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900　初次接觸戰（下）

　　老神父什麼都沒看清，甚至連扭頭都慢了好幾拍，只覺得大風吹得自己滿頭銀髮狂飄亂舞。但亓夢雙眼灼灼，卻看到了豐富的細節。那人影雖然是被揍飛出來的，但應變相當快速。

　　雖然看不到此人的具體五官，但分明感覺到那一雙鷹隼般瘋狂又冷冽的眸子。即便身軀淩空，他依然抓住機會雙手伸展向前一勾。一股狂風立刻從資料庫中卷出大量紙張，追著他呼啦啦的飛向了走廊深處。

　　而資料庫中，楊綺右手金光連閃，先把能截下的資料都截了下來。然後才身化赤芒，抬腳向那人影飛走的方向追去，順手把老神父再次扛在了肩上。

　　「追！」

　　在方寸之地裏全速狂奔，就像在玩加速了三十倍的吃豆人，掠過眼前的景物當真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人快速恢復了隱形，速度也是不慢，如同一縷風一樣吹過了整個泰伯利亞實驗室，快速逃往地表。

　　楊綺則穩穩的綴在那人後面未曾跟丟，因為她剛剛一腳已經踢傷了那個人。那一腳踹下去力量從表及裏一路震透，那人表皮破裂，已經不再是全然無色無味。

　　「娘的，這傢伙速度不慢啊！」潛入而來需要二十分鐘，無所顧忌的狂奔卻只需要半分鐘。眨眼之間，一追一逃已經回到了那個電梯井。那人順著電梯井一縱身飛竄而去，楊綺也是雙腳一跺騰空飛起直衝天空。

　　轟隆，地表的電梯井被看不見的人影轟然撕裂撞破，就像被從內部爆破了一樣崩裂向四面八方。那人率先撞破合金電梯井，頭也不回的直衝高空。整個過程似完全不需借力，看來擁有淩空飛行的能力。而楊綺則緊隨其後踏步登天，窮追不捨。

　　轟隆隆，驚雷電閃、暴風猛烈，那人乘風上天直入雲端。在他的意志下，更有一道道龍捲風向著這邊絞纏而來。這半空中虛不受力，被龍捲風纏住的話，一身力氣恐怕使不出兩分來。

　　但楊綺方向不改，霸道的一頭撞向了龍捲風。重要資料被卷走了這麼多，哪容他說走就走？她吐氣開聲，獅子吼如綻雷裂地：「吒！」吼聲比雷音更響，衝擊波橫掃四方，一下便生生把那接天連地的風柱吼的一個停頓，隨即便如沙雕般潰散開來。

　　她熾瞳似劍，雙腿邊浮現出金色光霧。如擊鼓一般的砰砰聲中，楊綺腳踏虛空，踩踏著空氣同樣衝進了翻滾不休的烏雲裏。

　　但亓夢飛上地表仰望天空，神色中卻不大看好楊綺。楊綺畢竟不會飛，沒有潛龍諜影承托的話連踏五步淩空衝刺已經是極限。況且此人隱身能力頗為強悍，又在主場一般的風暴之內，淩空爭鬥很佔優勢。

　　楊綺一路窮追，甚至不惜扛著老神父、深入敵方主場，這般自曝短處為的不過是引那人翻身來戰。若是那人轉身纏鬥則這邊尚有機會，可他若是個真梟雄，壯士斷腕一心要走，五步內抓住他的可能性實在不高。

　　畢竟此人相當不弱，不做死的話很難死。

　　她所料沒錯，片刻之後，楊綺從雲中飛身飄下嘭的落在大地上。狂風吹卷，那縷氣味已經斷了。

　　亓夢翩翩飛來站在楊綺身邊，楊綺則表情嚴肅的看著天空：「這個人能力多樣果決狠辣，而且當斷則斷毫不猶豫，是個勁敵。」正面搏鬥也就罷了，即便此人是個風暴掛逼也能夠輕鬆吊打。但他的隱身能力和飛行能力實在是太煩人了，不知道睜開眉心神眼之後能否看穿。

　　楊綺又看向亓夢——不知道她又能不能看穿。

　　某種意義上講，亓夢比她更適合對付這樣的敵人。如果亓夢出手，哪怕只是張弓搭箭阻上一阻，甚至哪怕她只是裝裝樣子作勢欲發嚇唬嚇唬人，那人今日也決然走不脫。

　　可現在，那人已經卷著大量的資料鴻飛冥冥。

　　在楊綺的注視下，亓夢莫名有點心虛，微微躲閃了一下，但立刻又轉回了腦袋瞪大了眼睛看了回來。早就說好不會插手，何必為已經說好的事感到抱歉？

　　「走吧？」

　　「還有一件事，幹完再走。」楊綺轉身，竟再度走向了那破損的電梯井：「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了，那麼一不做二不休，趁亂趕緊把這裏翻個底朝天。砸個主機消除個痕跡、掰塊黑科技硬碟，再把邊邊角角搜刮搜刮看看有沒有資料備份。不知道，那個傢伙搶走的資料裏到底有沒有咱們要找的東西？」

　　這一場半路截胡，弄得楊綺相當不愉快。轟隆隆，最後幾個響雷炸裂之後，這場風暴在短短幾分鐘內雲消雨散，看來這風暴真的已經耗盡了所有能量。

　　不過，自然界的風暴散了，真正的風暴卻剛剛開始。

　　楊綺咯吱吱的握緊了拳頭，眼中似有雷光，表情決絕而強硬。希望到手的資料裏能找到足夠的資訊，否則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去，也得把那傢伙抓回來。

　　這條通往表弟的救贖之地的道路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強大的競逐者。不論是從哪個方面，她都幾乎可以確定，此人正是號稱天下第二的裝逼犯：【神】。

　　「天下第二？哼！」

　　三天之後。

　　豪華大房間中，帕伽門儂與【神】再度開啟了視頻通話。

　　「幹得漂亮，泰伯利亞已經被攪了個天翻地覆，我喜歡你的做事風格，更喜歡你的強大力量。」帕伽門儂端起酒杯向對面致意：「資料我已經安排人手進行排查研究，相信不久之後就能破譯出泰伯利亞的具體位置。只要我能夠主宰那個實驗室，我就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到時候別說是天下第二，就是第一，也不是難事。」

　　視頻對面的男子卻沒有在這恭維之中飄飄然，緊繃的嘴角反而更加嚴峻了一些。

　　帕伽門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作為當事人，他卻不可能忘記。這三日來，他每每冥想時都不能沉下心來，眼前無數次的重現著那一次短短的接戰。此戰從頭到尾鬥智鬥勇，但真正交手的也只有一招。可他絕對忘不了，在那一招之中，那個白頭髮的女人是以怎樣摧枯拉朽的強橫態勢將他擊敗。

　　與虎謀皮，必須同樣是一條老虎，而且絕對不能露出一點敗象。若非要治療這一招之傷，他不可能拖到現在才來見帕伽門儂。此前他甚至不相信有人可以做到一招敗他，不相信自己竟然在近身搏殺中敗的如此乾脆，至少在地球上不應該有這樣的人。

　　可現在，他忽然明白，這小小的地球，水也不是那麼淺。如果真把自己當強龍想興風作浪，說不定就會被別的強龍一口咬在喉嚨上。

　　這樣的高手不可能籍籍無名，一定大有來頭。

　　但是這女人又到底是誰？她到底是天榜前八的哪一個？

　　世界觀測局官網上的吹捧所帶來的飄然心態在這一招之內徹底煙消雲散，讓他冷靜的認識到，自己還有很大的短板。於是他看向了帕伽門儂，看向了這個扎德之子手邊的那排試管架。一拍七根試管，現在還有四根。之前的三根已經讓他脫胎換骨大有長進，如果七根全部納入手中的話……

　　「讓我們略過所有寒暄，這是第四次了。」【神】開了口，鷹隼一般的眸光刺向了螢幕對面：「我要我的報酬。」

　　「沒問題。」帕伽門儂一拍試管架，這排七彩的試管還有橙黃綠紫四色：「你要哪個，隨你選擇。」

　　「我選——」【神】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那裡還在隱隱作痛。他的雙眼中殺機隱現，登神的路上不容任何失敗。凡有競爭，必須你死我活！

　　「黃色。」

　　嗡，螢幕黑了下去，通訊結束了。

　　「黃色？」帕伽門儂一口飲下了杯中酒，神色中隱含著憤怒的火焰：「真是個傲慢的傢伙，竟敢對我如此態度，還真以為自己可以成神嗎？只要進入泰伯利亞之心，只要解開那個詛咒，區區一個巴格達貧民窟裏的賤民又怎能與我相比！」

　　「老爺息怒，區區賤民根本不能與您相提並論。」那個老管家出現在他身旁，躬身低聲道：「已經開始全面破譯，預計兩天之內就能獲得結果。另外，帕菲斯小姐剛剛上任，主管的泰伯利亞實驗室就遭受了如此重創，想來這個執行官也幹不長了。」

　　「哈哈哈哈！」一提這個，帕伽門儂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如同一頭暴躁又自大的獅子一般咧嘴呲牙：「真想看看那賤人現在的臉色！」

　　而將時間向前倒退三天，就在那兩個監控員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數千公里之外的辦公室裏，有一個小小的隨身平板，正即時播放著實驗室中的情況。肆虐的實驗體、死亡的研究員，還有席捲整個實驗室的突襲，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紅發紅瞳的扎德之女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理應暴怒的她，臉上的表情卻異常的平靜。甚至，還有點若有若無的詭秘笑容，仿佛一切盡在計畫。

　　嘎吱，一個滿是將星的將軍推門而入，大模大樣的坐在了帕菲斯的對面單刀直入：「我的時間有限，介於我們一直以來合作良好，又介於你只是個狗屁新人，所以綜合起來你有兩分鐘的時間說明來意，扎德。」

　　「羅斯將軍，我的來意很簡單——」帕菲斯藏起平板，重新變得冷漠而剛硬：「説明美利堅，抓捕黑死帝。」

　　「説明？美利堅是你的祖國，你為其而戰是天經地義！不過——」羅斯將軍雙手交疊撐住下巴正襟危坐：「你現在有十分鐘了。」

901　泰伯利亞之心的所在

　　香港南方，公海之上。

　　一座孤島，堡壘之中。

　　楊綺豎起一根手指，噌的直直指著自己的臉蛋：「瞅瞅，瞅瞅這兒，看看這是啥。」

　　羅雨溪愣愣看著師叔的臉，敏銳的目力輕鬆的在那如玉的面龐上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紅點：「這個……大概是痘吧……」

　　話說師叔會長痘嗎？羅雨溪自己都不信——但萬萬沒想到，楊綺竟然點頭了！

　　「就是痘。」纖長的手指撓了撓那個發紅的地方，楊綺繼續不緊不慢的問道：「知道我為啥長痘不？」

　　龍象九層的猛人為啥長痘？觸微知變的宗師為啥長痘？九十九年內力的先天高手為啥長痘？羅雨溪左思右想考慮半天，最後試探道：「大概是因為……上火？」

　　話說師叔會因為上火而長痘嗎？羅雨溪自己再一次的不信——但萬萬沒想到，楊綺竟然再一次的點頭了！

　　「沒錯，就是上火。」楊綺啪的一拍羅雨溪的肩膀：「你說咋辦？」

　　兩罰兩中，羅雨溪只覺今日狀態超神，立刻進獻良策：「要不，我去弄點酵素給你祛祛痘？」

　　可萬萬沒想到——這一次她可錯了……

　　「酵個蛋蛋的素啊，那種騙人的玩意兒有屁~~~~用！我何止上火，我簡直渾身冒火、渾身冒等離子、渾身冒太陽風！就是傾盡三江五湖的酵素，也滅不了我的心頭火！」楊綺那個怒啊，恨不得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那個裝逼【神】，別再讓我碰上，否則我一定把他揍扁給他點天燈！」

　　能不怒嗎，回來幾天了，對泰伯利亞實驗室位置的解讀卻陷入了天大的僵局。

　　前幾日在一路回國的時候，楊某人也曾爭分奪秒的研讀過那些資料。本著「說不定寡人天賦異稟外掛常開，嗖的一下就能從殘篇斷文中找出實驗室的正確位置呢？到時候也省的再跑第二趟，趁著剛熱了身直搗黃龍殺上門去豈不美哉！」的想法，楊某人也曾不眠不休的下過苦功。

　　但後來她才發現，破譯資料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人才來搞定吧。不說別的，楊綺與【神】前前後後爭奪不休，雙方約莫各奪得了資料的一半。這數以萬頁計的資料包羅萬象，五花八門又摻雜一處，別說破譯了，單單分門別類的整理一次也要耗去不小的功夫。

　　另外，泰伯利亞的位置或許只是隱藏在這煙海一般的資料大軍中的一片浪花，找起來豈非大海撈針。

　　其實大海撈針還算好的，至少知道找的是一根針。但這裏可不一定，真正的位置很可能是使用密語書寫的、或者使用符號表示的，單單楊某人一個實在力有不殆。

　　所謂人多力量大，楊女王立刻決定再次發揮權勢的力量。她尚未回國便遠隔重洋的發了一個命令，永夜本部立刻開始忙碌起來。一架架飛機起飛、一隊隊人馬出動，一輛輛兇悍的黑色轎車開上街頭，橫衝直撞的奔向四面八方。香港城大小幫會一時間風聲鶴唳噤若寒蟬，不知道永夜集團這尊大神到底想幹啥。

　　而當楊某人帶著老神父勝利歸來的時候，各種科學死宅、解碼高手、語言達人、考證大神、腦抽兒童、3DM破解組(混入了奇怪的東西），已經濟濟一堂了。甭管是威逼還是利誘，甭管是合作愉快還是被套上頭套扔進了車廂，總之凡是可能在破譯工作上幫上忙的人才全都被以各種手段「請」了過來。

　　急事從權，也顧不上分割資訊安全管理，永夜一股腦的就把這些人全都運上了一座孤島中，爭分奪秒的展開破譯工作。

　　楊某人親自坐鎮，並率領各種武裝力量駐紮此處。一方面，是防止那個天下第二再次來襲。有一就有二，誰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故技重施。其二，她也是發了狠了。永夜女王親自下了死命令，誰能立功破解，榮華富貴大大的有。可一天不把結果拿給她，就一天都別想離開這座島！

　　最一開始，破解工作的進度是喜人的。

　　短短時間內，所有資料都完成了分類整理。當天入夜，已經篩除了一大半的資料，大大縮小了搜索範圍。當天淩晨，已經鎖定了大致範圍，開始進行目標明確的梳理。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個考證大神拿著自己的結果來報告了。

　　「根據資料中對泰伯利亞實驗室細節的記載，我們斷定實驗室處在美國北部，氣溫較低人煙稀少，而且擁有五大湖氣候特徵。綜合其他的種種跡象，我們推測該實驗室位於威斯康辛州。」

　　「繼續努力，我需要準確位置。」

　　「是。」

　　楊綺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還是稍稍鬆了口氣。果然人多力量大，想要通過蛛絲馬跡零星細節推斷出實驗室位置，不僅需要敏銳的洞察力，更需要極其淵博的知識儲備。單靠一個人的話，就連柯南也罩不住。而如今這個速度，就算不能趕到那個【神】的前面，至少也不會落在後邊吧。

　　果然，有權有勢，就是這麼爽！

　　不過楊綺立刻就冷靜下來。已經鎖定到一州之內了，這是個巨大的進步。不過這一州也不小，想精准鎖定，需要的時間或許要更長。雖然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她也懂，但她實在恨不得立刻安排飛機飛到美國去。這邊一把結果發過去，那邊她就衝進實驗室大殺四方，順便再把【神】給拍扁了，多有效率。

　　另外，搞定了這個天下第二，咱的天榜排名就不可能還是什麼「前八萬」了吧？

　　不行不行，咱等不及了！——欸，等會兒，我手裏不是有個老司機嗎？不行，我得趕緊去問問他。

　　「那老神父醒了吧？」

　　老傢伙身子骨太弱，背叛扎德家族的心理壓力太大，又被一路折騰的不輕，半路上就已經半昏半醒的。一到香港心神一鬆，立刻暈了過去，正在療養。

　　「沒有。」

　　「沒有也無所謂，把他叫起來，老司機領路的時候到了！」

　　老神父也在孤島上，在這個只建了個半城的地堡裏，他的病房倒要比楊綺自己的休息室還舒適。當楊綺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把推開病房大門的時候，老神父剛睡眼惺忪的睜開眼。一雙老眼怔怔的看著天花板，好像還搞不明白自己在哪。

　　「別下神（方言，意為深度發呆）啦，來看看這個。」楊綺展臂一攔，把老神父攔著肩膀坐了起來。另一隻手嘩啦一下展開了一幅威斯康辛州地圖，一臉循循善誘的和藹表情：「老人家，你瞅瞅這個，能想起來點啥不？就算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當初你工作之餘去喝酒的酒吧、買東西的超市，甚至約過炮的妞的名字，能記起來一個不？」

　　說罷，楊綺灼灼看著老神父，看看他在自己的開導下是否能開個竅想起來點什麼。可沒想到老神父的表情卻立刻怪異了起來，斜斜瞥著這邊：「你以為，我是老糊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額……」楊綺眨巴了眨巴眼，一點也沒客氣：「不是嗎？」

　　「當然不是！！」老神父差點給氣炸了，揮著拳頭咆哮道：「我常去的酒吧叫『馬溫斯鐵蹄』，我買東西的超市叫『蘭斯一家』，我泡過的妞叫——咳咳，差點給你帶進去了，總之我可不是老糊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清楚？」楊綺立時惱了起來：「你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泰伯利亞在哪？」

　　老神父卻似笑非笑的看著楊綺：「嘿嘿，你以為我告訴你個威斯康辛州的地名，然後你一路殺過去，你就能找到泰伯利亞嗎？你以為，扎德家族千方百計也想找回的實驗室，真的這麼容易找到嗎？你以為，我要你去找那些資料，是為了幫我洗洗我這老腦子，讓我可以指給你『這兒右轉三千米道左』嗎？」

　　楊綺被問愣了，這幾天一直忙忙活活的沒個閑，她倒是還真沒想過這事。原本以為泰伯利亞只是個被扎德家族廢棄的地方，所以也沒多思考。但現在看來，竟然有天下第二來爭奪資料，想來這個實驗室不是普通廢棄那麼簡單。

　　「那你讓我拿這些資料是為了……」

　　「唉，孩子，你是關心則亂，定下心來吧。你能這麼快就鎖定威斯康辛州，說明你手下能人無數。但就是有再多的能人，找錯了方向的話也是白費。我應該早告訴你的，也省下了這些時間。」老神父表情複雜，對著楊綺吐露了一個驚天絕密：「真相或許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其實，泰伯利亞之心——不在地球。」

　　————————————萬里之外的分割線————————————

　　「不、在、地、球？」天下第二的【神】看起來氣色很好，那根試管已經起了作用。但以他的城府，也免不了露出錯愕的表情：「不在地球，難道說在月亮上？」

　　「我當初聽到這個結論的時候也感到荒謬我的朋友，但這的確是真的。」帕伽門儂的表情也同樣不平靜：「泰伯利亞實驗室明明如此重要，但扎德家這麼久卻一直沒有重啟，這一點一直讓我弄不明白原因。可現在，我總算獲得了答案——根據我們解讀到的資料，威斯康辛州那裡的所謂的實驗室舊址，只是真正泰伯利亞的入口。」

　　「入口？什麼意思？」【神】也很上心，那顆惡魔果實可以讓他有極其巨大的提升，他絕對不能錯過。

　　「就像一個港口，或者一個固定纜繩的木樁，準確的說更像一個放風箏的孩子。線的一端拉在孩子的手裏，我們這些螻蟻，就能順著線一路爬向那只飛在天上的風箏中。」帕伽門儂說到這裏，根本掩飾不了自己狂熱的情緒。

　　他豁然起身，張開雙臂，大聲的吼道：「你明白了嗎，泰伯利亞之心，根本就是一個異空間！什麼威斯康辛，根本無關緊要，不論是美利堅還是尚比亞，哪裡都無所謂，只要能夠抓住那根線，從哪裡都能進入泰伯利亞之心！」

　　「它其實——無處不在！！」

　　——————————再轉回來的分割線————————————

　　楊綺一字一頓，一邊說一邊用求證的眼神死死盯著老神父：「泰伯利亞之心，是一個，異、空、間？」

　　「沒錯。」老神父大點其頭：「當初實驗室曾經對泰伯利亞之心本身進行過長期的測定，而測定的結果表明，泰伯利亞之心應該是一塊高緯度世界的碎片。不知它從何而來，也不知它因何而來，它與地球世界處於完全不同的兩個維度，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講它其實無處不在。而想進入泰伯利亞之心的話，必須先鎖定它在虛空中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需要『座標』。」

　　老神父用伸出三根手指，萬分鄭重的強調道：「三個座標，缺一不可。這，就是這些資料的意義。」

902 虛空座標（上）

　　泰伯利亞之心是一處異空間，這著實解釋了很多事。

　　在姥爺老家那交通閉塞的窮山溝裏，阿姨蘇慕瓊無聲無息突然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三十多年之後，才忽然自八竿子打不著的美利堅國際友人唐納德口中聽說了關於她的消息，這實在是太過奇異。

　　關於這件事，老爹楊謹、老媽慕華，包括楊綺自己都早就對個中緣由多有猜測，基本上都往「異界」、「魂洞」之類的方向上猜，現在總算被證實了。

　　嚴格說起來，阿姨蘇慕瓊的狀況和天選者還是有不少區別的。

　　天選者穿越，就好比乘船出海。白夜便好似「時辰已到，開始登船！」的通報聲，魂洞就好比旅客登船的棧橋、碼頭，虛空渡輪則如其名，是劈波斬浪的輪船。當輪船到達另一塊大陸、乘客下車，便算是到了異界。

　　而泰伯利亞之心與此不同，它就像一座漂流的移動小島，機緣巧合下卷走了蘇慕瓊，又在機緣巧合下落入了扎德家族的手中。致使扎德家族在三十多年之前，在美蘇兩大超級大國都只知道往天上捅火箭的時候，就開始擁有了「異空間」的眼光和格局。

　　現在，想治療強納森的怪病，就必須登上那個名叫泰伯利亞之心的「小島」。而想到達這座小島，先不管怎麼去怎麼回用什麼「交通工具」，首先至少也得知道它在哪。

　　看看，事情的脈絡就是這麼簡單。

　　但楊綺為什麼上火呢？

　　原因也同樣很簡單：這三個座標——臣、妾、找、不、到、啊！

　　破解團隊已經快把頭給抓破了，每一頁資料的影本都發給至少十個人，所有人絞盡腦汁一起行動，卻怎麼都找不到座標在哪。長得像是座標的東西倒是不少，但一個個研究下來卻發現全都是不相干的東西。即便是神父老司機也卷起袖子加入了破解團隊，也是收效甚微。他這老司機好像已經江郎才盡，就破譯效率上來說，這老眼昏花的外國老頭還比不上破譯組的程式員強。

　　楊某人急的直拍座位扶手：「你不是老司機來著？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要找座標來著？現在正是板蕩識忠臣的時候，你這忠臣必須給力才行啊！」

　　老神父則倍感無辜：「我、我其實只是知道有『座標』這件事而已，憑我的身份，怎麼可能真的接觸什麼核心機密啊。如果我知道座標是什麼，扎德還會允許我活下來嗎？」

　　「此話倒也不無道理。」

　　老神父說起了自己的情況。

　　三十年多年前，泰伯利亞實驗室籌備建成，各路牛鬼蛇神進駐實驗室開始進行科學研究。因為嚴格的保密管理，在切斷和外界的一切私人聯繫的同時，所有在實驗室中工作的人都必須使用化名。好比蘇慕瓊的化名是索菲亞，老神父的化名則是詹姆士卡梅隆。

　　用大導演的名字命名的原因也很有趣：在老神父進入實驗室的前夕，實驗室獲取了一支破碎的機械手臂。這機械手臂怎麼看怎麼像終結者T-800的那一隻，而老神父的長相又與電影導演有三分相似，所以就以終結者導演的名字給他起了化名。

　　老神父並不是科學家，他進入泰伯利亞，背負了一樣不同尋常的使命。

　　那是一個不停發現奇蹟的振奮時代，也是一個茫然無措的迷幻時代。在那個異空間實驗室裏工作，員工們很容易同時陷入瘋癲的狂喜和絕望的消沉這兩種極端情緒內。就好像人類第一次看到了無垠的宇宙，既為這無限的世界而興奮的渾身顫抖，又為自身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而害怕的毛骨悚然。

　　兩種極端情緒若堆積起來，容易造成巨大的心理問題。於是扎德家族千挑萬選，最終找來了這麼一個老神父進入實驗室。且看老神父僅憑念經就能緩緩驅散陰氣，就知道他的專業水準是毋庸置疑的高。若處在一個高神秘度的世界，他可能早就成神術師了。找老神父進來，扎德家絕對算得上是慧眼識人。

　　所以，老神父無可爭議的成為了泰伯利亞之心的「靈魂工程師」。

　　因其崗位特性，他在實驗室裏擁有極其特殊的地位。他沒有任何實際權力但影響力不小，而且經常能夠在聆聽告解時聽到各種亂七八糟的秘密。大部分與個人生活有關，但也有一些涉及真正的機密。

　　不過這些秘密是不成體系的，是片面的。就像是盲人摸象，他雖然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多摸幾把，但真正的內容卻從不對他敞開。他只能憑藉這些支離破碎的資訊碎片，去反推泰伯利亞之心的真相。

　　但是以他的能力，「三座標」已經是他能夠反推到的最高層次的機密了。至於為什麼需要三個座標，三座標又到底是什麼，他也是一概不知、一籌莫展。

　　「看來老司機的巴士車已經熄火了，剩下的就只能靠我們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一見破解陷入了困局之中，楊綺也立刻加入到了破解組的行列。

　　她廢寢忘食，快速整理了所有破解成果。她肯定了員工的努力，也發現了工作的問題，並提出了自己的指導性意見：「我認為，我們找不到座標不是技術問題，反而很有可能是方向性錯誤。也就是說，我們首先要弄明白，所謂的『座標』到底是什麼樣的？」

　　「座標是『什麼樣的』？」破解組成員面面相覷，智商頗高的他們瞪大了眼睛，已經領悟到什麼了。

　　「對，連座標是什麼樣的都弄不清，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座標呢。」楊綺在白板上寫寫畫畫：「你們一直在找數位，但你們確定座標一定是以數位的形式表達的嗎？你們覺得像初中學平面幾何時那樣畫個括弧寫幾個數就能標識出異空間的維度？那不可能，因為人類所創造的數字遠遠不足以描述空間在混沌中的具體狀態。」

　　這一點，楊綺非常的肯定，破解組的眾人也同樣贊同的紛紛點頭。

　　人類現有的語言，是一種非常「接地氣兒」的東西。平時生活中用來相當便利，但一旦涉及高位的概念，就會顯現出不足與貧弱的一面。因為任何一種語言其創造的目的都是為了描述「三瓜倆棗」這種具體而微的事，所以人類現有的語言從根本上來說都不能勝任描述高位概念的工作。

　　就連武俠世界的神功寶典都漸漸摒棄傳統語言，轉而去使用符號進行表述。像虛空維度這種東西，就更不可能用嘴說、用數字記了。

　　一連幾天，楊綺都泡在破解組裏。她開動大腦、全力以赴，比任何人都要拼命。可連座標到底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尋找座標的工作實在是進展艱難。

　　走投無路之下，一些怪咖甚至開始使用一些詭異的方法。比方說把資料泡水裏淹、放火裏燒，看看會不會像武功秘笈一樣一下子現身出來。而嘗試的結果表示，扎德家是些徹頭徹尾的歪果仁，根本就沒這麼武俠風的點子。

　　一連幾天，毫無進展。可表弟的病不等人，那個【神】也不等人，怎麼辦怎麼辦！

　　於是楊綺上火了，就變成了上一章一開始時的樣子。她撓著自己臉上蠢蠢欲動的痘，兩條眉毛簡直要擰在一起。羅雨溪在旁邊各種勸，但她能起到的作用還不如破解組的死宅，實在是乾著急卻沒辦法。

　　扯著頭髮的糾結了半天，楊綺終於下定了決心。她一拍大腿豁然站了起來，堅決道：「我決定了，雨溪，你幫我守關，我要閉關！我要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在我閉關期間，除了一級狀況，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

　　聽話的羅師侄立刻按照指示快速行動起來，她找了一間沒有窗戶的大屋子，清空了裡面所有的家居擺設以作閉關場所。然後又把所有資料都拷貝了一份，將四面牆壁貼的滿滿當當，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都得暈。

　　一切佈置好後，羅雨溪抱劍守在門外。她眼睛半開半合，警戒心卻提到了最高。雖然這處孤島是永夜的地盤，但多番出生入死的羅雨溪沒有放鬆絲毫的警惕。所有弟子門徒中，羅雨溪是最認真的。也正是這股認真勁兒，讓楊綺放心的把守關重任交給她。

　　靜室屋內，楊綺一個一個的關閉了多餘的光源，最終只留下了天花板最中間的一盞不甚亮堂的燈。她盤膝坐在燈下，沐浴在昏暗的燈光中。先靜靜地看了看環繞四周的海量資料，然後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千瓣頂輪刹那間放出光來，楊綺調用了所有的精神力，向著心底深處發出了訊息。

　　【木頭，幫個忙。】

　　唰，她的眉心亮起了幽幽的神光，神眼睜開，兩瓣花悠然綻放。楊老師隔空支援，讓她暫時達到了兩輪境界。

　　但這還不夠，這種程度的借力這兩天她已經試過了多次，並不足以解開面前的難題。於是楊綺繼續呼喚，繼續深入。右拳握緊，金色側身像飛騰出來與她合二為一，仿佛給她鍍上了金色的光膜。

　　她要做一件危險的事。

903　虛空座標（中）

　　身上無時無刻不在躍動的生命氣息不斷的平靜下去，蓬勃欲出的朝氣和活力也快速變得枯寂冷清。臉上的表情開始從堅決變得肅穆，從肅穆變得平淡，從平淡變的虛幻，最終從虛幻變的空無。

　　毫無疑問，這正是斷情絕念大法。

　　若非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楊綺也不會選擇去使用這極度危險的秘法。即便以武爭鋒的驚采絕豔，也走火入魔到幾乎入滅。若雙子同在，尚可通過雙生鏈結寄放情感的方法大幅度降低風險。一個給另一個當穩流器，相當於用兩個腦子去幹一個腦子的事，自然容易許多。

　　可現在地球上只有楊綺一個，雙生鏈結已經弱化到微不足道的地步，根本不可能投機取巧。更不用說楊綺本身與這功法的相性相當的低下，如果楊老師施展時的難度是十，對她來說難度就相當於一百。

　　不過即便是一百，她也一樣義無反顧的做了。

　　以側身像為橋樑，楊綺全力以赴的去加強雙生鏈結。兩輪聖者級別的精神力洶湧而出，楊綺不斷的去讀取楊老師對斷情絕念大法的回憶與感悟。這些經驗通過雙生鏈結細水長流的傳遞而來，幫助著楊綺去挑戰不可能。

　　「嘶——！」守門外的羅雨溪忽然打了個寒戰，似乎被南極的寒風吹在了身上。般若功已有小成的她靈覺遠比普通人敏銳的多，只覺得身後的靜室中忽然彌漫出一股龐大的冰寒冷意。這冷意並不會影響物質世界，但卻比三九嚴寒更刺骨，更難以抵禦。

　　原本波蕩不休的心靈大海就像是遭遇了絕對零度的冷風吹襲一般，快速的凝冰、凍結。羅雨溪感覺自己就像是冬天的蛇，所有意識都在快速消退。這明明很危險，但她就像陷入了夢魘中一樣，連掙扎都不知道該如何掙扎。

　　「叮！」冰鈴劍一聲劍鳴，清越透徹餘韻嫋嫋，靜室中的寒意快速收縮回去，不再影響外界。

　　羅雨溪激靈靈一個寒顫滿滿的打了出來，忍不住長長呼了口氣。她心有餘悸又不知所措的看著靜室的大門，不知道這種奇異的寒意到底是否正常。

　　而當冰鈴劍鳴動之時，靜室內，楊綺睜開了眼睛。所有情緒與性格已經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絕對漠然的冷靜與空無。仿佛千萬年的寒冰，將她的心海完全冰封。

　　在斷情絕念狀態下，靈覺極限的增強，見與知的迷障被大量抹去。天地間的一切有形事物都似乎消失了，只有那千千萬萬的資料懸浮在四周。

　　精神力快速燃燒，思維的速度千百倍的提升。所有資料都化作光影納入心中，打碎成無可計數的星點光斑，進行無數次的疊加、拼接、拆解、組合。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合理的、不合理的方式，全都湧上心頭，由她一一去甄別選擇。

　　楊綺全力以赴的去思考一件事——虛空座標，到底是什麼樣的？

　　若說對無限虛空的了解，她自認自己不會落於任何人之後。每一次通過魂洞穿梭時空，每一次呼喚遙遠維度處的支持，都是一次對無盡虛空的親歷。尤其是太平洋世界時空破滅後的虛空放逐的經歷，以及黑光逆空白夜開時對世界之軸那一瞬間的窺探，更是難能可貴的珍奇經歷。

　　如果把穿梭空間比作航海，那麼別的天選者是一路睡過去的。眼一閉一睜，異界到了，咋來的卻完全不知道，「海」是啥樣的也完全沒看見。她則不僅僅睜著眼睛全程觀摩，而且還被推下船去自己游過泳，更看過一眼航海圖和航海指南。說「水性」，說對「大海」的了解，她自信絕不落於人後。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很困惑，虛空座標到底是什麼樣的？

　　在那個不分左右、不辨上下、也根本不存在前與後的概念的無限虛空中，在那個普通人連理解都無法理解的無限虛空中，到底該如何去描述、去記錄所謂的「位置」呢？

　　即便在施展斷情絕念大法的時候，楊綺也不由皺起了眉。如果這巨量的資料中真的存在線索，真的存在方法的話。木頭，為了老姨，為了表弟，咱倆必須拼上了……

　　這一閉關，就閉關了整整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裏，羅雨溪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外。那神異的冰冷寒意多次出現又消退，仿佛嚴冬中不時南下的寒潮。羅雨溪靜心守神全力抵禦，心中沒有一絲退縮的畏怯。在扛過了這嚴峻的考驗之後，她的般若功和明玉功竟然大有進步，再做突破已然不遠。

　　可羅雨溪卻沒有開心，因為自家師父施展斷情絕念大法也有好幾次了，自己也多次旁觀他開啟寒玉魔神狀態，心靈力量卻從未波及過外界。她很清楚，那持續時間或長或短、威力效果或強或弱的寒潮，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師叔心靈力量的不穩定。

　　若真如一塊堅冰，只會萬年不動，又怎會如此不安？

　　終於，第三個小時，龐大的寒意如同躁動的風暴一樣無可遏制的擴散。在那寒意的最核心處，卻是火山口一樣無限爆發的熾熱熔岩。常人的心靈如大海，冷風一吹就凍住了。但楊綺的心靈卻是火海、是熔岩海，再強的冷風也只能凍個皮，深藏核心處的那股熾熱，根本無法壓抑。

　　轟隆，孤島上空忽然晴空起驚雷，一道閃電劈過了浩瀚的星空，外泄的暴躁精神力不經意間引起了天變。驚雷過後，所有精神輻射又全部消失，不論是寒冷還是熾熱，仿佛從未出現。

　　咯吱，靜室的門被推開了，楊綺走了出來。但羅雨溪卻大吃一驚，趕緊上前兩步驚呼一聲：「師叔，你沒事吧！」

　　只見楊綺形容憔悴，那永遠飽滿光澤的臉龐現如今無比灰敗，頭髮乾枯眼窩深陷，雙眼下的黑眼圈更是黑的像眼影一樣，走路也是一搖三晃的找不到直線。本應咣當一下乾脆俐落的推開大門的手，現在衰弱的扶著門口，就像普通人熬了十幾天沒有睡覺一樣，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油盡燈枯的枯竭感。

　　聽到羅雨溪的呼喚，楊綺眼珠轉了轉，目光竟然有些滯澀，根本不見平日的靈動。

　　「師叔！」羅雨溪瞬間心疼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一代強者到底透支到什麼地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嘶——呼——」楊綺深深的呼吸著，到底是境界在那放著，呼吸一口氣運轉一周天的內力就能恢復不少精神。

　　「我沒事，稍稍透支，不傷根基。」楊綺衝她微微一笑，表情看起來也正常多了，拍了拍羅雨溪的肩膀：「走吧，給我找個地方，我得去靜休一會兒。」

　　「我馬上就去安排！」羅雨溪稍稍放下心來，運氣輕功全速奔去。

　　羅雨溪飛身而走，楊綺卻轉眼看向不遠處的牆角。羅雨溪一直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在守關，但其實就在不遠處，亓夢也抱著雙臂等了三個小時。

　　楊綺一勾嘴角，語氣微微有點諷刺：「怎麼，你也是來給我守關的？」

　　亓夢聳聳肩：「算是吧，畢竟我要的是斷塵緣，但卻不知道如果你被人突襲殺死了，這塵緣算是斷了，還算是永遠都斷不了了？我可不想冒這個險。」

　　「總而言之，寡婦是單身，但不算離婚——是這個意思吧？」

　　「還是這麼低俗。」亓夢毫不相讓的出口反諷：「而且，看看你，連聲音都這麼有氣無力的，蔫巴巴的跟個霜打的茄子一樣，看來閉關的結果不好啊。」

　　「前些天在美國，如果某人能稍微幫幫忙，能把那個【神】的資料也搶回來的話，或許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但現在……」楊綺罕見的搖頭嘆了口氣：「我畢竟不是他。」即便是有楊老師的遠端幫助，斷情絕念大法終究是沒能真正成功，始終是差了一線。

　　看著楊綺神色落寞，亓夢心中猛然一抽。她一忍再忍終究還是沒忍住，放輕語氣柔聲安慰道：「即便你的秘法成功了，恐怕也同樣無法找到答案。虛空的迷障不是那麼好參透的，你雖有潛質但到底還不是真正的天命者，如果——」

　　「如果什麼？如果是天命者會怎樣，就能夠洞悉虛空的奧秘，就能夠看穿世界之軸的真相嗎？」楊綺豁然抬頭，瞪大眼睛緊緊盯著亓夢：「你，是不是知道泰伯利亞之心在哪？」

　　「我不知道。」亓夢很坦然：「天命者是身份，不是實力。即便是神，在世界之軸面前也如浮游之於滄海，我更差得遠了。」

　　「那你至少也知道怎麼找到它對不對？」楊綺沒有放棄，她的直覺讓她萬分篤定，猛然上前兩步抓住亓夢的手：「告訴我，至少告訴我個方法，告訴我個線索！」

　　「我……」亓夢眸光震盪，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最後躲開了楊綺的直視側過頭道：「我不能說……」

　　「還來這套？！」楊綺腦門上都快冒火了，但一轉念又按捺住行將暴走的情緒：「算了，我懂，你們神棍就是這樣的行業規矩。但你用神棍的方式說行不行？雲遮霧繞一點也沒關係，語焉不詳一點也沒關係，打個擦邊球行不行？」

　　她雙手抓住亓夢的肩膀一扳，把她強行扳過來，凝視著她的雙眼：「強納森命在旦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成一地碎渣，我真的沒時間了啊姑娘，我沒時間了啊！拜託你，如果你真的是女神，就給我個啟示！」

　　亓夢看著楊綺，兩雙眼睛近在咫尺，呼吸的氣流都可以相接。那張似乎永遠張狂、飛揚、霸道的臉上，現在卻是掩藏不住的疲憊，還有即便再疲憊也掩蓋不了的決絕。不知是到底是哪一點、哪一個微妙的表情，亓夢只覺自己忽然被擊中了一樣，心口一麻、一酸、又一痛，忍不住窒息了。

　　她掙扎，她矛盾，她猶豫。她怕惹下大因果，但看著對面的這個人，又拒絕不了她懇求的目光。

　　她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仿佛破罐子破摔的放棄了，又好像忽然放下了什麼沉重的包袱一樣輕鬆了，目光都明亮了一些。

　　亓夢忽然微微笑了，下意識的伸出手指在楊綺的鼻子上一點，這是大萌與楊老師曾做過的親昵動作：「你啊，關心則亂。你想想，去一個不知道在哪的地方，又沒有地圖和導航，你該怎麼去？」

　　楊綺被這一指頭點的愣了愣，然後又想到了什麼，隨即搖了搖頭：「你說的那個我知道，我早已想到了那個辦法。但很可惜，我自己做不到，大師兄也做不到，至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讓老媽冒險。」

　　「你個笨蛋，還真笨！你要是像平時那樣二話不說硬來的話，我難不成還會坐視阿姨受傷嗎？」亓夢伸出手指，小雞啄米一樣不停的點在楊綺鼻尖上：「笨蛋笨蛋笨蛋！」

　　「哦喲喲喲，愛妃啊，寡人懂了~~！」楊綺瞬間心領神會，心情立刻大爽，嘎嘎笑了起來：「走，找咱媽去~~」

904　虛空座標（下）

　　想去一個不知道在哪的地方，又沒有地圖和導航，該怎麼去？

　　答案太簡單了，就像楊綺一直以來做的一樣：找一個去過的人帶路就可以了。

　　泰伯利亞之心是異度空間沒錯，但既然扎德家族曾在那裡開設實驗室、曾大規模在那裡駐紮科研人員展開活動，那麼就一定擁有往來運輸的途徑和方法。這個道理簡單到幾乎是明擺著的，楊綺去找老神父、去找老司機，不過也就是這個道理罷了。

　　但因為泰伯利亞之心那獨一無二的特性，真正記得怎麼去那裡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是唐納德這太子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恐怕只有扎德家族中絕對的高層才可能知曉一二，但問題是扎德家族的高層人物本身就行蹤成謎，難以追蹤。

　　這本是一條死路，否則眾人也不用絞盡腦汁在資料中尋找線索。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總有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就是老媽蘇慕華。

　　蘇慕華能夠回憶起【project_X】，證明她與蘇慕瓊之間的雙生子效應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強。山窮水複疑無路的時候，把資料拿去給蘇慕華過過目，說不定就能再想什麼，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只是，楊綺又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雙子效應、記憶共通，這方面她本就是最大的BUG，怎麼可能忽略。但上一次老媽只想起了一個詞，就虛衰到暈過去，她又怎麼可能讓老媽再冒險？

　　記憶的觸發是沒有辦法定量、沒有辦法控制的。觸發的量少還好，萬一老姨的記憶大規模湧現，與「夢海拾遺」的效果別無二致。負擔，也同樣別無二致。

　　這樣的「負擔性夢海拾遺」強納森能撐住，不代表老媽能撐住。強納森的肉身怎麼說也有龍象四層，生命力生生不息，大腦不那麼容易燒糊。但老媽只是普通人，從精神到肉身，都是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至於為老媽保駕護航，楊綺畢竟是個武者，不是個奧術師。那強悍的精神力量偏重於戰鬥，而非輔助與守護。能打打下手幫幫忙，但獨立掌勺肯定是不行。而大師兄雖然是專業人才，但他的精神力量根基又太淺，也難保萬無一失。所以，楊綺寧願催動斷情絕念大法去嘗試不可能，也不想讓老媽冒險。

　　不過既然亓夢都已經開口了，有她出手自然萬事無憂！

　　那還等什麼？馬上拿起電話，撥打螢幕下方的號碼——呃，不對，是撥打阿波的號碼吧！嘟嘟嘟，通了。喂，阿波，馬上安排專機來接駕，寡人要去向太后請安——OK，搞定！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楊綺一掃頹喪、精神煥發，連缺損的精神力都似乎一下子補滿了一樣。咱高興，不僅僅是因為找到了辦法，更是因為咱的小女友終於肯幫咱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與甜心小心肝兒並肩戰鬥、一起攻克難關的這個feel，倍兒~~~~爽！！

　　啪，楊綺一拉亓夢的手，邁開大步高高的甩起手來，杠杠的就往前走。

　　誒嗨呀，依兒呀，誒嗨誒嗨依兒呀，路見不平一聲吼，風風火火闖九州。什麼天下第二，什麼【神】，什麼格老子的裝逼貨，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陰謀家，就憑咱們這對混雙組合——呃，女雙組合？總之咱們倆組合，一起去橫掃天下吧！

　　「等會兒等會兒，雖然我不會坐視阿姨受傷，但咱們還是要先約法三章。」一看楊綺的精神頭都要衝到天上去了，亓夢立刻忙不迭的拉住她，省得她再幹出點什麼人來瘋的事：「我得申明，斷塵緣這件事我不會讓步。我可以保護阿姨，但我絕對、絕對不會參與之後任何的決策、戰鬥。我只能是見證者、觀測者，但絕對不會是參與者，你更不能在這方面給我搗亂，成不成？」

　　「啊？」楊綺的精神頭立刻就降了半旗，咱們的女雙組合這胎死腹中了？你就不能像嬌娘一樣老老實實和我打個雙打配合嗎！不過也罷也罷，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楊綺用力一點頭：「行，就這麼說定了。」

　　亓夢警惕的看著楊綺：「這麼乾脆？你可不能反悔！」

　　楊綺鏗鏘有力，心懷坦蕩：「君無戲言，說一就是一，說不搗亂那就絕對不再搗亂！」但是不搗亂，不代表沒有別的辦法。總之你這個勞什子的斷塵緣，咱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嘎嘎嘎！

　　三個小時之後，楊綺乘坐直升機回到了永夜總部的居住區海島上。這一路上任螺旋槳如何轟鳴，她都睡的像死豬一樣，美的快要冒泡了。而飛機一落地，她立刻雙眼一睜翻而起。三個小時的深度睡眠，三個小時的先天搬運，已經讓她恢復了不少精神力。枯澀灰敗一掃而空，整個人重新變得神采奕奕。

　　時值淩晨四點，天地最晦澀黑暗的時候，楊綺的雙眼中放射的熾光幾乎可見。接下來，她要和亓夢一起去幫助老媽打一場硬仗。大萌大夢這種精神分裂的不能算，作為真正的資深雙生體，她的引導與指點，對老媽來說才是最貼合、最寶貴、最恰當的。

　　老媽已經準備好了。

　　楊謹、蘇慕華，夫妻兩人在客廳中靜待。伸出手來緊緊握在一起的夫妻倆，以及周邊必要的保安人員，一起構成了一副嚴整、緊張、肅穆的畫面。楊可心、楊舒均不在場，這次的另類硬仗不便讓他們知曉，連眼鏡妹都不清楚今夜行動的內情。只有全副武裝的潮叔，如一個孤獨的守望者般硬著臉佇立在一旁。

　　楊綺與亓夢大步流星，連袂而來。

　　「一切小心。」楊謹用力的握了握老婆的手，千言萬語都在這四個字中。

　　「放心吧老爹，有我在！」楊綺的話語斬釘截鐵，眼中的銳光仿佛重錘猛擊鋼鐵迸濺的火花。

　　精神的戰鬥中，銳不可當的心氣、一鼓作氣的勇氣，要比萬全的準備和千般的考慮更重要。加之人間聖者自有感應，所以楊綺沒有等到徹底休息好，而是決定乘興而來、勢不可擋的斬開一切障礙。仿佛一個將軍在率領三軍，在她這沖天果敢的影響下，原本心懷忐忑的老媽也一下子堅定起來，用力的點點頭：「那就開始吧。」

　　這硬仗的戰場不在別處，就在僻靜又舒適的書房裏。書房中有貴妃榻，楊綺讓老媽在貴妃榻上選個舒服的方式躺好，然後她與亓夢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開始！

　　唰，星光乍亮，亓夢展開光之羽翼。她雙手結印，一道道星線自雙翼的每一根羽毛中飛射而出，在虛空中回環往復宛如織繭，將三人籠罩在裡面。天宮戰袍無風自動，漆黑長髮冽冽飛舞，神性氣息崇高而偉岸，這場面端的是華麗異常。

　　楊綺則沒有那麼多花花繞繞，她坐在老媽身邊，聲音緩和而穩定：「媽，你不用準備啥，放鬆心神跟著我的節奏走就行了。」

　　老媽點了點頭：「我該怎麼做？要開始看那些資料嗎？」

　　「不用。忽然多出另一個人的記憶，這聽起來和鬼上身一樣，但其實一點也不神秘，只要習慣就好——我就很習慣，也沒覺得哪兒有問題。這個其實和運動一樣，是另一種動腦子，也需要熱身、熟悉，待輕車熟就之後自然就容易多了。」楊綺很有經驗的開始慢慢引導：「來，老媽，咱們先做做熱身運動。你先回憶一下和老姨在一起的時光，觸發一些簡單純淨點的內容，那些共通的記憶接受起來負擔要小得多。」

　　「好。」蘇慕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不過她立刻又睜開了，看了看兩人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我回憶起來的東西，你們也能看到嗎？」

　　畢竟誰沒有點天真搗蛋的時候，身為一個媽媽、長輩，如果自己所回憶起來的一切點點滴滴，都能夠事無巨細的呈現在兩個孩子面前的話，那也太讓人羞恥了。

　　楊綺和亓夢聞言立刻對視一眼，互相的表情都有點古怪和尷尬。楊綺啪的一拍老媽的肩膀，噌的豎起一個大拇指，咧嘴一笑牙角閃星：「放心吧，我們倆都不多話。就算你曾經有過什麼秘密的小男友、地下的小早戀，只要給我們點封口費，我們就不會向老爹告密的~~」

　　「去去去，我怎麼會有那種亂七八糟的事！」蘇慕華氣惱的拍了拍楊綺的腦袋，不過被這麼插科打諢的一鬧，她的精神也終於放鬆下來。蘇慕華性格剛烈，臨機果斷，不做瞻前顧後的小女兒姿態。事已至此，她也豁出去了：「讓你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正好讓你知道一輩子清清白白做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阿姨請放心，我們能夠見到的並不是阿姨您的回憶，準確的說應該是慕瓊阿姨她的回憶。」亓夢走上前來握住蘇慕華的手柔聲道：「我們，會與你共同面對、共同見證，慕瓊阿姨那傳奇的一生。」

　　「最後說一件事，」一切開始之前，楊綺萬分鄭重的最後叮囑道：「在回憶的迷宮中，要時時刻刻牢牢記住——自己到底是誰。」

905 中途島行動，風雲第一槍（上）

　　天下風雲出我輩，池魚漸大自甩尾，代代都有攪世界動風雲的人。蒙哥馬利、隆美爾、朱可夫、山本五十六，不論這些人所作所為該如何評價，這些將星的名字將永遠的閃耀在世界戰爭的史冊上。

　　羅斯將軍，渴望戰爭，一直渴望著戰爭。不論這戰爭是否正義、因何而起，都不能熄滅他對戰爭的熊熊心火。作為一個年齡只有五十露頭的少壯派，他參與了冷戰結束之後美國的幾乎每一場戰爭行動，這在全美也是極其罕見的，更讓他一路走到了上將高位。

　　但他覺得不夠，遠遠不夠。這樣的小打小鬧中，不論他做出了多少卓越的貢獻，也只能讓他在軍譜中不輕不重的寫下一個名字。可他要的不是這些，他要的是名垂青史，他要的是暴雨狂風，他要的是一個二戰一般輝煌而狂躁的戰爭時代，那才是他的人生巔峰。

　　滄海橫流，才能出英雄。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太平洋上的硝煙味漸漸濃鬱，一隊隊鐵甲戰艦蠻橫的破開海浪。三個世界、多個陣營、軍力排行上前二十的所有國家以及緊隨其後的十幾個強國，全都將力量與目光投注在一條一路向東延伸的直線上。

　　黑死帝的速度不快不慢、絲毫不變，走的無與倫比的直。哪怕是用間諜衛星進行測算，也無法找到他的前進路線上有一絲一毫的彎曲或遲疑。圍繞在他遠近的艦隊也跟著一路不偏不倚的向東前進，現在，終於來到了中途島。

　　中途島，不論是內閣、議會、五角大樓，還是其他國家的參謀部，都將中途島劃成了最後的死亡線。美國總統親自與前線指揮官通了電話，嚴令其決不允許讓多國海軍越過中途島一步。

　　從二戰時代開始，美國就從來都不曾讓全球戰火燃燒到自己的本土上，那遙遠的藍色海疆就是其大發戰爭財的最好的戰略緩衝地帶，這絕對不允許改變。

　　可現在，這一形式，遭到了嚴峻的挑戰。

　　轟隆隆，發動機的喧囂聲籠罩了方圓一百海裏，尺寸巨大的渦輪機組攪動出雜亂的洋流，連成片的艦船在波濤中微微起伏。東西兩大陣營在中途島附近開始砥頭角力，互相之間的距離近的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黑漆漆的炮口。如同千多年以前曹孟德揮軍南下，於赤壁與孫劉呈龍虎之勢。

　　一戰，就能動天下大勢。

　　再遙遠一些的地方，能夠看到編制龐大的航母戰鬥編組開赴這片海疆。東方的潛艇編隊也針鋒相對，在藍海深處陰沉的呲起了獠牙。而更遙遠的地方，不論是更東方還是更西方，無數導彈發射基地已經準備萬全。只要一聲令下，新時代的奪命箭矢就會飛躍萬水千山，刺入敵人的胸膛。

　　海陸空天，能用上的一切力量都已經用上。

　　中途島，這裏是美國的底線，也是全世界其他各國的底線。在這個不適合全面開戰的時間點，多國本應該在遠離底線的地方坐下來聊天扯淡，可那個黑色帝袍的身影不給他們這個時間。

　　試探性的開火已經進行了許多次，耐心與火氣也在這種試探性攻防之中此消彼長。如果真的會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話，那麼此時、此刻、那個一步一步走向東方的身影，將會成為最有可能點燃一切的導火索。

　　和平時代，危若累卵。

　　羅斯將軍，非常興奮。

　　他每天廢寢忘食，吃飯都不忘處理公務，睡覺也只睡四個小時。但這種高負荷的運轉卻沒讓他疲憊，反而仿佛磨去所有的斑斑鏽跡一樣，變得精神煥發、龍精虎猛。他的雙眼中噴射著侵略的凶光，他注視著藍海上的敵艦，一遍又一遍的推演著戰爭的走向。

　　總統令：不惜一切代價抓捕黑死帝。若不能成功，第一時間銷毀。

　　他並不是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他只能輔助總司令進行戰術佈局，但他依然深深沉醉於這讓人顫慄的危機感。他心裏非常清楚，美利堅再是超級大國，也不可能和世界上所有國家同時為敵。這一次的黑死帝之爭中，北約國家也未必會繼續站在美利堅這一邊。

　　可——

　　沒有一點危機感，還叫戰爭嗎？

　　僅僅是隔岸放火，還叫戰爭嗎？

　　他要的，就是這樣風波詭譎又一觸即發的局面，他要的就是這種勝負難料、不能碾壓的事態，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是為此而生，美國那龐大無比的軍事力量也是為此而生，他無比的享受著。

　　另外，他有了一個新幕僚。帕菲斯扎德，這個扎德家的後生晚輩，展現出讓他側目的驚人能力。他覺得這個紅頭髮的女人與自己是一路人，相交起來非常愉快。

　　一切都很好，只不過忽然傳來一條消息，讓他非常不爽。

　　「俄方已經確認，科索洛夫已遭到恐怖分子綁架。」

　　「恐怖分子行動日漸猖獗，造成的損失急遽加大，多國發表聲明將開啟全面反恐。」

　　「為應對全球越來越嚴峻的反恐形勢，聯合國決定召開部長級緊急會議。該會議將重點討論世界各國將如何面對新反恐時代的挑戰，如何團結力量、攜手並肩、維護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面。」

　　嗶，煩躁的關掉了電視，羅斯將軍將遙控器扔在一邊，不願意再聽那些惱人的聲音。

　　「聯合國？這些傢伙又來和稀泥。什麼新反恐時代，這種核心利益根本沒得商量。」羅斯將軍似乎非常瞧不起聯合國：「一個本身沒有力量的所謂仲裁會，就是政客推諉扯皮的虛假舞台。所有的決議和審判，比不過一發炮彈。和平時代扯扯皮也就罷了，現在戰爭當前，大炮射程之內才有法律。」

　　「聯合國希望穩定國際局面，發一發聲音也是為了讓各國有一些顧慮。」羅斯將軍的辦公室裏被安裝了一台最先進的現實增強設備，而帕菲斯正在設備前有條不紊的操縱著。中途島附近的所有影像全都被投射到了房間內，與科幻電影裏的景象別無二致。

　　這些延遲極低、精細度極高的全息畫面，如同上帝天眼，要比軍事衛星更加驚人，擁有極高的軍事價值，正是曼徹斯特實驗室的成果。就為了這一套設備，羅斯將軍願意說服五角大樓追加五十億美元的預算給扎德家族，帕菲斯這個北美總代理的工作進行的很順利。

　　帕菲斯操控著畫面，冷淡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經過多次推演，統和了參謀團和智腦分析的結果，現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國家其第一目標將會是殺死黑死帝，而不是生擒他。現在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有把握將其生擒並安全帶回，即便是美利堅也同樣如此。」

　　「我承認，保護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難的太多了，不過我依然不願意放棄生擒他的念頭。」羅斯將軍自有自己的考量：「黑死帝身上一定有巨大的秘密，而中國方面已經走在了我們前頭。他的歷史、他的墓穴、他當初體表的那些奇特玉質材料，都被嚴密控制，中情局的廢物根本沒辦法得手。中國一定會得到相關的好處，而美利堅絕對不能落在後面。」

　　帕菲斯的紅瞳淩厲又透徹：「那麼我們就要快點開始抓捕行動了，因為針對黑死帝的襲擊必然近在眼前。」

　　「因為那些慫包不想開戰、不敢開戰，所以他們一定會殺掉黑死帝。」羅斯將軍冷哼一聲：「不僅僅是他們，恐怕就連我們身後的美利堅國會之中，也一定大量存在懦夫與渣滓。股票、市場、金融、利潤，這些東西總會驅使著太多的人去做違背國家利益的短視之事。」

　　帕菲斯直接而幹練：「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

　　「只希望那個黑死帝會像你推測的那樣，」羅斯將軍深深的看了一眼帕菲斯，然後摁下了通訊按鈕，向著前線發出了指令：「開始行動！」

　　嘭嘭嘭，在命令下達後的一瞬間，黑死帝身周猛然暴起四團水花，有四個人從海面下飛身躍起。這四個人之前仿佛與大海融為一體，更是早早就埋伏在此處。計畫早已周密而詳盡，他們輕鬆地躲過了雷達，現在一出手就是動若雷霆。

　　飛身而起不高不低，他們已經將黑死帝包圍在了中間。

　　咔嚓嚓，每一個人都憑空掏出了奇異的設備。一推一轉，眨眼之間便變形成極速延長的金屬連杆。連杆組成正方形，又延伸出縱向連杆。同時海面下也有四人做著同樣的事，手中設備宛如憑空造物一般一路延伸變化，前後不過三秒鐘的時間，竟然組成了一個兩米立方的金屬籠子將黑死帝困在其中。

　　黑死帝毫無反應，目中無人。

　　而全息設備之前，一直死死盯著他反應的羅斯將軍微微鬆了口氣。帕菲斯當初說的非常篤定，黑死帝精神狀態奇特，並不會對外界產生反應。即便是近距離接觸，也不會影響到他，所以才定下了這樣的抓捕方案。

　　果然，他完全沒有反抗，立刻就把他困在了籠子裏。

906　中途島行動，風雲第一槍（中）

　　黑死帝竟然完全不會對外界的行為做出反應？看到這一幕，不論是遠在天邊的羅斯將軍還是近在眼前的突擊小隊，全都有種荒謬的錯愕感。

　　早知道這個淩虛踏波的神人一般的傢伙其實是個夢遊症患者，還費這麼多事幹什麼？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因為不論服務於美國軍方的天選者怎麼強調，在羅斯將軍等高層軍官看來，抓捕黑死帝的難點從來不在於黑死帝本身。建造囚籠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步，下面的才是這場行動的正戲。

　　轟隆隆，遠方有炮艦開火了，在四周炸起大團的雷火與水花。美軍應機而動，周邊艦艇各有反應。或以火力阻攔、或以艦體遮擋，全力保護黑死帝周全。體積龐大的艦艇動力全開，劃出一個個直線弧線。就如此噸位的戰爭機器而言，它們的行動已經足夠的敏捷。

　　電子對抗部隊更是早早就開始進行慘烈的廝殺，獨步天下的美國駭客集團使出了渾身解數，全力干擾敵國的雷達鎖定。只要雷達無法鎖定，在當下的戰爭環境中就根本無法做到有效的精確打擊。

　　同時，八個天選者組成的突擊小隊也同樣沒有遲疑。八個人行動神速，從儲物空間中拿出大量一米見方的蓋板，在鏘鏘聲中快速拼接扣鎖到囚籠之上。不論是保護還是抓捕，這些超合金蓋板都不可或缺。

　　「這就是天下第一？」行動中的天選者忍不住瞄了籠中人一眼：「也沒覺得怎麼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們的實力實在是差的太遠了，根本無法觸及那個層次。但那雙空無的眼睛實在讓人不由自主的心中發顫，所以這些人在下意識的一個冷顫之後，立刻扣死了所有鎖扣，將黑死帝牢牢閉鎖在箱體裏。水下四人伸手一點下端蓋板上的按鈕，呲呲聲中，無數氣囊瞬間充氣，承托著合金囚籠不讓它沉入水中。

　　黑死帝，依然毫無反應，與扎德家族給出的情報完全一致。

　　不過領隊突然一個激靈，猛然俯身躲閃並高吼道：「注意規避！」

　　一股龐大的殺氣，淩空襲來。這股殺氣是如此的強，如此的銳利，以至於領隊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開了。

　　炸開的不只是汗毛，還有他的同伴。在突如其來的劇烈震盪中，耳朵中還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他的同伴的整個上半身就已經爆碎成一片飛濺的血肉。

　　將時間提前十幾秒鐘，四個天選者剛剛衝出海面後不久，東方戰艦編隊的旗艦上，一個人影已經就位。此人渾身黑衣，兜帽遮臉，看不清面目，手中則是一杆長達三米的誇張狙擊槍。狙擊手銳利的視線跨越海洋，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徹底安靜下來。

　　距離：十八公里。

　　環境：浪大風急。

　　視覺情況：煙濤浩淼，海面濕氣扭曲了光線，造成了視覺的錯位。

　　聽覺情況：近處炮火齊發，巨大的轟鳴讓人耳鳴，擾亂耳蝸平衡中樞。

　　再也沒有比這更嚴酷、更惡劣的狙擊環境。沒有一個觀察手能夠勝任這樣的工作，沒有任何一把地球狙擊槍能夠打穿這樣的距離。但這個人，就在深深的吸氣、長長的凝固之後，找到了奇妙的韻律，把握了一閃即逝的時機。然後，手指彎曲，輕鬆扣動了那長的誇張的狙擊槍的扳機。

　　子彈，飛了出去。

　　咚，火舌從槍口噴出五米遠，強烈的衝擊波從槍膛放射向四面八方，把空氣震出了明顯的氣霧。若非早已疏散了普通人，僅開槍的餘波就能把他們震的雙耳飆血。而大口徑的子彈就像一枚小炮彈一樣，剛一出膛就炸出了激波。

　　十八公里，對於戰艦來說這個距離就像捉對摔跤，近的就像在拿匕首悶頭對捅。但對於狙擊來說，即便最精英的狙擊手拿著最好的槍械，能在兩公里距離上狙殺目標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即便出膛子彈可以不科學的不降速、不下沉，飛過十八公里後黃花菜也都涼了，所以誰也不會考慮狙擊的問題。

　　可這一枚子彈，卻瘋狂的飆到了十倍音速。它激烈的摩擦著大氣，海面的空氣濕潤而濃密，阻力比別處更大。大尺寸的彈體在熔融、紅熾，產生了曳光彈一般的效果，如一道鐳射直刺遠方。它遠遠地將聲音甩在了後面，跨越了蔚藍的大海，鑽過了美軍艦艇防護的空隙，直搗黃龍。

　　殺機與攻擊一同飛馳，氣機的交感更在十倍音速之上。敏銳的天選者自然能夠捕捉到這撼人心神的氣息，但反應能力卻遠遠達不到躲避攻擊的程度。

　　波濤、氣流、地心引力，所有的這些共同作用在子彈上，但第一著彈點依然準準的落在了囚禁黑死帝的囚籠上。

　　當————！！！超合金的擋板在誇張的撞擊力下瞬間凹陷開裂，然後在衝擊力下如同一枚瘋狂的陀螺一般在大海中不停旋轉。

　　子彈彈射，在撞擊中崩裂為無數細小的金屬顆粒、熔融成半融化的合金液體，如同超強火力的散彈槍在兩米內直接開火——第二著彈點才是建造囚籠的天選者。

　　嘭，一名天選者上半身直接炸碎了，最遠的肉沫噴灑出去接近兩百米遠。

　　「啊啊！！」還有被傷到的人，也被瘋狂旋轉的合金箱跌到了海水中，美軍的行動立時被拖延阻撓。而一眾突擊隊員落入水中之後，才聽到了那連綿不絕的尖銳呼嘯，子彈的聲音竟然現在才傳過來。

　　「是黑槍蓋亞，是天榜前四百的黑槍蓋亞，對方竟然請到了這樣的高手！」突擊隊領隊反應迅速，臉色狂變：「全部注意防禦，黑槍蓋亞在此，那麼快槍蓋特肯定也在附近！」

　　話音剛落，只聽沉悶的嗖嗖聲傳入耳中，戴著觀察儀的天選者立刻高喊：「有魚雷！」

　　深海中有幾十枚魚雷高速穿梭而來，直指合金箱。而美軍艦隊也立刻釋放了一枚枚攔截反潛彈，靈活而精準的迎上了那些魚雷。轟隆隆，水下的爆炸此起彼伏，整個海面也隨之不停暴起沖天的浪花。深邃的海洋，再也不安穩。

　　更有一縷縷遊弋的殺機纏繞而來，那必然是敵方的天選者。

　　「別管這些，取出強合金包繞層，快速安裝！」美軍天選者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稍作休息後快速鑽出海面再度出手。而他們剛一出海，就只聽猛烈的爆炸聲席捲天際。攔截導彈與來襲者一起淩空爆炸，在天空上爆出大片的硝煙。

　　天上水下到處都是敵人，海軍空軍全面發力，中途島附近的多國海軍有一個算一個都行動了起來。美軍對黑死帝的抓捕行動就像一下子捅了馬蜂窩，戰爭的火藥桶上，引信已經嘶嘶燃燒起來。

　　周邊海戰眨眼間便如火如荼，艦炮的聲音震耳欲聾。敵方天選者也破海而出，各種手段紛紛招呼了上來。而附近的美軍艦艇也立刻開始支援，機炮的彈鏈立刻劈裏啪啦的甩了過來。有人冒出，有人死亡，有人堅守崗位。

　　美軍天選者們快速在這個合金箱體外面加裝了一層又一層更加堅固的板材，轉瞬之間已經厚超半米。防輻射、反雷達，總算將各種功能備了個齊全。

　　再有針對黑死帝的刺殺的話，也很難輕易得手了。反過來說如果真的要主動銷毀黑死帝，羅斯將軍只需要按下起爆按鈕，這個合金囚牢就會瞬間化作死亡罐頭。

　　到此為止，第二步作戰目標已經達成。

　　指揮室中，帕菲斯的眉毛卻微微皺起：「黑槍蓋亞沒有使用穿甲彈，說明此人的目的不在於殺傷而在於擾亂。但被攻擊的箱子為何只是原地旋轉，而沒有被打的漂流出去？」

　　「不要管這些小事！」羅斯將軍果斷的對著遠處的戰艦群下令：「第三步，牛仔行動，開始！」

　　隨著羅斯將軍一聲令下，美軍戰艦編隊中忽然有一艘突擊艦劈波斬浪快速突進。這突擊艦噸位很低、體量很小、動力卻很足，這給了它狂野的速度和靈活機動的能力。它在短短的加速度後就飆到了四十節以上，船尾特別加裝的懸臂猛然揮出，如同騎馬的西部牛仔甩出了套馬索一樣拋來了掛鈎。

　　「快，趕快行動！」

　　噗噗噗，美軍天選者中又有三人忽然渾身飆血，已然被不知名的方法攻擊。剩下的幾個前赴後繼，冒死迎敵。突擊隊長捨身淩空一撲，將沉重的鎖鏈牢牢抱住。橫甩過來的鎖鏈抽的他一聲悶哼、口鼻噴血，但他這一撲也給美軍省下了至少十五分鐘的扣鎖時間。

　　咔嚓，隊長將將掛鈎牢牢掛在了箱體頂端的鎖扣上，然後對著無線電大聲狂吼：「快走！！快回收目標！！」

　　突擊艦一直都沒有停，現在更是像把油門踩到底的跑車，狂飆猛進一路加速。滿船將士已經置生死於度外，冒著被轟殺的危險決絕的一路向東。它劈波斬浪，將大海犁出了深深的溝壑。即便是一座大壩擋在眼前，也能被它一頭撞出個窟窿。

907　中途島行動，風雲第一槍（下）

　　這就是美軍的捕捉計畫，將黑死帝關在籠子裏，然後整個打包拖走。

　　但是，只聽「轟隆！！！」的一聲巨響，這瘋狂突進的衝鋒舟，忽然停住了。

　　只見衝鋒舟猛然向海中一沉，然後從艦艇中間的位置轟然爆發了驚天的爆炸。火焰衝天、光電四射，衝鋒舟就像一塊餅乾，被乾脆的炸成兩截燃燒的廢鐵，全船將士死傷至少七成以上。

　　多國衝突事件醞釀至今，卻一直都是互有克制互有默契的試探性行動，還從來未曾向彼此直接開火。至於那些死去的天選者，也可以說成周邊傭兵，誰也不心疼。但現在，終於有一艘正兒八經的美軍軍艦被別國直接擊沉。

　　這是軍事行為，這是政治行為，這是國際法中的宣戰行為。

　　世界大戰的火藥桶，一觸即發。

　　「媽的，那些老毛子還真敢動手！」雖然早已經做好了直接對抗的心理準備，羅斯將軍依然怒火中燒。但讓他更加怒不可遏的不是戰爭行為，而是突擊艦被準確攻擊這件事背後的意義：「我們的突擊艦船舷很低、全船都採用反雷達棱柱結構，憑那些俄國佬的破銅爛鐵，他們怎麼可能精確鎖定我方艦船的位置？」

　　現代戰爭已經不是二戰了，偵察、鎖定、隱身、制導，這才是最核心的戰爭科技。這一艘其貌不揚的突擊艦上其實已經搭載了美國現役軍艦中最高端的反鎖定技術，可依然被敵方一下擊沉，這是否說明敵方可以輕鬆鎖定美軍的任何一艘戰艦？如果真的如此的話，美軍整個太平洋艦隊都處在極高的危險之下。

　　「那些電子部隊在幹什麼！空天對抗部隊在幹什麼！駭客又在幹什麼！」核心技術被輕鬆針對，這才是讓羅斯將軍最無法忍受、最震驚的事。羅斯將軍猛然看向了帕菲斯，目光中充滿了壓迫感：「難道你們把微波雷達賣給了老毛子？」

　　據他所知，只有扎德家族最新一代的微波雷達可以淘汰所有之前的舊技術。就像指揮部裏的這個增強現實設備，可以如此清晰的全方位顯示戰場狀況，這是之前任何一個軍備公司都拿不出來的黑科技，是獨步天下的手段。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扎德家族就是在叛國，必須全部槍斃！

　　「扎德家族沒有進行任何微波雷達方面的秘密交易，而且敵方之所以能鎖定我方艦船也未必是使用了科技手段。」帕菲斯抬手指了指雙眼，紅瞳之中暗火洶湧：「有一些天選者，可以憑藉肉眼準確鎖定船艦位置、判斷提前量。」

　　「肉眼？」羅斯將軍忍不住瞠目，他第一次覺得，或許也應該放下身段，仔細了解一下之前不屑一顧的那些所謂的天之寵兒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羅斯將軍立刻開始指揮下一步行動。參謀部早已經給出了成套的方案，羅斯將軍則必須因地制宜的選擇最合適的應對方法。在羅斯將軍的指揮中，美國海軍快速的行動了起來。同時，遠在一百一十公里以外的航母上，一架架艦載機也開始彈射出發。

　　艦載機噴射著尾焰飛向前線，每一架都是滿掛載出發。與遠隔千里的羅斯將軍不同，這一次行動的戰區總司令親自坐鎮最前線，就在三座航母中最中間的那一座上。這個大鬍子司令面如寒霜，時刻關注著前線狀況。一旦發生大海戰，艦載機上的空對艦導彈就會立刻給那些來犯者好瞧。

　　而指揮部中，帕菲斯卻正在全神貫注的做著別的事。她將之前的全息錄影拿了出來，倒放、慢放、重播。帕菲斯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她還有一個未曾宣之於口的猜想需要驗證。

　　畫面重播到剛剛那艘突擊艦在被擊沉前的零點五秒，帕菲斯忽然按下了暫停。她發現拖拽合金箱的鋼索發生了猛然繃緊的現象。經過智腦分析，突擊艦更是在那一刻發生了猛烈的降速，導致原本應該炸在艦尾的炮擊直接攔腰把戰艦炸成了兩截。

　　當然，短短一個瞬間後，突擊艦就被徹底摧毀。嚴重的政治事件當前，導致沒有誰注意到這個細節，可帕菲斯的心中卻忽然升起了一個越發清晰的猜想。

　　「智腦，將合金箱框架軌跡全部類比一遍。」

　　於是，智腦開始重新演繹合金箱從組合成功開始的所有姿態。從被黑槍蓋亞的子彈擊中開始，一直到突擊艦爆炸後為止，這合金箱不停的旋轉、震盪、上浮下沉。可不論什麼情況之下，合金箱都從未從流飄蕩，而是自有自己的行動規律。

　　即便是現在，由於附近天選者的殘酷廝殺，合金箱的漂浮囊大量破損。可極重的合金箱依然半拉漂在海面上，沒有沉入海底，就像有什麼力量頂住了這沉重的箱子一樣。

　　帕菲斯心有所感，下令不停：「載入黑死帝的行動路線，載入黑死帝的形體和體積資料。」

　　滴，智腦快速給出了答案。而看到這個答案之後，帕菲斯的嘴巴微微抿起，冷銳的面容更是變的無比的嚴峻。

　　答案已經很清楚了，不論這個世界怎麼爭鬥、怎麼行動，那個看似被囚籠關起來的帝王，其實一直都沒有改變自己固有的步調。狙擊也好、拖拽也罷，這合金的囚籠對黑死帝來說與空氣沒有多少區別。他只是自顧自的前進著，而四周的一切爭執都如夢幻泡影、幼兒雜耍、過眼雲煙。

　　帕菲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明白，世界的局勢恐怕即將走入另外一條岔道。

　　另外一邊，中途島戰場上已經進入了最慘烈的廝殺狀態。撕破臉的多國海軍已經開始了正式對射，咚咚咚的巨炮聲震的人心神搖曳。同時，一艘裝載了定向強磁場的船艦在各種努力之後無功而返。不論強磁場怎麼吸，那合金箱都只是在微微顫抖後依然固我的慢慢向前「飄蕩」，完全沒有被捕捉的意思。

　　「什麼？磁力浮標沒有作用？」羅斯將軍的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冷哼道：「看來箱子裡面的貨物還想反抗，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除了被我們抓住，他哪還有活路可走？上，海洋騎士行動開始！」

　　於是，兩艘七千噸排水量的驅逐艦轟然趨近，以掎角之勢包夾向合金箱。瘋狂的火力向海面四周傾瀉，屠殺著躲避不及的別國天選者。同時，驅逐艦上伸出兩根粗達半尺的合金鋼纜，要完成突擊艦沒有完成的工作。

　　牽一髮而動全身，隨著驅逐艦的靠近，多國海軍也開始各展手段。他們不會坐視黑死帝被美軍捕獲，那會讓本來就不平衡的國際力量對比進一步滑入深淵，於是此處無人退縮。

　　軍事衝突，眼看就要上升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就在同一時間，越過起伏的波濤、跨過茫茫的大海，向東、向南，在戰爭前線的後方，在龐大的航母戰鬥編組的更後方，在二百多公里之外的一座荒島上，一支極端誇張的槍械舉起了槍口。

　　這槍械，已經古怪到任誰來看都不是槍的地步，更與傳統槍械的造型大相徑庭。首先，它就不是拿在人手裏的，而是安裝在地面上的。高三米、寬一米七十、縱深四米四，僅僅一個基座就有炮臺一般的規格。上面各種精密而充滿科幻氣息的結構，更是複雜的讓人嘆為觀止。

　　九米長的「槍管」架在基座上，向前後兩邊都有延伸。而這所謂的槍管根本就不是管狀，而是兩根平行的導軌結構。與其說是槍，這台戰爭機器更像是固定在島礁最高點上的超電磁炮。

　　但不管這槍的外形多麼誇張，本質上它都是一把槍。因為操作它的槍手根本不需要任何儀器，沒有雷達也沒有衛星輔助，全憑槍手自身的能耐。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瘦男人，右胳膊與槍械融為一體，槍口的方位也隨著他的心意而不停微調，看起來風姿懾人。

　　「果然，真的打起來了。」男人側後方，一個西裝革履的白人收到了前線的訊息。這個白人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行動中他形同叛國，但他毫無猶豫：「決不能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就擅起戰端，美國完全沒有必要因此而與世界為敵。總統太過想當然，必須斬斷這可笑的念頭。」

　　他看向了那個男人，冷聲道：「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破壞預警攔截艦。只要破壞了預警雷達，我軍放空攔截能力就會大幅度降低，緊隨其後的別國導彈就會將那個禍根炸死，世界依然和平。對了，我們的議員大人在你身上花了五千萬美元，希望你能值這個價錢。」

　　「值不值？哈哈哈，小白臉，你以為我是誰？」男人的眼角的掃視就讓白人渾身顫抖：「老子是天榜前三十的風雲第一槍！」

　　基座上快速亮起了炫目的聚能光輝，又像神秘側又像科技側的花紋爬滿了整個槍身。多級供能裝置一級級的加壓上去，兩根槍軌之間亮起了嗞嗞啦啦的電磁弧。電弧的顏色從淺到深，最後變成了滲人的暗紅。即便是一個普通人，都被時時刻刻放射的龐大能量弄得渾身發麻。

　　「天下無敵黑死帝？真是狂妄！」男人舔了舔嘴唇，雙眼中放射出狂熱的光芒，仿佛連地球的曲率都不能阻攔那充滿野心的目光：「那就借你這天下第一的人頭，鑄就我的無上王座！」

　　嗡，太平洋的荒島上爆發了暗紅的場域。場域蕩起了狂風，撕裂了雲彩。

　　他深信，這一槍，將會永遠的被載入史冊。

　　他深信，這一槍，將會徹底的改變全世界。

908　命運的轉角（上）

　　「高能反應！！高能反應！！」刺耳的警報聲在航母艦橋中迴盪，監控員神色緊張的大聲報告：「衛星發現高能光點反應，距此五十五公里，強度第四級！」

　　第四級的強度反應，已經是高危的級別了，即便對航母本體也能造成致命創傷。戰區司令厲聲喝道：「是彈道導彈嗎？立刻進行前期攔截！」

　　以美軍的防空反導能力，只要進行完善的前期預警，攔截導彈的成功率很高。所以雖然這次突如其來的攻擊的發起位置出乎預料，但戰區司令並沒有太緊張。

　　可是這一次遇到的並不是他所熟悉的攻擊方式。

　　「不，並不是彈道導彈，目標並沒有升空，而是進行了超低空平飛！」幹練的監控員不需要一一命令就做出了最適合的反應：「這是衛星圖像！」

　　為了應對這一次的緊張局勢，美國花了大價錢修改衛星軌道，調集了不下五十顆間諜衛星全天候監控這片海域。也正是因為有這麼龐大的空天力量，才使得美軍一路可以「保護」黑死帝不受遠程攻擊。這一次也不例外，衛星監控圖像立刻投屏到航母艦橋中。

　　但一看這監控圖像，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戰區司令也立刻皺了眉頭，下意識的自語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戰區司令詫異，遙遠的羅斯將軍更詫異。因為他看的更清晰，所以他不僅差異，甚至震驚。

　　只見某個距離戰場二百餘公里遠的荒島上，忽然爆發了超強的光輝。在高空俯瞰圖上，一顆白色的光點從那孤島開始一路飛馳。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光點，但在這比率巨大的俯瞰圖上依然能清晰的看到的亮點，其亮度已經可以刺瞎近處的人眼。

　　在光點前進的方向上，大片低矮的積雨雲被撕裂開一道長長的豁口，而作為發射基座的孤島最高峰更是咔嚓一下被反作用力刮去了整整一尺半的地皮。

　　帕菲斯立刻開口道：「智腦，計算攻擊速度。」

　　扎德家族智腦的運算能力及資訊的收集和傳輸能力簡直突破天際，很快就給出了基本準確的答案：約為16000m/ s。

　　這個結果出來之後，羅斯將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恨不得趴上去仔細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零的個數，或者有沒有看錯單位。可是不管怎麼看，都是一樣的結果——約為十六千米每秒，也就是接近第三宇宙速度。

　　這可是第三宇宙速度啊！

　　開什麼玩笑，以這速度，如果是朝天空開火，都能直接脫離太陽引力打出太陽系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這個白色光點一瞬間就把美軍一直在努力研究的電磁炮秒的渣都不剩，羅斯將軍簡直要咆哮出來了。

　　等等——白色的光點？羅斯將軍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扎德家族秘密實驗室裡看過的那種肩扛式能量槍、那些山寨鐵血戰士。難道這一次扎德家族終於難辭其咎？羅斯將軍的表情再次陰沉起來。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這一次攻擊的速度已經有四五十倍音速，以美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攔截這種攻擊，只能可悲的聽天由命。在這種高速下，哪怕兩三克的物質都擁有致命的殺傷力，如果質量再大一些的話簡直不可想像。

　　唯一的問題是，它到底在攻擊誰？

　　帕菲斯依然冷靜而高效：「智腦，確認攻擊目標。」

　　智腦立刻在全息地圖上標示出了這顆光點的延展線，只見延展線一路向西再向西，在航母戰鬥編組旁邊二十公里處擦過。羅斯將軍不由鬆了口氣，萬一攻擊的是航母，那麼美軍將會蒙受巨大損失。

　　但這延展線卻一路向西，直奔戰區。因為還無法準確測定光點的具體軌跡，所以還不能確定光點的打擊目標到底是哪一方的哪一艘艦艇。可是羅斯將軍有種冥冥的直覺，這個來自美軍背後的攻擊，絕對不懷好意。

　　而就在智腦一次次修正預測路線的時候，光點已經在短短彈指的時間內，於航母編組旁邊一閃而過。

　　「快看，看海裡！」航母上的黑人瞭望手扯著嗓子大吼大叫，他已經可以用肉眼觀察到了。不是因為他擁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而是因為那道攻擊實在是太驚人，太耀眼。

　　只見遠處的海天連線處好像通電了一般，劃過一道極其耀眼的光弧。緊接著，那道分界線便蒙上了一層白影，彷彿用白色的蠟筆在海平線上塗了一道氤氳的顏色。

　　遙遠的距離扭曲了人類的感官，但艦隊立刻收到了關於洋流被擾亂的信號。這顆白色的光點，掀起了超越錢江大潮的滾滾波濤。

　　羅斯將軍明白，遠超第三宇宙速度的攻擊在發出的一瞬間一定是微微朝下的。因為地球曲率的關係，那白色的光點只有先刺入海中，在海水下穿梭很長距離，才能命中兩百公里之外的目標。

　　如果如此深長的水層、如此巨大的摩擦，都無法讓這光點減速、無法影響它的攻擊精度的話，那麼這顆白色的光點就會成為當今世界上已知的最強常規武器，沒有之一。

　　這樣的武器屬於誰？又會指向誰？羅斯將軍面如寒鐵，不由開動大腦全力思索。

　　可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接近四十八倍音速的光球不給他這個思考的時間，那風雲變幻的戰區情形也不給他思考的時間。

　　中途島戰區，各大戰艦的艦長才剛剛收到來自指揮部的通知，剛剛知道關於光點的事情的時候，另一件事就又猛烈地將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暴力的抓了回去。

　　不是即將開始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不是全力爆發火力的多國海上聯軍。誠然，這些都很讓人頭疼，也很牽涉精力。但是與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件事相比，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了。

　　猛烈的警報聲響徹指揮部，響徹在所有戰艦的艦橋中，響徹在所有決策層的耳邊。

　　「什麼！！」「怎麼可能！！」「OH，MY-GODDDD！！！！」

　　不論是前線將士、各監聽觀測手、前線指揮官、行動總指揮，還是全息設備後面的羅斯將軍，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大腦一片空白。

　　轟隆，巨大的水花爆炸開來，就炸在兩艘執行海上騎士任務的驅逐艦的四周，幾發攻擊甚至打的驅逐艦直冒黑煙。有多個國家對美軍直接開火了，不只是俄羅斯，還有幾個國家也跟著對美國直接開火了——但現在沒人還在意這件事，包括剛剛發出攻擊的一方也不再關注攻擊的效果。

　　所有人看的都是驅逐艦後拖拽的那個箱子，所有人都呆了。

　　口乾舌燥、耳鳴目眩、呼吸凝固、渾身石化的驚呆了。

　　航空母艦艦橋中，美軍司令瞠目結舌，一把抓下了自己的海軍帽，忍無可忍的噴出了一句怒罵：「What-The-F、U、C、K！！！！」

　　所有人看到的不是別的，而是海洋騎士行動的結果。兩艘驅逐艦剛剛正在一路頂著炮火全力狂奔，可就在全船將士氣勢沖霄自信滿滿的時候，兩艘船忽然停了下來。

　　就像撞上了不可移動的大山一樣，兩艘巨大的驅逐艦，就這麼一下子停下來了。

　　超合金鋼纜繃得緊緊地，驅逐艦的船頭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的猛然翹起，又沉沉落下，砸出了高高的浪花。船尾的發動機瘋狂的轉動著，捲起滾滾海流洶湧而去，帶來了澎湃的驅動力。但那個四方體的箱子，卻只是不緊不慢的向前緩緩移動，根本不曾改變一絲一毫的步調。

　　那速度，正是黑死帝步行的速度。

　　這場面，實在是太震撼、太驚悚，所有目睹這一場面的人都在一瞬間集體失語，彷彿墜入了深深的夢魘中。

　　自黑死帝東行時起，所有人都想過一千種一萬種狀況，但沒有誰想過這樣一種情況。

　　我看到了什麼，那個箱子裡的人，憑藉著一己之力，倒拽住了兩艘軍艦？！

　　這還是地球嗎？

　　這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世界嗎？

　　這也太不真實了，我不會在做噩夢吧？！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身在最近處的各國天選者也忘記了繼續爭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那個超合金箱子，下意識的去否認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們知道黑死帝是天榜第一，但不知道這個「天榜第一」代表的到底是怎樣的含義。準確的說，他們的確知道天榜第一一定是很牛的傢伙，可是、可是誰他娘的也沒說過這個「牛」是「牛魔王」的那種牛法！

　　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再去掐大腿。兩艘原本呈掎角之勢的驅逐艦在巨大的拖拽力量下無法保持原航線，如同被拉動的玩具一般，在沉悶而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不可遏制的向一起靠攏。看這趨勢，兩艘驅逐艦會狠狠的撞在一起，然後雙雙沉沒。

909　命運的轉角（中）

　　遙遠的東方國度中，隱秘的實驗基地裡，眼鏡蛇依然在椅子之中全神貫注的計算著什麼。他一邊在觸屏上寫寫畫畫，一邊湊空觀察著所有正在進行試驗的「單元格」。

　　眼鏡蛇摁下了通話按鈕，將聲音送到了某一個「單元格」內：「知道嗎燕子，我現在很糾結。」

　　他在椅子裡轉了個圈，彷彿一個做不出家庭作業的初中生一般托著腮幫一臉惆悵：「我一直很想知道，在孕婦臨產時讓她感染喪屍病毒的話，生下的小孩到底是喪屍、活人、還是某種全新的變異怪呢？但同時我也很想知道，孕婦穿越到異世界並生下孩子的話，孩子是自然成為天選者跟著虛空渡輪一塊回來，還是就那麼落戶在異界了呢？哎哎哎，我好糾結啊，兩邊都很好奇呢，你說我該做哪個實驗？」

　　監控中視頻中，一絲不掛的燕子被綁在架子上，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

　　「好吧，看來你是給不了我什麼意見了。哦！我忽然又想到了一個點子，一個好點子！」眼鏡蛇一拍手，彷彿腦袋上叮的一下亮起了一個燈泡：「現在往你肚子裡的小孩體內注射喪屍病毒的話不就全都搞清楚了嘛，因為普通人是不會感染的啊！」

　　他抬手做出了一個打針的動作，淺淺的微笑著，雙眼瞇成了兩條縫，根本看不到眼瞳：「就這麼一針下去，要嘛你們倆都沒事，要嘛你們倆都成喪屍，要嘛你的小孩挖爛你的肚皮自己鑽出來，主動擁抱這個美麗的世界——看，一個點子帶來了三個開放式結局，我還真是個編劇天才！你說是不是啊？」

　　死人一般的燕子渾身一顫，微微抬頭。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死死盯著側上方的監控鏡頭。漆黑、糾纏、骯髒的頭髮遮擋了她的面容，但擋不住那一雙死氣沉沉卻又充斥著瘋狂仇恨的眼睛。

　　這仇恨是如此的冰寒徹骨，能讓任何人後背發涼、不寒而慄。但是眼鏡蛇卻彷彿找到了美味的下酒菜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就著這仇恨吃了一口老壇酸菜麵，表情簡直噴噴香。

　　叮鈴鈴，緊急通話忽然響了，眼鏡蛇意猶未盡的放下筷子拿起了電話，懶洋洋的接道：「喂，哦，你啊，我正忙著吃泡麵呢。等我吃飽喝足再瞇一會兒之後再……呃，你說啥？」

　　一瞬間，剛剛還懶洋洋的眼鏡蛇，忽然間被電到一般胡騰一下猛然坐起。筷子被扔飛，麵湯被碰倒，嘩啦啦的沾染了一大片，但他卻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他彷彿一條被猛然刺激到的毒蛇，消去了笑容，瞪大了眼睛，絲絲刺骨的寒芒從獨眼中放射出來，眼鏡蛇的聲音中充滿了壓迫感，與平時判若兩人：「你說，黑死帝，拽住了，兩艘，驅逐艦？！」

　　「沒錯，就發生在十秒鐘前！這個戰報已經呈上到了最高首長的面前，現在整個太平洋上所有的指揮官、以及這些指揮官背後的所有國家幕僚和智囊團都快瘋了！」

　　眼鏡蛇呆了整整三秒鐘，喃喃應道：「繼續關注，這事兒沒完……」

　　這事兒的確沒完。

　　太平洋上。

　　「快，快斷開鋼纜連接！」驅逐艦指揮官是反應最快的人，兩艘驅逐艦上所有的官兵都快瘋了。他們一邊哆嗦著嘴唇向所有神明祈禱著，一邊在猛烈傾斜搖晃的船艙中艱難的奔跑著。

　　必須斷掉鋼纜，否則兩艘船都完蛋了！

　　另一邊，讓所有人瞠目的合金箱處也發生了變化。再堅固的鎖扣也吃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道，咯嘣咯嘣聲中，鋼纜和鎖扣一根根一片片的斷裂崩碎，飛出去的鐵渣甚至將一個躲避不及的天選者抽的滿口噴血淩空拋跌。

　　嘎吱嘎吱，合金箱體的背面在的崩裂聲中慢慢鼓出了一個人形的凸起。即便是扎德家黑科技出品的箱體，也承受不住這恐怖的拉力。看鼓包的形態，由不得別人不信，正是裡面的黑死帝拖住了兩艘數千噸排水量的巨大驅逐艦——而且他還很有可能是在無意識中做到的這件事。

　　一個夢遊的人，非故意的就拽住了兩艘軍艦，就像不小心踩死兩隻螞蟻一樣，這才是最讓人受不了，最讓人抓狂的事！

　　任何事都有慣性，不是說停就能停，戰爭也不例外。

　　嗖嗖嗖，有超音速導彈從遠空飛來，呆滯的美方艦長卻忘記了下達攔截的命令，以至於導彈一直長驅直入輕鬆衝向目標。

　　轟隆隆，有艦炮噴吐烈焰，不知道情況的砲手們嚴格的執行了之前的攻擊命令。傻掉的指揮官們沒有說何時停火，所以船艦們還在噴發著巨大的殺傷。

　　咚咚咚咚，猛烈的攻擊接二連三的命中了驅逐艦。忙著自救的船員們慘叫著變成漆黑的焦炭，兩艘驅逐艦眨眼間被炸成了漂浮在海上的燃燒的鐵棺材。

　　爆炸的火光沖天而上，在火光之中，致命的導彈一路俯衝，穿越一切障礙扎在合金箱旁邊轟然起爆。

　　「啊————！！」忘記躲避的天選者們被衝擊波正正撞在身上，瞬間死傷無數。即便躲在海水中，也不知有多少被震的口鼻吐血、深受重創。

　　熾烈的光焰在海水上蔓延，猛烈地熱風席捲一切，驅逐艦的殘骸四下噴濺，海面上燃起了不熄的大火。

　　這是現代戰爭的威力，這是人類科技的威力——但在這個時代，這些已經不是最具威力的手段了。

　　幸運躲過一劫的天選者們一個個冒出海面，吐血的吐血、吐水的吐水。但他們尚未來得及遠離，就忽然覺得自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渾身僵直起來。

　　好硬，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好硬，想動也動不了，彷彿肉身和靈魂都被冰封！

　　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低溫，而是——殺氣！

　　天選者們大駭，簡直魂飛天外。

　　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殺氣？怎麼可能存在這麼強的殺氣！

　　是黑死帝？

　　不，不是，合金箱中依然安靜，不是黑死帝。

　　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

　　那殺氣排山倒海、鋪天蓋地，彷彿從天外飛來的流星，帶著終極的災厄與殘忍，從遙遠的地方以超過想像的速度直衝而來！天選者的感官要遠遠超過普通人，可正是因為這敏銳的感官，才讓他們在這驚人的殺氣面前毫無免疫力。

　　「看、那邊、那是什麼東西！」目力驚人的天選者指著東方的海面，聲音因懼怕而尖銳。

　　十八公里外的黑槍蓋亞渾身顫抖，此人目力極好，所以看到的比別人更早更多。

　　那裡有一顆籃球大小的白色光球，正以驚人的高速直衝此處。這光球是如此的快，以至於被其擊穿的海域會留下一個長長的空洞。在黑槍蓋亞這等反應速度的人眼中，這大海的空洞要在光球飛過很久很遠之後才能來得及彌合。

　　在這速度面前，宏觀物理學都好像不太管用了。

　　黑槍蓋亞愣愣的看著那顆光球，吐出了嘶啞的嗓音：「這就是，天榜前三十的風雲第一槍？」

　　嗖，流光電閃，光球一路飛射，在一個彈指之間就掠過了三艘預警艦、在一艘巡洋艦的艦體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熔融空洞，然後速度不減的直衝目標。

　　「攻擊目標——」遠方的智腦總算測算出了準確的結果：「黑死帝。」

　　轟隆，就在出結果的一瞬間，兩艘驅逐艦殘留的燃油同時殉爆，猛烈地赤炎沖天而起接近五十米，遠遠地擴散向四面八方。同一時間，光球也衝破一切阻攔，狠狠撞入了爆炸的正中心。

　　羅斯將軍瞪著佈滿紅絲的眼睛，與其餘所有指揮官一同失語。沒有誰再發起攻擊，沒有誰還想著什麼第三次世界大戰。

　　目前所知最強武器的神秘光球，狙擊了目前所知最強個體的黑死帝！

　　結果如何？

　　如今，唯有等待。

　　天地，於此寂靜。

　　二百公里外，風雲第一槍的嘴角咧開了。那個白人男子早已被開槍的餘波震成了肉糜，而開槍者也不需要任何見證人，世界觀測局自然有神通手段監察一切。於是他張開了手臂，向著天空，向著世界，大聲狂嘯。

　　「我的狙擊，天下無敵，我才是天下第一——！！」

　　轟隆隆，被光球熔穿的巡洋艦響起尖銳的警報聲，緩緩下沉的戰艦似乎在為風雲第一槍的登頂而寫下註腳。

　　可是，狂嘯三聲過後，天下第一槍整個人卻忽然間靜了下來。不但靜了，而且猛然凝固了。他忽然覺得不對，非常的不對。說不上來到底哪裡有問題，但這天空，這大海，這風，這水，這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出了點什麼狀況。

　　絕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腦子裡的警報神經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突突作痛過，一定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風雲第一槍猛睜雙目，以自豪的目力掃視一切。

　　哦，終於發現了！以自己這杆槍的威力，不管命中了什麼樣的目標，動靜都應該大的嚇人才對。好比沖天的水浪，好比席捲一切的衝擊波，好比遠遠延伸出去的波及線，以及不知多少被誤殺的生命。

　　可在他那超越曲率的視覺中，那片海域卻無比的平靜。從這孤島到那裡的連線上，依然還濁浪排空、餘波無窮，正是正常的景象。但在那個點之後，在那個狙殺位置之後，卻一切如舊！火焰還在燃燒、殘骸還在飄蕩，甚至還有一些弱逼渣滓還在附近掙扎求存？！

　　這不對，這絕對不對，這是怎麼回事！

　　就好像、就好像、我這一槍的超絕攻擊力、就在那裡、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