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870　飛不出我的五指山（上）

　　有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忽然出現，眾人本應該立刻戒備。那幾十把槍理應在一瞬間便咔嚓咔嚓的調轉槍口瞄準這邊，身居高處的狙擊手更應該把手指半壓在扳機上，讓瞄準鏡裡的十字線牢牢鎖定來者的頭顱才是。

　　黑玫瑰們也的確是這麼做的，她們行動敏捷而迅速。就算訓練彈打不死人，這麼密集的攻擊也夠絕大多數存在喝一壺的。

　　可是當星輝快速收斂，露出了光輝之下的人後，黑玫瑰們卻一下子呆住了。就像當初瞭望監視黑死帝的觀測員會被黑死帝無形震懾一般，亓夢露出真容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呆滯。如同上海的生化專家們一樣，亓夢僅憑自然散發的神靈之息，便壓的所有人呆呆愣愣、大腦空白。

　　當然，「所有人」裡肯定不包括楊某人。

　　「喲，你來啦。」楊綺大模大樣的坐在沙灘椅中，拿起果汁滋溜又喝一口，悠然道：「怎麼，你也想參與到我的趴體中來嗎？雖然你不請自來，但我倒是也不介意。不過你的衣服不大對，來來來，換上這個，這才像個樣嘛。」

　　說著，楊綺手一翻，扔出一套白色比基尼。那比基尼又輕又薄，基本沒有幾寸布料，可想而知穿在身上是怎樣勁爆的效果。

　　但亓夢一彈手指，泳衣帶子立時飛了回去黏在了楊綺手上，結實的就像一腳踩在了粘鼠板上一樣。亓夢冷哼一聲道：「這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女裝變態品味差，簡直一無是處。但胸前二兩肉倒是還能看一看，這衣服配你正合適。」

　　喲呵？！這對話把所有走神的人全都弄得一個激靈回了神。我說，可從來沒有什麼人敢這麼和楊綺說話的，這女的到底是誰啊，不要命了！

　　眼鏡妹見自家女王被諷刺，當即忍不住想要開口還嘴，但通過眼角又看了一眼楊綺，卻見楊綺並未著惱。眼鏡妹心知有異，抬頭看了一眼船尾的阿波。只見阿波雙臂劃著大叉，拼命對這邊搖著頭打著眼色，眼鏡妹便把湧到嘴邊的話又壓了回去。

　　楊綺則像甩一張黏在手指上的膠布一樣啪啦啪啦的甩著泳衣，同時反駁道：「你看你，又在睜著眼睛說瞎話了。第一，我哪有穿女裝？從頭到腳都是男款好不好！第二，我哪有品位差，你看看我這滿滿一船的妹子，哪一個不是德才兼備、德藝雙馨、德高望重，誰品味差了！ 」

　　「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是要仔細看看了。」亓夢就像審閱宮女太監的娘娘一樣，輕輕邁步，繞著遊艇緩緩巡視起來。但她的腳步似緩實快，上一刻還伸出手指撫摸船舷，一步之後便來到對面觀察槍械。明明如此驚世駭俗，但卻又微妙的讓所有人都覺得自然而然。彷彿亓夢做出怎樣誇張的事，都是理所應當，無需大驚小怪一樣。

　　亓夢的雙眼看過了黑玫瑰的每一個人，看過了船頂的劉曉瑩，看過了船頭的羅雨溪。明明她身材也並非高的誇張，但即便是功力大進本領暴漲的羅雨溪，在與那一雙眼睛對視時，也不由屏息。好像被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俯視審查，心中自然升起了敬畏與緊張的心情。

　　「啦啦啦，我已經都準備好了雨溪姐，這一次我一定要破了你的記錄！」不明真相的電鋸妹提著兩把電鋸從船艙裡奔出來時，剛好與亓夢眼對眼的撞在一起。瘋瘋癲癲的電鋸妹當場就目瞪口呆愣在那了，咣當兩聲電鋸落地，才一個哆嗦回過神來。

　　走到羅雨溪身前，亓夢忽然腳下一頓，有什麼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準確的記得，當初穿過天幕而來的那一滴水里映照出來的影像中，就有眼前的這個女劍客。同時，這把劍上有熟悉的氣息，掌中的尋人星針對冰鈴劍自有反應。

　　關於那一段影像，她可是異常在意，所以出言詢問道：「你的劍，能給我看看嗎？」

　　「呃……」就像聽到了神靈降下的法旨，羅雨溪下意識的就想答應，手中的冰鈴劍也沒有什麼危險提醒。可經歷過一次凱蘭崔爾的催眠之後，羅雨溪又怎會沒有長進？她精神一震，全力一掙，豁然掙脫了那種奇異的精神狀態。

　　唰的一下手按劍柄，羅雨溪目光戒備又凌厲，微退一步凜然答道：「抱歉，劍與劍客性命交修，不能輕易示人。」

　　「嗯。」亓夢也不惱，反而點了點頭，最後看向楊綺：「已然看過了，這些姑娘們倒是都還不錯。」

　　「是吧。」楊綺一臉得意的啪啦啪啦的甩著手，就像在跳霹靂舞。

　　「但說你沒品位，也不是因為你的吃穿用度。不管你吃的多美味、穿的多豪華、用的多上檔，都不能改變你沒品位這一事實——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沒品的事物了。」

　　「喂，你什麼意思啊！」

　　亓夢目標明確，直指核心：「還聽不懂嗎，我的意思很簡單：因為你是你，所以你沒品！因為，你就是一個無恥、墮落、自以為是、驕狂自大的人渣！」

　　嘶————！全船的妹子一起發出了一聲震驚的吸氣聲，這姑娘完全就是來罵戰的吧！乖乖不得了，活這麼大了見過不要命的，但還從來沒見過生猛到這個地步的！我說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挖苦諷刺的到底是誰啊？看看看，女王果然怒了，手都抬起來了！

　　楊綺不能忍了，雙眼一瞪左手一抬，啪的一下死死抓住了——黏在右手上的基尼帶子，嘎巴一下把那煩人的泳衣從右手上拽下來——然後又發現它黏在了左手上。

　　永夜女王一瞬間就洩氣了，只好開始四處找一些能夾住它的東西。不過罵戰都找上門了，咱也不能怯戰，於是她隨口回道：「看來你這一次是豁出去了，要跟我槓上了是吧。」

　　「什麼叫槓上，沒品位就是沒品位，說話都不在點上。」楊綺沒有頂回來，這讓亓夢感到自己小勝一局，立刻不無得意道：「我只是來拯救你墮落的靈魂而已。」

　　「哦，我墮落啊，好吧，我承認，我墮落。」楊綺把眼鏡妹往懷裡一攬，眼鏡妹立刻驚呼一聲倒進了沙灘椅裡。素手拂過了眼鏡妹柔軟的腰肢，眼鏡妹羞不自抑的嚶嚀一聲，紅著臉抬不起頭來。楊綺摟著美女，也不看亓夢，語氣卻硬了起來：「我墮落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一開始也不是什麼好人——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看到這一幕，亓夢的表情裡立刻變了。

　　「你急匆匆的從城區一路飛到這兒來，氣沖沖的找上門來，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想來幹什麼啊？」楊綺再一招手，另一邊的電鋸妹就像被主人召喚的哈士奇一樣，立刻歡脫的顛了過來。楊綺左摟右抱，做足了萬惡資本家的姿態：「想拯救我的靈魂嗎？你想怎麼救啊？」

　　亓夢被楊綺一句話說的一愣，對啊，我到底是想來幹什麼？我到底為什麼來到這裡？當時怒火沖天，什麼也沒想的就來了。可是仔細想想的話，這行動其實毫無道理。

　　不會又是亓萌給我下的套吧！

　　「說到底，」楊綺盯著亓夢微微一笑，反擊出招：「你是吃醋了吧。」

　　「哈？！」吃醋二字入耳，亓夢立刻就像被針扎到一樣，毛都快炸了：「吃醋？我吃你的醋？你說大話也得有個限度吧！」

　　「到底是我說大話還是你說謊話？你今天忽然出現，吧啦吧啦的說了那麼多。然後又第二次忽然出現，又一次吧啦吧啦的說了那麼多。姑娘，哀莫大於心死，你捫心自問、摸著良心口說說，你這是心死的樣兒嗎？什麼分手啊永訣啊什麼什麼的，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歸根到底一句話——」楊綺一陣見血，鏗鏘有力：「你、傲、嬌、了。」

　　「傲、傲嬌？！」亓夢對二次元的東西不大懂，但修為如她，不需費力便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她又惱怒又慌亂，還有種被戳破心思的惶恐，忽然覺得自己回來找她完全是個錯誤。

　　為什麼當時不順勢就走呢？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別再糾纏下去了，雖然心潮起伏，但最深處的理智明確的告訴她，眼前這個死纏爛打死皮賴臉的傢伙，越是糾纏就越是沒完沒了。

　　走，趕緊走，哪怕灰溜溜的逃呢，此時不走如何清淨！

　　想到此處，亓夢不再猶豫，強壓著心火轉身邁步，唰的一展雙翼，嗖的一下凌空躥起飛向遠方。

　　但看到那慌亂的飛行軌跡，楊綺卻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她從沙灘椅中彈身而起，腳下一蹬便遠遠躍出，快速追向了亓夢飛走的方向。

　　「看，那是什麼！」有人指向遠空，只見有一片水浪從遠處快速接近。離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架黑色飛機貼著海面電閃而來，正是潛龍諜影。

　　轟隆，水柱沖天，楊綺腳踩大海高高躍起，直躥高空。潛龍諜影猛一抬身，絲毫不差的剛好把楊綺接住。

　　楊綺雙腳直接站在飛機背上，身上的度假服一陣瞬間變成了仇恨鑄模。陽光直射，她的墨鏡鏡架反射著亮光，映襯的這長髮激飛的女子張狂又自在。

　　「我的小傲嬌，我看你怎麼飛出我的五指山！」

871　飛不出我的五指山（下）

　　藍天碧海之間，有一道光影在飛馳。兩面羽翼已經伸展到三米寬度，雖然亓夢並不需要拍打翅膀產生的氣流來推動飛行，但這兩面翅膀也可以源源不絕的吸納虛空中的遊離能量，使她飛得更快更高。

　　一般來說，她不會進行這樣猛烈的飛行。迎面的罡風強如刮骨刀，她精神修為雖強但肉身並不太出色。這種環境下她需要額外的支出能量來護住肉身，所以這樣高速的疾馳非她所長。但現在她不得不疾飛，因為就在她後面不遠處，一架漆黑的飛機如同掠食的老鷹，正氣勢洶洶的向她殺來。

　　「你想幹什麼！」亓夢淩空轉身，怒喝聲穿透空間和雜音，直接在追擊者耳邊響起：「為什麼要糾纏我不放！」

　　「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麼容易？」楊綺雙足生根，穩穩站在潛龍諜影駕駛艙往後一點的位置。狂風猛烈，如刀般迎面斬來，但這點風力對她來說完全不是事兒。

　　她就像踩著衝浪板一樣踩著飛機，手指一撥腕部電腦以遠程模式遙控飛行，潛龍諜影發動機再噴猛火，高速追向亓夢。她的聲音也同樣穿透一切阻隔，直接傳入亓夢耳中：「這一次，我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亓夢被這一句話氣的火冒三丈：「我看你有什麼本事！」唰，亓夢說罷猛然攀升，飛向更高的高空。

　　「我的本事多著呢，你等著看好了！」碧海藍天追妹子，如此心曠神怡的場景讓楊綺心情大爽。她在飛機上來了一個傑克遜大旋，啪的一個急停，伸出右手指向天空做手槍狀：「SHOW-TIME！音樂——起！」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這嘩嘩聲看起來很讓人費解，但並不是用來形容下面那一望無際的大海的波濤，而是在說潛龍諜影的音響。楊綺一聲「ShowTime」之後，潛龍諜影的外放音響中立刻放出音樂來，正是那些【嘩嘩嘩】。

　　看文字，誰能想得到這是什麼歌？但在前面飛行的亓夢聽到後，整個飛行軌跡當即一歪，臉上實在是錯愕的無法形容。這音樂她熟得很，不正是83版央視西遊記的片頭曲嘛！電視劇一開始，孫猴子石破天驚橫空出世不停地翻著跟鬥的時候，就是這個音樂！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吹拉彈唱荒腔走板的經典音樂本應被呼嘯的大風吹的消散無蹤，但誰讓亓夢耳朵好使呢。聽著這歌曲，亓夢已經根本說不出話來了。扭頭看了看那個站在飛機上的傢夥，她到底是有多不靠譜、多人來瘋，才會做出這麼荒誕的事！

　　【丟丟丟、丟丟丟！】的聲音中，楊綺一邊發出大魔王一樣「木哈哈哈、木哈哈哈哈哈！」的笑聲，一邊劍指一併張眉挺目，很有唱念做打的曲藝風範的開口喝道：「呔，巫那妖猴——不對，巫那鳥人，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亓夢這一瞬間氣的鼻子都快歪了，更是感到了深深地無語，這個傢夥怎麼可以和楊奇差別這麼大！

　　「你才是鳥人！你全家——」什麼出塵絕世的清淡氣質，已經全都被摧毀殆盡了。亓夢忍不住回頭對罵，但心念電轉後又懸崖勒馬。把叔叔阿姨姑姑堂妹的形象在心中過了一圈，亓夢立刻得出了結論：「就你一個是鳥人！」

　　但剛扭過頭去，立刻發現情況要糟，那不靠譜的傢夥追上來了！

　　嗖——潛龍諜影的發動機噴射著火焰，這潛行機製造的初衷並非為了速度，而是為了隱蔽，發動機被限制了頻率以控制噪音。可即便如此，潛龍諜影最高也能飛出亞音速。馬達不停推進，機翼撕裂了空氣，掛出一道道白色的線條。楊綺白髮激飛，如同老鷹捉小雞一樣快速追向了亓夢。

　　一追一逃，亓夢快速飛向高空深入雲層，潛龍諜影也毫不猶豫的追了進去。兩道身影在白雲之間縈迴穿梭，從一個雲頭鑽出，又飛入另一個雲頭。

　　「你再飛，也飛不出佛爺我的五指山！」

　　論絕對速度，亓夢的巡航速度比之飛機自然慢了很多。若非如此，她又為何要乘坐飛機前來香港，直接自己飛來得了。

　　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楊綺也頂不住一輛狂奔的火車，但不代表她拿火車沒辦法。同樣，亓夢又不是要和飛機競速，她自有自己的手段。

　　眼看她就要被追上，亓夢卻一個輕靈的淩空轉折，眨眼間便與潛龍諜影交錯而過。論轉彎半徑和飛行的靈活性，飛機比之她來說，遲鈍的像一隻烏龜。猛烈的狂風捲過身旁，亓夢與潛龍諜影只有三十米距離。在空戰之中，這個距離可以算得上是「擦彈」了。

　　交錯的瞬間，亓夢伸展雙翼淩空旋轉，左手一舉，光輝聚斂，星之長弓已經化形凝成。彎弓如月，亓夢未曾撚出星光箭矢，只是空拉弓弦。可隨著這開弓之勢，一股淩厲的氣息也在弓弦上匯聚堆積。

　　狂風之中時間拉伸，與飛機上的白金女子對視著，亓夢發現對方表情驚訝，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動武。她微一遲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動武。而且爭鬥最易惹因果，若真打出什麼好歹來，斷塵緣就更難了。

　　但亓夢立刻就又把這些都拋諸腦後。算了，別管那麼多了，先跟這氣人的傢夥打一架再說吧！要是再忍下去，不知道會憋出什麼病來！況且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必須甩掉她！

　　崩，手指鬆開，弓弦回彈，一道飛梭一般的光影眨眼射出。飛梭並未瞄準楊綺，卻直刺潛龍諜影的側翼發動機。這星光飛梭來的好快，而且還能劃出微微的弧線，眨眼間便已射到了飛機近前。

　　發動機若損毀，這台造價高昂的潛行機短時間內便什麼用都沒有了。千鈞一發之際，嗡，龍影一閃，楊綺腳下運力一踩機翼，潛龍諜影瞬間側翻，斜斜飛了出去。

　　唰，潛龍諜影險險與星光飛梭相擦而過，翻滾著落向了下方的藍海。龍影再閃，楊綺反向再踩一腳，將機身及時穩住。發動機轉動方向噴射火光，潛龍諜影懸停半空，這眨眼之間已經下降了數百米的高度。回頭一看，星光飛梭已經飛到遙遙天際，顯然這純能量構成的飛梭要比先天真氣更凝練。

　　但這非但沒有讓楊綺洩氣，反而讓她的精神頭越發高昂。

　　欺負弱菜多沒意思，咱這小女朋友覺醒一次當真變得有料多了啊！

　　斜上方，亓夢懸停半空，周身上下似有一道光環將她整個包裹。亓夢高高在上，左手持弓，右手虛拉弓弦，冷聲喝道：「剛剛只是警告，你若還糾纏不休，就別怪我不——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哈哈哈哈，再來再來！」未及亓夢說完，楊綺一個後躍，後腳跟一踩機尾，機頭立刻翹起直指天空。反手一甩，轟隆，一個放射著黑紅色閃電的光球被扔進了發動機中，正是升級後的火焰潮汐。

　　火焰潮汐升級之後，在虛空中留下的軌跡不僅僅有地獄之火，還有濃密的黑紅色烏雲。潛龍諜影就像一支發射的火箭一樣瞬間加速，帶著猛烈地呼嘯聲直衝蒼穹，劃出一道黑紅色的霸道軌跡。

　　「小看我？！」下一刻，亓夢一聲怒喝，手掐法訣念動真言密咒，虛空中立刻凝聚出一枚排球大小的六面體星晶。啪，大星晶分解成六枚小星晶。星晶懸在亓夢身周不停轉動，就像巴雷特機槍開始轉動槍管。肉眼可見的，無數能量向那裡坍塌收縮。

　　經過了短暫的聚能之後，攻擊立刻爆發了。

　　這一刻的場面，怎麼形容呢——玩過東方系列嗎？沒玩過？那玩過《是男人撐過30秒》嗎？也沒玩過？經典老遊戲《雷電》總得玩過吧。想想雷電中那滔滔不絕鬼畜無比的彈幕，沒錯，出現在楊綺面前的，就是這樣恐怖的場面。

　　嗖嗖嗖嗖，宛如百花齊放、千瓣凋零，無數星梭好像瓢潑大雨、如同群星墜落，劈頭蓋臉的迎面而來。

　　「來得好！」楊綺的虎牙閃閃發光，她哈哈大笑，忽然拿出了一抹幻異的亮光，正是她那剛剛成胎的玄神兵。兵胎非刀非劍，沒有固定形體，握在她手中只如一團流轉不定的仙光。但當她舉兵而揮的一瞬間，開山破海的氣勢層層拔高，毫不猶豫的逆著彈幕直衝而上。

　　轟隆隆，飛機引擎的聲音如同悶雷，響徹整片海域。黑紅色的濃雲軌跡就像最高妙又最粗暴的刀痕，直直斬過蒼天。那無窮彈幕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的也不怕。乒乒乓乓，如雨打芭蕉，就像絕地武士甩開光劍彈飛鐳射彈一般，無數星輝四散飛射。

　　兩人一追一逃，一個攻擊一個追擊，在空中上天下地。上一刻縱上雲端，下一刻便在海面上激揚出沖天的浪花，場景實在是接近神話。

872　給你好看！好不好看？（上）

　　比之笨拙的鋼鐵機器，亓夢的行動實在靈活。每每一個輕靈的轉身，就需要潛龍諜影飛出老遠、拐一個很大的彎，才能掉過頭來重新追擊。她邊打邊走，這場鬥法當真讓人目眩神迷。但人力有時而窮，比起開了無限能源掛的楊某人來說，她的消耗太大了。

　　雖說亓夢自我介紹時說她是【瓦爾哈拉天宮無限制一級神】，但楊綺很清楚她並不是真正的神，至少還不是黑死帝那種神。若在從前楊綺還拿捏不准，但自從見過甘道夫等邁雅、感受過索隆衝擊神門時的無上威勢之後，她就對此確信無疑。

　　或許亓夢在某些玄之又玄的方面很有手段，但只要你還不是正兒八經的神，咱就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謔謔謔，潛龍諜影，給我追，給我狠狠的追，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唰，亓夢放射著光輝飄飄搖搖的飛過藍天，她也發現了現在事態的不妙。但眼珠一轉，立刻計上心頭。法訣一掐，六枚星晶從手動火炮變為自動火力。自動火力的彈幕自然沒有之前那般犀利，對潛龍諜影的威脅性直線降低。但亓夢亦不在意，她淩空一旋，猛然一個俯衝飛向了下面的藍色大海。

　　她猛展雙翼，如同一顆從天上墜落下來的流星一般，全速衝向海面，全無減速的意思。別說主動加速了，就是自由落體，從如此高處摔落到水中的話水體也不會比水泥地面溫柔多少，一樣是四分五裂的結果。可亓夢全然沒有畏懼和猶豫，因為她自有手段。

　　嗡，星輝形成一道星環，將亓夢團團圍在其中。星環繞著亓夢不停旋轉，形成一個保護光幕，將亓夢牢牢守衛在其中。而這尚未結束，亓夢左手一握，右臂一勾，已然挽弓如月。無量星光在弓弦上彙聚，亓夢空拉星弓，直指下方海面。

　　她微微瞥了一眼從後面兇猛的直追而下的黑色飛機，目光銳利而嘲弄：「進了海裏，我看你還怎麼追！」

　　崩，弓弦回彈，一道星光閃電般跨越空間，直射海中。而被這一箭射中的位置並未產生爆炸般的回饋，反而是唰的一下展開了一道圓形光幕。這光幕剛剛好處在液體與氣體的交界處，如同一個奇異的門戶，為亓夢豁然敞開。

　　下一刻，亓夢正正撞在了那門戶上。噗嚕，如同一個氣泡融入了更大的氣泡，連一點點浪花都沒有激起，亓夢自然而然的飛入海中消失無蹤。星光門戶瞬息間消散，只留下了浪濤翻湧的普通海面。

　　清涼的海水之下，亓夢閃身出現在百米深處。她轉身抬頭看向海面，只見那漆黑的飛機果然一個緊急避讓，呼嘯著劃過一個險之又險的弧線，貼著海面飛走了。

　　「哼！」亓夢不由驕傲的笑了。

　　但下一刻，海面忽然裂開了一片巨大的創口。從亓夢這個角度看去，上方的水幕就像一塊汽車前擋風玻璃被人拿重錘猛砸了一下一般，一片蛛網狀裂紋四下蔓延。轟隆隆，即便在水裏也能聽到那劇烈的爆炸聲，大量大小不一的白色氣泡如同一條白龍一般向這邊衝來。氣泡正中心有暗金色光輝閃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暗金色已經刺穿了五六十米的水層，更是後勁兒十足的不停向這邊挺近。

　　「竟然追到水下來了？」亓夢自然知道那是誰。

　　她擰緊了眉毛咬了咬牙，雙翅一展向著海洋更深處遊去。兩面翅膀上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光芒，就像最先進的無工質發動機一樣，讓亓夢可以迅速潛泳。在兩面翅膀的作用下，亓夢在水下要比美人魚更靈活，比金槍魚更迅捷。

　　亓夢自然清楚楊老師的本領，在她看來，楊老師所走的古武學之路其優點和缺點都很鮮明。優點是在近身、陸地環境下，殺傷力十足。缺點則是不能像法爺一樣在各種環境下如魚得水，尤其是所謂力從地生，雙腳不踩大地的話，武者一身本領連一成也施展不出來。

　　以楊老師和楊綺的關係，兩人的道路必然殊途同歸，不會相差太大。所以楊老師做不到的，楊綺一樣也做不到——她是這麼推理的，而且堅信自己的推理有理有據讓人信服。可是當她扭頭看向身後時，表情立刻變了。

　　只見暗金色光芒如同破海飛梭，一環環水之波紋環繞四周，那場面簡直科幻。楊綺就像一枚最新型高科技魚雷一樣，帶著逼人的銳氣嗖嗖的直追了過來，速度竟然比她快出許多，眨眼間就已經追上好一段了。回頭一看，那一臉「獰笑」在視野中不斷擴大，和恐怖片中的殺人狂魔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

　　「提醒一句，你選錯戰場了姑娘。」楊綺的聲音跨越水體，直接傳入了亓夢的耳中：「我在深海中泡了接近一年，各種大小海怪吃過無數，可以算是大半個海洋生物了。和我比游泳？真是挑錯對手了！」

　　腳下一蹬，咚的一聲悶響，如同二戰時期的深海炸彈轟然爆炸。楊綺借這一蹬之力快速跨越了空間，抬手便抓向了亓夢。五指一張，內力洶湧，大洋之下竟被她一把抓出一個激蕩的渦流來。渦流不大，但力道卻不小，拉扯著亓夢不停向這邊跌落：「乖乖到碗裏來吧！」

　　亓夢的牙立刻咬了起來。

　　崩，弓弦切開海水，勁力如百花繚亂般綻放，順著渦流削切而來，將楊綺微微一阻的同時也干擾了她的視線。同時，她手掐法訣，咬緊牙關再度施法，末了還不忘還了一句：「你才到碗裏去！」

　　嗖，海上飛出一道鐳射一般的晶瑩光線，斜斜照破海面，照在高空中的一個點位上。嗡，虛影閃現，亓夢由虛化實，瞬間從海底脫離出來，挪移到了光線照射的位置。這一下實在是夠酷夠炫，簡直和星際迷航中的超傳送差不多了，一下便把宏觀物理法則毀的七零八落。

　　但這瞬移神技顯然也不是可以輕易動用的，亓夢從虛空中跌落出來，扇著翅膀懸在半空，臉色發白胸膛起伏，已經開始喘氣了。但現在還不是可以休息的時候，亓夢一縱身躥向白雲之中，同時再度施展法術。

　　一道道光線在她身邊反復折射，勾勒出一個簡約又充滿奇幻色彩的星晶來。當最後一筆落下，這星晶將她徹底包裹在內。光芒一閃，星晶竟然徹底消失了，連帶著其中的亓夢也同樣如同夢幻泡影一般虛化消失，再難得見。

　　高空上的她前腳剛消失，後腳就有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如同孤峰入雲，楊綺腳踏浪花飛騰而上，高高躍起。潛龍諜影一掠而過，正好又將她接住，配合的天衣無縫。發動機轟鳴，潛龍諜影劃了個弧線，飛向了剛剛光線照射的方向。可當飛機鑽入雲層之後，只見四周一片空空茫茫，哪還有亓夢的身影。

　　「嗯？」楊綺手搭涼棚睜大眼睛，瞬間看遍天上地下，卻依然未果。心中驚訝的同時，楊綺也不由興奮起來：「這個有點意思。」

　　不過她也不慌，抬起右手點在眉心處，側身像金光浮現，楊綺決定呼叫場外親友援助：【木頭木頭，趕緊支援，要不然你媳婦——我媳婦？總之是咱媳婦——就跑了！】

　　當她處在地球上時，楊老師則身在茫茫不可測的混沌深處，不可能像同處一界時那般簡單的溝通與互借。事實上，更沒有一次主動溝通並獲得回饋的先例。這種借力時靈時不靈，楊綺也沒想過真的可以借來什麼，她只是隨便試一把，未曾當真。

　　可令她自己也感到無比驚喜的是，當她的意念傳入心海深處之後，心靈世界中竟然真的有一股力量不斷湧來。精神力量如錢江大潮一般洶湧彌漫，楊綺眉心的兩瓣花本來只開一半，但在這股力量的支援下，徹底綻放開來。

　　兩瓣花輪轉不休，如同一枚神眼、法眼、慧眼，能夠看破普通人永遠無法參透的迷障。

　　「怎麼會！」潛伏在雲層中的亓夢看到這一幕，詫異到了接近震驚的地步。楊老師的輪脈功本就是大萌傳授的，這般法眼異像代表著什麼含義她自然心知肚明。「不好，簡單的障眼法已經無用了！」

　　心念電轉，亓夢就要再施手段。可耳邊立刻聽到了楊綺的大笑聲：「木哈哈哈哈，還想跑？我看你往哪裡跑！」

　　轟隆，簡單的話語聲，聽在耳中卻有雷鳴之音。傳說佛祖做獅子吼時聲如雷音，所以佛祖居所叫做大雷音寺。現在楊綺一發獅子吼，沒有真個擊傷亓夢，卻一下子打斷了她的施法。亓夢猝不及防的中了這一招，立時頭腦一暈、身軀一搖。

　　星力奔流之下快速祛除了不良影響，但再一回頭時，楊綺已經踩著飛機氣勢洶洶的殺到了近前，嘴裏還像京劇大花臉似得「哇呀呀呀呀呀」的喊著：「呔，鳥人，哪裡逃！」

873　要你好看！好不好看？（下）

　　亓夢那個怒火啊，瞬間頂滿。如果這是一款格鬥遊戲，她的必殺槽已經攢的快爆表了。

　　跑又跑不掉，躲也躲不過，自己竟然無計可施！——不，並非真的是無計可施，只不過自己不擅長戰鬥，所用的常規攻擊法決威力太小，根本無法威脅到對方。可你如此囂張，是真當我沒有點壓箱底的本事嗎？看我怎麼射爆你！！

　　亓夢凌空轉身，氣勢瘋狂攀升。她眸光如電，右手往背後一拂，拈出一支星光長箭來。

　　一聲叱吒，亓夢身後的虛空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破】字。【破】字一出，震盪層雲，與之前空拉弓弦時決然不可同日而語。彎弓搭箭，【破】字快速縮小，彷彿子彈被押入槍膛一般凝入了箭矢之中。

　　星光箭矢得【破】字之助，立刻聲威大震。噼劈啪啪的爆裂聲響起，即便沒有真個射出，箭矢鋒鏑之處已然割裂虛空，將空氣震裂出一道道閃電般的裂痕。這一箭遙遙鎖定衝來的白髮女子，亓夢拉弓如山、彎弓如月，眉宇煞氣牢牢鎖定來者。

　　這附著著符文和意念的箭矢非同小可，只要手指一鬆，這支箭就能必然射中！不論多麼強的強者，只要被這一箭射中，即便不是一擊秒殺，也定然會受到某些方面的重創！

　　嘩啦啦，氣勢如潮直撲對方，楊綺的長髮被激的瘋狂亂舞，嘴角的戲謔也不由收斂了幾分，變得嚴肅起來。

　　哼，終於知道厲害了吧！亓夢咬牙發狠，心中一橫就要把這一箭射出去。

　　但她猛拉弓弦，手指卻未曾放開，這一箭沒能射出去。

　　再拉弓弦，手指依然沒有放開，這一箭還是沒有射出去。

　　亓夢咬牙切齒，三番五次，可最終還是幽幽一嘆，緩緩把弓弦放鬆。看著追來的那個人，她終究是無法使出重手，終究是不能真個的去攻擊。每次把這【破】字神箭指向對方的時候，亓夢便會心中一顫，然後她便知道這一箭是射不出去了。

　　唉，為什麼要弄到這般地步呢？今日的所作所為不是很可笑嗎？看看對方，雖然一路叫囂，可仔細想想，卻從來沒有真個出手。那飛機的機翼之下明明掛著導彈，卻從來沒有發射過。機頭之下明明有機槍射擊口，卻從來沒有打開過。

　　看來不論如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情份的。

　　或許她的這些胡攪蠻纏、死纏爛打，說到底，也只是不想讓我走罷了。

　　想到這裡，亓夢的心頭竟然升起了一絲甜蜜，同時也升起一絲愧疚。不論如何，斷塵緣不是打打鬧鬧就能斷的了的。越是打，孽緣越深，還是要和她好好說說前因後果，平心靜氣的聊聊吧。

　　亓夢放下了長弓，心中忽然有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般的寧靜。

　　————咔嚓————

　　呃，等等，剛剛說的那枚導彈，怎麼忽然從機翼上脫落下來了？

　　————嗖…………————

　　誒誒，再等等，那導彈怎麼點火了，怎麼衝著這邊飛過來了？！

　　「寡人向來說到做到，」楊綺站在飛機上，看到亓夢放下長弓，她嘴邊的奇特微笑又重新掛了起來。伸手做槍，指向天使，楊綺啪的一下扣下了大拇指，如同扣下了扳機：「說要你好看，就一定要你好看。」

　　嗖——導彈的尾端噴射著火焰，劃過一道弧線直射雙翼女神。亓夢緊急避讓，險之又險的擦著導彈躲到一旁，鼻端甚至都能聞到導彈推進器的助燃劑味。轟隆，導彈在身後爆炸，聲音震耳欲聾。

　　再抬頭，另外一枚導彈也迎面而來。亓夢極端狼狽的再度躲避，導彈捲動了雲層，也擾動了她的飛行軌跡，讓她跌跌撞撞難以自持。

　　——那混蛋，她竟然真的鎖定了我！

　　亓夢簡直要瘋了，更有一種一片真心都餵了狗的心碎感。

　　嗖嗖嗖，潛龍諜影接連開火，一枚枚導彈破空而飛。嘎吱，射擊口打開，有特種機砲從彈倉裡滑了出來，瞄準這邊不停開火。突突突的槍聲中，亓夢就像二戰時一架飛臨柏林上空的盟軍飛機，沐浴在防空砲火的暴雨中。四面八方都是爆炸，捲起的亂流刮的她天旋地轉。

　　亓夢怒的頭髮都要炸起來了，剛剛的甜蜜和愧疚全都化作狂怒，一咬牙就要拉弓反擊，【破】字神箭再度上弦，這一次真的不收手了！

　　可就在這時，楊綺已經飛躍而來。她一步踏空，嘭的一下踩出一枚空環，快速奔向亓夢。亓夢察覺此事時已然晚了，雖然她全力躲避周折，可在短距離內如何躲得過楊某人的爆發連環腿？嘭嘭嘭，楊某人在空中踏出幾個空環，折線般迅速逼近，哈哈一聲得意的大笑中，一把將天使女神接了個滿懷。

　　在濃密的白雲之中，楊綺一個公主抱將亓夢摟在懷裡，低頭對著亓夢嘿嘿笑道：「看，這不是到我碗裡來了？」

　　亓夢憤怒的滿臉通紅，她努力掙扎著，雙眼狠狠瞪楊綺，恨不得一口咬上來：「你、你竟然真的對我開火？！你這怎麼這樣薄性、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情！！」

　　「誤會啊皇軍，這都是誤會！」楊綺抬手摸了摸亓夢的臉蛋：「我哪有對你開火，我只是想『要你好看』而已。」

　　「什麼？」亓夢已經顧不上躲避摸臉魔手了，因為她已經完全搞不明白楊綺的語言邏輯了，更感到一種深深的荒誕，只覺此人完全無法溝通完全無法理解：「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知道你自己說什麼嗎？」

　　「你以為我的飛機上射出來的是子彈、是炸藥嗎？開玩笑，我怎麼捨得對你動武！家暴什麼的，我可是深惡痛絕的。」楊綺輕輕拍了拍亓夢的臉蛋，然後抬起頭對著前方一抬下巴：「你看那邊。」

　　「啊？」亓夢不由扭頭看去，只見四面八方都是爆炸的閃光。哪怕楊綺也已經在這兒了，黑色的飛機竟依然沒有停火。這些爆炸攪亂了四周的雲氣，當真是激烈非常。但亓夢皺起眉頭凝神看去，卻發現那些爆炸好似沒有什麼殺傷力。莫說炸傷她這般的天命者，便是一個童子可能也只會被響聲嚇一跳，卻不會真個受傷。

　　還有遠處的導彈，雖然炸出了漫天遍地的火光，可貌似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衝擊波。就連飛濺的彈片，好像也經過了特殊處理，轉瞬間就會燃燒殆盡。

　　「可惡，你竟然虛晃一招！」知道楊綺並非真正的下重手，亓夢心中多少是好受了些，可是她依然又氣又惱。抬起手來啪的一下打掉了楊綺的摸臉魔手，亓夢沒好氣道：「前前後後如此費盡周折，竟然只是在過家家，簡直不可理喻！對了，你說的要我好看，你到底想怎麼要我好看？」

　　『要你好看』這句話她已經恨了大半天了，一提這個就來氣。

　　「傻妞，平時挺聰明的，現在怎麼這麼傻了，不知道調一調雙眼接收的光譜嗎？算了算了，還好我早有準備。」楊綺一隻手抱著美人，另一隻手抬手將墨鏡從臉上摘下，戴到了亓夢的鼻樑上。順手在亓夢的小鼻子頭上點了點，楊綺對著前面一指：「現在再看。」

　　亓夢再度扭過頭去，卻一下子呆住了。

　　被特種墨鏡籠罩了雙眼，亓夢的整個視野全都黑了下來，好似一下子來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而在這夜晚中，有一顆又一顆閃亮的星如煙花般綻放。

　　嗖，那是一枚導彈從兩人身邊掠過，可在亓夢眼中卻變成了一顆劃過身邊的流星。啪，光彩綻放，導彈爆炸，化作千千萬萬條燦爛的光線放射向四面八方。突突突突，機砲中不停射出特殊的彈藥，於是黑暗的視界中多出了一條璀璨的星河。星光閃爍，晶瑩剔透，當真美輪美奐，充滿了童話與浪漫的色彩。

　　楊綺抱著亓夢，九十九年至尊功推動了強悍的輕功，兩人在白雲中一路滑翔。不知不覺中，亓夢從僵硬變得柔軟。她不再用力，也不再鬥嘴，她只是放空自己，放空在楊綺的懷抱中。

　　「我說『要你好看』，就肯定得要你『好看』。知道你喜歡看煙花，我可花了很長時間來準備白天也能看的煙花。」楊綺垂首，在亓夢耳邊低語道：「好看不？」

　　此情此景與當日上海何其相似？亓夢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籠罩了四面八方的夢幻世界，半晌後才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一路從白雲中滑翔而出，斜斜落向下方的一座小島。

　　「主觀時間上，我已經接近兩年沒見你了。我想，你那邊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如今久別重逢，」楊綺雙臂微微收攏，抱的更緊了些，聲音意外的溫柔：「你高興不？」

　　「我……」亓夢心臟猛然一顫，她忍不住開了口，想說點什麼。可下一刻，她雙臂猛然一掙，從楊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甩手將墨鏡扔了回來，同時大叫道：「你又耍手段！別再說這些廢話了，我是來分手的！」

　　「分手？嘿嘿，騙誰啊。」楊綺唰的一下落到小島的海灘上，得意的就像偷到了雞的黃鼠狼：「剛剛我已經確認過了，你的心跳徹底出賣了你。」

　　「不對不對，不是那樣！」亓夢也落在了海灘上，她又是慌亂又是無奈又是氣急敗壞，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死不承認：「剛剛不是我，是亓萌，是她影響了我！」

　　「嚯嚯，不管你怎麼狡辯，我只知道你剛剛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楊綺笑的很壞：「沒想到，你還這麼口嫌體正直。」

　　「啊啊啊啊，不是不是，那不是我，不是我！」亓萌就差抱頭悲鳴了。她踉踉蹌蹌的後退著，轉身就要走：「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見你了，我得走了！」

　　「木哈哈哈哈！」楊綺笑的相當得意，腳踩凌波微步，一瞬間便堵到了亓夢前面：「我的小心肝兒、親親小寶貝，別鬧了哈，跟我回家吧！」

　　風風火火來分手，還不是被姐立刻摁住了？楊綺心中暢爽，決定乘勝追擊把這事兒徹底敲定。可就在這時，她手腕上的緊急聯絡器卻瘋狂的響了起來。

　　楊綺臉色一變，若非真正十萬火急的事，這聯絡器是絕對不會響起的。她滴的摁下了通話鍵，果斷應道：「喂，是我，出什麼事了？」

　　「陛下！不好了啊陛下！」阿波驚慌的聲音從聯絡器裡傳了出來：「老闆他，老闆他——忽然昏倒了！」

　　剛剛展翅要飛的亓夢身形一頓。在聽到這個訊息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底產生了某種玄之又玄的感應。一切慌亂與綺念全部消散一空，亓夢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必然關乎甚大。

874　醫者之風，帥炸的老媽

　　騰騰騰，楊綺走過長長的走廊，皮鞋在地板上踩出了鏗鏘的聲響。亓夢緊跟在她身後，同樣一臉嚴肅的快速前進。永夜集團自然有自己的醫療中心，因為這醫療中心同時承擔了一定程度的實驗任務，保密等級比較高，所以建在了遠離城區的僻靜處。

　　從外面看或許看不出什麼特別，但一旦進入內部，就會發現這裡充滿了科技感。

　　如今永夜的各大科研基地中，機械、船舶、武器、動力等方面的科研水準是最高的。因為楊綺這個首領是個「暴力狂」，所以永夜集團從骨子裡散發著暴力集團的味道，對武器的研發走在了所有行業的最前列，並且大踏步的奔著「黑科技」的方向狂奔。

　　相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醫療與生物學的科研力量則相對較低、起步較晚，並沒有什麼像樣的高新產品面世。

　　不過不論如何，咱不差錢。所以就設備和硬體來說，這個醫療中心是夢幻級別的。任何一個專家來到這裡，使用那琳瑯滿目的夢幻設備，都能百分之一百五十的發揮自己的醫術。所以這個醫療中心的水準，總體來說屬於國際前列。

　　可現在，走廊上不停有護士驚慌的跑前跑後，那惶然無措的臉上，散發著焦急恐懼與不知所措。咣當，轉角處有兩輛器械車撞在了一起，在護士的驚呼聲中，手術器械嘩啦啦的撒了一地。

　　「慌什麼慌！」楊綺一皺眉，開口喝道：「都給我冷靜下來！」

　　轟隆，所有人耳邊都似乎響起了滾滾雷鳴，一剎那間被大雷音震的頭腦發空。但神奇的是，這瞬間的空白之後，所有人反而好似一盤散沙的士兵聽到了教官嚴厲又熟悉的呵斥一般，心情竟然平穩了不少。

　　「是！」跌倒的護士趕緊起身，該收拾的收拾，該消毒的重新消毒，無需消毒的成套藥品則快速送入走廊盡頭的急救室。楊綺的目光在那藥品袋上掃了一眼，一大片莫名其妙的外語雖然完全不解其意，但楊綺本能的就知道這些都不是普通狀況下會使用的藥品。

　　這些都是應對危重情況的猛藥。

　　「陛下，您來了！」阿波從走廊盡頭一路小跑迎了上來，看到楊綺在此，他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鎮定了不少。

　　「怎麼回事？」楊綺果斷問道：「強納森現在什麼情況？」

　　「陛下，老闆的情況不大妙……」阿波一邊小跑著跟在楊綺身邊，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根據下面匯報，半小時前老闆忽然間昏迷了。他被立刻送到了這裡，大夫也一直在裡面搶救，可一直都沒有好轉的跡象。」

　　「嗯？」楊綺耳朵一動，聽到了一些不妙的聲音，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咣當，她一把推開了隔離門，大踏步的走向了急救室。急救室外由特種玻璃隔開了一個玻璃牆，讓外部人員也可以觀察到裡面的情況。而楊綺眸光一轉，就將裡面的情形看了個清晰明瞭。

　　不再提那些滿頭大汗的大夫和護士，楊綺的目光瞬間凝聚在心電顯示器上。長長的「滴————」的鳴響如同告死天使吹響的號角聲，心電圖竟然是一片直線，強納森竟然心跳呼吸全無！

　　咯吱、咯吱，大夫在裡面全力搶救，胸外按壓一刻不停，呼吸機的氣泵更是不停漲縮。可不論怎麼搶救，強納森都沒有復甦的跡象，心電圖筆直的好像死亡之鐮劃出的斬痕。

　　「到底怎麼回事！」楊綺的眉毛死死擰起：「他怎麼會暈倒的！」

　　「陛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闆是在船塢裡暈倒的。」阿波簡練的回答道：「經過初步檢測，老闆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具體原因還不清楚，但應該不是遇襲。」

　　「不是遇襲？」強納森如今體格超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暈倒？況且龍象四層以上生命元力生生不息，就是真的受到什麼偷襲暗殺，生存能力也要比普通人強出十倍，更應該保持神智，不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搶救室裡面的大夫氣喘籲籲的放下手，他搖著頭對護士說道：「下死亡診斷吧。」

　　「死亡診斷？開什麼玩笑！」楊綺聽到後不能忍了，她一抬手推門衝進了搶救室裡：「他哪有那麼容易死！」

　　「可是……」大夫自然知道楊綺是什麼人，可他一臉為難又無可奈何：「病人心跳已經停止了半個小時，完全沒有復甦跡象，我們已經無計可施了。」

　　「那你們出去歇著吧。」楊綺也沒有為難大夫，揮手讓他走人。大夫護士們對視幾眼，全部退出了搶救室，在阿波的指揮下遠離了這個區域。普通人的手段沒有用了，那就該不普通的手段上場了。

　　楊綺雙眼射出金光，將強納森上下掃描了一圈，果斷而堅定道：「他還沒死，絕對沒死！」

　　「沒錯。」亓夢緊隨其後走了進來，她雙目中射出星光同樣注視著強納森，嚴肅的點頭：「他的思維波還強烈的存在著，還有希望，還不能放棄搶救。」

　　「幫我一把。」楊綺麻利的捲起袖子就要動手施救，頭也不回的對亓夢說道：「幫我護住他的精神意識，不要讓他的精神消散！」

　　「沒問題。」生死大事當前，亓夢異常的配合。她來到床頭位置，左手掐動法訣，右手虛懸在強納森眉心之上。晶瑩的星光亮起，氤氳的光暈將強納森的頭部包裹起來：「精神方面交給我。」

　　「那你真是幫大忙了！」楊綺捲起袖子，甩甩十指準備動手。有亓夢在，精神完全不用擔心，那麼我只要修好他的肉身就可以了！

　　急救該怎麼救來著？夢海拾遺的能力發動，楊綺瞬間將關於急救方面的知識過了一圈。這些知識並不高深，都是老媽當初傳授過的粗淺技巧，剛剛的大夫掌握的定然更多更好、花樣更多。可問題是，花樣的多少並不是最重要的。某些手段，剛剛的大夫絕對不可能做得到。

　　比方說——楊綺抬手摁在強納森胸口——世界最強心臟起搏，別人就做不到！

　　咚！

　　強悍的震波瞬間掃遍了強納森的全身，四周的器械設備都被餘波震的咔嚓嚓亂響。

　　滴！

　　跳了！強納森的心臟跳了！

　　雖然只是簡單地蹦跳兩下便復又停止，可楊綺卻振奮起來。不論如何，先讓強納森恢復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再說。只要血液還能流淌、肺部還能吸入氧氣，強納森這一條命就丟不了！

　　咚！咚！咚！

　　楊綺雙手勁力穿震，連環不停的刺激著強納森的心臟。超強的控制力讓她不同的手指可以負責不同的區域，讓心室和心房分別收到壓迫和刺激，全力模擬正常心跳的狀態。她更是將至尊功導入強納森經脈中，力保他心脈不滅。

　　可強納森的心電圖卻一直如同老式柴油車的發動機一樣，一會兒轉轉一會兒停停。眨眼之間十多分鐘過去了，心跳一直半死不活的。

　　楊綺的牙不由咬了起來，她能夠清晰的感應到強納森的身體狀況。生命是複雜而微妙的，外部輔助畢竟不能真正代替自身的循環。心跳與呼吸都消失了接近五十分鐘了，強納森體質雖強，可也不可避免的在不斷惡化。

　　「他的精神開始渙散了。」亓夢忽然抬頭，聲音肅然：「快，這樣撐不了多久。」

　　可惡！

　　如果大木頭和聖騎士也一起在這裡就好了！

　　混蛋，為什麼我沒有內家拳？內家拳連剛死的菲米尼斯特都救的回來，這種時候正是內家拳大顯身手的時候，可為什麼我偏偏學不會！

　　就在楊綺急的頭上都要流汗的時候，忽有一道幹練果斷而強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們兩個，別亂來。」

　　楊綺和亓夢猛回頭，卻驚訝的看到竟然是蘇慕華走了進來。蘇女王穿著白色隔離服，大踏步走進搶救室。就像一個百戰不死的無敵將軍走上了戰場，就像一個攻無不克的傳奇駭客摸到了鍵盤，就像功成名就的世界冠軍站上了跑道，一種自信的光芒與神采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

　　這種大將之風，可以如同鎮海神針一般鎮壓所有風波與震盪。

　　「老媽？」楊綺不可置信道：「妳怎麼來了？」

　　「我是個大夫，當然要來。」蘇女王一揮手讓楊綺閃開，走到搶救台前果斷的檢查著強納森的狀況。她上下看了看，似乎心裡有數，一邊麻利的拉過各種儀器一邊道：「孩子們，你們幹得不錯。可在搶救病患的方面，小毛孩還是要聽我這老傢夥的指揮的。萌萌，把那個東西給我。」

　　「是。」手術台前彷彿是蘇女王的絕對領域一般，亓夢自然而然的便聽令了。

　　蘇慕華彷彿掌勺的大師傅，而楊綺和亓夢，一個永夜女王、一個天命者，卻成了打下手的，乖乖聽話乖乖配合。「你，把體外反搏器準備好，處理流程不需要我臨時再教吧？」

　　「沒問題，你就放心吧！」楊綺手一揮，便把強納森震上半空。複雜沉重的體外反搏器，在她手中如同玩具一樣，瞬間就給強納森著裝完畢。「話說老媽，你不是婦產科的嗎，怎麼連搶救室裡的道道都這麼精通？」

　　「我只是喜歡為新生命保駕護航，所以自己選擇去了婦產科，不代表我只懂婦產科。」蘇慕華拿出心臟除顫器（就是電視上常見的「大熨斗」），手一擰，把焦耳數瘋狂抬聲。

　　本來除顫器決不能超過四百焦耳，否則不僅救不了人，甚至會把病人電焦、燒穿。可蘇慕華手一轉，就把焦耳數調到了一千焦，除顫器都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但蘇慕華毫不以為意，拿著除顫器來到了急救台邊。那種果斷、那種自信，實在讓人不得不側目。

　　楊綺忽然有種陌生又驚訝的感覺，她從不知道老媽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老媽，我是不是一直都小看你了，怎麼覺得你的本事好像還多著呢？」

　　「嘿！」蘇慕華聞言忍不住笑了：「你以為媽是這麼容易當的？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嘭！！除顫器穩準狠的摁在了強納森的心口上，如同拳王打出了必勝一拳。強納森渾身猛顫，肌肉被強大的電流刺激，整個自床上彈了起來。

　　滴滴滴！滴滴、滴滴！

　　心電圖動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臟跳了！

　　從慌亂到平穩，從艱難到順暢，彷彿拔掉了卡住齒輪的一顆小石子，強納森忽然「嘶————」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呼哧呼哧的喘起氣來。他眼皮顫了顫，豁然睜開眼睛。蘇慕華立刻俯身下去在他眼周打了幾個響指，強納森本能的轉動眼珠看了看。

　　就連楊綺和亓夢倆外行也看出來了，強納森懂得追蹤異響，看來他雖然還有些迷茫，但顯然已經沒有大礙。

　　「回頭想想，也有三十多年了。」蘇慕華熟練的關了儀器，解開隔離衣的釦子摘下了口罩：「三十年來，只要是我當班的時候，還沒有一個危重新生兒是我搶救不回來的。」

　　她轉身向搶救室外走去，白大褂的衣袂飄動著，那背影挺拔而自信，宗師風範猶如實質。

　　楊綺已經看呆了：「我老媽——簡直帥炸了！」

　　亓夢聞言也是深有同感的點頭，蘇慕華剛剛的氣場的確很有魅力。

　　「我這是……怎麼回事……」艱澀的聲音響起，強納森拔掉了呼吸機，捂著額頭一臉痛苦的準備起身：「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躺著！」楊綺一把將他又摁了回去：「剛還昏迷的要死要活的，別亂動！」

　　「昏迷？」強納森愣了半秒鐘：「我昏迷了？」

　　「何止是昏迷，你根本就是假死！如果不是老媽在，你已經真死了！」楊綺問道：「對了，你遇到過什麼特殊的事沒有？是不是被襲擊刺殺了？」

　　強納森終於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但他回憶了幾秒鐘後，還是疑惑的搖了搖頭：「我沒做什麼特殊的事，也沒有被襲擊，我怎麼會昏迷的？」

　　楊綺和亓夢下意識的對視一眼，表情又嚴肅了下來。雖然人是搶救回來了，可這件事似乎才剛剛開始。

875　命不久矣（上）

　　提問：一個人在醫院裏一共能做多少種檢查？

　　答曰：你想像不到的多！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強納森被迫放開了所有事務，一天二十四小時留院觀察。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穿著經典的病號服，在各個科室裏兜兜轉轉，在各種儀器裏面站著躺著。各種波普的放射線在他軀體內穿來插去，把裏裏外外掃了個通透。

　　這還都是手段溫和的檢查，激烈一點的檢查還需要抽出各種液體、注射各種藥品，甚至還有「介入性」手段。什麼？什麼叫「介入性」？簡而言之就是把某種設備——一般來說是某種管子——從某個開口伸入到軀體內部。至於到底從哪個開口伸進去的嘛……這個各位還是別深究了。

　　幾天之後，強納森整整瘦了一圈，簡直形容憔悴。

　　當楊綺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楊綺都驚訝了：「喲，啥時候連輪椅都用上了？還有個美女護士推著，還真是像模像樣的啊大老闆。」

　　「你就別打趣我了。」強納森一臉焦躁和鬱悶混合的表情：「莫名其妙的疾病沒有奪走我的性命，可我感覺再這樣下去，我卻要被醫生治死了。關東研究所正是攻克重要難關的時候，轉子發動機就要迎來大突破，我哪有閒工夫在這裏住院？不行，我得走！」

　　「你拉倒吧你，有這麼好的醫療條件，還有蘇老專家親自操刀給你的檢查把關，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超級待遇。你問問那些去醫院掛號都掛不上的病人家屬，看看他們都是啥情況，你還在這兒抱怨個毛啊，老老實實配合檢查吧少年！」

　　正說著，「蘇老專家」剛好從會診室裏面推門走了出來，許多大夫跟著她一股腦的湧出。這群人一邊走一邊討論，而且自然而然的把蘇老專家簇擁在最中間。看來在這短短幾天之類，來自三線城市的二流醫院婦產科的蘇大夫，已經把這些心高氣傲的國際醫學翹楚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得不說，這事看起來真的很不可思議。但種種荒誕的表象之下自有其必然的因果關係，說穿了原因很簡單：蘇慕華的醫術，就是無可爭議的強！

　　看到楊綺，蘇老專家吩咐兩句讓翹楚們該幹啥幹啥，然後便迎了過來：「你來啦。」

　　「我過來看看。」楊綺上前詢問狀況：「老媽，他到底得了個什麼病啊？」

　　「還不清楚。」蘇慕華拿著一大摞檢查結果，臉上也露出了微微困惑的表情：「不是高血壓、不是腦腫瘤、不是先心病、不是中毒、不是大腦放電異常、不是植物神經紊亂，我們進行了幾乎所有方面的檢查，就差男科沒給查了，可也沒有查到任何病徵。就各項生命體征的數值來說，他比大黃牛還壯。」

　　「嗯……」楊綺沉吟道：「也就是說，基本可以排除『醫學領域』問題嗎？」

　　如果不是醫學領域的問題，那就有可能是別的方面了。若在從前，那些牛鬼蛇神方面的東西都是胡扯淡的，可現在，誰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個遠在千里之外的陰陽師，正在腦袋上綁著蠟燭用咒術紮強納森的草人。

　　就強納森今時今日的地位而言，他很有可能受到這種方面的侵襲。

　　「還不好說，畢竟醫學是博大而深邃的領域，人類還遠遠沒有將這個領域探明。或許他身上有什麼至今為止都沒有發現過的隱疾呢？」蘇慕華把強納森說的一愣一愣，然後又拍了拍強納森的肩膀笑了起來：「你別在意，我只是職業習慣，跟病人談話的時候一定要把各種可能性說明白。不過全世界幾十億人，就你一個攤上怪病的幾率太低了，我也就這麼一說而已。」

　　「呼……還好還好。」強納森期盼的看著蘇慕華：「那我能出院了嗎？」

　　「再等等，我再組織幾次專家會診，然後再觀察段時間。雖然的確會存在一些莫名其妙就發病、莫名其妙就治癒的怪病，而且那種怪病往往也不會再復發，但我還是想儘量找出病因、徹底治癒。」蘇女王衝楊綺點點頭，然後對著小護士一招手：「走，我們去放射科。」

　　「是。」小護士立刻推著強納森跟著走了。看著強納森那一張生無可戀的臉，楊綺忍不住嘿嘿直樂，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讓表弟吃癟了。

　　接下來的幾天，楊綺開始動用各種人脈手段和力量，為表弟摸底排查。在天選者界混了這麼久了，楊綺一招呼，立刻就有一大堆人八仙過海一樣的來了。

　　首先上場的一號選手，就是心理學家大師兄。

　　「精神世界的異變會回饋到軀體上，一些極其強大的心靈高手能夠通過創造死亡的假象來讓人真的死亡。而且觸發的方式詭秘難測，不循常理。就整件事的前後特徵來看，比較符合這種情況，所以我推測有人在強納森的精神域中做了手腳。」大師兄自信滿滿，表示精神方面的問題就放心交給他好了。

　　在輕緩的音樂中，強納森坐在大師兄的對面。

　　「來，看著這枚手錶。」大師兄手中的懷錶不停左右搖擺著，模仿著時鐘的擺錘：「不要抗拒，讓我去觀察你的精神世界。」

　　「我說夥計，催眠之術我也稍微了解一些，一旦被催眠者的戒備心比較強的話便很難催眠成功。」強納森嘆了口氣：「也不知是該自豪還是該嘆息，我不得不說，我的戒備心太強。而且深入到潛意識之中，不是自己想放鬆就能放鬆的，你恐怕很難催眠我。看，我一直專注的看著這塊錶，但實話說真的不起作用。」

　　「是嗎？」大師兄微微笑了：「你就這麼確信你自己還醒著？」

　　「什麼？」強納森被說的一愣，然後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舒適的小屋的天花板和四壁忽然破碎成萬千光點，光點化作飛舞的蝴蝶，簇擁著他飛向精神世界的深處。

　　大師兄自指環王世界獲得了無常心術的殘篇，心靈系能力不停上升。最近更新的天榜之中，他已經從前一千五上升到前一千。就一個完全不會打架的純技術人員來說，這已經是相當不可思議的排名了。所以大師兄最近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自信滿滿的第一個上場。

　　而物質世界中，亓夢目露神光，她能夠看到催眠中發生的事，不由微微點頭：「手段純熟、力量強大，能夠在精神世界中自如的探索，的確是非常強大的催眠大師。」

　　但——是——

　　「不應該啊……竟然什麼都沒找到，連個暗區都沒找到！」大有提升的大師兄，撓著頭敗退：「一般來說肯定存在一些暗區什麼的，肯定存在一些心靈迷宮和心靈陷阱什麼的，怎麼會沒有呢！」

　　「我就說了，我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催眠的。」

　　第二位上場的是聖騎士帕拉丁。

　　「經過嚴密勘測，強納森先生並沒有遇到過物質世界的外部侵襲，所以必然是受到了特殊的詛咒攻擊。而大部分黑暗系詛咒，都可以借由聖光解開。就算詛咒強到我一個人解不開的地步，在下也可以尋求整個騎士團的幫助。聖光共鳴之下，沒有破除不了的邪魔。」帕拉丁態度嚴謹，表示救死扶傷正是聖光之道。

　　還是那個舒適的小屋中，帕拉丁如同一個神父一般拉起了強納森的雙手。

　　「年輕人，」五十多歲的老騎士滿面風霜，仿佛在接受告解一樣，目光嚴肅而富含感召的力量：「心中要有信仰，心中要有正義。身如太陽般散發光明，這樣邪魔幽影便難以侵蝕你。」

　　「你和一個黑暗頭領談正義？真是一個古板的騎士。」強納森輕輕一笑，旋即又變得同樣嚴肅起來：「我尊重你這樣的人，但我不會去走你的路。我不用散發光明也不會迷失，因為我知道太陽的方向，我知道我信仰的是什麼。若我也是一名騎士，則必將行於黑暗之中。」

　　「唉……人各有志，不可強求。黑暗騎士是一條荊棘路，但我依然願意祝福你。」帕拉丁表情悲憫，毫不費力的輕輕吟詠起聖言：「我許你一世坦蕩，捍衛靈魂的信仰——」

　　聖光如水沸騰，卻又不含攻伐之氣，只是如同純光凝成的滔滔大河一般不停灌入了強納森的體內，讓強納森也整個通透明淨起來。對抗過最恐怖的黑暗之後，帕拉丁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天榜排名中，他從前六百提升為前四百，看起來幅度不大，但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亓夢再次點頭，她能從聖光的輝煌中看出很多東西：「的確是堅定虔誠的求道者，是俯仰無愧的正直之人，這樣的人才是黑暗與詛咒的剋星。」

　　但——是——

　　「我已經盡力了，但很抱歉，我無法治癒你的疾病。或許你身上潛伏的黑暗深邃到我也無法查知的地步，這已經不是量的問題，而是質的問題，整個騎士團都來到此處也愛莫能助。或許只有等團長回來之後，由他親自出手才能驅逐。」

　　「不用擔心，可能我根本就不是被詛咒了，只是大夥疑神疑鬼而已。」強納森倒是看得開。

　　亓夢卻不由皺起眉頭，她一直都有種微妙感應，這件事絕對不簡單，一定牽涉了大因果，而且與她所謀之事有所關聯，不可能只是疑神疑鬼這麼簡單。

　　正是因此，她才來此親自主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治病工作。

　　「下一個。」亓夢讓三號選手繼續登場。不論如何，她必須要抓住這個重要線索。

　　而另外一方面，楊綺也展開了自己的調查。

　　「報告陛下，老闆昏迷之前的生活一直比較規律，沒有去什麼特殊的地方。一天到晚也只在公司、研究所、銀行內坐鎮而已。」

　　「會客呢？」

　　「老闆一直比較謹慎，從很早之前便開始實行嚴格的會客制度。能開電話會議就絕不親自見面，絕大多數情況之下由下面的人代勞。就是真的需要會客的時候，最近會見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熟悉人物。」

　　看來會客時遇到刺殺的可能性較小，不過這不代表強納森身邊的人員不複雜。

　　「女人呢？」

　　別忘了，強納森可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形自走炮！自己能學內功，別人也能學。有些邪道功法可以采陽補陰，強納森不會是撩到不該撩的妹了吧。

　　「把他這段時間接觸過的——尤其是有過你懂的那種『接觸』的女人都告訴我，我要一個個審查！」

876　命不久矣（中）

　　三天之後。

　　還是那個舒適的小屋中，從亓夢到阿波，各路英雄豪傑齊聚一堂，一起把強納森圍在中間。但這些各有手段的強者現如今托腮的托腮，揉眉頭的揉眉頭，全都蔫巴巴的愁眉不展。

　　楊綺一屁股坐在了沙發裏：「真丫奇了怪了，怎麼查都查不到問題。不管是去過的地方、接觸過的人、做過的事，所有這一切我全都排查了個遍，沒有任何問題。對了對了，還有那些被強納森撩過的妹子，你們都不知道我找她們來問話的時候，她們的那些反應簡直是千奇百怪，什麼樣的都有！」

　　「哦？」不丈夫立刻來了興致：「都有什麼樣的反應啊？」

　　「有很緊張的、有很抵觸的、有嗷嗷大叫的，但這都還算是預料之中。有些奇葩的你們猜都猜不到！」楊綺積攢的槽力實在是足，信手拈來都是例子：「其中有一個竟然以為我是來求她牽線搭橋、想爬上強納森大老闆的床求包養，結果還跟我要仲介費、要抽成的！我勒個去，我算是見識了！」

　　「噗——！」原本淡定喝茶的強納森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表情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後腦勺更是一滴巨大的冷汗滴了下來：「竟、竟然還有這種事啊，啊哈哈哈，呃，我想她只是不知道你是誰吧……」

　　「是啊，我也發現了，後來便亮明了『永夜大老闆』的身份。但亮明這個身份也不代表就萬事大吉，依然是亂七八糟什麼人都遇到了。有以為她自己是陷入到特殊的傾軋中要被殺人滅口的、有以為我要掌握她當做人質對付你的——而且立刻就表示一定好好配合！不僅倒戈倒的乾脆俐落，而且還表示只要給好處，還能給你演戲、誘你上鉤。我說表弟，你找的這都是什麼玩意兒啊！」

　　「就是就是，男人在別的地方都能省，但惟獨在這方面不能省！」不丈夫立刻把話題帶到了一條邪路上，拍拍胸脯大包大攬道：「大兄弟你放心，下回我帶你去找高品質的！」

　　「你說啥？」電鋸妹一拍桌子一瞪眼：「你想去哪找高品質的？給我也說說唄？」

　　不管電鋸妹和不丈夫怎麼鬧騰，強納森嘴巴已經快氣歪了。自己這一生病，到頭來沒查出自己身上的毛病，倒把自己身邊的人的毛病查出來不少。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他自然也知道那些隨便玩玩的女人和他之間談不上什麼情分。但這麼乾脆俐落的就賣了他，還是讓他怒火中燒。

　　「後來我撐不住了，只能說我是你姐，想讓那些小蹄子們都消停點。結果她們非但沒消停，反而直接炸鍋了！獻殷勤的、抱大腿的，這都是小兒科。有一小妞特絕，當場就一摸肚子，委委屈屈的哼唧說『姐姐，我已經有了你們家的骨肉，您看該怎麼辦吧！』」楊綺一拍強納森的肩膀：「表弟，你覺得這該怎麼辦？順帶恭喜你，要當爹了。」

　　「恭喜恭喜！賀喜賀喜！」一群不靠譜的傢伙立刻起哄。

　　「胡扯淡！一派胡言！簡直放他娘的臭狗屁！」強納森都快暴走了：「不過是想藉機嫁入豪門享受榮華富貴，簡直癡心妄想！到底是誰？看我怎麼收拾她！」

　　「別急嘛表弟，有小孩又不是什麼壞事。」楊綺呵呵打趣道：「據我觀察，那小妞懷孕倒是真的，說不定過段時間我還真得叫她『表弟妹』了？」

　　「不可能！」強納森回答的斬釘截鐵：「不管她懷的是誰的種，總之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為什麼啊？」李雲聰好奇道：「說不定真的是你的呢？」

　　強納森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因為我男性不孕！」

　　「嘿嘿，強哥你真會開玩笑~」李雲聰只當是強納森被問惱了，便撓撓頭呵呵笑著揭過了話頭不再提了。

　　亓夢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清淡的發言道：「經過了這些日子，我們一共試驗了心理催眠、黑暗詛咒、非洲黑巫術、薩滿咒術、南洋降頭術等等一共十七大類四十四小類的各色能力，但全都沒有結果。不論怎麼試，都沒有找到任何問題。就這一情況，大家有什麼想法？」

　　「我認為我的確沒有問題。」強納森第一個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我很感謝各位這些日子的奔波勞碌，大家為了我的事費盡了心思，我在這裏謝過大夥的援手。但既然找不到特殊的原因，那便說明我其實沒有什麼問題。誰都有莫名其妙大病一場的經歷，我的身體我最清楚，我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大夥都不用再擔心了。」

　　「你清楚？別說大話了。莫要說你還沒達到觸微知變，便是真的到了也只是個起步而已。人的軀體微妙莫測，就是功夫練到最精深處的大宗師也不敢放這等豪言。」楊綺無奈又沒轍，只能嘆道：「不過既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病因，我們也不能在這裏干耗著。我最後再想辦法試一遍，就算找不到病因，也算是給你洗精伐髓活血通脈了。」

　　強納森疑惑道：「怎麼試？」

　　楊綺一招手：「雨溪，你過來。」

　　「是！」羅雨溪立刻上前。

　　「雨溪你練的也是明玉功，如今也有了四十多年的火候，放在先天以下的江湖中也是一方高手了。你師父如今不在，現在地球上只有你能與我搭伴。過會兒我傳你一門功法，你先學一學。」

　　楊綺打算和羅雨溪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通過陰陽二氣共鳴交融，催發出奇輝異力來。那種奇輝異力是一種超拔的力量，能夠從本質上提升生命的層次，或許能夠有奇效。

　　「不過這門功法由我和你師父一起創造，還沒有給任何人學過，我也不知道深淺難易。參悟時你不必心急，能成便成，不成亦不強求，千萬不要急躁冒進犯了魔障。到時候這個還沒好，那邊又躺下一個，那可就麻煩了。」

　　「明白，必不辱命！」

　　吩咐好之後，楊綺對所有人道：「我這個辦法要準備一段時間，不是立刻就能拿得出來的。你們還有誰有什麼想法，趁著大家都在這兒，拿出來亮亮相吧。」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了搖頭。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不會等到現在。

　　「那好，今兒咱們就先散會，回頭咱們再——」

　　「等會兒！」一直冥思苦想默不作聲的大師兄忽然出言阻止道：「我還想試一把！」

　　「你這幾天都試了十幾把了，哪一次管用了？」不丈夫忍不住吐槽道：「你就別疑神疑鬼的浪費大夥兒時間了，還都有事兒呢。」

　　「讓我試一把，就試一把！」大師兄看向楊綺：「雖然我沒有找到他的精神域被人做手腳的痕跡，但不代表我不能找到他發病的原因。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定可以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李雲聰好奇道：「什麼辦法？」

　　「記憶回溯！」

　　電鋸妹嗤笑道：「那不是催眠師常用的手段嗎，你這兩天少用了？」

　　「不一樣，我這一次想用的手段和從前都不一樣。我從人生導師身上獲得了靈感，人生導師擁有一種叫做『夢海拾遺』的神技，而這一次我也要帶著強納森去回溯過往的所有記憶。從現在到過去、一直到誕生之初，點點滴滴事無巨細全部回憶起來！」大師兄雙眼放光，好像要去挑戰人生新巔峰一樣興奮：「我要帶著他逆轉時光！」

　　「瞎胡鬧！」楊綺皺眉喝道：「我和大木頭能夢海拾遺，是因為我們的精神修為夠高肉身也夠強。就算你真的能達成類似的效果，強納森的精神也撐不住，不一會兒就會心神枯竭而死。還有你，你只要不想把自己的腦袋烤熟，就別搞這些玄乎事兒！」

　　「我一個人的確是做不到，但不是還有你們嗎？」大師兄一指楊綺和亓夢，表情狂熱：「你們的精神力量強的不可思議，完全可以幫助我完成這一壯舉！而且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要把他的整個人生都提取出來，第一次只是嘗試一下摸摸底。而且只要找到與他的怪病有關係的記憶，我就能順藤摸瓜、直達要害！」

　　楊綺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回頭看向了亓夢：「你怎麼想？大師兄向來靠譜，這次雖然瘋狂了點，可要不要信他一把？」

　　亓夢微一猶豫，她不想與周邊的人發生太多因果關聯，但最後還是點頭道：「好，試試無妨。」

　　這個線索，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必須一路追查到底。

　　「那好，我們開始吧！」大師兄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了強納森面前，再次掏出了自己的懷錶：「來，繼續看這個懷錶。」

　　強納森無語的揉了揉額角：「剛剛聽你說的慷慨激昂，還以為你會使用更加特別一些的手段，沒想到你用的還是這個錶。」

　　「外表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核心和內涵。雖然我這次也是在晃動手錶，但我這次卻不是要把你催眠進恍惚態。」大師兄自信滿滿，意氣風發：「我只是想讓你回溯時光，穿梭到過去而已。」

　　「嘿，我看你怎麼帶我穿梭到過——」強納森話語尚未說完，在他的眼中，那搖動的手錶便忽然停在了半空。不僅僅是手錶，連大師兄、連周圍所有的一切，全都凝固住了，仿佛時間一下子暫停了。

877　命不久矣（下）

　　在徹底凝固的世界中，強納森震驚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張嘴就要說話，卻怎麼都開不了口。就彷佛除了他的思維以外，連他的肉身也同樣凝固在了停頓的時光中。

　　下一瞬，強納森瞳孔一縮，這凝固的世界中有東西動了——是那懷錶的秒針！滴的一聲響，秒針向後退了一格。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一秒又一秒，時鐘退縮的速度越來越快。在這凝固的世界中，懷錶的秒針分針時針，全都瘋狂的逆向轉動，顯得妖異又滲人，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嗖，轉動的錶針化作奇異的光影漩渦，錶盤處忽然形成了一個扭曲的時間空洞，嗖的一下將他吸了過去。他就像被紫金紅葫蘆羊脂玉淨瓶收走的孫猴子一樣，錶盤在他眼前飛速擴大，眨眼間大至無邊。

　　咕嚕，他感到自己砸穿了錶盤、落入時光的深井中，然後便不停的向井的更深處、記憶的更上游處不可自控的跌落、墜落。從當前到過去，所有發生過的事以倒敘的方法不斷閃現。就像在倒著讀一本書，這感覺奇怪又詭秘，而且還違反人類的習慣。無窮記憶洶湧而來，強納森只覺頭疼欲裂，忍不住痛哼出生。

　　但還好，下一刻竟有莫名神光穿梭而來，一下子將他包裹在裡面。強納森的精神立刻一清，感覺好了很多，心知必然是自家表姐出手幫他。他心神一定，摒除了慌亂與畏懼，反而主動向記憶的上游衝鋒而去。

　　不論嘴裡怎麼不當事，最終他才是那個最想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麼事的人。

　　而物質世界中，楊綺和亓夢各自出手，一人護住一個。無漏神環自心海中飛出，彷彿金剛圈一樣懸在表弟和大師兄頭上。第一次幹這種事，楊綺也是如臨大敵絕不馬虎。再看另外一邊，亓夢手捏法訣周身星力四射，顯然也拿出了真本事。

　　朦朦的精神光輝同時籠罩了四個人，永夜女王和天命者為兩人保駕護航。她們的精神力彷彿堅固的大船，載著強納森的意識一路朔遊。同時，也正因為如此，兩人也同時看到了強納森回溯記憶時看到的東西。

　　這些記憶自然涉及到了許許多多的永夜絕密情報以及強納森的私生活，但如今哪還在乎這等細枝末節。兩人凝心定神，毫不動搖。

　　一分鐘前、一小時前、一天前、一周前，速度越來越快，無窮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來。即便擁有夢海拾遺的能力，楊綺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回溯自己的記憶和承載他人的記憶對精神的壓力決然不可同日而語，就算對於人間聖者來說，負擔也太大了些。

　　再看亓夢，她的法術更擅長精神領域，精神修為也比楊綺更高，可她同樣並不輕鬆。心中慧劍不停揮出，不停將無關緊要的記憶掃除斬滅，方能保持靈台清明。

　　兩週、三週、四週，一幕幕略過心間。強納森日理萬機，記憶自然紛繁複雜，對兩人造成了額外的壓力。

　　「差不多了。」記憶審查到此一直沒有發現問題，對於初次嘗試來說已經很成功了。楊綺和亓夢決定還是要穩妥一些，下一次多做一些準備之後再斷點續傳比較好。

　　可就在這時，強納森的意識掉落到一個月以前，忽然落入了一片奇怪的區域中。物質世界的強納森氣息忽然激烈起來，不停地喘著粗氣，精神力的消耗速度極大的增加，這顯然不正常。

　　大師兄沒有睜眼，但卻興奮的大叫一聲：「找到了！果然有問題！」

　　楊綺和亓夢眸光一閃，同時加大了精神出力。兩人各自施展手段，心神破開迷障，深入到了強納森的意識之中。只見強納森主意識跌落的那段時光深井忽然開始震盪不安，讀取出來的記憶也開始變得雜亂而破碎。大師兄全力以赴維護隧道穩定，但在強納森一聲痛吼中，時空通道忽然轟然碎裂。

　　啪！無聲的爆響席捲了整個精神領域，時空通道徹底爆炸。無數碎片就像被碾碎撕爛的光盤，炸射向四面八方、揮灑向無邊黑暗。

　　「啊啊啊！」物質世界中的強納森忽然捂著額頭，痛苦的叫喊起來。周圍眾人立刻緊張起身，帕拉丁凝聚聖光準備治療，但又因不知具體情況而遲疑，不知自己插手到底是否合適。

　　精神世界中，大師兄表情猛變：「糟了，記憶怎麼會忽然破碎？」

　　他的精神體懸在記憶破碎之後產生的混沌之中，雙手一托，身周忽然浮現出了兩張虛幻的書頁。書頁上密密麻麻寫滿文字，但外人卻根本看不清具體內容。楊綺心下了然，那便是大師兄拿到的《無常心經》。

　　大師兄左手一拍一張書頁，書頁立刻發出豪光：「給我定！」

　　嗡，爆炸與破碎立刻靜止。

　　大師兄再拍另外一張書頁，書頁上浮現出萬千文字：「給我回！」

　　嗖嗖嗖，已經炸射出去的碎片被無窮偉力從漆黑的混沌中拉了回來。楊綺和亓夢也齊齊發力，各自大喝，牽引著那些碎片回歸。強納森咬牙切齒，滿面漲紅，他也在全力抗爭。

　　無窮碎片從混沌中歸來，飄過了四個人的精神意識。萬萬千千的碎片彷彿鏡子一般反著光，每一個碎片中都有一個場景在演繹。粗略看去，有巨大的輪船、有夜下的海洋、有激烈的戰鬥、有瘋狂的交火。

　　楊綺立刻認出了這些場景：「這不是SD的那艘船嗎？」

　　SD的那艘船到底有什麼問題？！

　　這時，一片碎片飄過眼前，那碎片一片純白，就像輪船之內的那個奇異空間一樣。這片白色好像具有傳染性，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所有的碎片都被沾染成同樣的一片白色。純白的碎片淩空飛舞，沒有重新聚合成記憶隧道，反而組合成一個巨大的英文單詞——

　　EDEN。

　　這巨大的單詞散發著詭異不詳的氣息，讓人看一眼便忍不住犯怵，好似這一片純白之後潛藏著什麼深邃的災厄。

　　「EDEN？這是那片奇特房間的名字，可那房間到底有什麼問題？」楊綺對大師兄叫道：「快，先把強納森的記憶隧道重組起來，要不然他的精神會出問題！」

　　「等等，等一下！」有人大叫著阻止，竟然是強納森。強納森抱著腦袋滿臉痛苦，但還是堅持著吼道：「我、我能感覺到，這個名字一定有意義，它一定和什麼重要的事有關聯！我得去弄明白，我得去直面真相！」

　　亓夢勸道：「可是，你的精神恐怕會承受巨大的痛苦。」

　　「沒關係！從那一日起，我一直想不起來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東西，但它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今天是個機會，我一定不能放過，我要去看看這名字背後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強納森痛苦的大叫著，但行動卻毫不猶豫。他的精神體化作流光，以自殺般的決絕衝向了那些字母：「表姐，幫我！」

　　「你她娘的，老子豁出去了！」楊綺瞬間跟上，無漏神環套在了強納森的精神體上。同時她的眉心亮起了第二道神環，那是大木頭自無窮遠處支援了此處。亓夢一咬牙，同樣使出猛力，振翅追上。「我也豁出去了！」大師兄也全力幫忙：「要死一起死吧！」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強納森彷彿頭撞天柱的古神一般，一頭撞上了「EDEN」。純白的單詞瞬間爆炸，化為雜亂的漩渦。四個人的意識彷彿落入了翹曲的蟲洞中一般，在不可思議的速度中被拉長。他們眨眼間跨越了漫漫時光、略過了所有中間的過程，直接追本溯源衝向了記憶的最底層、生命的最起始。

　　物質世界中，強納森雙眼翻白，如同癲癇病發作一般在做一種不停抽搐，摁都摁不住，很是駭人。

　　嗖，四人躍出蟲洞，撲面而來的是一大片同樣破碎的光斑。這大片光斑比剛剛的碎片還要零碎，就像被熔煉成膠、碾壓成末。

　　大師兄呆呆看著這一切，喃喃道：「這裡是你精神世界的最底層，這些是你誕生之初的記憶……可為什麼這些記憶會變成這樣奇異的狀態？」

　　「不管因為什麼，我知道，真相就在這裡。」強納森彷彿感受到了命運的指引，他緩慢而堅定地伸出手去，觸摸向那片飛舞的光斑：「讓我看看，到底發生過什麼。」

　　叮，彷彿石子落入了水面，強納森的碰觸在這片光斑中形成了漣漪般的波紋。可下一刻，這些光斑開始狂暴的聚合。它們飛舞、糾纏，變成了恐怖的風暴。強納森的意識體毫無抵抗之力，瞬間便被吸入了風暴的中心。飛舞的光斑如刀片，眨眼間將他千刀萬剮。猩紅的血色像噴泉，瞬間將每一片光斑都染紅。

　　「啊————————！！！！」物質世界中，一直閉著眼的強納森忽然瞪圓了雙目。兩隻眼睛滿是猙獰的血絲，他一隻手伸向天空，一隻手扒著胸口，臉上的青筋彷彿要崩裂。他表情痛苦，艱難的掙紮著，就像一條窒息的魚。他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抗爭著什麼，但最終只說出了一個詞：

　　「PROJECT——！」

　　嘭，強納森的胳膊忽然垂落下來，砸在了沙發上。他渾身癱軟，聲息全無，心跳竟然再一次停止了。

878　基因崩潰（上）

　　搶救室的燈再一次亮了起來，「搶救中」三個字紅的滲人、紅的刺眼，讓所有等在外面的人揪心不已。

　　阿波和眼鏡妹都有點六神無主的意思，他們或許是獨當一面的得力幹將，但卻無法在眼看著帥旗倒下的時候依然冷靜沉著。如果不是有楊綺在，他們倆或許已經慌得不知所措。

　　潮叔比阿波他們好不少，他如同一杆標槍般矗立在搶救室的門口。他面無表情，卻握緊了拳頭，好像隨時要去跟誰打一架一般。這黑臉的大叔的臉，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黑、更難看。

　　叮，「搶救中」三個大字熄滅了，有人推門走了出來，正是並肩而行的蘇慕華和亓夢。三人立刻圍了上去，焦急問道：「阿姨，老闆他……」

　　「已經搶救回來了，正在裏面休息，你們進去吧。」蘇慕華擺了擺手，三人立刻快步奔進了搶救室中。等三人走後，蘇慕華卻一臉疲憊的走到走廊一側的長椅上坐下。她揉著太陽穴捏著鼻樑，表情是那樣的深沉、凝重。

　　一次是意外、是巧合，能夠存留僥倖心理。畢竟醫學上的奇聞怪病很多，往往也不會復發。但三番五次的發病，就不能再這樣自欺欺人了。

　　強納森，她的外甥，其身體一定潛藏著什麼致命的問題。可不論她怎麼檢查，她都找不到問題所在。她感到自己就像一個無助的拆彈專家，明明知道某處必然存在著一顆致命的炸彈，可她就是完全找不到，只聽聽著滴答的數秒聲一下下走向盡頭。

　　這實在是讓人感到沉痛。

　　「呼……」蘇慕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對了，她去哪了？」

　　亓夢知道蘇慕華指的是誰，沉聲回答道：「她去調查了。」

　　「調查？」

　　「對，她知道這裏用不上她，呆在這裏也是浪費，便獨自跑去調查了。」楊綺在走前和亓夢說過，所以她對此知道一二：「我們從強納森的記憶中發現了一些線索，知道這一切和一艘大船有關。這艘船早就已經被俘虜，現在正停在秘密港口中接受研究和改造，她便是到那大船處去了。」

　　「船？」蘇慕華非常意外，什麼病會和一艘船有關？而且回溯記憶就會被觸發的疾病，那應該是心理和精神疾病的範疇吧，可卻從來沒聽說過心理疾病會厲害到讓人心臟驟停的。她凝眉思索一二，最終還是毫無所獲，只能搖搖頭嘆了口氣：「或許，你們的世界我已經插不上手了吧……」

　　忽然有種兒女漸行漸遠、世界也逐漸陌生的無力感。

　　亓夢聽出了言外之意，趕緊想安慰兩句，卻又不知從何安慰起。這個完美的女神似乎並不善言辭，只能欲言又止的僵在那裡乾著急。

　　蘇慕華見狀復又展顏，不論如何，未來終將是孩子們的。而只要看到孩子們可以穩穩當當的走下去，能夠有一個可以託付一切的人相攜一生，當父母的便已經完滿了。她不忍見亓夢如此，岔開話頭隨意道：「你們還知道什麼線索嗎，我就算自己弄不清楚病因，也能尋師訪友的打聽一下。」

　　「別的也就沒什麼了。」實在也沒發現任何和染病、生病有關係的記憶，亓夢隨口道：「只是他在昏迷之前，大聲喊了一個單詞，似乎和他的身世以及病因有關。」

　　「什麼單詞？」

　　「【PROJECT】。」亓夢沉吟道：「應該還有下文，但他已經說不出口了，過會兒等他好點了我再去問問，不知道這個【PROJECT】代表了什麼。」

　　「英文的事，我就愛莫能助了。小奇就對英語一竅不通，其實就是遺傳了我，那些鬼畫符我怎麼都學不會。」蘇慕華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站起來：「我先回搶救室裏觀察病情，你們有什麼發現的話，就告訴——告訴——告……訴……」

　　此時此刻，驚變乍起，蘇慕華的臉色忽然蒼白起來！

　　她的雙眼驟然瞪大、瞳孔擴散，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虛無之處。那空無一物的虛無之中似乎忽然出現了什麼極端駭人的恐怖事物，讓蘇慕華一下子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她踉蹌的退了一步，表情呆滯而恐懼，宛如靈魂出竅一般喃喃重複道：「PROJECT……PROJECT……」

　　「阿姨你怎麼了！」亓夢瞬間做出反應，她一把將搖搖欲墜的蘇慕華摟在懷中防止她摔倒，同時嘩啦一下綻放星輝。她也不顧什麼驚世駭俗了，兩面巨大的星輝羽翼一圍，將她和蘇慕華一起包裹其中。她一掐法決全力以赴，萬千星力勾勒，一個巨大的【鎮】字浮現在身邊。

　　「吒！」【鎮】字一出，什麼魑魅魍魎都不得近身，將蘇慕華自可能存在的詛咒與靈魂打擊中保護起來。同時，亓夢抬手拂頂，耗費法力將蘇慕華的心神保護起來。

　　她忍不住慌了，強納森倒下了，可為什麼連蘇慕華也同樣如此？！

　　蘇慕華倒在亓夢懷中，渾身緊繃。她眼神不再空洞，但卻也沒有好轉。她抬手捂住額頭，表情痛苦無比。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下，蘇慕華瞬間便大汗淋漓幾近虛脫，口中卻依然不停念叨著「PROJECT」，好像一個失憶幾十年的人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

　　啪，蘇慕華忽然抬手抓住了亓夢的肩膀，十個手指非常用力、抓的死死地。她沒有強納森的身體素質，但卻要比強納森更撐得住。她掙扎著，最終竟然艱難地說出了一個名稱：「PROJECT——X！PROJECT-X！是PROJECT-X！！」

　　PROJECT——X？這個名稱一入耳，亓夢只覺腦中轟然一響。萬萬千千的星線散發向四面八方，帶著她的精神一下子觸及到了命運虛空。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張彌天大網，這彌天大網與她所看到了一角命運息息相關。而【PROJECT-X】這個特殊的名稱，便代表了這張大網上重要的鎖扣、不可或缺的一環。

　　她終於清楚明確的感覺到，自己的確抓住了命運的蛛絲馬跡。

　　嘭，蘇慕華身子一軟，倒在了亓夢臂彎中，徹底昏迷、人事不省。

　　「阿姨？阿姨！阿姨——！！」

　　另外一邊，楊綺正在HEAVEN大船中穿梭。當初在那場海戰之後，這艘大船被當做戰利品送到了秘密船塢中。這秘密船塢就是永夜集團在船舶方面的研發基地，這艘巨輪在此接受徹底的清查和改造，日後改頭換面也能為永夜的重要資產。可現在，這艘重要資產，正在承受著永夜女王的摧殘。

　　「這些破爛玩意兒裏到底有什麼秘密！」她一路快速前行，眨眼間便深入到了純白色的EDEN世界中。當初地形複雜的EDEN世界被徹底清空，那些大大小小的白色方塊被全部搬走，剩下的只有一個純白色的橢球空間。

　　楊綺站在橢球空間的最中間，上下左右的看著。直覺告訴她這空間妖異詭秘，這些純白的色調、這種莫名的材質，必然有什麼潛藏的秘密。但她不論左看右瞧，都完全沒看出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你，就是你，過來！」她點了一個研究員：「在這裏研究一個多月了，到底發現了什麼沒有？」

　　狂躁的楊綺氣勢太強，普通技術宅哪裡承受得住，說話都結巴了：「這、這這、這——」

　　「磕巴什麼，趕緊給我說清楚！」楊綺實在沒心情好心好氣兒的說話了。

　　「是——！」研究員下意識的一個立正，緊張超過了極限，反而變得口齒清晰，炒豆子一般一股腦的就說了出來：「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分析，我們發現這裏原本儲藏的白色材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物質！不是合金、無法化驗、檢測不到具體成分！它們內外均一，沒有發現供能模組，但時時刻刻都在向外散發光線。經過波譜檢測，那些光線只是普通可見光，不帶有任何輻射線！它的強度較高，因其能夠被做成鍍膜鍍在橢球形艙室內側所以推測其可塑性應當較強，但我們尚未發現能夠對其進行有效加工的正確手段！其他功用——依然未知！」

　　楊綺一聽立刻上火了：「也就是說，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們對那些白色的玩意兒卻基本一籌莫展？」

　　「是的……」

　　「是你個蛋！」當時就覺得那種白塊兒很奇特，卻沒想到一屋子的科學家竟然拿它沒轍。「那些屍體呢，有沒有弄明白什麼？」

　　「報告！雖然我們採用了各種方法進行保存，但是、但是屍體已經全部……」研究員一猶豫，小心道：「全部崩潰了。」

　　「崩潰了？」

　　「是的。一開始我們就發現屍體氧化速度過快，很不正常，便採取了手段。我們已經確實無疑的進行了全面的消毒，並進行了嚴密的隔絕。屍體接觸不到氧氣，也沒有殘留的腐生菌，不應該被氧化分解。可是它們依然在很短時間內便全部崩潰了，就像沙子做的一樣，全部崩潰成沒有辦法辨別的小顆粒。」研究員比量了一個「小」的手勢，呆呆說明道：「比塵埃還細微，根本沒法用。」

　　楊綺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這聽起來像是被龍象萃取術吸走生命能之後的表現，但當時為了分析這些奇怪山寨鐵血和那個更奇怪的屠戮者的，沒有任何人去碰那些屍體，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難道說，這是那些生物兵器原作者的「反盜版」措施嗎？

　　叮鈴鈴鈴！電話瘋狂的響起，楊綺一看是亓夢的來電，立刻接通了電話緊張道：「喂，強納森怎麼樣了？……呼，還好還好，沒事就——」她聲音一頓，然後音量瞬間拔高：「什麼？！！我媽也暈倒了？！！！！」

　　咔嚓，電話的螢幕裂開道道裂紋，驚怒之下綻放的雷音把旁邊的技術宅震的頭暈眼花兩耳耳鳴，差點一下栽倒在地。楊綺卻已經顧不得這些，如果說強納森的倒下讓她焦躁的話，那麼蘇慕華的倒下已經讓她快爆炸了。

　　「你別著急，阿姨和強納森的症狀不同，並沒有出現心臟驟停的情況，也不像是被襲擊。我和帕拉丁一起治療，已經穩定下來了。經過卓一航的診斷，阿姨只是心神耗損比較大，現在是在睡眠，睡一段時間就能清醒。」

　　亓夢的說明稍稍安撫了行將暴走的情緒，楊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這一系列事件的背後原因。

　　「我媽怎麼會暈倒的，她為什麼而耗損了心神？——詞？什麼詞？PROJECT……X？」楊綺聽完了亓夢的說明後，兩眼緩緩地眯了起來。冷酷而銳利，暴虐而瘋狂，永夜的女王聲音低沉殺氣騰騰：「我去審訊一個人，應該會有收穫。」

　　「誰？」

　　「一個不知死活的俘虜，一個自命不凡的廢物——唐納德.扎德。」

879　基因崩潰（中）

　　歐美人沒有「嫡出庶出」的概念，而以「私生子」等名稱取而代之。事實上「私生子」這一稱呼比之東方的「庶出子」更加不如，庶出子即便在社會地位上不如嫡子，可也是被廣泛承認的正式家庭成員。但是「私生子」是讓每一個家庭成員都感到蒙羞的存在，更接近於潑婦駡街時所說的「野種」、「雜種」。

　　唐納德，太平洋小島事件的重要參與者，扎德之子。這個傢夥在扎德家族內部混的並不怎麼樣，但看待強納森時依然有種俯視私生子一樣的輕蔑和傲慢。當然，這種傲慢更多的是一種從更失敗的人身上找安慰的懦夫式自欺欺人，是通過去藐視更矮的人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矮的歇斯底里。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某些關鍵資訊、關鍵情報上，唐納德這個一直混跡在扎德權力圈裏的傢夥，就是要比強納森這個一早就被踢到遙遠的大洋彼岸來的遊離者要強。哪怕他再水，哪怕他在扎德權力圈中只相當於混在京城中不上不下的工部侍郎，也自有門路去刺探一些重要訊息。

　　有些時候，某方面的訊息甚至是獨家絕密。可以說，唐納德對家族核心機密的掌握程度，要比那個看起來混的風生水起的黛柏麗．扎德更甚。

　　太平洋小島事件之後，楊奇將這個張牙舞爪的扎德之子一路抓回了香港，然後就扔給了強納森去處理。不論如何，強納森和唐納德之間畢竟是血親兄弟關係，很多事上楊奇並不太好直接參與，所以他便全權交托給表弟，任其施為。

　　強納森沒有殺他。

　　於是，唐納德開始了漫長的囚禁生涯。

　　關於扎德家族的情報被一條條的從他的嘴裏套了出來，強納森依此展開了積極的求證和準備。從唐納德嘴裏問出的最有價值的一條情報，是關於扎德家族和SD組織的。

　　據唐納德的供述，扎德家族和SD組織之間有緊密的合作關係。雖然唐納德從SD組織手中購買「綠暴君老兵」的時候也著實是花了大價錢的，絕沒有打折減價的優待，但唐納德堅稱SD組織和扎德家族之間一定有某種密不可分的關係。

　　「或許SD組織是那老傢夥的另一手佈置，或許扎德元老院中的某個老不死正是SD的幕後操控者，或許SD只是我的某個兄弟姐妹創建出來用以證明自身價值的工具——誰知道呢？誰在乎呢？我看不透SD的內幕，但我很清楚，SD和扎德，一定存在著深深的關聯。」——這是他當初的供詞。

　　而隨後的一系列追蹤和見聞，證明了這條訊息的真實性。

　　唐納德或許知道自己的價值僅在於情報，所以自那之後一直守口如瓶，不再提供任何有用資訊，強納森也同樣沒有著急。在對付扎德家族的方面，唐納德是一個不可或缺的情報切入口——這一點扎德家族自己也必然清楚。

　　但攘外必先安內，自我的壯大才是最重要的。得到運籌之腦後，永夜踏上了發展的快車道。強納森一心一意搞建設，也沒有心思再圍繞唐納德浪費太多時間，便將他囚禁在一旁不加過多理睬。

　　唐納德的囚籠建造在虛懸海外的孤島上，他就像一個魚餌，而強納森就像一個漁夫。漁夫很有耐心的等待著，想看看到底最後是什麼樣的魚來咬鉤。是全力突入想要劫走唐納德的特種兵？是高來高去異能傍身的天選者？還是一枚跨洋過海破滅一切的飛彈？

　　不論是哪一種形式哪一種態度，強納森都有信心可以順藤摸瓜、逆流而上，去抓住扎德家族一鱗半爪的真相。與扎德家族的對抗是曠日持久的戰鬥，必須耐心而謹慎。

　　但很可惜，什麼都沒有。扎德家族就像是徹底忘記了這個成員、老扎德就像是徹底忘記了這個兒子一樣，一丁點反應都沒有。扎德家族依然隱藏在濃密的黑幕之下，沒有露出自己的馬腳。

　　這權謀、耐心與意志的角力本應該繼續進行下去，但很可惜，因為現如今的狀況，楊綺等不了了。

　　轟隆隆，龐大的能量在海洋上堆積著，全球變暖影響了副熱帶高壓的能量層級。從囚室的巨大玻璃窗向外看去，遠空的海面上有駭人的陰雲糾纏著、狂飆著。怒濤一波波湧來，捲起大浪轟然砸在了玻璃窗下的礁石上。深沉的轟鳴聲中，無數浪花碎裂，讓玻璃窗外的世界顯得壓抑而破碎。

　　咔嚓，蒼白的閃電劈過天空，照的這一間囚室森然冰冷。

　　唐納德穿著精神病人才會穿的純白束縛衣，站在玻璃窗邊看著外面的一切。楊老師用內家拳封鎖了他的全部血氣，所以這個本有龍象二層力量的扎德之子，現在和一個普通的衰弱老頭一般面色蒼白、口唇無色。

　　在長期的監禁生涯中，他頭髮蓬亂、眼窩深陷。但凝望著外面狂暴的海洋時，他的雙眼深處卻燃燒著瘋狂而偏執的光。

　　他在等。

　　所謂的佈局拼的就是資訊，他掌握的資訊更多，所以他不相信一切沒有轉機。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跨越空間，在囚室中震盪。

　　不，不僅僅是雷聲，還有一聲呼喝，比雷音更震撼。

　　「唐、納、德！！」

　　唐納德眼中的瘋狂與得意終於炸開，他獰笑著轉身，他覺得自己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來了！

　　咔嚓，蒼白的電光劈過天際。電光亮起之前，屋中還什麼都沒有。電光閃過之後，一個一身黑衣、滿頭白髮的女子便站在了房間的最中間。這女子的身高自然還比不上超過一米八的唐納德，但當她站在那裡牢牢盯著這邊的時候，唐納德只覺自己正在被一頭荒龍所凝視。

　　這荒龍帶著憤怒與暴躁，就像外面那巨大的雷雲一般，讓唐納德的頭皮都發炸。但唐納德卻嘿嘿笑了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勝券在握、笑的不顧一切：「哈哈哈哈，看來和我料想的一樣，那個賤種、爛貨、私生子，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總算要去見他的惡魔老母了哈哈——」

　　「找死！！」楊綺額頭崩起了青筋，忍不住開口一聲叱吒。轟隆隆，唐納德被震的面皮發紫，噗通一下砸在後面的牆上又栽倒在地。咔嚓嚓，玻璃窗和頭頂的燈泡全部碎裂，潰爛為滿地的玻璃渣。囚室瞬間暗了下來，海風席捲一切，大自然的力量立刻充溢進來，讓這小小的囚室中彌漫著濃重的壓抑與暴怒。

　　嘩啦啦，浪花劈頭蓋臉的砸下，將趴在地板上的唐納德淋的狼狽無比。他在地上掙紮著，碎玻璃將他的手掌劃出道道傷口。唐納德驚詫於這一吼的威力，他對天選者、對強者的概念，還留在太平洋小島的時代。可現如今，早已不是那時的天地。

　　但唐納德有恃無恐。

　　「找死？嘿嘿嘿，不不不，你不會殺我，不管我說了些什麼，不管我如何的褻瀆，你都不會殺我，因為我現在不能死！」他勉力支撐著自己，倚著牆角坐了起來。他抬眼看著楊綺，半是感慨半是諷刺：「雖然從那一天開始，我便知道那個女巫還有血親留在世界上。可我實在沒有想到，竟然還能看到這樣一張和她如此相似的臉。」

　　楊綺俯視著唐納德，表情如黑鐵般冷硬：「看來，你早有預料。」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泰伯利亞實驗室的最高長官！我可以把關於扎德家族生意場上的一切秘密都毫無保留的說出來，因為那些秘密都無關緊要。只要我手中還握著這一個，我就能將軍、翻盤！原本我還不是很確定，可今天見到了你，我就知道我賭對了。」唐納德死死盯著楊綺，嘴邊溢出了惡毒的笑意：「強納森，那個該死的私生子，他碰觸了紅線。現在，他已經快完、蛋、了。」

　　轟隆隆，雷音滾滾，陰暗的囚室更加壓抑了。

　　楊綺的表情紋絲不動：「不管你想在最後提什麼條件，你得先證明你的價值。」

　　「OK，OK，看來你還是個明事理的人啊，那咱們就好溝通了。」唐納德半邊身子泡在水裏，可他毫不在乎，只是如同當初在那荒島時似的，帶著荒誕又諷刺的演繹口吻娓娓道來。

　　「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更多的扎德之子，但相信你能看出來，我們和普通人不一樣。我辛辛苦苦搞的超級戰士最後全都變成了殘渣，可我們這些扎德之子，我們天生就是最強的超級戰士！我們天生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速度、耐力、恢復能力，我們生而不凡！

　　「但這些能力是來自於那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老傢夥的一泡精液嗎？不是，完全不是，這一切都要拜你的親戚、那個叫蘇慕瓊的女巫所賜。或許是基因工程、或許是妖法巫術、或許是別的什麼，不論她怎麼做到的，總之她的確做到了。

　　「但在享受這種種好處的時候，我們也背負了女巫留下來的一條詛咒——這該死的基因改造，擁有致命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