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6-18 21:4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135809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0-8 15:24
910 命運的轉角(下)

  浪濤洶湧,海風滌蕩,在十二月的北半球,風雲第一槍的額頭上卻忽然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

  他比在場的所有其他天選者都強,作為一個狙擊手,其查知力更是強中之強、高中之高。可正是如此,他才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味道。

  一種名為驚恐的情緒,湧上心頭。

  就像是一個無知的狂徒向著大地猛刺一劍之後,卻忽然發現那並不是大地,而是一頭休眠的史前巨獸。而那史前巨獸,也正因為這一劍而從休眠中微微醒來。巨獸僅僅是夢囈一般的呼吸了一口,就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與無力。而不知何時,這巨獸就會將他碾於腳下。

  這種荒誕、荒謬、不可置信,以及無可遏制的恐懼,瞬間攫取住了他的心。

  遠方,無數戰艦依然團團包圍著戰場的中心,但卻再無一艘開火。

  發動機依然轟鳴,警報聲依然刺耳,但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這都成了可以忽略的雜音。

  在主觀中,這吵雜的天地是寂靜的,都在靜靜地等著一個聲音。

  在感覺中,這廣闊的海洋是渺小的,都容不下一個淡然的身影。

  咯吱,咯吱,這是金屬的悲鳴。

  叮噹,叮噹,這是殘骸的撞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一個黑影漸漸從火海中不緊不慢的出現,所有人立刻不由自主的屏息,忽略了其他的一切。高踞龐大戰艦之上的所有人都一下子覺得自己矮小了,變成了皇廷禦道兩旁跪伏的平頭草民,視線向下,心卻在仰視。

  黑影不小,是合金箱,是那個合金箱!但這合金箱現在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隨著合金箱的前進,戰艦的殘片撞擊在箱體上讓它不停翻轉。咯吱吱,這箱體終於不堪蹂躪,嘩啦一下整個崩解。

  然後,仿佛洗盡鉛華一般,殘片紛紛落水,露出了裡面的帝者。

  黑死帝,還是那個黑死帝。他的衣袍,他的姿態,他空無的表情與淡漠的眼神都沒有任何改變,連他走路的速度都沒有改變。

  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終於改變了。

  即便是再愚鈍的人,就算能夠狂妄一時,也終有一天會明白山的高峻、海的遼闊、大地的深厚、天空的高遠、太陽的偉大。同樣,還有黑死帝的強與永恆。

  他足踏火海,帝袍飄飛。

  他步道臨空,不染塵世。

  他紋絲未改,目空一切。

  他毫髮無傷,黑龍纏身。

  他沒有變,全世界卻在這一刻改變。不論是哪一國的海軍,都覺得自己要瘋了。不論是哪一級別的統治者,都覺得自己要瘋了。想想之前那餓狗爭食一樣的表現實在是荒唐至極,現在看向黑死帝的目光再也不是貪婪和殘忍,而是——恐懼。

  深可透骨的恐懼。

  對未知的、對不可理解的、對無法抵抗的力量的恐懼。

  不,仔細看看,黑死帝還是有一點改變的。一直凝定不動的他如今抬起了左手,手中托著一個白熾的球體一步步走出火海。這球體中充滿了暴躁的毀滅性能量,正是它把整個美國海軍嚇出了一身冷汗。但現在被黑死帝玉如的手指抓在手中,光球卻進不得退不得、無法爆炸也無法消失,只能乖乖的臣服。

  這一瞬間,風雲第一槍便渾身僵硬,後背上的冷汗滾滾而出,如同瀑布般嘩啦啦的向下流。他嘴角扭曲,聲音抽搐:「假的吧……這怎麼可能……【神】能和這樣的怪物對峙?別逗了,是假的吧,假的吧!!」

  若不是之前【神】披露了與黑死帝對峙的照片,他也不會這麼心急火燎的找上門來。在他看來,天榜前八與他之間不過一線之隔,而他又精擅超遠距離狙擊,黑死帝前進路線又是如此的簡單明朗,狙殺起來簡直不費功夫,所以才有今日的一槍。

  但現在看來,要嘛是天榜前八的人個個都是超乎想像的怪物,要嘛就是那個【神】當初不過是為了炒作、為了作秀才故意拍下的照片。想來只要【神】不攻擊黑死帝,黑死帝就不會理會任何人,所以那張照片完全就是狐假虎威、資訊詐騙。

  「他娘的【神】坑我!這次不死,我一定弄死那個王八孫子!」風雲第一槍打心底裏嘶聲嚎叫,但他已經沒有機會把這年頭說出口來了,因為黑死帝動了。

  黑死帝對這個開始觸及某個界限的光球似乎有了點興趣,眼中不再是完全的空無。就像當初雙子一發沖天拳轟他上天時一樣,他的雙眼有了一絲焦點。這一絲焦點並沒有落在光球上,光球還不足以讓他長期側目。這絲焦點,跨域了藍天大海,落在了二百公里外的孤島上,落在了風雲第一槍身上。

  二百公里以外的風雲第一槍卻仿佛被砍了一刀一樣的蹦了起來,他一聲尖叫,爆發了全部的速度開始逃命。

  右手唰的一下收起了巨型狙擊光炮,左手則從儲物空間中翻出一枚CD大小的晶瑩晶片。

  他是個很惜命的人,所以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其他那些準備都已毫無用處,只有手中這枚晶片可能救得了他。他如今由衷的希望天榜前八的人的確個個是怪物,因為他手中的這個壓箱底的保命技能便是來自於另一個天榜前八的超絕強者。

  這個最終手段很危險,但是他別無辦法。

  唰,隨著能量的灌注,那枚晶片猛然亮起了光芒。啪的一聲,晶片碎做萬千碎屑,這萬萬千千的碎屑懸浮在風雲第一槍的身周,無數瑰麗的線條在這些碎片之間彈射折射,勾勒出一個神秘而華麗的巨大法陣。

  隨著法陣的成型,包繞著風雲第一槍的整片空間立刻發生了翹曲。連光線都被扭曲了傳播的規律,以至於風雲第一槍如今看起來好像忽然被拉長。

  「啊————!!!」淒厲的嚎叫聲中,風雲第一槍被拉扯成了由一連串幻影組成的長麵條,被快速的吸進一個莫可名狀的奇點之內。那奇點處有一絲白濛濛的色澤,仿佛連通著未知的虛空。

  另外一邊,黑死帝也動了。

  他不緊不慢,不改步調,不因對方的逃遁而加快半分動作。他只是一邊如常的向前走著,一邊把五指輕輕一捏,就像捏麵團、橡皮泥,籃球大小的光團瞬間被捏成乒乓球大小。白玉般的指尖上豁然騰起一叢黑色的火苗,一千八百年的伴生與鎮壓之後,恐怖的濁氣也在他手中服服帖帖。

  黑火灼燒著光球,如同煉去雜質,耀眼的光輝立刻黯淡下來,變成了若有若無的黯淡色澤。

  接近透明的光球再也沒有一絲威勢,就像一個最普通的肥皂泡,仿佛輕輕一戳就會啪的一下消失。黑死帝手一甩,仿佛丟掉了一件垃圾,拂走了一隻蚊蟲。黯淡的「肥皂泡」瞬間消失,誰也沒看清它到底飛向哪裡。

  沒有波瀾,沒有聲光,沒有激蕩的海流和呼嘯的鳴音,沒有任何能夠被標注為「強」的表象,就像黑死帝本身一樣返璞歸真。

  而海島上,挪移大陣也走入了尾聲。銀色的槍形界痕熠熠生輝,如保護符一樣抵抗著來自虛空穿梭的致命壓力。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聲中,法陣爆發出奪目的強光,然後便如同塌縮一樣嗖的一下瞬間縮小,帶著風雲第一槍一起消失。

  某個深邃的空間維度中,唰的一下亮起了一團猛烈地光輝。風雲第一槍自光輝中滾落而出,渾身都是焦糊的青煙,可謂狼狽異常。但他反應迅速,剛一落地就如同一頭炸了毛的野獸一樣掏出最強的槍來猛然翻身而起。

  他瞪大了猩紅的眼睛四下掃視,用誇張的大槍左右瞄準,提防著一切敵人。但只見此處山明水秀、氣候宜人、氣息平和安全,頓覺心下稍安,然後又脫力的坐了下來。

  給他挪移法陣的那個人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這個法陣偉大的宛如神跡,能夠不通過魂洞直接將天選者送入異界,堪稱鬼神手段。但法陣還沒有研究透徹,到底會傳送到哪裡很不好說,很有可能會被傳送到時空的極深邃處。

  極深邃處有什麼?這個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他運氣不好,就會被扔進刀山火海、成群巨怪,甚至滿是濁氣的地方。通過法陣逃命宛如豪賭,但現在看來,他倒是賭贏了。

  附近,沒有危險的氣息,這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劫後餘生的感覺油然而生,一種壓抑不住的莫名狂喜噴薄欲出。他張嘴欲要狂笑,但卻忽然發覺身軀不對勁。

  不論他怎麼扯動嘴角、怎麼努力噴氣,喉嚨中竟然都發不出聲音來。

  怎麼回事?

  他努力低下頭,然後雙眼瞬間瞪大。只見自己的胸口處,有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空洞。卻不流血,平滑無比,前後透亮,空空如也。仿佛,那裡本就是一個肥皂泡,本就什麼都沒有,現在只是被啪的一下戳破了而已。

  噗通,臉色蒼白的風雲第一槍如同傾山一般的倒在地上。龐大的戰槍掉落身邊,曾經風雲第一的槍手,現在連握槍的力量都已經沒有了。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死了……】

  同樣噗通一下坐下的還有美軍的戰區司令,他臉色極其難看。雖然手中握著三個航母戰鬥群,但他現在只感到陣陣寒意止不住的湧上來。

  「總統先生,」戰區司令接了個電話,這個電話直通白宮:「是的,那些傢伙正在撤軍,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打起來,美利堅也沒有成為眾矢之的…………不,不,總統先生,這不代表我們萬事大吉。真實情況恰恰相反,」他看著遠方,雖然肉眼看不到,但他知道那正有一個黑袍帝者無可阻擋的不斷東行。

  以此人的速度,橫跨大洋又用的了多久呢?

  「我們恐怕有大麻煩了……」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0-14 20:41
911 虛空的記憶(上)

  中途島海域在太陽下打的一片火熱的時候,香港則正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海浪湧來又退去,嘩啦啦的浪湧聲不會擾人清夢,反而還帶著催眠般的靜謐感。同時,那小小的書房裏也是一樣的靜謐。

  關乎一切的大戰未必會打的驚天動地,更多時候則是於無聲處顯驚雷。若有若無的神光如同薄霧一般飄散在整個書房中,而神光籠罩中的三個人,已經深入了記憶的迷宮中,尋找那冥冥中的一線生機。

  整個海島上,沒有一人發聲打擾這一次的記憶之旅。

  精神世界中沒有大小,可以無限廣袤也可以不足寸尺。在這個世界中,心中所想就是色相,萬事萬物都因思而成。楊奇的冰湖就是他心中的精神世界,在他安寧而強大的精神中,回溯記憶如拈花拂柳、俯拾皆是,所以記憶化作普通的一花一草,他的精神世界才會是如此安寧的世外桃源。

  但對於蘇慕華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神秘、奇麗的,所以她的精神世界與兒子大為不同。

  她的精神世界,是一片廣袤的宇宙。

  這宇宙黑暗、深邃,有讓人望而卻步的神秘,但又帶著讓人顫慄的瑰麗。無窮的星雲比最美的天文奇景不差半分,這些似遠似近的星雲就是她的記憶,這些閃閃滅滅的星辰就是她的過往。而她的精神體則仿佛是天使、又像是鯤鵬,兩隻縹緲的翅膀承托著她飛躍長空、穿梭宇宙,瞬息間就是無窮光年。

  這要比任何幻想片更誇張、比任何虛擬現實更真實,她實在是被這景象弄的徹底呆住了。但她沒有呆太久,或許是三五分鐘,或許是一兩小時,她的心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我怎麼會在這裏?】

  這個念頭一起,扇動的雙翼立時停止。她不再漫無目的的遨遊,而是懸停虛空,皺著眉頭細細思索。然後,她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我怎麼會有一雙翅膀?】

  是啊,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怎麼會忽然長出一雙翅膀來穿梭太空呢?

  一想到這個,無窮問題就像打開了閥門一樣紛至遝來。

  【我是在幹什麼?】

  【這裏是哪裡?】

  【我什麼時候來的?】

  這些問題一波波湧來,最後湧上心頭的問題卻最關鍵。

  【我……我是誰?】

  對啊,我是誰啊,我是幹什麼的來著,這裏是、這裏是、這裏……是……皺著眉頭仔細思索片刻之後,蘇慕華忽然渾身一震,眼睛睜大,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蘇慕華!】

  「老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慕華扭頭向左看去,只見自己那一隻熾光閃閃的左翅膀眨眼間幻化成型,赫然是楊綺。楊綺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第一次來精神世界中,沒多大會兒就把自己找回來了,老媽你挺厲害的啊!」

  「阿姨很有天分。」「右翼份子」亓夢也化出真身,她們倆一直為蘇慕華保駕護航,但直到蘇慕華想起了一切,才能現身出來與她交流。

  每個人第一次來到精神世界中都會有迷失的過程,就連楊老師這種精神高手以及大師兄這種專業人士也不例外。在這個迷失的階段中,必然對很多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兩人就是呼喚千萬遍也未必能傳入蘇慕華的耳中。但只要蘇慕華一朝開悟,就像從迷夢中醒來,自然立刻就通曉前因後果,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那是,能生出我的老媽肯定不一樣啦。」楊綺自豪滿滿,然後看了看正好奇的看著上下左右的蘇慕華,忽然湊上來嘿嘿樂道:「老媽,你年輕的時候還真漂亮啊。」

  「啊?」蘇慕華正不明所以,楊綺隨手畫了個圈,畫出一面鏡子來。蘇慕華來不及奇怪,上下看了看自己,才發現在精神的世界中自己的形象要比物質世界中年輕很多。約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正是剛和楊謹結婚的時候。除了眉宇間的成熟風韻,外貌上看來,倒是和楊綺更像是姐妹了。

  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媽,在兒女面前忽然間變得這麼年輕,還是微微有些尷尬的。

  「精神的世界中是真正的相由心生,看來阿姨一直保持著年輕的心態,生活中肯定也情緒飽滿、活力十足。」亓夢趕緊給蘇慕華找了個臺階。

  蘇慕華也不是個矯情人,立刻放開了。保持年輕的心態有什麼不好的,咱就是這麼有活力怎麼地?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蘇慕華立刻肅穆道:「我該怎麼去感應慕瓊的記憶?」

  「不用著急,彈指一瞬間、心念已萬轉,有我和小夢夢護駕,這裡面的時間要比外面長的多。」楊綺決定穩紮穩打:「先從適應環境開始吧。」

  「好。」蘇慕華也明白欲速則不達,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精神世界,這世界的表象中就能看出些端倪。正是因為她對這裏的陌生、好奇、與不可避免的畏懼,才使得她的精神世界呈現出黑暗宇宙的相貌。這樣的狀態,並不適合立刻開始幹正事。

  楊綺拿出了經驗,開始一點點指導蘇慕華適應這裏。而蘇慕華悟性相當不錯,很快就能基本掌握要領。而消除了對這裏的恐懼心之後,星雲宇宙立時發生了變化。無邊的宇宙飛速塌縮、旋轉,無數瑰麗的星雲糾纏、凝聚。黑暗的深邃虛無大片大片的消退,光彩奪目的星屑則凝為一處,最後變成了一朵巨大的蓮花。

  這蓮花生足萬瓣,花瓣層層疊疊大若島嶼。每一片花瓣中都是一段記憶,隨著心思的變化,這蓮花也變幻不定、美麗萬端。而三人的精神體懸在蓮花上方,就像飛在蓮花上的細菌。看著下面這巨大的蓮花,還真是歎為觀止。

  「這些就是……我的記憶?」蘇慕瓊自己是最受震動的,她仔細盯著那朵花,有些不可置信但又有些明悟道:「這不僅是我的記憶,還是我的……所有心靈。」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亓夢不失時機的送上了讚美之詞:「阿姨,你的精神世界很美麗。」

  「喲,這文拽的恰到好處啊,比我強行背詩詞的水準可高多了。不過,今兒這只可遠的蓮花,咱必須得褻玩褻玩了。」楊綺拉起蘇慕華:「出發吧老媽——呃,看你這年輕樣,叫老媽不大合適啊……要不叫你『小媽』?」

  「什麼『小媽』,淨瞎胡鬧,再沒個正形我可就要『棍棒底下出孝子』了。」蘇慕華隨手一抓,竟然還真的從虛無中抓出一把雞毛撣子來,看來她學的真是迅速。

  看著下面的蓮花,她深吸一口氣凝了凝神,然後率先化作一道光衝向了蓮花的花心:「你們倆跟緊了,別被我甩掉了啊!」

  「放心吧阿姨。」「您就美美的大膽的往前走就行嘞!」

  流光如劍,眨眼間貫穿了花心。一花一世界,三人沿著花莖一路向下,一路奔向記憶的更深處、更原初處。

  無窮的記憶從眼前掠過,每一點每一滴都歷歷在目。若是在穿梭的過程中稍稍駐足凝望,便會立刻被拽入到時光的深處,身臨其境的重新再感受一遍過去發生的事。但蘇慕華一路心無旁騖,毫不停留的全力下行。

  她和蘇慕瓊宛如一對雙生花,只要先摸到互相糾纏的根源處,就自然能夠順理成章的找到另一朵。

  她很快就找到了。

  跳過中間所有無所謂的過程,她一下子就回到了人之初之時。精神體不再前進,在此駐足。當蘇慕華細細凝望時,三個人便一起被拉入了那段時光中。

  ………………

  1962年4月,春光燦爛,草長鶯飛,這裏是一個平靜、祥和、富足的小村。

  楊綺一個恍惚間,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處小院裏。如果她自己不曾夢海拾遺的話,她會對這處院落非常陌生。但現在楊綺則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還是這個樣子,和記憶中區別不大。」

  這就是姥爺家的小院,楊奇小的時候曾來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在楊奇兩歲多還不記事的時候,這個院子就已經拆除翻蓋成後來的磚牆院了。但在「當下」,這裏還是那熟悉的土院牆、土院落。

  1962年,這是一個距離楊綺太過遙遠的年代,正是三年大躍進剛剛過去的時候。從1959年到1961年,因為犧牲農業發展工業的政策,導致了餓殍千里的大躍進。大躍進的年代是一個悲慘的年代,病死餓死的人數不勝數,全國上下都是一片愁雲慘霧。但這個避世的小山村,受到的影響倒是要小一些。

  楊綺在這個村子裏隨意的走了走,沒有發現老媽和亓夢的精神體,她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老媽的回憶中,類似於進了副本。不出這個副本的話,她是遇不到其他人了。

  但這個副本到底有多長、多仔細,卻是由老媽自己所控制的。

  想來因為這是老媽第一次回溯如此初始的記憶,回到如此熟悉的故鄉,所以回憶的格外用心、駐足的格外的久。

  楊綺在這小山村中肆意漫步,如同不染塵世的精靈。她看到了打穀場,看到了黃泥崗,看到了村前的大喇叭和村後的水車,看到了田裏的大黃牛和圈裏的小山羊,這些她都很熟悉。

  她看到了村民們拿著茅草織網,再把黃泥糊在茅草上,最後挑出當時非常流行的黃泥屋牆來。這個過程她倒是第一次見,很是新奇。

  當然,少不了的,還看到了姥姥和姥爺。

  姥姥姥爺那個時候是如此年輕,讓楊綺倍感新奇。姥姥是遠近一朵花,是村裏著名的織女、巧女。而姥爺身在部隊,更是極其光榮的職業。端的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她看到每當姥爺休假回家,總有一大群孩子咋咋呼呼的奔出來圍著他。一來可以好好瞧瞧那身帥氣的軍裝,流著哈喇子羡慕的不要不要的。二來姥爺也總會大方拿出幾枚毛主席紀念章,人人有份誰都別搶。在這個時候,那可是頂呱呱的好寶貝,別說小孩,大人都喜歡。所以弄得每次姥爺回家,村裏的小毛孩們都跟過大年似的歡天喜地的。

  楊綺看著這一切,不由自主帶上了溫暖的笑容。她想,與她同步回憶一切的老媽,現在應該也是如她一般微笑,如她一般感歎:「姥爺這年輕的時候真是夠帥的,濃眉大眼牙亮白,比唐國強年輕時也是一點不差,看來我們家長得好這真是基因遺傳的問題。」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看到了一對雙生姐妹花。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0-20 17:00
912 虛空的記憶(中)

  隨著大躍進年代的過去,新生兒出生率回升,1962年前後出生的孩子特別多。隨著新生命的紛紛降臨,這個山村也從悲慘的氣氛中解脫出來,開始有了生機與活力。

  而這對小姐妹,也就在1962年那個草長鶯飛的四月出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在那個靜謐的山村中,這對姐妹花就出生在山花爛漫的時節。當她們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除了彼此,就是這個美麗的、燦爛的、姹紫嫣紅的世界。

  幼時的記憶總是美妙而充滿奇趣,所以身在蘇慕華的記憶之中,楊綺也不停的感受到來自整個回憶世界的情緒。那些好奇的、充滿探索欲的、充滿活力的情緒一波波湧來,讓楊綺感同身受,整個心靈也為之感染,變得活潑靈動充滿天真童趣和無限可能。

  這是真正的赤子之心。

  蘇慕華對幼時的回憶忽快忽慢,跳躍性很強,楊綺也跟隨著她的視角回顧著美妙的童年生活。

  從出生的第一天起,這對姐妹花就成了全家的寶貝。

  在那個極端重男輕女的時代,街坊鄰居對雙生姐妹花的出生不置可否,更有甚者認為養兩個閨女是個拖累、是個麻煩事。畢竟大躍進餘威猶在,人們首要考慮的是吃飽飯的生存問題。可姥爺卻從來沒有因為沒有生個兒子而愁眉不展,反而每次回家都興高采烈。

  對他來說,一口氣出兩個閨女,絕對是天大的喜事。每天都抱了這個抱那個,一手一個扛在肩上,左看看右看看,笑的合不攏嘴。小姐妹的吃穿用度等等一切,也都盡力按照那個時代的最高標準準備,姥爺的確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了兩個女兒身上。

  一口氣出來倆漂亮女兒,這可是每一個女兒控的夢中天堂啊有沒有!!

  咳咳,算了,不編排姥爺他老人家了,接著說正事。姥姥姥爺自從有了兩個女兒之後,生活一直充滿了陽光。在姥爺姥姥無微不至的關愛之下,姐妹花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也是充滿陽光和溫暖的。當然,這夫妻倆在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也遇到了甜蜜的煩惱——那就是分不清楚誰是誰。

  倆女兒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憑肉眼根本分不出來!

  於是,兩姐妹經歷了一段「不知道誰叫哪個名字」、「不知道誰大誰小誰是姐誰是妹」「不知道滿床亂爬的兩個娃娃中,到底是哪個剛剛洗了澡」的日子。直到兩姐妹稍稍長大、頭髮漸多,姥姥靈機一動給兩姐妹梳了不同的髮型,這才能夠輕鬆區分。

  「辮子往左歪的就是慕瓊,辮子往右歪的就是慕華。」沒錯,姥姥就是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給兩人安排了身份,而兩人的名字從此才基本確定下來。

  明確了你我的姓名,這是萌生自我意識和分清他我之別的開始,但兩姐妹卻依然如同一人。她們形影不離,去哪裡、幹什麼,都是一起。從繈褓中就顯現出她們的性格略有不同,慕瓊更加文靜、慕華更加活潑,但這一點不同完全沒有影響兩人的關係。

  村頭每一道溝、村尾每一道坎,屋前屋後的大棗樹、道左道右的野鳥窩,都少不了兩人的影子。

  時光飛逝,那兩對走起路來滴滴答答搖搖擺擺的小腳丫漸漸開始穩當、有力,姐妹花慢慢長大。隨著眉眼漸開、齒齡漸長,村裏同一批成長的孩子們慢慢有了美醜觀念。那個時候起,全村男孩們、女孩們,才忽然間有了一個巨大的發現——粑粑麻麻,那兩個小丫頭怎麼和我們畫風不一樣啊!為什麼覺得她們的畫風好華麗,我自己的畫風好拙劣呐?

  面對這個問題,粑粑麻麻們只能摸著孩子的頭嘆氣道——孩子,其實吧,粑粑麻麻小的時候也向耶耶奈奈們問過同樣的問題。但這個問題,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二十多年了,他們家的畫風,從來都和咱們不一樣。你們只要記得,以後努力種地幹活,討一個回來當老婆就行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稚童也有美醜之心。但隨著年齡的不同、心態的不同,愛美的表現方式也自然不同。對於野地裏長大的野小子們來說,看到兩個如此漂亮的姐妹花,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會像成年人那樣去搭訕,反而是去欺負。

  沒錯,就是在各種時間地點,用各種無傷大雅的辦法,變著法子的欺負兩姐妹,以達到引起其注意力之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他們顯然挑錯了對手。

  這兩姐妹掏鳥蛋、爬牆頭,麻利程度完全不輸男童。

  這兩姐妹編花籃、翻花繩,心靈手巧冠絕全村女童。

  年齡再稍稍長大一點之後,她們上山探險、下河撈魚、抓野雞、捕螞蚱、摟草打兔子,樣樣精通。全村男童頓時斯巴達了,有一種在PVP時本想在小號面前裝裝逼,結果一腦袋撞上了氪金高級VIP的感覺。

  兩姐妹不僅在頑童遊戲的方面能力過人,而且在真正面對危機的時候也同樣膽識不凡。蘇慕華對這一件事的記憶很深刻,所以楊綺很清楚的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是在1966年的三月份,雖然春寒料峭,但已經萬物復蘇。山民靠山吃山,但山上不僅有豐富的物產,也有各種潛在的危機。

  這一天,村裏的孩子們一起去山上玩耍。已經四歲大的孩子們正是膽大包天的時候,他們急於登高、探險、向周圍的所有人證明自己,所以富有強大的冒險精神。本來他們不會遠離山村,但這一次,他們一合計,就決定向老林子裏進發。

  然後,就遇到事兒了。

  這事兒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們遇到蛇了。

  蛇不多,就一條。

  但卻很嚇人,因為這是條蛇。

  凡是說自己不怕蛇的人,大多是沒怎麼見過蛇,至少沒有在自由的、開闊的地方與蛇狹路相逢過的人。這條蛇通體碧綠,藏在草叢裏極難發現,孩子們自然也沒有發現。它從草叢中遊了出來,體量頗輕的它甚至可以遊弋在草尖上。然後,穿著花棉褲的小胖一腳淌過去,就把蛇掛在了褲子上。

  當時當場,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考慮過這是不是毒蛇的事兒,僅僅因為它是一條蛇,就已經夠孩子們驚恐的了。

  至於小胖?當這條蛇嘶嘶的吐著信子纏著他的腿一路往他的開襠褲裏鑽的時候,當冰涼的蛇皮摩擦過他的吉吉和蛋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當場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一瞬間,孩子們全都跑了,嗷嗷大叫著回家找大人去了,留下小胖一個人在那裡動也不敢動的嚎啕大哭。

  只有兩姐妹沒走。

  姥爺姥姥平時教育的好,加上兩姐妹本身靈氣兒逼人,她們很勇敢,而且很有點子。

  小小慕瓊首先穩住了小胖,讓他不要緊張,也不要亂動。在小小慕瓊溫柔的聲音中,小胖果然停止了嚎哭,只是嚇得哆哆嗦嗦的有點站不住。小小慕華則讓小胖把衣服脫了,蛇藏在衣服裡面肯定是誰都沒轍的。小胖怕的渾身僵硬根本不敢動,小小慕華則卷起袖子來親自動手,又輕又快,三兩下就把小胖扒了個精光。

  看著小小慕華那俐落勁兒,楊綺不由感歎:「看來老媽從小就有當大夫的潛質,手快心狠啊。」

  衣服一脫,蛇便露了出來。只見這條草綠色的青蛇盤在小胖的腰上,正嘶嘶的吐著信子。小胖又嚇又冷哆哆嗦嗦,兩姐妹繞著研究半天忽然有了想法。

  春寒料峭,山中三月天更是冷颼颼的。蛇本來不應該往人身上鑽,但現在涼風陣陣,它應該是怕冷才會盤到小胖腰上。既然怕冷,那就繼續來點涼的不就結了?兩姐妹一合計,立刻想到了好主意。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溪水都是山上流下來的雪水,正適合趕跑這條蛇。

  看著兩姐妹湊腦袋嘀嘀咕咕的樣子,楊綺又是好笑又是牙疼。好笑的是她們倆倒是聰明,尤其是小小慕瓊更伶俐,知道用低溫對付剛剛冬眠完的變溫動物。但牙疼的是這倆小傢伙沒輕沒重的,而且似乎都有點腹黑,這小胖子恐怕得受點苦了。

  果不其然,結果完全沒有出乎楊綺的預料。

  行動力十足的小小慕華顛顛的拿著小胖子的棉褲就奔了出去,找到小溪往冷水裏一摁,自己先凍的打了個哆嗦。但救人要緊,她也沒顧得上喊涼,帶著水棉褲就一路小跑奔了回來。冷水本來就冰,冷冷的山風再一吹,那真叫個冰爽無比。小小慕華生性果決,她二話沒說連個招呼都不打,嘩啦一下就把冰水潑到了小胖身上。末了還擰毛巾似的當頭給小胖擠了擠,又擰出半斤給來了個淋浴。

  小胖當場就嗷的一嗓子整個人一蹦三尺高,一聲怪叫傳出老遠。然後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哭著喊著光著屁股就一路跑下山去。但那條碧綠色的蛇倒是被冰水沖了下來,泡在涼水裏暈頭轉向找不著北。這一次不論如何,倒是保了小胖一條小命。

  事情的結尾,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慕華抓著青蛇回到了山村,耀武揚威的在所有孩子面前轉了一圈。她完全不怕這種東西,拿在手裏還敢當鞭子甩,耍起來那叫一個虎虎生風,把所有小孩都看的又羡慕、又畏懼。這一齣讓兩姐妹大大的漲了面子,小毛孩子們從此再也不敢找麻煩,一切唯她二人馬首是瞻。

  這個三月,姐妹倆當上了村裏的孩子王,一時間神氣無比、風頭無兩,童年生活可謂是走到了巔峰。

  可也是在這一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忽然間戛然而止——1966年5月16日,文化大革命開始。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0-26 01:06
913 虛空的記憶(下)

  那是一段讓很多人三緘其口的歲月,是一個只要付諸筆端就可能被和諧的名稱。楊綺清楚地記得,在楊老師上小學的時候,某一日作文課上無意間使用了「大字報」這個辭彙,然後竟然被語文老師叫到辦公室裏語重心長的教育了一頓。語文老師說,「大字報」是「那個年代」的辭彙,現在還是不要用了。

  看,僅僅是沾個邊的普通詞語,就已經讓人諱莫如深。

  而一切的三緘其口、一切的諱莫如深,都是因為那是一場牽扯到政治因素的內亂。

  文化大革命,十年文革、十年浩劫,又稱之為十年動亂。那是一個混亂的年代,是一個狂熱的年代,是一個只要挑起了「集體」的大旗、冠以了「革命」的名字,就可以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徹底淩駕個人自由和個人意志的年代。

  那是對「集體主義」最犀利入骨的嘲諷,所謂的集體綁架了法律、綁架了道德、綁架了人性、綁架了利益,綁架了整個社會。如果整個集體都瘋了,那麼集體主義的所謂「必然的、絕對的優越性」,也就成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十年文革就是一個大笑話,但這個笑話並不好笑。人才、科學、文化、傳統,整個新中國蒙受了無可計數的損失。多少有識之士被困死牛棚,多少貴重古籍被付之一炬,多少文物遺跡被砸爛搗毀,多少科學成果被斥做垃圾。

  家國天下,此處不提宏觀大事,就單單從最小的家庭說起。文革時期釀成的家庭慘劇,簡直數不勝數。其最讓人心寒的,並不是吃什麼苦受什麼罪,而是一種叫做「劃清界限」的大規模行為。

  夫妻之間劃清界限,兄弟之間劃清界限,青梅竹馬劃清界限,恩師弟子劃清界限——不僅要劃清界限,還得「大義滅親」!在批鬥的時候,那些被擁上高臺接受「審判」的「反革命分子」是要挨揍的。而為了表示界限的確劃清了,那些劃界限的人往往是第一個站起來隸屬罪狀的人,第一個拿起石塊砸過去的人。

  曾經越是親密,在隸屬罪狀時就越是癲亂瘋狂、口沫四濺。曾經越是親密,此時越是砸的狠、砸的重、下得了死手。

  一道冷漠的、瘋癲的、愚昧的、血腥的界線,就這麼劃在了新中國歷史上。從1966年,一口氣劃了十年。而這濃濃一筆的飛末留白更是長長地拖拽著,淋漓的迸濺著,即便到今日也還留有餘音。

  而在眼前這個正在延伸變化的記憶的世界中,姥爺與姥姥之間,就被要求過要劃清界限。

  原因很簡單,姥姥的「成分」不好。

  她被劃分為「地主」。

  其實她的土地一丁點也不比別人多,吃的喝的也不比別人好,過的日子也一樣艱苦樸素。她往上數祖宗八代也沒出過一個地主,正是徹頭徹尾的貧下中農——但那個時代不管這些,一切都是集體說了算。

  革命的紅旗一揮,牛鬼蛇神紛紛現形。濃眉大眼的革命衛士們掐指一算,能批鬥的都批鬥完了,但革命工作不能停、革命火焰不能滅,上面下了指標:革命任何時候都得鬥!所以衛士們手搭涼棚睜開火眼金睛一瞧,呔,就你了!

  誰讓你是從遙遠的地方嫁過來的,成分根本沒辦法確認證實。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難道你還能回老家開證明不成,任何抗辯都是無用的垂死掙扎。你畫風不一樣,你就是地主婆,你就是走資派你就是罪大惡極,你、就、該、死!

  走資派壞分子的認罪書,給我簽了,手印兒給我牢牢地摁上!

  家裏的走資派資產,給我沒收了!這把椅子搬去生產隊,那張桌子拿去給支書,這個水壺我自己提走了。毛主席說過,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革命就必須革徹底,什麼都不能留下!

  這邊的走資派糧食,給我收繳了!那邊的走資派書籍,給我燒毀了!娘的不搜不知道,竟然還養花?這是大大的資本主義走資派啊,統統砸了、搗了、燒毀了!

  哭?你還敢哭?你因為什麼而哭?啊?是不是因為那些被搗毀收繳的走資派物資!看來你是死不悔改啊,真的得被好好地改造改造才行了。來人啊,先把這個地主婆拉出去栓起來,不抄完一百遍毛主席語錄就別想解開!

  喲,這兒還有兩個女娃娃?這女娃娃,從成分上來說,也是地主吧——啊呀呀,敢踢我?!這倆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敢踢我?!怎麼滴,還敢反了天了,小兔崽子雜種玩意兒,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蘇慕華對這一段時光的記憶又混亂、又清晰。既想像一場噩夢一樣去否定它,去無視它,去遺忘它。但又像一段刻骨銘心的傷疤,火辣辣的刻在那裡,想無視都沒有辦法。

  「革命小將」們中不乏真的為了革命理想腦子一熱就上頭的小毛孩子,但更多的則是裹夾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刁民地痞、無法無天的混混流氓。生產隊幹活的時候不見他們出功出力,世道一亂立刻精神抖擻的跳出來攪風攪雨。

  什麼時候都不缺這樣的人。

  楊綺快氣炸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革命小將」們如同土匪一樣踹門而入、大叫大嚷,將一場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強加在了母女三人頭上。記憶的世界裏,她就是手段通天也毫無用處。時光如同磁帶,已經將一切刻錄。而楊綺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聽著、見證著——她所不知道的、這個家庭曾經遭受的一切苦難。

  不,或許她還能做一件事,就是把每一個刁民地痞的臉都深深的記下來。

  這些人以為用一句「那是時代的悲劇」、「一切都是時代的錯」就能揭過一切?以為時間久了,做過的惡就不會被追究?哪有那麼容易!

  楊綺把牙齒咬的咯咯響,眼睛裏能噴出火來。竟然膽敢捆我姥姥打我媽?一從回憶世界中退出去,寡人就立刻派人把這些王八孫子找出來。天涯海角,沒死的一個都跑不了!

  你們不是喜歡捆人嗎?老子要把你們一個個的都捆住雙腳,倒拖著在跑馬場上跑整十圈,少一米我都不姓楊!你們不是喜歡抄書嗎?老子要把你們吊起來泡冰水裏,罰抄四書五經五百遍,一個字抄的不端正都給我重來。

  比惡?你們這些業餘的狗東西比得了我?!

  楊綺這邊乾發火,那邊記憶之中的姥爺已經回到了家鄉。楊綺的火爆脾氣遺傳自老媽,而老媽的火爆脾氣則是遺傳自姥爺。從軍的他常年在外,隔三差五才能回來一趟,每一次回家都是大喜事,但這次一回來卻震撼了全村。楊綺是沒轍了,只能在事後找找後賬。但那個時候的姥爺卻是個當場就報仇、當場就拼命的猛人。

  一聽說姥爺回家,革命小將們在村口就堵住了姥爺,嚷嚷著讓他與地主婆劃清界限。姥爺一開始尚且不明所以,但想明白之後當場就翻了臉。一把推開眾人奔回家一看,家中妻女淒淒慘慘,青鼻子腫眼遍體鱗傷。楊綺眼睜睜看著姥爺的臉騰的一下子變得赤紅赤紅的,就像一捆轟然炸裂的高爆炸藥包。

  姥爺當時一轉身就往外走,姥姥卻撲上去拉住了他。姥姥身上有著逆來順受的性情,是當時農村婦女的典型。但姥爺去意甚絕,拉開了姥姥的手,然後抖擻精神去了生產隊。他翻身進了生產隊倉庫,肩上扛了一隻鐵錘、腰間別了一把菜刀,然後氣勢洶洶去了大院。

  在無數村民的圍觀中,姥爺嘭的一腳踹開了大院的門,也不說話,雙眼通紅掂著鐵錘就衝了進去。後面的事情,想來老媽和老姨也沒有親見,所以記憶的世界中看不到大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驚慌的叫喊、憤怒的呵斥,以及「殺人啦!殺人啦!當兵的殺人啦!」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山村。

  有人滿頭是血的從大院裏滾出來,有人嗷嗷大叫的拿著傢伙衝進去。有人瘋狂的跑過來想抓住母女三人當人質,但村民中終究是還有善良之輩,看不過眼的村民瞪著眼呵斥著把那些地痞擋了回去。

  最後的一幕,是姥爺拉著那個領頭去家裏找麻煩的傢伙從大院裏走了出來。姥爺如同拖拽著一隻待宰的雞鴨一樣,抓著頭髮、撕著頭皮,將他一路從大院抓到了村頭大磨碾上。領頭的一路在地上掙扎嚎叫,但又哪裡是姥爺的對手。

  嘭,姥爺起腳將他踩在了碾磨臺上,就像把死囚踹倒在了斷頭臺。

  唰,姥爺高高的舉起菜刀,刀鋒上有鮮血滴答流下,滴在領頭的腮幫上,讓他大喊大叫驚恐萬狀。這不停求饒討饒賭咒發誓的卑微表情裏,哪裡還有一絲高高在上的大義凜然。

  「懷恩!!」姥姥一聲尖叫。

  哢嚓,這一刀劈了下去。

  「啊——!」領頭的一聲慘叫……

  最終,那個領頭的並沒有死,姥爺那殺氣騰騰的一刀在終究還是偏了偏,砍在了石板上,剁掉了他一隻耳朵。
 PS:我看了快1小時文革 百度.感覺***填如(走資派)還行.如有正確內文還請給我消息.謝謝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1 17:31
914 虛空的記憶(續)

  再後來,姥爺被嚴肅處理了。沒有人知道姥爺到底在哪個部隊裡、到底在幹什麼,但那只是因為村民見識有限,而不代表姥爺本身不顯赫。毫無疑問,姥爺當初在部隊裡本應該前程遠大,但這一次處理卻斷送了他大半的從軍前程——至少理論上應該是這個樣子。

  而實際上,處理意見很快下達了:罰姥爺在家思過半年,不得去連隊報到——楊綺忽然覺得姥爺跟的那個首長真的很夠意思,明擺著是在袒護姥爺、庇護這個家庭。不知道那個首長到底是誰,如果尚在人世,應該報答一下。

  這半年中,姥爺坐鎮家裡,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如同擎天柱一般撐起了一片清朗的天空。不僅如此,姥爺和姥姥努力了一下,竟然又懷上了一個,想來這便是舅舅的由來了。

  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文革的時間卻足足十年。不論再怎麼不捨,姥爺又回部隊報到了,村裡還是只剩下母女三人。不過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裡,說到底與外界的聯繫很稀疏。紅色的革命在全國燃起了瘋狂的火,這個小山村裡的革命衛士卻只能通過收音機收到點滴消息,並不能真的取得什麼力量上的支援。

  那些忙著鬧革命的「大人物」們,沒工夫理會這麼個犄角旮旯。

  所以,一個敢動刀子剁人耳朵的姥爺,成了全村革命衛士都惹不起的活閻王。一隻耳教訓在前,姥爺餘威猶在,即便他人走了,也很少有人敢直接對這母女三人下手。

  但是來明的不行就來陰的,大人不敢上就鼓動著小孩上。生產隊裡對姥姥的排擠與壓迫無處不在,原本是孩子王的兩姐妹也一下子孩孩喊打。畢竟能夠為王者必然與眾不同,而與眾不同者卻常常遊走在被憎惡與被崇拜的邊際線上。時代的大手在後面輕輕一推,快樂的生活便似乎一去不復返,記憶的色彩一下子變得無比晦澀。

  但自古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熬過了最嚴酷的寒冬,才能擁有最燦爛的春光。就是在這樣的逆境中,鍛煉了兩人堅韌不拔的性格品質,養成了兩人迎難而上的意志氣概。這十年是浩劫的十年,也是成長的十年。十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再大的浩劫也總會過去。時光飛逝、一晃而過,一家人的生活也從最一開始的極度困窘,慢慢緩了過來。

  1976年,第十個年頭,文化大革命進入了尾聲,革命熱情消退。瘋狂的人們從混亂的迷夢中漸漸醒了過來,曾經鼓吹的那些思潮、主義,其影響力在慢慢減弱。理智在漸漸回歸,滿目瘡痍的國家需要回到正軌。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大事。

  1月8日,周恩來總理逝世。

  7月6日,朱德總司令逝世。

  7月28日,唐山大地震,二十四萬人死亡,十六萬人受傷。

  9月9日,毛澤東主席逝世,享年八十三歲。

  10月6日,逮捕「四人幫」。同月21日,150萬人舉行遊行,慶祝粉碎四人幫。

  持續了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到此,結束。

  1976年,多災多難的一年,風雲變幻的一年,國運轉折的一年。

  1976年,兩姐妹則都出落的亭亭玉立,學習優異,性情正直。舅舅長成了半大小子,刨地割草,農活幹的順手,學習也沒落下。姥爺事業蒸蒸日上,日漸受到重用提拔。姥姥生活平穩,把家庭照顧的得心應手。家裡的經濟狀況也在改善,雖然養著兩女一男三個孩子,但財政上並不吃緊。

  隨著交通條件的改善,山村從徹底的封閉落後,變得開始能夠與外界溝通交流。

  時不時的姥姥會帶著孩子們去鎮上趕集、逛廟會,見識新奇有趣的玩意兒,買些美味稀罕的食品。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一切都在預示著這個家庭將回歸溫暖。記憶世界中的色調重新變得豐富多彩,說明老媽在這個時間的心情也是雀躍的。

  但,同樣是在1976年,一道突如其來晴天霹靂轟然斬下——蘇慕瓊,不見了。

  1976年四月。

  還是四月,依然是四月。

  那一日,春光燦爛,陽光明媚。那一日,風和日麗,萬里無雲。那一日,陰雲散盡,旭日東昇。那一日,家家戶戶從長期的料峭春寒中緩過神來,紛紛抱著被子出來晾曬一整個冬天積攢的疲乏。那一日,男男女女從長期的精神壓抑中緩過神來,開始迎接即將結束的後文革時代。

  陽光總在風雨後,大風大浪即將平息,好日子即將到來,每個人都隱約有這種感應。所以那一日便打心底裏帶上躍動的笑容,穿上新衣服去趕集、逛廟會。

  那一日,怎麼看都是個好日子,怎麼看都一點問題都沒有。

  姥姥帶著老媽,老媽拉著舅舅,舅舅啃著窩窩頭。三口人與蘇慕瓊揮別,坐著村尾劉大伯的驢車晃晃蕩蕩的趕往縣城。「我給你帶吃頭(老方言,意思近似「零食」)。」楊綺看到老媽與阿姨作別時隱秘的眨了眨眼,悄悄道:「你就在家好好寫作業,等我回來抄你的。」

  不管老媽想不想承認,楊綺都發現了,在學術上,阿姨向來是比老媽勤快些,成績自然也更優異。

  然後,一切如同老爹所述一般的發生了。趕集中的老媽忽然暈倒,姥姥六神無主,回到家後阿姨已經行踪杳然,再無音訊,老爹當初描述的很準確。

  ——但這不是重點。

  來自蘇慕華的記憶如此的清晰,以至於這記憶的世界中,那縣城、那廟會,都纖毫畢現完美無瑕,彷彿真正存在的世界。可是,自三人轉身離家的那一刻起,自蘇慕瓊微笑著送走三人之後走回家門那一刻起,那扇熟悉的大門之內,就成為了混沌的盲區。

  因為蘇慕華並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過什麼,所以不論楊綺怎麼去觀測,均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連帶著整個小山村,都籠罩在掩蓋一切的記憶迷霧中。

  於是——

  【倒回,向前倒回,倒退回去!】

  一個意志出現在這個記憶的世界中,那是蘇慕華的意志,也是楊綺和亓夢的意志,是三人共同的意志。對記憶的世界來說,這就是神的旨意。然後這記憶的世界就像一個電視劇,在三人奮力的撥動中,時間軸開始逆轉。

  前進的人開始後退,飛起的鳥重新落回。一大片飄散的飛絮逆向重聚,在花莖上重新凝聚成蒲公英的模樣。一切都在倒流,一切都在重來。精神力大量的消耗,記憶的世界改天換地,重新回到了作別的那一刻。

  「我給你帶吃頭,你就在家好好寫作業,等我回來抄你的。」還是那個場景,還是同樣的事情,發生過的事情不可更改——但是,卻可以通過神秘的手段,獲取從前所不知道的信息。

  三人再一次那樣離去了,毛驢脖頸下的鈴鐺叮噹作響,揮動的鞭花聲悠揚悅耳。楊綺看著十多歲的阿姨轉身走回老屋,她自己則如同一根釘子一樣寸步不離的站在老屋門口,期待著某個神奇的變化。

  「加油啊老媽,加油!」楊綺握緊拳頭,心中為老媽加油鼓勁。但在阿姨邁入門檻的那一剎那,記憶的迷霧重新湧來,包圍了整個小村莊,讓這村莊剎那間如同寂靜嶺一般遍佈著迷失的暗影。

  依然不行。

  那就繼續重來!

  【倒回!】

  再一次——不行。

  【再倒回!】

  還是——不行。

  【重新再來一遍!】

  已經不再去計較精神上的壓力,也不再理會意志上的疲乏。每一次倒檔重來,都會對三人的精神海造成巨大的衝擊。孫悟空尚且不能帶著唐僧騰雲駕霧直上西天,蘇慕華畢竟是個普通凡人,即便是女王與女神聯手也倍感疲勞。

  但三人誰都沒有叫停,這不僅僅是憑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胸中氣在死撐,更有一種冥冥的感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一次,必須成功!

  三人讀檔、再讀檔,如同一個瘋狂使出SL大法去推一個怎麼都推不過去的BOSS的遊戲宅。不僅僅是回溯到那特定的一日,甚至還多次徹底推倒重來,一次又一次的去重新經歷整個幼年人生。精神的世界瞬息萬年,無法用時間來衡量。但即便是楊綺,也不由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中感到疲憊。

  但蘇慕華沒有放棄。

  這是唯一的辦法,去尋找自己的妹妹、去拯救自己的外甥的,唯一的辦法。

  物質世界裡,海風輕拂,滴滴、噠噠,鐘錶的秒針在錶盤上撥動著,帶著催眠般的節奏。大廳裡,楊謹緊張而肅穆的抱著胸,靜靜地走過去、又走回來。

  他不知道,他每一下舉步、落步、看手錶時,精神的世界中都會重新經歷一次枯榮輪轉。

  他不知道,滴滴答答的秒針每走動一下,就會極限拉伸成記憶世界中接近十年的光陰。

  但他知道,這一次的精神之旅一定有莫測的凶險。所以他面容肅然,不經意的抬頭與站在角落裡的潮叔對視一眼,兩人均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與自己類似的表情。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4 21:27
915 虛空的記憶(完)

  與精神力的總量無關,只有真正靈性圓覺的人間聖者才能非空非寂的包容光陰的洗禮。任何達不到內覺自身境界的人,都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倒檔中,忘記情緒、忘記現實、忘記回憶與真實的區分、忘記自己到底是誰。蘇慕華生性義烈所以一次一次不停不歇,但這般不回頭的決絕行為,即便有兩位聖者護駕也依然充滿風險。

  不過,這樣的義烈並非毫無意義。當楊謹走過一圈,舉步落腳走回到自己原位的時候,咚,腳掌落地,震動產生聲音,聲波急速擴散時,記憶的世界中卻將這一切拉伸到幾乎停滯,而回憶本身也開始發生變化。

  回憶本不會變,除非,多了什麼。

  記憶的世界,在擴展。

  在那小山村中,楊綺只能看到蘇慕華曾經看到的,只能去蘇慕華曾經去過的地方。如果記憶的主角去了村頭玩耍,那麼楊綺即便走向村尾,也只能看到一個遍佈著記憶迷霧的黑白照片一般的幽暗區域。實話說,這樣的幽暗區域看上去很恐怖。不論試多少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但現在,不同了。

  在雙胞胎姐妹分開行動的時候,本應幽暗迷幻的區域,卻漸漸開始拂去迷霧。楊綺跟隨著蘇慕瓊的身影,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雖然模糊的如同霧裡看花,但楊綺卻瞪大了眼睛,差點歡呼出來:「有戲,這次有戲,真的有戲啊!」

  時間在演進,由蘇慕瓊視角帶來的記憶世界漸漸清晰,看來老媽漸漸抓到了訣竅。終於,1976年四月,還是那個四月,還是那一天。

  「我給你帶吃頭,你就在家好好寫作業,等我回來抄你的。」

  楊綺第十六次的看到了這個場景,第十六次的看到了這一次分別。對於姥姥、老媽、舅舅來說,這一次分別後就與阿姨再未相見。不過是在普通的日子普通的揮了揮手,誰曾想竟然天人永絕。這是多麼震驚而心痛的事情,所以記得尤其清楚,尤其深刻。

  第十六次,記憶的世界忽然停止住了,如同被按了暫停一樣。楊綺暗自一嘆,她知道這是老媽的意志,她想多看看自己的姐妹,看看她最後的樣子。

  看來,老媽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麼。

  然後,一切再度開始活動。悠揚的鈴鐺聲中,三個人走了。記憶的迷霧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包圍了村莊。但這一次,卻在這小屋附近戛然而止!

  那些迷霧在翻湧,在滾動,但卻無法消去老屋、消去這個青澀女孩的色彩!

  「成了成了,真的要成了,堅持住啊老媽,堅持住!!」

  她看到蘇慕瓊轉身,進屋,迷霧咆哮著,卻無法逼近。楊綺激動的站在老屋門口往裡一看,裡面不再是混沌,而是熟悉的景象。記憶的世界真的擴展了!老媽真的接續上了老姨的回憶!

  楊綺來到了老屋裡,看著阿姨坐在老舊的學習桌前,翻開書本開始安安靜靜的學習。迷霧漫過了牆頭,飛過了庭院,就連這不大的老屋也被漸漸的滲透。一切的色彩都在慢慢消退,但唯有這一方書桌,唯有這幾本演草本,唯有那個伏案讀寫的安靜女子,是清晰明瞭的。

  不知是否觸動了什麼力量,回憶的世界忽然開始極速的頻閃。如同最恐怖詭異的鬼片,在四周的幽暗區域中,純黑與純白的底色以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劈啪閃爍。無窮的壓力從整個回憶世界中湧現出來,想要摧垮這小小的彩色天地。但在劈啪的頻閃中,人影變幻,老媽和亓夢的精神體竟然也一一出現。

  「誒?!」楊綺大感驚愕:「咱們互相之間怎麼會看得見?」

  「這說明回憶的世界在崩塌,」亓夢無比鄭重道:「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不成功的話我們必須立刻退走,一個月內都不能再嘗試回溯記憶,絕對不能再勉強了。」

  楊綺也嚴肅的點點頭,她能感受到那瘋狂的斥力,好像有什麼高位的力量在阻礙著正在發生的一切。她自己不怕,但不能帶著老媽冒險。

  可是蘇慕華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退縮,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在這個心靈的世界裡,她心思通明,自生感應。

  「不用擔心,這一次,一定成功。」

  話音剛落,三人忽然看到蘇慕瓊若有所覺的回過頭,隨即露出了極端驚恐、震駭的表情。她之所見,都會在記憶世界中顯現。於是在下一秒,在三人眼前,在蘇慕瓊的面前,虛空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那一片空間就那麼毫無任何徵兆的,如同一片被撕裂的布匹一樣,無聲無息的裂開了。

  縫隙如同一隻直通九幽的血盆大口,又像是一道直達九天的天堂之門,突如其來的出現,轉瞬間就撐開到直徑兩米大小。

  那縫隙裡面則是純白色的,是聖潔的純白,也是妖詭的純白。

  不,準確的說那一片純白之中不帶有任何元素,不帶有任何氣息,那就是一片空無到什麼都沒有的純白。但任何人在這一片純白面前都要顫慄,因為裡面有一種讓人渾身汗毛聳立的無限遼遠,因為極端的概念本身就會混溶神聖與妖邪的二元。

  蘇慕瓊嚇呆了,她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觀者三人卻生出了「原來如此」與「果然如此」的感慨。蘇慕瓊神秘失蹤的原因,今日終於解開。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蘇慕瓊失蹤的原因荒唐到可笑,蘇慕華卻一丁點都笑不出來。

  看著眼前的這一片純白,楊綺想起了巨輪內部的白色空間,想起了白夜,想起了世界之軸。蘇慕華卻忽然踏前一步,勇敢的、決絕的、毫不退縮的,與記憶中的蘇慕瓊站在一起。

  「別怕。」蘇慕華伸手撫摸著蘇慕瓊的頭髮,低聲輕語。而本應該完全無法相互干涉的動作,本應該如同幻影一般穿透一切記憶的精神之手,在這一刻,竟然微微撩動了姐妹的髮絲!

  楊綺和亓夢均都愕然。

  然後,裂縫驟然閉合,兩姐妹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那純白的光芒裡。

  記憶的世界,轟然垮塌……

  「老媽——!!」唰,楊綺豁然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物質世界,回到了書房中。瞪眼看去,神光消退,亓夢也被彈出了精神的世界,同樣睜開了眼睛看著她。

  兩人對視一眼,一瞬間便弄清了事態——大事不妙!

  楊綺的瞳孔一縮,渾身汗毛聳立,震驚又焦急。剛剛那一瞬間,老媽竟然自精神感應中徹底消失了!這可不得了,如果脫離了自己和亓夢的保護,老媽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那種恐怖的精神壓力?

  她會迷失在心靈迷宮中,再也找不回自己!

  但當她調轉目光看向貴妃榻時,卻見蘇慕華竟然眼皮一顫,也醒了過來。

  「老媽!」楊綺大喜,立刻撲了上去:「你怎麼樣?」

  蘇慕華的目光顫了顫,轉動眼珠看向楊綺。但楊綺立刻屏息,因為她發現蘇慕華的雙眼中,竟然是一片讓人窒息的空茫。彷彿白內障患者,雖然在看著她,但卻絲毫沒有反應。

  然後她看到老媽輕輕開口,說了三個字——

  「你是誰?」

  轟隆!驚雷電閃,蒼白的電光照進屋裡,巨大的霹靂聲卷過四周海域,悶雷轟鳴著滾向遠方,連遠處的香港城也都吵醒。

  亓夢的嘴巴一下子張開了,怎麼都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然後她雙手如幻影般結印,渾身神輝暴漲,立時就要使出秘術顛倒因果。

  楊綺的頭髮更是噌的一下子豎了起來,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她只能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媽,眼睛忽然間通紅一片。劈啪啪,力之脈絡與烈日熾紋自然浮現,力量與虛空激發出爆裂的聲響,一聲狂怒的大吼噴薄欲出,楊綺打心底裏爆發了一種想去毀滅點什麼的巨大衝動。

  但這時只見蘇慕華忽然抬起手來拍了拍楊綺的腦袋,一咧嘴竟然嘿嘿樂了,一張口還是三個字——

  「逗你的。」

  噗通!楊綺一腦袋栽在了地上,亓夢的下巴也徹底掉了下來。窗外天雷滾滾,彷彿在註釋著這雷囧無比的展開。

  「啊?!」楊綺掙扎著爬起來,瞪大了眼睛瞧著,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老媽會開這樣的玩笑。況且,她發誓剛剛那一片空茫根本就不是裝出來的,沒有任何普通人能裝的出那種近乎斷情絕念的失心之態。於是楊綺趕緊抓住了老媽的手,焦急的再三確認道:「你沒事吧,你真的沒事吧?」

  「我沒事,真的沒事了。」蘇慕華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孩子們,我剛剛進入了那個白色的裂縫,然後……我無法描述自己的經歷,但我已經知道虛空坐標到底是什麼了。」

  楊綺和亓夢異口同聲,她們均對此萬分好奇:「是什麼?」

  「是記憶。」蘇慕華帶著悵然,帶著悲傷,帶著莫可名狀的哀思,深深的出著神,然後萬分篤定道:「是虛空的記憶。我們必須繼續尋找慕瓊的記憶,順著記憶的牽引才能找到泰伯利亞之心。」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8 16:32
916 飛向倫敦

  「沒有時間囉嗦,我們必須立刻出發。一步快,步步快,已經有搶道的王八蛋憋過我們的車頭,這一次不論如何不能再讓那些龜孫子截胡!」

  「是!」

  「現在、立刻、馬上、三秒以內給我準備飛機。要使用靜默潛影模式,我們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直達患處一擊必殺!」

  「遵命!」

  整齊的腳步聲會成河流,漆黑的暗夜之中,白髮的魔女在進軍。她鎮定自若又猛烈高效的發著指令,把手下的小弟們指揮的團團轉。

  「給我張紙。」楊綺左手進行著穿戴設備的調試,小胖子阿波則在右手邊給她遞上了一張普通的A4白紙。楊綺拿起筆來,手如幻影,在所有人眾目睽睽之中,竟然在十秒中之內就畫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人像。筆尖在紙面上摩擦出輕快的唰唰聲,那誇張的手速如同列印機的噴墨探針一樣,左右晃動如同幻影,普通人連看都看不清。

  十秒之後,啪,楊綺把筆拍在了紙面上。加了點力氣,重點的戳了戳剛畫出來的人像。

  「這個就是我們的目標,肯辛頓*L*奧蘭特。」把人像往小胖子懷裡一揣,小胖子忙不迭的捧過來一看,紙上畫的是一個七八十歲左右的白人老年男子頭像。這個老男人初看之下消瘦、乾癟、平平無奇,但一雙眼睛實在是深邃的讓人難以捉摸。但在深邃之中,還透著濃濃的書卷氣,一看就是那種如非必要當謝絕一切社交、專注在自己領域中的專業大師。

  關鍵問題是,這畫像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畫像,精準的就像是一個黑白照片一樣!不說別的,拿著這張畫像去人臉識別系統中,絕對一瞬間就能搜索出來無數相關資訊。

  「阿波,這一次精兵簡從,非必要人員我一概不帶。你身上擔子很重,一方面要守好家,另一方面必須以光速做好我的情報支持工作。」楊綺帶好了腕式電腦,回過身啪的一掌拍在了阿波肩膀上:「如果我是特工,那麼你就是我的接線員,了然?」

  「我、我我我——遵命!您瞧好吧,您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託付的陛下!!」被委以重任的阿波已經激動得快要暈過去了。

  「那好,那就先把這個肯辛頓*L*奧蘭特的位置找出來。我要在第一時間、最快的速度,找到這個老傢伙的門牌號。」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到達了安全島上的臨時停機坪中。一架直升機正在那裡待命,滋——電流激發的聲音中,那一架直升機已經預熱完畢。螺旋槳緩緩加速,開始從緩至急的攪動空氣。停機坪四周的圍圈指示燈亮起了紅色的光,照的所有人的表情都顯得凝重。

  尤其是,楊謹的表情,那深沉的目光如同一根絞緊的弦,根本無法鬆弛下來。

  「別那麼擔心,放鬆點,這個世界上我玩不過的人寥寥無幾。」楊綺對著老爹呵呵一笑:「就那麼屁大點地方,我和大夢夢過去就是兩條過江猛龍,只有別人祈禱的份,你哪需要擔心我們?」

  「一條。」亓夢腳不沾地的飄過來插了句嘴,認真的重申一遍:「只有你一條過江龍,我只是過去打個醬油。看看、聽聽、轉轉,最多再拍個照寫個日記,就是出國旅個遊而已。想要把那裡攪得翻江倒海也隨你,但捅出簍子來我可不幫你兜著。 」

  「行,行,我記性還不錯,你不用反復重申。」楊綺苦惱的揉了揉額頭,然後對著表情依然不能放鬆的老爹明朗一笑:「老媽方面你也不用擔心,她是不會跟著我冒險的。大夢夢雖然是個放風箏的,但把老媽掛在她這個風箏上面,倒是完全不用擔心老媽的安危。至於強納森……」

  「你休想撇下我。 」強納森在這一刻堅定的就像一塊臭石頭,絕絕對對不會有一絲讓步。他一躍而起,佔坑一樣率先跳上直升機牢牢把自己綁在座位裡:「我跟定你們了,你們去哪我去哪,你們找誰我找誰。再說了,不跟著你們的話,萬一我再發病了,這裡沒一個人治得了我。」

  「有道理的樣子,那你跟著吧。」楊綺也跳上飛機,咧嘴嘿嘿一樂:「不過我預感這一次出差恐怕不會很平穩,你可要做好出生入死的準備啊。作為地球最強普通人,我是不會給你客氣的。」

  「早準備好了。」強納森拍了拍他腳邊的大箱子,裡面全都是他事先準備好的軍火。黑色的大箱子滿滿噹噹四大個,看那分量,打一場猛烈的巷戰都夠了。

  嗖,另一個人也躥了上來,赫然是潮叔。潮叔在這一刻同樣堅定地像一塊臭石頭,也像佔坑一樣把自己往座位裡一綁,先斬後奏先幹再解釋。白頭髮黑臉老頭咔嚓一下拉動了槍栓,一邊檢查著槍械,一邊酷酷的冷聲自語:「這種行動,你們絕對少不了我……誒?!」

  還沒說完,楊綺已經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把他從飛機上噗通一下扔了下去:「走你的吧,現在還添什麼亂?您老就別來這邊賣萌啦!」

  「可你們需要我!」潮叔俐落的落地,翻身過來大聲喝道:「我是特別行動隊的隊長,精英小隊跨境作戰的經驗我很充足,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手術刀式特種作戰可不是兒戲,從計劃到行動到撤離,我精通一切過程!」

  「我說您老就好好在家待著吧,時代已經不一樣了,老辦法行不通了。我們不是去和特種兵較勁兒,也不是去和軍情六處玩耍,我們是去和牛鬼蛇神鬥道鬥法的。神仙打架,凡人拿包瓜子躲遠點看戲就行了!」一看老媽也已經將自己固定好,楊綺一拍飛行員的肩膀:「走走走,出發出發,老爹你們看好家啊!」

  轟隆隆,螺旋槳攪動空氣,漆黑的直升機快速起飛,離地而起升向高空。

  一直沒有說話的楊謹在這一刻忍不住踏前一步,迎著勁風大聲呼喊道:「你們要去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倫敦!」烈烈大風捲不走楊綺的聲音,她的聲音清晰的如在耳邊:「等我把那兒踏平了、捋順了,再開個永夜分部,就讓英國女王給你倒茶喝!」

  轟隆隆,猛烈地螺旋槳聲中,漆黑的直升機直飛香港,楊綺、亓夢、蘇慕華、強納森,四人小隊要在那裡換乘噴氣式飛機,作為第一波先遣小隊直飛日不落帝國。

  而安全島上,楊謹眺望著遠去的直升機,看著機身上一閃一閃的紅色指示燈消失在海上的薄霧中,忽然深深嘆了口氣。同時,他發現他身邊還有人同樣也嘆了口氣。回頭一瞧,不是別人正是潮叔,潮叔也正巧回頭看向他。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楊謹苦笑一下,潮叔這個從來都硬著臉的硬漢竟然也回以苦笑。在這一笑之中,兩人感受到了一種相同的苦澀。

  長江後浪催前浪,曾幾何時,那些跟在身後滴滴答答的小腳丫,那些如同幼獸跟著猛獸一般崇拜著他們、跟隨著他們、學習著他們的孩子,已經成長到如神如明的地步了。而自己呢?卻只能在停機坪上看著他們遠去。

  難道說,我們真的老了,真的在新時代的浪潮中無所適從,真的被時代拋下了,真的只能生存在兒女的翼護中嗎?

  「我不要伊麗莎白給我泡茶……」楊謹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停機坪,背影中微微帶著蕭瑟與落寞:「我只要你們安全回來……」

  ———————挺近日不落的分割線—————————

  12月5日,美國西海岸,一處挺向蒼穹的大樓,頂樓,帕伽門儂的虛像出現在一間保密級別極高的會議室中。他穿著合體的西裝,每一個手勢、每一次踱步中,都帶著猛烈的張力,整個人顯得鋒芒畢露、劍拔弩張。就像一個蠻荒時期的國王,拔出刀來準備出征,準備殺戮。

  「諸位,所謂的合作,是建立在力量大致相當、優勢可以互補、擁有共同利益、能夠互惠互利的基礎上的雙邊關係。這種雙邊關係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詞——平衡。如果雙邊失衡,那麼處在弱勢的那一方就再也不是合作者,而是自然而然的變成附庸、變成僕從。」

  「我們的合作夥伴,【神】,他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優勢。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前些日子美利堅海軍在中途島遭遇的事,可以說,黑死帝,已經成了超凡人類的代表,成了這個國家、乃至於全世界所有知情國家的心病。而那一張和黑死帝對峙的照片,則成為【神】最輝煌的金字招牌。」

  「我們的盟友,很膨脹。」

  「他有理由膨脹,天下第二,這名號說出來真的不得了。但他也不應該膨脹,因為我要讓他知道,僅僅能打是不夠的。在野蠻的鬥獸場中,他是天下第二,他能打。但在繁華的城市中,他只是個恐怖分子,只是一個巴格達貧民窟裡走出來的……我們,必須要提醒他這一點。」

  「所以——」

  螢幕上光影變幻,顯示出一張素描畫。

  「我們要,」

  這畫纖毫畢現,栩栩如生,水準相當高。

  「搞定這個人。」

  畫中畫的,正是楊綺。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11 22:31
917 特工傑士邦

  「So,who_is_this_Fucking_Bitch?」

  「當我知道她的存在的時候,我就是這麼問的。最直接的答案是,這個女人,是我們的敵人。她與我們同時對泰伯利亞實驗室展開行動,而且不幸的是,我們被她捷足先登,偷走了一半的資料。」

  「各位,她能夠在【神】的手上逃生,這說明她多少也有些本事。但據調查,天榜前三十、乃至前二百中根本沒有這麼一號人。沒錯,我們不清楚那些遮遮掩掩的卡片背後到底是什麼樣的傢伙,但我至少清楚一件事,這個女人,不在最前列的隊伍中。 」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很會跑,就像一個詭秘的刺客、一片幽影,但影子永遠經不起放到陽光下曝曬。這樣的人,只要抓住了她的踪跡,對付起來簡直易如反掌。而就在昨天,我們找到了她。」

  唰,素描的畫像變成了實際的照片,從正面、側面、背面,各種方位都有。這些照片來自於街拍、微博、推特、朋友圈,來自於整個網絡空間。在現在這個信息時代,這個隨時隨地至美一拍的時代,這個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的時代,像楊某人這樣的傢伙根本藏都藏不住——何況她也不會去隱藏。

  「她是誰?準確答案是,她是永夜集團執行董事,內部代號:女王大人。」

  「聽到了嗎各位,女王大人?呵,我簡直要嗤笑出聲!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的敵人也很膨脹。不過是一個暴發戶,一個不知所謂的鄉巴佬,竟然自我膨脹至此。關於這個永夜集團,在座的各位不用知道太多,只要知道它的主子是誰就好。」

  唰,圖片繼續展示,某涉黑頭子赫然在映。

  「強納森,扎德家的棄子。現在,我們知道到底是誰在跟我們爭奪金蘋果,爭奪諸神的饋贈——一個微不足道的、卑微的、蛆蟲,一個流淌著骯髒血液的雜種。」

  「這個蛆蟲偷走了我們一半的資料,我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所以我們要以最高的威脅度去防備。但不論如何,他要得到什麼,我們就破壞什麼。他想做到什麼,我們就阻撓什麼。【神】抓不住的人,我們能抓得住。【神】幹不掉的傢伙,我們給幹掉了。碾死一個蛆蟲,警告一個盟友,怎麼想都合算。 」

  「那麼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就在今天,我們檢測到了他們的踪跡。他們以為自己滴水不漏,但要知道,我們扎德家族可是從大不列顛發家的。在現代西方文明的發源地,在扎德家族的老家後院,還想玩把戲的話簡直就是貽笑大方。我們很清楚,他們要找的,就是這個人——肯辛頓*L*奧蘭特。」

  「這個人,在座的各位可能不熟悉,我簡單介紹一下。他是劍橋大學遺傳學、生物學、醫學教授,哈弗大學客座教授,是現代基因工程學奠基人,是人類基因圖譜繪製工程的總工程師。歷史上只有四個人兩次獲得過諾貝爾獎,而肯辛頓即將成為第五個。」

  「那個蛆蟲一定會去找他,因為這個一腦嘌呤嘧啶的老傢伙,就是那個蛆蟲的生身之母的老師。蛆蟲一定會去找他,因為整個倫敦所有活人中,只有這個老傢伙一人和泰伯利亞之心有深刻的關係——他親手設計了泰伯利亞之心的實驗室。」

  「我們不知道那一半資料中到底寫了什麼,所以我們不知道這老傢伙到底有沒有虛空坐標。我們絕對不能讓那蛆蟲接觸到這老傢伙,準確的說我們不能讓任何人接觸到這老傢伙。所以,安全起見,這個老傢伙必須死。」

  「今晚,倫敦時間六點,老傢伙會在白金漢宮接受英皇伊麗莎白頒發的大英帝國爵級大十字勳章。萬眾矚目,人生巔峰,也是送他去見上帝的好時候。而強納森和那個女人就算馬不停蹄,也只能看到老傢伙腦袋爆炸的一幕,並一腳踏進我們的陷阱。」

  「先除掉老傢伙,再乾掉強納森,最後還要弄死那個女人。」

  「動作要快。」

  「行動要準。」

  「乾淨利落。」

  「趕盡殺絕。」

  「記住,猛獸捕食都使盡全力,我們要把活幹的乾淨漂亮,才能有效震懾盟友。把本事拿出來,把不列顛部的力量都拉出來,不要擔心引發大場面——在成神的前夕,王者需要一點絢麗的煙花。」

  「去吧。」

  ————————抵達英格蘭的分界線————————

  在世界歷史上,英格蘭是一個不得不大書特書一筆的國家。這個彈丸之地、小小海島,孕育出了曾經將殖民地開遍全世界的日不落帝國。不論是從軍事、經濟、科技、文藝、國際影響力等等任何方面去考量,英格蘭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牌大國。

  由於在天文學上的巨大成就與貢獻,國際上把格林威治時間認定為標準的全球時間。英國,就是全世界的零時區。北京時間與倫敦時間之間差八個小時,乘坐一架速度快點的飛機的話,從東方飛去倫敦差不多正是八個小時。所以楊綺就親身體驗了一把「上下飛機一個點」這種刻舟求劍還把劍找著了一般的荒謬又有趣的經歷。

  這八個小時中楊綺啥也沒幹,先把覺睡飽了。先前對精神力的消耗太大太嚴重,精神虧損太厲害,以至於她一上飛機就呼呼大睡。整個飛行過程中,不管是震耳欲聾的發動機還是突然遭遇的強對流,哪怕飛機顛的把強納森手裡的牛奶都灑出來了也沒讓她抖抖眼皮。

  自從修煉有成後她還從來不曾睡這麼久過,這一次大睡簡直是睡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晚上起飛、晚上降落,當飛行打開底板、降下起落架準備降落時,睡了整八個小時的楊綺眼皮一顫終於醒了過來。

  「啊——————」張大了嘴,楊綺爽爽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了個懶腰之後,一下子又變得龍精虎猛起來。

  這一覺,睡得爽!

  看了一眼舷窗之外,下面是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這個視角,讓她有些懷念當初飛臨鋼睾城的那一刻。超然的目力掃視之下,倫敦這座古老又現代的城市,在她眼中展露出無比豐富而瑰麗的細節。

  不愧是現代資本主義的發源地之一,不愧是為數不多的還保留著王室的國家之一,下方的倫敦同時洋溢著華麗輕快的現代科技感以及深沉莊重的古典藝術感,的確讓人嘆為觀止。

  「這就是倫敦,這就是大不列顛。」強納森同樣向外瞧著,他目光深邃、眼神凌厲:「這就是我們那『不平穩』的旅程開始的地方。」

  「小同學,快要到地方了,我必須交代你幾句。」楊綺好似想起了什麼,眼中忽然精光一閃:「廢話不多說,從現在起互相之間不能稱呼名字,只能叫代號。」

  「我懂。」強納森立刻深以為然的點著頭:「西方發達國家對諜報部門的投入非常高,老牌強國之一的英國更是老早就建立了完善的情報偵測體系。我們這次行動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險情,不論如何必然需要阿波在大後方的信息支援,不可能全程信息靜默。為了防止被英國諜報部門注意、監聽、追踪,關鍵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改變稱呼是基本中的基本。而且取代號是一個很有講究的事情,裡面學問很深,沒想到你竟然還懂這個。」

  「我……呃……咳咳,略懂。」楊綺裝模作樣咳嗽兩聲,煞有介事道:「我從前執行潛入任務的時候叫snake,我給你說,我用snake這個代號的時候旺得很,從百八十個大光頭身邊扭著大秧歌走過去都沒被發現,絕對行!」

  「snake?」強納森立刻深沉點頭:「好名字。毒蛇擅長潛伏、隱藏,狡詐而且一擊必殺,的確是一個適合放在特工腦袋上的代號——話說,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是因為玩《合金裝備》玩多了,才惡搞出來這麼一個名字而已呢?」

  「絕對跟遊戲沒什麼關係!而且,那是過去式了。幹一行愛一行,既然從現在開始當特工,我們就必須像電影……像真正的特工那樣,隨著行動變換身份、改變代號!」楊綺揮手如刀,虛空一斬:「新地方、新行動、新氣象,全新的職業生涯從代號開始! 」

  「也有道理。」強納森深深點頭,然後好奇道:「叫什麼?」

  「我想想,要因地制宜,要辨識度高,要有講究……」楊綺捏著下巴想了想,啪的一打響指:「我的新代號,就叫BIG-BOSS!」

  強納森立刻不能忍了:「還說跟遊戲沒關係?!」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楊綺的眼神瞬間險惡起來:「新手特工,既然你洞察力這麼強,長官我很看好你啊,那就親自給你賜名,算是你的入行大禮包了。」

  「不,別,」強納森立刻忙不迭的搖頭:「我覺得我可以自己想一個……」

  「上訴駁回,法庭下達最終裁決,組織上已經正式確認了你的代號,就叫……嗯……傑士邦。」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14 19:44
918 記者傑士邦

  倫敦時間12月5日晚17:30,肯辛頓路威靈頓博物館外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奔馳SUV正停在不引人矚目的拐角處。SUV裡面,楊綺和強納森坐在主副駕駛座上,正專注的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大馬路。

  「詹、姆、士,邦、德。」強納森對著楊綺,滿臉認真、一字一頓,彷彿恨不得把正確的英語單詞和英文發音掰開了塞進身邊這傢伙的腦子裡一樣反復強調著:「詹、姆、士,邦、德,按照中文習慣你也可以簡稱為詹士邦。要說因地制宜,要說辨識度高,要說有講究,在倫敦這兒叫我詹士邦我也可以接受——但絕對不是傑、士、邦!」

  「我當初的初中英語老師要有你這教學態度,我英文也不至於這麼差了。不過還在這小小的稱呼問題上糾結可不行啊傑士邦同志,我們可是要幹大事的啊傑士邦同志,區區代號而已,千萬別牽涉自己太多的精力啊傑士邦同志!再說了——」楊綺回頭看著強納森,眼裡放著詭異的光,嘴角的弧度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江湖上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代號一定要符合特工本人的特點,而根據你的特點、愛好、頻率、強度、人數、花樣、時長,我覺得傑士邦這個代號還是很貼切的。」

  強納森瞬間氣結,歪鼻子橫眼差點說不出話來,緩了三秒鐘才忍不住咆哮道:「我——!」

  「噓……傑士邦同志,幹正事要緊。」楊綺抬手一指,鄭重道:「看,今兒的主角登臺了。」

  時值十二月,晚五點三十分的時候天空已然晦冥一片。街道上的路燈在這一刻統一亮起,燈光照耀之處自然明亮起來,但卻反而顯得天空更加昏沉。

  這一刻起,已算入夜。

  入夜時分,華燈初上,一輛輛高檔轎車從兩人眼前駛過,順著肯辛頓路一路向東。東邊不遠處就是白金漢宮,是今夜召開授勳儀式的地方。而這一輛輛高檔轎車中的第二輛中坐著的,就是兩人的目標,肯辛頓*L*奧蘭特。

  這個老頭行蹤神秘,雖說是一天到晚醉心研究,但他可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純技術宅。他長袖善舞,與多位政要關係良好。他行蹤成謎,很有狡兔三窟的韻味。即便是最熟悉他的學生,也不知道自己的老教授在不聯繫自己的時候到底在哪,找起來可真不容易。

  但不論他有天大的事,也不可能拒絕的了今夜的授勳。英國女王伊麗莎白親自授予大英帝國勳章中最高級別的爵級大十字勳章,簡直是榮耀無窮、人生巔峰。這樣的榮譽,沒有人可以拒絕的了。伊麗莎白的召見,也沒有一個英國人能拒絕的了。所以,此時此刻,他的行動路線明確無疑。

  不管誰想找他,這都是最好的時機。

  兩人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老頭西裝革履、打扮一新,正坐在高檔轎車的後座裡默然不語的想著什麼。雖然高檔轎車的窗戶貼膜頗為不錯,但又怎麼可能擋得住楊某人的神眼探視,從頭到尾已經被瞧了個分明。

  強納森的眼力也很不錯,忽然皺眉道:「這老頭看起來有點緊張,會不會顯得太奇怪了?」

  「緊張是正常的,自家女王陛下召見,怎麼可能不緊張,不足為怪。這種情況下,他沒哆哆嗦嗦的尿褲子已經算沉得住氣了。」楊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感官全開探視著四周所有情況,嘴裡還不忘嘮兩句:「不過這才哪到哪,待會兒咱們一行動他會更緊張。走,咱們慢慢跟在後面,把車停到白金漢宮背面去。」

  強納森默默的掛檔踩油門,黑色的奔馳SUV緩緩開動,不遠不近不明顯的吊在後面,一起向白金漢宮駛去。

  一國皇室一旦有什麼行動,不論行動大小,戒嚴都是少不了的。不論平時白金漢宮怎麼被遊客當景點去拍照、觀摩、指指點點,都不能改變它的根本性質,那就是皇家宮殿。因為這一次的授勳儀式是在宮殿內舉辦,女王並不會出行,所以對附近街口的戒嚴等級並不太高。不過倫敦員警依然早早的就過來站街、清場,提防一切不軌之徒。

  17時35分,車隊準時到達白金漢宮前廣場,一輛輛次第停在大門口。安保人員上前將車門打開,恭恭敬敬的迎接來賓。遠處的記者專席上,無數閃光燈爆發開來,長槍短炮的鏡頭都瞄準了推門而下的一位位商界、文藝界、體育節、科學界精英。

  而在這些風雲人物之中,奧蘭特的位置也是相當靠前,幾乎與另一個老頭並列第一。老教授似乎不大習慣被聚焦的場面,在閃光燈前不由自主抬起手來遮了遮眼睛。他四下掃視著看了一圈遠遠近近的人潮,隨便與另一位受勳者寒暄了兩句,便一起昂首闊步的走入了典雅而華貴的宮門。

  今夜,是他的巔峰之夜。

  但他們並不是第一批到場的,這樣的儀式中,除了那麼寥寥幾個主角之外,更需要大批量的配角去協調配合。皇家樂團自不必說,媒體圈也必不可少,還有一些特邀的觀禮人也應邀到場。倫敦員警與皇家護衛一內一外形成了多重安保措施,絕不能讓任何可疑人物進入白金漢宮。

  「先生,請打開箱子讓我們檢查一下。」每一個安檢門處至少安排十二個人隨時待命,有人負責查驗行李,有人負責查驗來賓,更多的人負責在發現異狀的時候瞬間把可疑人員撂倒。在最高檔的掃描儀面前,別說藏匿槍支彈藥,就是骨折打過一根釘都會被詳細問詢。

  一台台攝影機、攝像機,全都由最專業的人員過手。這些熟知各種相關器械的高手,只要把東西拿在手裡掂一掂,就能感受到細微的不妥。想像電影裡一樣在把攝像機改裝成暗殺槍械堂而皇之的拿進去?只能說你想的太美了。

  「安檢水準相當專業。」人群之中,強納森冷靜的注視著關鍵位置,對著微麥低語道:「而且我發現了專門檢測天選者的設備,應該是從中國採購的照妖鏡系列設施,想混進去恐怕很難。」

  「傑士邦同志,你必須明白一件事,再好的設備也是人去用,設備可以無懈可擊但人有弱點。再說了,矛與盾往往是個詼諧的玩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行俠仗義,連個門都進不去的話,豈非太搞笑了?」微麥中響起了楊綺自信的聲音:「我先進去了,傑士邦同志,你是想辦法進來呢,還是在外面待機?」

  「呵,小看我?」強納森毫不猶豫大步前行,向白金漢宮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就來到了安檢門前。

  一個長相頗為甜美熱辣的女安檢員向他伸出手來:「請出示您的准入證。」

  「好的。」強納森將證件往前一遞,同時大模大樣的走上了安檢機——無聲無息,什麼都沒發現。滴,證件驗證通過,安檢姑娘將證件還回來遞還給強納森,同時還送上了一個甜甜的微笑:「謝謝配合。」

  強納森微微一笑,大步走入通道中。

  永夜科技,改變生活!

  待他走後,安檢姑娘忽然對著旁邊的人神色古怪的低聲道:「剛剛那個記者的名字真有意思,竟然叫傑士邦!」旁邊的大媽瞄了一眼遠處強納森招搖的背影…下方,意味深長道:「或許人家真的有『特長』,待會兒你可以約他去試試……」

  在奧蘭多走入白金漢宮的時候,強納森——不對,是傑士邦記者,順利潛入宮殿內部。

  作為一處著名的皇家宮殿,白金漢宮的內部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一個迷。這座典型的歐式皇廷,其主體建築呈現口字型。就像一個極端擴大版、極端華麗版、極端歐式版的四合院,宮廷內部有一個相當廣闊的大院。

  以奧蘭多為首的受勳者們從正前門進入,穿過廳堂、過三進三出的穿廊,就進入了大院。目光穿過典雅精緻的大院望向對面,那裡就是白金漢宮真正的「正宮」,類似故宮的乾清宮,是最正兒八經的貴重場合。用這裡作為授勳場地,深刻的代表著英國皇室對這些人的重視。

  奧蘭多不由自主的整了整已經很板正的衣裝,深吸一口氣,打起所有精神,快步向那處正殿走去。

  17時45分,受勳者們到達正殿,與儀程表上的計劃分秒不差。作為這世界上最尊貴的場所之一,這裡凝聚著深厚的歷史氣息,已經不能簡單的用豪華之類的詞彙去形容。所有相關人員全部到齊,都在輕緩的音樂聲中翹首以待,靜靜等候著正主的到來。

  17時50分,一些舉止奇特的傢伙開始行動。他們脫離了自己應該待在的位置,默默的向一些更隱蔽、更危險、更不懷好意的地方走去。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6-11-19 17:37
919 借力打力傑士邦

  17時51分,監控中心中,主觀察員發現了不妥。

  「嘿,有狀況!」監控系統遍佈整個白金漢宮,通過專才精心設計的攝像頭佈局讓這個複雜華麗的宮殿毫無死角。僅僅一分鐘,那些亂動的詭異傢伙就被觀察員抓了個正著。

  根本不用思考,主觀察員立刻意識到了問題。不需要哪怕一秒鐘的反應時間,手已經閃電般的拍向了警報按鈕。不過,他的行動雖然已經很快,但卻還不夠快。手指尚未碰觸到按鈕時,咔嚓,一個冰冷的槍口便頂在了他的側顱上。

  餘光看去,不是別人,正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副觀察員。

  「FUCK……」

  咔噠,沒有爆裂性的槍聲,只有撞針碰撞的輕輕聲響,觀察室的環形螢幕上瞬間迸濺上了大片大片淒慘的血液。

  面容冷峻的副觀察員不慌不忙的掏出了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滴,回頭看去,另一個面容冷峻的人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整個觀察組一共五個人,竟然有兩個都是內鬼。內鬼無聲無息、沒有猶豫與愧疚,將另外三個人全部擊斃。

  他們被分派了重要的任務,控制觀察室只是第一步。至今為止,一切按照計劃順利的推進中。

  不需要溝通、不需要說話,兩人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一個在觀察位上坐好,調整頻道開始重點監控這一次的行動目標,而另一個人則在觀察室的大門口輸入密碼準備出門。

  滴,門開了。

  外面站著一個人。

  但這個人卻不在計劃內……

  這邊,接替觀察崗位的那個人正在聚精會神的工作著,他的任務很繁重,必須在八分鐘三十秒之內確認獵物是否進入了陷阱。奧蘭多的位置很明確,但這一次如此大動干戈,可不單單是為了刺殺這個老頭子。

  「快現身,快現身,讓我看看你們到底在哪……」這個人低聲自語,雙眼同時看著四塊螢幕上的高速重播。他毫無疑問是這方面的高手,一旦進入狀態後效率之高遠超外行想像。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不遠處發出了一聲脆響。

  咔吧,清脆短促,乾淨俐落。

  觀察員悚然一驚,這是什麼聲音?

  沒等他轉頭去看,一雙手已經輕輕搭在了他的顱側與下巴上。雙手反絞,此時輕如羽毛,但隨時可以爆發出狂躁的力量,把他的頸椎像枯枝一樣摧毀。

  一個深沉的男音在耳邊響起:「你是在找我嗎?」

  一道寒流瞬間從尾巴根子直接躥上腦袋頂,觀察員猛然明白了剛剛那聲咔吧所代表的含義。觀察員的呼吸急促起來,冷汗一瞬間佈滿了額頭。他輕輕轉動眼球,用餘光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毫無疑問,正是他們要找的主要目標,強納森!

  強納森的聲音如同冷硬的磐石,引而不發的殺意讓人如芒在背,不快不慢的腔調讓人壓力激增:「我給你幾秒鐘的時間,說出一點我感興趣的,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好的,我說,我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觀察員乾咽了一口,他雙眼亂轉,打算一邊說點什麼一邊做點什麼——比方說悄悄去按下剛剛主觀察員沒能按下的警報按鈕。一旦觸發警報,軍情五處的特工就會源源不斷的湧過來。到時候把一切傷亡都往強納森頭上一推,不說以後能不能混過去,至少能先解除當前的困境!

  「很好,那就先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們是在找我嗎?」

  「沒、沒錯……我們的確是準備殺你。」一釐米、一釐米,他悄悄的行動著:「我們還有很多佈置,人員、計劃、火力,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

  「不,你已經把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了,謝謝,再見。」咔吧,強納森雙臂一絞,龍象四層大力在方寸間如磨盤般一轉,觀察員的腦袋立刻轉了一整圈。觀察員眼中的光輝瞬間熄滅,主觀察員沒能碰到的按鈕,他也沒能碰到。

  「喂,BIG-BOSS,已經確認了,這裡有一場針對我們的暗殺。對方可以滲透進英國守衛最森嚴系統之一中,看來來頭不小。」強納森把觀察員的屍體扔到一旁,打開微麥開始通訊,嘴邊噙著一絲嘲諷的冷笑:「單純的巴格達貧民窟裡的泥腿子,想來是沒這麼大能量和底蘊的。不經營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果然,我就知道會有暗殺。」微麥中傳來了楊某人盡在掌握的淡定中帶著點隱隱興奮的聲音:「你一個人搞的定嗎傑士邦同志?需不需要我給你當個新手指導員?」

  「用不著,你就瞧好吧。」強納森把襯衣上數第一顆鈕扣輕輕拔了下來,往中控電腦上一扔,鈕扣竟然穩穩貼住,然後立刻放出了微微的電磁光芒。強納森切換頻道,呼叫資訊技術支援:「開始破解。」

  滴,監控螢幕上立刻開始閃現數據流,在不為人知的技術層面,永夜破解團隊開始群策群力集中攻破白金漢宮的監控系統。不多時,最基本的監控權限已經被繞開,強納森按照微麥的提示輸入口令後,便開始接管整個宮殿數百個監控攝像頭。

  一塊塊螢幕切換著,強納森在此冷靜的縱覽全局。監控中可以看到,四處活動的殺手人數相當不少,整個白金漢宮看起來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捕獸夾。但有時候捕獸夾也可能夾住獵人的腿,更何況誰是野獸誰是獵人尚未可知。

  「人有點多,看來我需要找點打手——嗯?」強納森眸光一凝,盯著某塊螢幕哼聲笑了:「軍情五處的人不愧是精英特工,直覺的確敏銳,打手有了。」

  17時54分,軍情五處特工人員發現不妥,開始有組織的巡查周邊。在門口安檢過強納森的那個漂亮妞就是其中之一,身穿黑西裝的她幹練而麻利,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漂亮姑娘竟然還是特工中的領隊。她嗅到了不安的氣息,帶領著特工們一個個持槍上膛,從各自的駐地中悄悄奔向四面八方。

  她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確認局勢、評估風險,一旦風險度超過閥值,她們將會立刻終止今日的儀式並保護女王撤離。

  她們不可謂不精銳,但可惜,敵人的滲透並不僅限於皇家護衛。

  17時56分,軍情五處四名特工無聲無息被解決,他們的屍體被扔進了不起眼的角落中。軍情五處如臨大敵,那個美妞立刻帶領人手展開巡查,很快又在廁所間中發現了整整三個被打昏的特工。

  這三名特工是同一個行動組的,竟然無聲無息的就全部覆沒,這不能不讓人心驚。

  美妞左手淩空虛劃,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又一個奇特的魔法符號,施展了一個簡單地法術。法術生效,三個特工一聲呻吟紛紛醒轉,美妞緊張問道:「到底是誰襲擊了你們?」

  「不……不知道……」三個特工一邊一臉痛苦的揉著額頭,一邊艱難的回憶,最後還是只能頹然搖頭道:「那個人的行動太乾淨、太利索、而且太快,我們什麼都沒感覺到,然後眼前一黑就被擊暈了。對了,對方一定非常清楚我們的行動路線,否則不可能這麼準確的找到我們的位置!」

  「行動路線?」美妞略一沉吟,然後神色微微一變:「快,我們立刻去中控室!」

  17時57分,美妞帶領著四名特工一共五人火速趕到了中控室,尚未接近就聞到了微妙的血腥味。一眾特工破門而入,便看到了屍橫遍野的一幕。

  「隊長,這裡有留字!」

  美妞走過去定睛一瞧,中控臺上果然有幾行小字。飛快的看過那幾行小字之後,美妞臉色猛變,果斷下達了命令:「立刻集中人手去大廳!」

  「但是隊長,在這裡留字實在很可疑。」

  「我也知道可疑,但現在沒時間了,必須有主有次。有人要刺殺陛下,而且行動的不止一個人,快!」

  17時58分,一共七個打扮各異的刺客到達了各自計劃好的位置。他們或是居高臨下,或是隱藏於人群之中,或是假扮為樂隊樂手,一道道尖銳的殺氣開始慢慢散發。改造成各種形態的槍械被掏出背囊,距離現場最近的便是一個假樂手,他手中的長號要比真正的長號重了四百多克。

  槍中只有一發子彈,而他也只需要一發子彈。

  假作真時真亦假,在宮廷監禮官的指揮下,樂隊換了一支曲子開始演奏。激昂的樂曲需要嘹亮的音色,所以長號手們便以最驕傲的姿態將樂器高高舉起,朝向了主會場的方向,這是一種宮廷禮儀。

  17時58分,宮廷監禮官高聲宣佈,所有人共同敬候女王陛下來臨。

  指揮家抬起手臂,觀禮者伸長脖子,受勳者提起精神,媒體人則架起攝像機,對在場的所有社會名流來了一次流水拍攝。一方面是抓緊拍攝社會各界的重要人士,另一方面也是對鏡頭進行最後的定焦確認。

  攝像師一個一個拍過去:

  從商界大亨到名媛貴婦,

  從名媛貴婦到新星政客,

  從新星政客到一個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戴著墨鏡吃著蘋果一臉等著看好戲表情的白髮女子,

  再從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戴著墨鏡吃著蘋果一臉等著看好戲表情的白髮女子到後面的天使投資人,

  接著從天使投資人到再後面的話題明星。

  呃,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攝像師一臉懵逼,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總覺得剛剛好像拍到了什麼畫風特別不對、特別不應該出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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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PO文,是從成人網站的H小說開始的。而後才改邪歸正,PO連載小說。目前PO文以[玄幻奇幻]與[武俠仙俠]的長篇小說為主,最近也開始PO與其他類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