘭大城裡有親戚吧?”

    雅克琳轉過頭來,輕聲道:“是,還不少。不過走動得不算太多,最親密的還是表姐。”

    她在擔心親人安危。但這個無可譬解,因為正在往城裡打炮的就是自己。

    關卓凡略略沉默了片刻,溫言道:“你不用太擔心,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不在城內了。”他頓了一頓,又道:“他們會去南邊,去梅肯。”

    雅克琳點頭道:“我知道,他們還會去瓊斯伯勒,我的不少親戚都會去瓊斯伯勒。”

    關卓凡想說瓊斯伯勒並不安全,嘴剛張開,又忍住了。

    雅克琳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也想去瓊斯伯勒。”

    哦,為什麼呢?

    雅克琳微微一笑:“關總司令,我是瓊斯伯勒人啊,從出生到嫁人之前,一直住在瓊斯伯勒。”

    關卓凡暗叫慚愧,道:“抱歉,雅克琳,我不知道。”

    雅克琳柔聲道:“沒關係,你太忙了,我也沒有對你說過。”

    她用手抿了抿鬢角的頭髮,繼續說:“我的父親和亨利叔叔兩兄弟從法國來到薩凡納,亨利叔叔留在了薩凡納,父親繼續向內陸走,在瓊斯伯勒安了家。我和表姐長大之後,她從薩凡納嫁到亞特蘭大,我卻從瓊斯伯勒嫁到了薩凡納。”

    原來如此。

    雅克琳把頭轉回窗戶,那個方向是南方,是亞特蘭大。再往南一點。就是瓊斯伯勒。

    “我真想回我的塔拉看一眼……”

    塔拉?我沒有聽錯?關卓凡愕然。不由自主就問了出來:“塔拉?”

    雅克琳沒有察覺關卓凡語氣的異樣,說道:“是啊,塔拉,那是一個美麗的種植園,我從小到大都在那裡生活。可是,母親逝世後沒多久就賣掉了——哦,我的父親走的更早。然後,我就嫁去了薩凡納。”

    她嬌美柔潤的面龐上。出現了一種憂鬱、迷茫、期待混合的神情:“可我真的想,能夠回塔拉看一眼……”

    關卓凡的腦子裡嗡嗡的,想:我真的穿錯了?穿到了某部小說或者電影裡?

    他定了定神,說道:“打完仗,我陪你去。”

    雅克琳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顯然關卓凡的這個回答出乎她的意外。她又轉過頭來,美麗的淡綠色的眸子中晶瑩濕潤,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種興奮和悲哀的奇異混合。這種表情,令關卓凡內心隱隱覺得不安。

    她低聲道:“謝謝你。”

    氣氛微妙地沉默著。

    雅克琳發現關卓凡的茶水已經涼了,道:“我叫米婭進來給你換杯茶。”然後拉響了繩鈴。

    米婭.阿倫特進來了。她緞子般的金發在關卓凡面前晃動著。

    這個女孩,雖然只有十七歲。可舉止從容優雅,不說形貌,單說這份氣質,怎麼會是一個婢女呢?

    關卓凡還注意到:米婭的手指纖細柔嫩,根本不是做慣粗活的樣子。

    她的臉上還有一種怪異的神情,和她的這個年紀非常地不搭調:那是一種莫名的悲哀和焦慮,雖然極力掩飾,還是會時不時地流露出來。

    待米婭退出去之後,關卓凡終於忍不住,道:“雅克琳,呃,這個米婭……”

    雅克琳微微歪著頭,臉上現出調皮的笑容:“你現在才問,忍了這麼久,真不容易。”

    關卓凡大為尷尬,好在雅克琳沒有在這方面繼續發揮,她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猜的沒錯,米婭不是婢女,她的父親是一位大學教授。”

    哦?

    雅克琳繼續說道:“普魯士移民,非常英俊的一位紳士。米婭的母親——她是我的朋友,也非常的美麗,他們倆結婚後,所有人都說,真是一對璧人。”

    “可惜這位漂亮、學識淵博、極具紳士風度的人兒有一個壞毛病:嗜賭。在一次賭博中,他把一切都輸掉了,金幣、房子、馬匹,還有米婭的媽媽和米婭。”

    “債主捉住了他和米婭的媽媽,而米婭逃到了我的家裡。那個時候,我剛好要動身前往亞特蘭大,就帶著她一起過來了——薩凡納米婭肯定是呆不住了。”

    “我對表姐和表姐夫說:米婭是我的婢女,不然,他們恐怕不會接待她。哦,你可能還不完全瞭解我的這位表姐夫威利.希爾先生。”

    關卓凡心想:我應該是瞭解的,這是一位不會花一塊冤枉錢的人。

    怪不得米婭臉上是那樣一種神情。

    雅克琳微笑道:“米婭可是你的真正的崇拜者。阿倫特先生一家雖然算不得聯邦派,但都是奴隸制的反對者——他們認為這是世界上最不人道的制度。米婭心目中,你是奴隸的解放者。”

    是嗎?關卓凡想,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什麼呢?

    雅克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帶上了一點嘲弄的笑意:“可惜我也不是聯邦派,甚至也不打算站出來反對奴隸制。我只是一個女人,希望戰爭早一點結束的女人。而你,我的騎士,也許能夠為我做到這一點。”

    關卓凡有一點尷尬,更有一點飄飄然了。

    雅克琳的語氣變得鄭重:“逸軒,也許你可以幫助米婭。我是說,當你的軍隊進入薩凡納之後。”

    這倒是。

    笑容又回到了雅克琳的臉上:“米婭會很樂意報答她的英雄的——你知道,她還是一位處女。”

    關卓凡難得鬧一個大紅臉,你怎麼總是故意叫我難堪呢?眼前卻不由浮現出米婭燦爛的金發、湛藍的眸子,還有少女剛剛發育成熟的青春窈窕的身段,心裡微微地熱了起來。

    北軍炮擊亞特蘭大城內給胡德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人們紛紛逃難,如果他始終拿不出有效應對的措施,用不了多久,亞特蘭大就會變成一座空城,只留下那些走不動路的老人和完全無處可去的窮苦人家。

    東西兩翼的局面都很嚴峻。

    東面,北軍一邊沒玩沒了地往城中打炮,一邊沒玩沒了地挖戰壕,這些戰壕蜘蛛網一樣向著南軍陣地延伸,最近的地方,南北兩軍士兵能互相聽到對方的說話聲。有的甚至直接挖到了南軍的戰壕裡面。

    小規模的戰鬥不斷發生,陣地被一小塊一小塊地突破,第二道防線已經變得千瘡百孔,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北軍從來不排成正式的進攻陣型,總是神出鬼沒地在南軍陣地周圍晃悠——好多次都鑽到了南軍陣地後面,南軍陣地的完整性已經不存在了。

    西面,謝爾曼部已經切斷了亞特蘭大西向通往亞拉巴馬州伯明翰的鐵路線,正在向亞特蘭大西南向通往亞拉巴馬州蒙哥馬利的鐵路線逼近。

    如果亞特蘭大和蒙哥馬利之間的鐵路線被切斷,亞特蘭大就剩下南向通往薩凡納的梅肯鐵路了,全城安危被迫繫於一線,過於危險,胡德決定,再次出擊,打破謝爾曼切斷亞特蘭大至蒙哥馬利鐵路線的企圖。

    戰鬥在亞特蘭大以西幾英里的埃澤拉教堂打響,這是蒙哥馬利鐵路東入亞特蘭大必經之地。

    這一次胡德未能故技重施,謝爾曼部孟菲斯軍團搶先一步到達埃澤拉教堂附近陣地,並築起了一道圓木胸牆,這種看似簡單的防禦工事,對付穿透力不強的軟鉛彈子彈其實相當有效,而胡德既沒有把大炮拉過來,又犯了添油戰術的毛病。

    南軍第一次進攻投入了一個師,很快被北軍打退。胡德重新派上了兩個師,再次發起徒勞無益的正面進攻,又被打退。事實上,早在第一次進攻的時候,士兵們便喪失了作戰的銳氣,唯一執迷不悟的,就是胡德本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4 21:19
第五十八章 你誤會我了
        
    此役南軍共損失四千六百人,北軍僅損失七百人,是謝爾曼南下後打得最好的一仗。

    戰後,邦聯總統戴維斯給胡德發來電報,口氣嚴厲:胡德,不可以再進攻了!

    謝爾曼受埃澤拉教堂戰役勝利的鼓舞,決定南下攻取亞特蘭大南方門戶之一的東點。

    東點位於亞特蘭大和瓊斯伯勒之間,蒙哥馬利鐵路的一條支線和梅肯鐵路的一條支線在此匯合。就是說,如果拿下東點,蒙哥馬利鐵路進入亞特蘭大的通道就會被完全掐死,才算真正切斷了亞特蘭大和亞拉巴馬州的聯繫。同時,斷梅肯鐵路一臂,亞特蘭大南向運力會大受影響。

    但這個計畫步子邁得太大了,左路軍還在東翼,沒辦法配合。右路軍從埃澤拉教堂到東點,幾乎是從亞特蘭大正東一步跨到正南,這一段路還有大量的南軍外圍陣地沒有解決,容易被敵人攔腰一擊,甚至截斷後路。而東點戰役是北攻南守,後路不靖,打起來實在不放心。

    關卓凡接到謝爾曼的計畫,嚇了一跳,心想謝老兄的狀態未免太好了。他不好直接反對,但還是委婉地提醒,右路軍參加攻擊東點的各部隊,要注意相互之間的照應和後路的保護。

    但還是出了大簍子。

    參戰的是俄亥俄軍團和孟菲斯軍團各一部,說好是俄亥俄軍團從東點西南,孟非斯軍團從東點西北,同時發動攻擊。俄亥俄軍團由軍團長斯科菲爾德親自指揮。孟菲斯軍團由三十軍軍長帕爾默指揮。

    俄亥俄軍團首先進入攻擊位置,按時發起攻擊的時候。孟菲斯軍團還沒有到位——果如關卓凡所料,南軍放過俄亥俄軍團,反覆襲擾後面的孟菲斯軍團。

    而且,攻守異勢,變成北軍進攻南軍的已經被加固了的陣地。

    俄亥俄軍團的進攻被打退的時候,孟菲斯軍團才趕到。斯科菲爾德非常惱火,和帕爾默大吵一架。

    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因為兩位主官紅了臉,孟菲斯軍團發起進攻的時候。沒提前足夠時間通知俄亥俄軍團,氣頭上的斯科菲爾德收到消息的時候,也還沒有做好第二次的進攻的準備。於是,孟非斯軍團又變成孤軍作戰,結果也被南軍打了回來。

    等到兩支部隊終於協調好,士兵們已經非常疲憊,第三次進攻還是失敗了。

    東點戰役的失敗。不但大挫北軍的銳氣,還讓胡德嘗到了躲在堅固工事中防守的甜頭,之後,他果真按照總統的要求,再也不主動出擊了。

    關卓凡拿著戰報直皺眉頭,心想我是否應該動用一次榮譽中將的權威?

    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算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薩勒卡以北一段鐵路被南軍騎兵切斷了。

    這支南軍騎兵不是一直叫軒軍打醒精神的福萊斯特部,而是關卓凡認為“不足為慮”的惠勒部。

    輕敵該死!關卓凡暗罵自己。

    鐵路被切斷一段沒有關係,謝爾曼的工兵很快就能把它修好。問題是怎麼防備類似的事情反覆發生。

    後勤補給線不能保持暢通,會極大拖慢攻取亞特蘭大的進度。

    通常的做法是騎兵對騎兵,但南軍是不會和你進行騎兵決戰的。必是打一槍就跑,你最多把人家趕走。追的話不可能真追的上,不過相互反覆糾纏而已。具體可以參考國內捻亂僧王的窘局。

    這麼一來,雖然鐵路線可保無虞,但軒軍的騎兵師就不用幹別的了。騎兵的主要作用是襲擾敵軍,不是保衛後勤,這麼幹會耽誤對亞特蘭大南向鐵路沿線的進攻,不行。

    關卓凡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派步兵乘火車分段沿鐵路線機動。

    火力上,在以火車車廂為依託的後裝線膛槍面前,騎兵根本就是靶子。

    機動能力上,火車不比騎兵更慢。而且,我只是趕走你就好,並不需要進行追擊。

    兵力上,分段“包干”,一個連隊就能照顧少則十幾、多則幾十英里的鐵路。從查塔努加到亞特蘭大,一兩個旅的兵力足夠了。何況,查塔努加和阿拉圖納本來就駐紮了相當數量的守軍。

    這麼幹還有一個好處,可以隨時為修路的工兵提供保護。

    這個方案實施之後,效果很好,惠勒被逼得愈來愈往北走,終於出了佐治亞州,進入田納西州。在南軍自己的地盤上日子都不好過,到了北軍的地盤上更加不用說,最後惠勒的騎兵只好遠離鐵路線,直到亞特蘭大戰役結束,也沒能再給北軍造成什麼實質性的麻煩。

    關卓凡一直在籌劃佈置保衛鐵路線的事情,一連十來天沒有去“拜訪威利.希爾先生”,自覺體內已經積蓄了不少能量。待到終於階段性收功,鬆了一口氣,想起不好再冷落佳人,該去走一趟了。

    雅克琳.馬丹將迎入房內,關卓凡正想有所親熱,雅克琳卻捏了捏他的手,抱歉地一笑:“逸軒,今天我身子不方便,不能陪你了。”

    關卓凡一愣,明白了怎麼回事,頗覺尷尬,連忙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雅克琳說:“你等一等我。”

    言罷轉身出了房間。

    關卓凡在小圓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自嘲地搖了搖頭。

    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雅克琳還沒有回來,關卓凡有點奇怪:她去做什麼了呢?

    中間有人敲門,探頭探腦進來的卻是圖林。這麼長時間,他不放心他的爺一個人呆在裡面。關卓凡又好氣又好笑,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終於再一次有人敲門,出乎意料的是,進來的依然不是雅克琳,而是米婭。

    關卓凡微愕,再看米婭的表情,更是奇怪。

    小妮子站在門口,也不說話,臉兒忽紅忽白,大大的藍眼睛裡溢滿了淚水。

    關卓凡摸不著頭腦,正想開口詢問,米婭做出了一個他再也想不到的動作。

    她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關卓凡大吃一驚:“米婭,你做什麼?”

    腦海中電光火石一閃,他突然明白了怎麼回事,急忙站了起來,連連擺手:“不要!不要!你肯定什麼地方誤會了!”

    米婭的手停在自己的衣扣上,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關卓凡走過去,幫她扣好了衣扣,柔聲道:“我不知道是雅克琳誤會了我,還是你誤會了雅克琳,但是,這肯定是個誤會。”

    他拉著米婭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對面的一張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

    米婭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使出全勁不放聲兒,渾身上下劇烈地抽動著。

    關卓凡心裡很不好受,但這個時候說不了什麼。他找出自己的手絹,塞到米婭手裡。

    這幅手絹昨天婉兒才給洗過,還算乾淨。

    等到米婭的哭泣慢慢地平緩了,關卓凡才字斟句酌地說道:“米婭,我很抱歉,給你造成了這麼一個叫人不愉快的誤會,但無論如何,它是一個誤會。請你相信,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也不要怪雅克琳,如果有錯,肯定是我一個人的錯。”

    米婭抬起頭來,臉上淚痕猶在,眼睛紅紅的,但是,這是多美的一雙眼睛啊,猶如秋日最晴朗的天空。

    關卓凡微笑道:“好啦,咱們不要談這個不快樂的話題了。”

    那談什麼呢?

    “你是普魯士人?”

    米婭點了點頭。

    “那麼,呃,你喜歡誰的……作品呢?歌德?席勒?”

    米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個中國將軍,居然知道歌德和席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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