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三修奇仙 作者:泛東流 (已完成)

 
mk2258 2014-6-20 22:55: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8 109109
mk2258 發表於 2014-6-25 22:25
三修奇仙 · 第十章 衣錦還家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過去的三天裡,淺蔥色服飾的侍女送了多次飲食過來,每次都沒能進入房中,只是聽到裡面寧風用匆忙的語氣說「放那吧」。

    一天是這樣,兩天是這樣,三天還是這樣。

    每當侍女們送來飲食,收去狼藉空盤的時候,往往都會看到有金光從房門的罅隙裡流淌出來。

    ——水一樣的堅韌,頑強地透出來。

    她們能在太陽神宮核心處充當侍女,當然也不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真要論起來,現階段寧風這些剛剛成為正式弟子者,怕還不是她們任何一個的對手。

    看到這一幕的侍女暗暗讚歎,這位新晉弟子真是努力啊,天賦也是了得,竟能堅持一日兩三次的修煉。

    只是……,為什麼非得選在飯點呢?

    淺蔥侍女很是鬱悶,還想著趁著難得機會,與這位怎麼看都大有前途的神宮弟子多多接觸,,未來也好托庇其下,得到幫助。

    區區三天時間,據說就有不少侍女跟新晉弟子約好了,等他們通過扶搖會正式入門,有開府之權時候,就把她們招去服侍。

    相比之下,負責服侍寧風的侍女,怎一個幽怨了得。

    爭分奪秒,在九死境和藥師琉璃中來回衝刺的寧風,自然不曉得他還什麼都沒做呢,就讓人幽怨上了。

    三天的時間,眼看就要走到盡頭。

    水晶沙漏裡只剩下一小戳的沙礫,肉眼可見地在下降,減少。

    靜室當中,金光正濃。

    「轟~」

    一聲轟鳴,震動在寧風的腦海中,下一刻,波及他全身,一身衣衫波動如水紋,似有一股澎湃之力由內而外,在不住地排散開來。

    同一時間,整間靜室大放光明,無數的光點憑空浮現,如蜂鳥撲向百花叢中,爭先恐後地湧入寧風體內。

    金光如水而流轉,寧風靜靜地坐在蒲團上,一身皮囊散發著琉璃般光澤。

    「身如琉璃,內外明澈!」

    「藥師琉璃經,終於小成!」

    寧風睜開眼睛,面露歡喜。

    三年外門,除去掃灑、砍伐之類磨練心志、體魄的功課外,其餘一概不修,專攻的就是這麼藥師琉璃經,到了今天,終於達到經文中身如琉璃的小成境界。

    再往後自有佛門**蘊含其中,卻不是太陽神宮弟子會去修煉的。

    他們鬧出大干戈,為的就是這夯實根基的一步,鑄就——琉璃體!

    「外門三年,三千六百餘人,最後只有百人有資格參加洗神劫。這百人裡,絕大多數都已經鑄就了琉璃體。」

    「我這個資質,嗯,中平罷了。」

    寧風有些慶幸,有些歡喜,「原本還以為經過扶搖會,拜入神宮哪一脈後,還得丟人無比地老老實實把琉璃體修成,不曾想趕在這個關頭,成了!」

    他的藥師琉璃經,本就距離身如琉璃境界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步,按正常修煉,怕是得個把月的功夫,現在竟然在三天之內就修成了。

    這裡面有不堪回首的不眠不休,有這間靜室裡堪稱奢華的條件,歸根結底,是——

    「九死心境!」

    「果然神妙無比!」

    寧風悠然神往,「我這還是尚未將其徹底悟透,若是能達到大成地步,不知道又是怎樣的風光?」

    「嗯?什麼味道?」

    寧風忽然抽了抽鼻子,隱隱地聞到靜室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在浮動。

    他抬起袖子,扯了扯領口,低頭一聞,恍然大悟。

    「是我身上的味道。」

    「原來,鑄就琉璃體,脫胎換骨,是這個樣子的。」

    過去三年中,寧風想過很多次鑄就琉璃體後會是什麼樣子,傳說中的脫胎換骨是排出一堆污垢,還是狂跑多次茅廁?

    他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

    「龍腦一般的氣息。」

    寧風輕易地判斷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好聞味道是什麼了,如最頂級熏香,又帶著青草般清新,乾淨如最純淨琉璃。

    「三天了……」

    他從床上站起來,舒展開筋骨,心想:「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

    「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知道我成功拜入太陽神宮,父親他會很高興的吧?」

    想到自家這輩子的這位父親,寧風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不在的日子,沒人照顧,父親日子過得還不定怎樣淒惶呢。

    寧風想著如何去詢問是否可以離開呢,一個刻意壓低,生怕驚擾什麼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來:

    「奴婢奉命而來,請公子賜見一面。」

    寧風一聽聲音耳熟,不正是那天領他前來此處的淺蔥侍女們,她長得什麼樣子來著?

    「進來吧。」

    寧風一邊想著,一邊應聲。

    靜室房門推開,侍女捧著一個托盤,上面用錦緞蓋著,看不見放著是什麼東西。

    因為之前的念頭,寧風不自禁地多看了淺蔥侍女幾眼,總算是記住人家長什麼樣了。

    侍女察覺到他目光,嫣紅爬滿臉龐,堅強地挺著天鵝般的脖頸,任憑他看。

    「真容易臉紅。」

    寧風沒心沒肺地想著,拱了拱手道:「多謝姑娘這幾日辛苦。」

    侍女臉蛋依然紅撲撲,多少流露出幽怨來,要是眼睛會說話,妥妥的是這麼一句:早幹嘛去了?!

    這都第三天了……

    侍女幽怨歸幽怨,到底不敢耽擱正事,將托盤送到寧風面前,說道:「稟公子,這是執事殿派奴婢給公子送來的。」

    「執事殿還說,三日已至,公子可自行決定行止,只要莫誤了四天後的扶搖會便是。」

    說完,侍女很期待地看著寧風,就想聽到他說一句「我就留這」之類的,好歹多些相處的機會。

    寧風壓根沒注意到她目光,逕直掀開錦緞,入目是一條銀白色的緞帶,呈環狀,約莫兩尺長短。

    緞帶上流轉著白光,彷彿是最上等的絲綢,能分毫不差地反射每一縷的陽光。

    「外門太陽巾。」

    寧風饒有興致地拿起,當著侍女的面,緩緩地繫在額頭上。

    原本就是一個乾淨明澈少年,繫上銀白色的太陽巾,既是儒雅,又添了幾分颯爽。

    「外門太陽巾,但凡在外門修業滿三年的弟子都會發放,作為神宮外門之憑證。」

    「這種銀白太陽巾雖不如扶搖會上由諸峰山主親自佩上的金色太陽巾,有著各種玄妙用處,卻也不是凡品。」

    「這裡面封存著一道太陽光術,只有一擊之力,又恰好卡在琉璃體鑄就後所能承受的極限上。」

    「既是身份之象徵,又有防身之用,好東西!」

    寧風腦海裡流淌過有關外門太陽巾的資料,同時不忘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只覺得額前暖暖的,好像時刻都在冬日暖陽的照拂下一樣。

    「外門太陽巾都如此,不知道真正的太陽巾又是如何?」

    「期待啊!」

    寧風抬頭,看到淺蔥侍女還在,心裡有點奇怪,還是禮貌地道:「勞煩姑娘了。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可以下去了。」

    他話說得禮貌,卻不能阻止侍女臉上流露出再明顯不過的失望之色。

    「對了,我馬上就離開。」

    寧風隨口說來,又是一擊。

    「戴上這外門太陽巾回去,父親看到肯定會更高興,得意地跟街坊吹噓去吧?」

    寧風心思壓根就不在這,淺蔥侍女注定是要失望的。

    她癟著嘴巴,幽怨地離去,至於會不會在背後說「不解風情」諸如此類的話,那就不是寧風所能知道的了。

    他現在,就想回家。

    寧風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繫著太陽巾,悠然下得天都山。

    山腳下,十里外,有朝陽鎮。

    安步當車地行來,踏入熟悉的朝陽鎮,一路向著家中去。

    越是靠近家門,寧風腳步不自覺地越急,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平日裡要走上盞差工夫的路程,今天只用了幾十個呼吸的時間。

    身如琉璃的身輕體健是其一,更多的卻是——思家心切。

    「我回來了!」

    寧風站在一處破落的小院子外,整了整身上衣服頭上太陽巾,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容來,推門而入……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4
第十一章寧采臣












「哎呀~」


「 !」


寧風的雙手推開門扉,兩扇門張開不足三寸距離,從內裡就傳來壓低的叫聲,還有重物落地響動。


下一刻,兩扇門盪開,寧風快步踏入。


對面,一個書生打扮中年人,長相清秀,留著幾捋一看就頗為愛惜的鬍子,正挺直了胸膛,滿臉嚴父狀地看過來。


這就是寧風的父親,有一個很出塵的名字--寧采臣。


初次知道自家父親名字時候,寧風很想問一下,是否認識聶小倩,燕赤霞,不行到過蘭若寺也成啊。


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


寧采臣小時候家境富裕,一心讀書,還專讀閒書,自娛自樂是夠了,生計什麼的自是從來沒有沾過。


偏生他手面又大,於是理所應當的,在寧風祖父母過世後,家業敗得其快無比。


好吧,寧風承認,這其中也有他一心求仙,老父一應縱容,山海一樣的銀錢全便宜了騙子有關。


後來若不是一個騙子良心不安,好心地指了條明路,他們父子兩人帶著不多的財產搬到這朝陽鎮,又運氣不錯地進入太陽神宮外門,寧風的修仙之夢早就泡湯嘍。


「父親,我回來了。」


寧風躬了躬身子,然後伸手指了指寧采臣衣服下擺,問道︰「那個……你不疼嗎?」


寧采臣低頭一看,膝蓋往下,塵土沾滿,跟地上的痕跡一樣一樣的。


「疼~」


寧采臣見瞞不住了,眉毛擰成麻花狀,雙手直揉膝蓋,齜牙咧嘴喊疼,剛剛繃臉上的嚴父狀頓時裝不下去了。


「哎~」

   


寧風歎息一聲,上前攙扶住寧采臣,到破敗院落中一張石桌前坐下。


掃了一眼石桌上東西,寧風就明白了。


上面一壺酒,一盤豆子,一碗用了一半,半生不熟的米飯,碗筷凌亂。


毫無疑問,剛剛聽到的響動,便是寧采臣慌亂地站起來,要出門迎接,直接摔了個大馬趴,又麻利地爬起來作嚴父狀。


這就是寧風的父親--寧采臣。


「我兒啊,你入了太陽神宮?」


寧采臣神采飛揚,連腦門上瘀青看上去都形狀可愛,不過中年就帶出皺紋的臉上笑得燦爛。


「父親,你知道了?」


寧風給父親倒酒,微笑地問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寧采臣眉飛色舞,看那雀躍的樣子隨時有可能蹦起來,嗯,再跌上一跤。


寧風連忙扶住,生怕再鬧出什麼意外來。


「鎮子上的林虎三天前就回來了,一家人臉臭得跟所有人都欠了他們錢似的,小風你沒回來,為父還猜不到嗎?」


寧采臣得意洋洋,就差在臉上寫著「來誇我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端詳寧風額上繫著的太陽巾,嘖嘖讚歎︰「不愧是我兒,看著就是比林虎那鬥敗公雞樣神氣。」


寧采臣口中的林虎好歹在太陽神宮外門呆足了三年,這外門太陽巾自也是有的,同樣的東西,有何神氣不神氣的?


寧風自不會在這個時候壞自家父親興致,微笑聽著便是。


「咕嚕~咕嚕嚕~」




寧采臣還要再說,肚子卻咕嚕嚕叫了起來。


頓時父子兩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他老人家五臟廟處。


寧采臣老臉一紅,訕訕然道︰「那個……,米飯不是煮不熟,就是煮焦了,嚥不下去。」


這會兒哪裡還有眉飛色舞樣子,一個中年男人,神情可憐巴巴的。


寧風歎了口氣,倒不頭痛,他習慣了。


自從家業敗落後,這三餐一應瑣事,包括掃灑在內,一直都是寧風這個當兒子的在照顧父親。寧采臣不是不想幫忙,只是幫了幾次倒忙後被寧風堅決地拒絕了。


「父親稍待,兒子去去就回。」


寧風站起來,話說完,揣了銀錢就出門去了。


寧采臣習慣成自然,衝著寧風背影嚷嚷著︰「今日是個好日子,切塊魚頭,對,再弄只老母雞燉湯,為父這幾日口淡……」


小半個時辰後,夕陽斜照在破落院子裡,餘暉如水般流淌過院中兩間破舊老房,再爬過主房外的大水缸,最後落在院中石桌上。


不大石桌上擺得滿滿的,魚頭豆腐湯,各種菜肉,旁邊還架著個爐子蹲著雞湯,香氣滾滾而出。


寧采臣對自家兒子手藝驕傲得不行,逢人就吹他是廚道聖手,無師自通,別人聽煩悶了又不好反駁。誰家孩子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能煮一桌子不遜色大廚手藝菜餚,將老父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他再怎麼吹噓,別人只能聽著。


寧采臣讚不絕口,手上動作不耽擱,嘴巴吞嚥很利索,轉眼間杯盤狼藉,天知道過去幾日他是怎麼就著豆子咽半生不熟米飯的。


「父親,四天後,兒子就是太陽神宮正式弟子了,你不用再那麼節省。」


「若是兒子不在,父親盡可尋那好吃的點買,銀錢再不是問題了。」


寧風耐心等父親吃完,看著他眼楮認真地說道。


寧采臣少年錦衣玉食,養成嘴刁無比習慣,縱然五體不勤,連個飯都做不好,卻真是沒吃過什麼苦的人。




為了自家兒子夢想,寧采臣他散盡家財,尚且不夠,能有些滷水豆子下些酒飯,便算是奢侈的了。


難為他不以為苦,始終是嘻嘻笑笑,就是扮不來嚴父樣子。


「好好好。」


對兒子的話,寧采臣漫口應著,伸長脖子,嚥了口涎水問道︰「雞湯好了嗎?」


「……」


寧風搖頭,起身,向著自家房間走去。


「父親且稍待,兒子更衣便會,到時火候正好。」


入得房間,寧風一眼掃過,見被窩凌亂,好像有人在上面打滾一樣,稍稍皺了皺眉頭,便打開衣箱,取出一套書生服來。


他們父子兩人,本就是書生出身,家中常備的都是如此衣服。


換上書生打扮,寧風感覺了一下,不由得一笑︰「本來自小習慣,也就當普通衣物,怎麼魂境裡走一遭,穿上去感覺竟然不同了。」


他搖了搖頭,走出房門,外面寧采臣等得脖子都酸了。


雞湯滾滾,濃香撲鼻,確是誘人。


寧風施施然上前,盛了一碗,稍稍吹了吹,遞到寧采臣面前。


待他三下五除二吃完,拍著肚子喊飽,寧風微微一笑,看著寧采臣的眼楮,道︰


「飯也吃了,父親,現在你可以說說了吧?」


「說什麼?」寧采臣一臉茫然。


「誰幹的?」


寧風神情嚴厲,伸手一指寧采臣頭上瘀青。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5
第十二章有狐?打架!




「呃~」


「我……」


寧采臣眼珠子亂轉,剛要說話,寧風又補充了一句︰「別告訴我是剛剛摔的,沒有那麼快起瘀。」


寧采臣到口的話嚥了回去,他真打算這麼說來著。


寧風好歹是上中下三輩子混過來的人,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只是事情不算嚴重,又不想敗壞老父興致,這才忍到了現在。


這個時候,一陣喧嘩聲,從院子的另外一頭傳了過來。


這院子破落得很,事實上還是隔壁街一間店面後院改出來的,只是在這頭多開了個門而已。


寧家父子兩人搬到這朝陽鎮上來時候,銀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能租得這樣房子便算是運氣不錯了。


喧嘩聲就是從店面方向傳來。


寧采臣如得了救星,屁股挪動,就想起身,嘴裡面說道︰「兒子,前面店裡有熱鬧看,咱們……」


話說到一半呢,後半截就在寧風嚴厲的目光下低不可聞了。


這要是有外人在場,看到這一幕不知道該誤會誰是父親,誰是兒子了。


哪裡有當爹的在兒子面前噤若寒蟬的?


這便是他們父子兩人的相處模式,懵懂樂天父親,宿慧早熟兒子,十幾年早就養成習慣了。


兩人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寧風看到自家父親屁股在位置上扭啊扭的,終究沒站起來,便淡淡地道︰「父親不用去看,兒子採買食材時候打聽了,有人要買下我們這整條街,想必是收房子鬧出的糾紛。」


寧采臣單純是單純,他可不是笨,頓時聽明白自家兒子早就看出有問題,出去買東西順便打聽情況去了。


真要有人欺上門來,寧風都不用問他,便打聽出來,這會兒都找上門去了吧?


對自家兒子妖孽程度寧采臣早習慣了,倒不以為怪,壓低聲音道︰「兒子,反正你進入太陽神宮,咱也不缺銀錢了,不如搬家吧。」


「為何要搬,父親可是住得不習慣?」


寧風望了一眼自己房間,再看一眼院裡的主房,想起自己房中凌亂被窩,若有所思地道︰「父親你這幾日都沒有回房去睡,是在兒子房中安歇的吧?」


「這你也知道?」


寧采臣眼楮瞪大。


「又不曾打聽到有外人欺凌父親,父親又提起搬家事,那麼是父親房中有問題了?」


寧風三兩句說完,寧采臣除了點頭說不出其他話來,還真是這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寧采臣不等寧風再問,聲音壓得比之前還要低,小聲地道︰「兒子,咱這院子裡,有狐狸。」


「狐狸?」


寧風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寧采臣點頭如搗蒜,道︰「對,我房裡鬧狐狸,估摸著有狐狸精看上了咱房子,賴著不走了。」


他指著額上瘀青,苦著臉道︰「為父這額頭就是前日進房時候,聽到狐狸叫,然後粉紅光一閃,就被打出來了,好懸沒昏過去。」

   


「估計是一隻女狐仙,可惜為父早已婚娶,兒子都這麼大了。」


寧采臣一臉悠然神往,聽他話裡意思,若不是有寧風這拖油瓶,他真有跟人狐狸詩詞唱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勾搭一把的意思。


寧風深吸了一口氣,不如此不足以平復心情。


什麼女狐仙,這完全是自己老父書生情結犯了,他直接就忽略了過去。


「父親,這裡是朝陽鎮。」


寧風平復完,看著寧采臣的眼楮,認真地道。


寧采臣點頭,看眼中茫然,沒明白。


「十里外,是太陽神宮!」


「天下七宗之太陽神宮!」


「朝陽鎮會有狐?」


「哪家狐狸敢靠近神宮百里,抽皮扒筋,再殺上老巢一窩子全端了,這種事情太陽神宮難道幹不出來?」


寧風都給氣笑了。


什麼狐狸膽子那麼大,敢到太陽神宮眼皮底下作祟?那叫沒死過。


真當太陽神宮赫赫威名,霸道作風是假的啊!


「你說沒有狐?」寧采臣看看屋子,又看看兒子,眼楮眨得比什麼都快。


「當然沒有狐!」


寧風這五個字斬釘截鐵,震得寧采臣耳朵發癢。


「父親,你何不對人提提,神宮亦有執役弟子在鎮上。」


寧采臣理所當然地道︰「我兒子是神宮弟子,怎能傳出自家有狐還得求救外人的事,那不是掉你面子嘛,不妥不妥。」


寧風既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家老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生生忍了這麼多天?


「那……現在……」


寧采臣自然是相信自家兒子的,只是心裡面還有些忐忑。


「很簡單。」


寧風冷笑一聲,走入廚房,取出做飯時候就準備好的濕柴火,點燃,一整堆都扔到主房外。


寧采臣張大嘴巴,叫道︰「兒子,你這是要燒房子啊?」


「既然鬧狐狸,那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寧風聲音放得很高,別說院子裡,房子裡,就是外面都能聽得真切。


濕柴火燃燒帶來濃煙,順著門縫就鑽進去,轉眼房子的窗戶縫隙裡都開始往外冒煙。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劇烈的咳嗽聲從房裡面傳來,一個粗魯男子怒吼聲炸開︰


「好狠的小畜生,想燒死老子啊。」


這聲音一出,本來躲在兒子後面看熱鬧的寧采臣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這就是他想像中的女狐仙?


聽聲音就完全不可能產生任何幻想好嘛。


說話間,一把椅子從門中砸了出來,直接砸開房門,砸在冒著濃煙的濕柴火上,火星四濺。


夕陽晚照,火星濺射,將房中情況照得清晰,就是濃煙未散,寧風父子依然能清晰看到一個虯髯大漢從房中大踏步地衝出來。


「兒子快閃!」


寧采臣看對方如此威風,又想到寧風還沒有正式拜入太陽神宮學得法術,如何是對方對手,就想拉開兒子自己衝上去。


臨頭他都沒想起來,他一五體不勤老書生,能是人家對手嗎?


拽了一下,寧采臣沒能拉開寧風,反倒是被寧風一擺手,掩到了身後。


「父親,你且看著就好了。」


寧風聲音沉穩,目光緊緊地盯視著衝出來的大漢。


「裝狐嚇人搬家,當是與那要收一條街者有關。」


「被人派遣來以此手段嚇唬人者,實力肯定不怎麼樣,頂天不過練氣一二層,關鍵是……」


寧風目光一轉,落到大漢下垂的右手上。


他左手掩著鼻子遮擋濃煙,右手垂落下來,似乎握著什麼,從指縫間看去,似乎呈粉紅色。


再聯想之前寧采臣形容,寧風心中就有數了。


「應該是一件小法器。」


「須得注意。」


在寧風觀察對方時候,大漢也在觀察他。


「太陽神宮外門弟子。」


「還好,神宮外門弟子向來打基礎,從來不準修煉法術。」


大漢心中大定,要是其他任何門派的外門弟子,他掉頭就跑,絕對不敢往外衝。


沒辦法,太陽神宮外門弟子只打基礎,專修藥師琉璃經的事情,修仙界中就沒人不知道。


「 !」


濃煙散開,火光四濺,大漢衝出房間,踢散了柴火。


——他,只有一擊之力!


大漢緊緊盯著寧風的太陽巾,目露凶光。


——法器威力有限,連老父受之也沒有大傷,想要發揮作用,他只能打頭。




寧風瞳孔驟縮一下。


在大漢衝出一瞬間,他忽然舉步,迎了上去。


「看來要打架了。」


寧風心裡面一個讓他自己都哭笑不得的念頭,突然就湧了出來。


「話說,好像三輩子加起來,幾十年沒打過架了吧?」


「架是怎麼打的來著?」


「啊~」寧采臣驚叫出聲,當然,他要是知道寧風這會兒心裡想法,能叫得更大聲去。


「刷」地一下,大漢手掌一翻,藏在掌心的小法器顯露出來。


繡球,那赫然是一個粉紅色的繡球。


好好一條大漢,拿個繡球當法器!


寧風嘴角抽搐一下,毫無徵兆地向著右前方,一步邁了出去。


「嗖」的一聲,他耳朵發痛,鬢髮飛揚,眼角餘光掃到粉色繡球擦著他額角飛過。


「躲開了!」


大漢和寧風兩人心中同時閃過這三個字,一個驚慌,一個篤定。


寧風跨出去的腳還沒落地呢,右手兩指並在一起,豎起來按在太陽巾上。


「不好!」


大漢大驚失色,如寧風之前一般,整個人繃緊,隨時準備閃躲。


「向左,有水缸!」


真正開始爭鋒,寧風完全忘記了之前關於打架的可笑念頭,整個人無比沉靜,沉靜到所有東西都被他納入了計算。


「是右邊!」


寧風一眼將所有情況收入眼底後,手指猛地離開太陽巾,作勢欲點。


大漢怪叫一聲,向著一側把自己扔飛出去。


果然是


——右邊!


寧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重新把手按在太陽巾上。


下一刻,絢爛光輝從太陽巾上迸發出來,凝於寧風手指。


再一點,向右!


這一次,一道亮得讓人睜不開眼楮的光束從寧風手指迸發出去,毫無懸念地打在剛剛落地,還來不及爬起來的大漢身上。


「嗤~」


淡淡白煙從他身上冒出來,同時還有一股烤肉般的焦香味道洋溢著,貌似,有點慘烈……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6
第十三章汝有何願?









「兒子,他沒死吧?」


寧采臣捂著鼻子,說實話,味道有些香,只是看著地上抽搐著的一坨,實在沒法覺得是啥好氣味。


他上前兩步,伸出腳尖捅了捅,又飛快地抽了回去。


地上那倒霉蛋全身有孔的地方都在冒著白煙,一臉威風虯髯都捲了起來,露在外面皮膚赤紅赤紅的,跟煮熟的蝦一樣。


「死不了。」


寧風甩了甩手,又摸了摸額上外門太陽巾,心不在焉地答道。


外門太陽巾原本呈現璀璨銀色,還有銀光在流轉樣子,現在黯淡無光,好像是陳年的絲綢。


「外門貨就是外門貨,用一次就得放在太陽底下,讓它自行吸收太陽光,還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


「幾天後正式入門,換得真正太陽巾,便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寧風頗有些悠然神往的樣子,真正太陽巾相傳有神妙作用多種,只是以訛傳訛下,不是擁有者倒也說不出清楚。


他在意到卻不是這個。


「剛剛的那個,真是我嗎?」


「原來,打架還是很簡單的嘛。」


寧風回想起先前爭鋒一剎那,那種拔出來,好像旁觀者般堪稱冰冷的冷靜,連自己都生出陌生感覺來。


「沒想到,戰鬥時候的我,是那個樣子。」


「不過……那種算盡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不錯。」


想到之前的戰鬥,寧風不由得有些慶幸︰「好在有九死心法,我提前藥師琉璃經小成,鑄就琉璃體,不然還真承受不住外門太陽巾裡的所有力量。」


一邊想著,他一邊手還甩啊甩的,引得寧采臣側目不已,覺得自家兒子是不是犯了什麼毛病。


太陽神光從指間迸發出去,寧風到這會兒還覺得一條手臂筋脈都火辣辣的,當然,跟地上開始口吐白沫那位相比,這完全是小問題了。


「只是最基本的引出外門太陽巾中力量猶且如此,真正修煉了太陽神宮的太陽法,不知道又是什麼情況?怪不得外門三年要我們心無旁騖,先鑄就內外明澈,身如琉璃。」


寧風甩得差不多,覺得手又是自己的了,便上前拖住昏迷大漢的一隻腳,吃力地向著門外拖去。


藥師琉璃經小成,脫胎換骨,寧風連力氣都增長不少,不然要挪動這麼一條大漢,還真不是說說的事情。


「喂喂喂,兒子,你這是要嘛?」


「扔出去。」


寧風言簡意賅,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 」的一聲,大漢悲催地被直接從院子裡扔了出去。


至於在外面,會不會有人管,那就不干寧風的事情了。


「……」寧采臣衝著外面探了探頭,飛快地合上門,擔心地問道︰「我說兒子,會不會有麻煩?」

   


寧風搖頭失笑,扶著還有點心神不定的寧采臣坐下,解釋道︰「不會有什麼麻煩的,幾天後,我就是太陽神宮內門弟子,這是神宮地盤,能有什麼麻煩?」


一邊安慰老父,寧風一邊在想,頗有啼笑皆非之感︰「這不是傳說中的拆遷嗎?沒想到前世沒能見識到,到在這裡開了眼界。」


「父親。」寧風微笑地對寧采臣說道︰「他們只敢用恐嚇的手段,顯然還是不想引起太大動靜,惹得神宮方面注意。再說,那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罷了,傷了他不會是什麼大事情。」


「至於過幾天……」


寧風傲然道︰「那就更不會是問題了。」


寧采臣似懂非懂地點頭,反正他習慣了,家裡大事,兒子做主。


「再過三天,就是扶搖會了。」


寧風起身,回屋收拾了幾件衣物,同時對寧采臣說道︰「我們都可以邀請一門親屬與會,父親你也去吧。」


「去現場見證一下,兒子成為太陽神宮弟子的大日子。」


「好啊!」寧采臣神情雀躍,連寧風忽然開始收拾東西之類的舉動都忽略了過去,一腦子都在琢磨那天該擺出什麼樣子,才不會丟了兒子臉面。


「那我們出發吧。」


「啊?」


「先在外門住上幾日,免得臨時慌亂……」


寧風父子兩人,出得破舊院落,向著天都山太陽神宮外門方向去。


「我只有這麼一個父親,小心為上。雖然是小事情,但要是真遇到不開眼的,傷了父親,我就是再做什麼,也無法彌補。」


寧風最後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小院落,與完全沒有察覺到其心思,猶自沉浸在即將發生扶搖會上風光的寧采臣一起,慢慢地將朝陽鎮拋到了身後,漸行漸遠……


……


時間,飛快地流淌而過,轉眼就到了扶搖會的日子。


「��~�~~~」


朝陽冉冉升起,霞光萬道如火,將萬物自黑暗中點亮的時候,一聲聲悠揚的鐘磬聲自天都山上傳來。


方圓十餘里地,多的是早起的凡人和修士們,以各自方式眺望天都山方向。


往日裡,籠罩住整座天都山的濃霧散開,原本空蕩蕩的虛空中,一座座山峰如同破畫而出一般,突兀地出現在所有人視線範圍中。


九峰離地而飛,高數百丈,如天山仙山,點綴瓊閣,可惜遙遙遠遠,看不真切。


「這是開山門啊!」


「三年才能一見。」


有那在天都山腳下的老人,得意地指點著,對著身旁憧憬懵懂的後輩在吹噓。




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在這個日子眺望天都山,自是因為今天就是扶搖會的日子,是太陽神宮三年一度開山門,引渡新弟子。


護山大陣放開,平日掩於雲霧,遮於幻陣的飛天九峰才會齊現。


九峰圍攏一山,是為天都山主山。


山上懸浮起一座赤銅與紅玉構成的宮殿,綻放紅光,如在呼應朝陽,更像是一東一西,兩顆太陽。


太陽神宮!


這是身為天下七宗之太陽神宮真正的核心重地,亦是一件鎮宗之寶。


這座鎮宗之寶宮殿究竟是何等級別,什麼說頭,卻不是那些普通凡人和修士們所能知曉的了。


只知道很高很高,就像現在一樣,好幾座山那麼高。


鎮宗之寶連帶著一大片的赤銅廣場,一起高高地懸浮在天都山之巔。


廣場上,有人!


「終於,開始了。」


寧風著寬袍大袖,站在新晉弟子當中。


所有人都是一樣打扮,衣袂隨著太陽神宮連帶著赤銅廣場升天而起飄蕩,如一個個都要飛昇而去般。


寧風有些不習慣,低頭看看身上袍服。


此乃太陽袍,通體純白,織就金絲,看上去既平和神聖,又隱現金光。若是尋對了角度望過去,金絲反射太陽光,就會變得奪目不可逼視。


「相傳,在太陽神宮有一種特殊的法衣,名為金縷衣。這太陽袍的料子,仿的就是金縷衣,不過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識一下金縷衣是什麼樣子?」


寧風不無期待地想著。


金縷衣,離開他還有些遙遠,那是太陽神宮一種著名的法器法衣,普通內門弟子怕是得不到手的。


這一點,恰似寧風與衣袂飄飄,高踞在宮殿之上的那九個一般。


太陽神宮掌教——申不疑,旁邊略退後半步的八個人,分別是神宮諸峰山主。


「大日巡天法!」


「起!」


申不疑雙手高舉,遙對東方朝陽。


諸峰山主散開幾步,圍成一個半圓,齊聲而喝。


宮殿前廣場上,赤銅地面裂開,萬道光芒迸射而出,升起一面方圓丈許的巨大銅鏡法寶。


鏡面流淌著濃郁金光,伴隨著宮殿前九人舉動,轟出一道絢爛光輝直衝天際,衝著天邊的朝陽去。




下一刻,偌大廣場,輝煌宮殿,盡數籠罩在淡淡的金光下,彷彿在煌煌大日裡,有什麼東西將目光投注了過來似的。


「這就是大日巡天法?」


寧風相當感興趣,還沒有真正接觸修仙之道的他,還無法想像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大成就?


在廣大無邊世界裡,任何一個可見到太陽的地方,只要眼楮能承受得住,各方修士便能從太陽裡看到此處景象。


他只知道,從這一刻起,三十個新晉弟子,進入了無數修仙者的眼中。


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第一步,邁出去了。


「扶搖會,開始!」


申不疑宣佈之後,逕直落座。


諸峰山主緊隨其後,各自落座在宮殿前,居高臨下地望向新晉弟子們。


新晉弟子們中一陣騷動,終究都是少年人,最關鍵的時候到了,一個個開始抑制不住地激動。


激動的不止是他們,在他們身後百丈開外的地方,有應邀前來觀禮的,有各弟子親屬,亦是平靜不能。


「陳昔微,出列。」


申不疑的聲音,從宮殿外傳來。


「弟子陳昔微,拜見掌教,拜見諸位山主。」


陳昔微一步步地走出來,走到眾弟子身前十丈處,一個白金色蒲團前大禮參拜。


「汝可願︰入我太陽神宮,謹守神宮律條,不得觸犯。」


申不疑的聲音在整個廣場上迴盪,恍若天地在發問,直接叩問本心。


但凡聽到這聲音者,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回答,竟是一字無法作偽。


「弟子,願意。」


陳昔微正心誠意,又是一禮。


「汝可能︰用心修持,勇猛精進,使我神宮威名不墜?」


「弟子,能!」


陳昔微行第三禮。


「他朝同風而起,扶搖之日,汝有何願?」


陳昔微在蒲團上週身一顫,頓了一頓,再昂起頭時候,即便是只是背影,寧風依然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那是堅持,那是執念,那是銘刻入骨髓的大願。


在神宮長輩的目視,在同輩中人的關注,在天下修士的矚目下,陳昔微脫口而出……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6
第十四章有鳳來儀,知我來兮











“我願︰


月無圓缺,有鳳來儀!”


陳昔微吐出“我願”二字時候還有些低沉,至“有鳳來儀”如雛鳳清聲,昂然嘹亮。


她緩緩地從白金蒲團上起來,身子挺得筆直,向著上方宮闕,向著九天穹廬,昂首挺胸。


寧風隔著百來丈距離,看著陳昔微背影,仿佛是在看著一只驕傲的鳳凰,展開翎羽,誓要要沖上重樓之高,我心不悔。


“月無圓缺,是家里有人離散,定要團圓嗎?”


“那有鳳來儀,有是什麼意思?”


寧風不解,卻不妨礙他欣賞前方那個孤獨立在那里,驕傲如雛鳳的背影。


“有志氣。”


宮闕前,申不疑贊了一聲,捋著胡須道︰“以汝之願,可知陳昔微你命運多舛,他朝也要艱難跋涉,辛苦良多,你可明白?”


陳昔微昂著頭,雪白脖頸如天鵝,聲音清亮︰


“縱獨上高閣,千金埋骨,亦不悔!”


字字聲聲,斬釘截鐵,明明是清亮悅耳的女子聲音,偏偏一如金鐵,擲地有聲。


“好,好,好!”


申不疑大笑道︰“那昔微你便入我天擇峰下吧。”


“果然是……”


寧風收回揣測陳昔微話里含義的心思,想到前幾日她說的話,果然是天擇峰啊。


“等等!”


原本還在用欣賞、憐惜目光望向陳昔微的其他諸峰山主臉色都變了,有那心急的直接叫出聲來。


“陳昔微是此代弟子洗神之首,怎可私相授受?”


“我看陳昔微有大志,適合入我天命峰下。”


“胡說,上一屆我們天雲峰就是收到弟子最少的,這次無論如何也當讓我們先選……”


“……”


下方一眾弟子,後面大群觀禮,無不是目瞪口呆,一腦門漿糊︰這是什麼情況?


想來那些在天南地北,通過大日巡天法觀禮扶搖會者,此刻也是如此想法。


申不疑咳嗽一聲,伸手一拂。


霎時間,燦爛如錦的光瀑籠罩下來,太陽神宮前一切盡數被籠罩,除了零星拔高的爭執嗓音,什麼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不用看來不用听,只要動動腦筋想想,誰不知道里面在發生什麼啊?


“這……這……”


寧風揉了揉臉,那是羞愧的,再抬抬頭看天上驕陽似火,腹誹道︰“你們好歹注意一下影響,這是直播來著吧?”


   

好在搶弟子的鬧劇並沒有持續太久,十幾個呼吸時間一過,籠罩在宮殿外的光瀑散開,太陽神宮諸峰之主恢復道貌岸然樣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衣著服飾倒是整齊,只是一個個臉上不忿,神情不甘,卻是怎麼也掩不住的。


申不疑輕咳兩聲,似是提醒他們注意影響,隨後溫和地道︰“陳昔微,既入老夫門下,還不上來?”


陳昔微好像沒有受到之前事情太大影響,一步一步地在赤銅廣場上走著,腳步堅定,直上神宮。


“刷!”


一道粗如深山千年老樹的光柱破空而來,籠罩在陳昔微身上,隨著她步步前移,如是一道從天上注視下來的目光。


剎那之間,舉世矚目。


在陳昔微的頭頂上,丈許之處,天光匯聚間,一只鳳凰展翅,一樹梧桐擎天,鳳棲梧桐,光彩奪目。


寧風遠遠地看著陳昔微背影直上神宮,看著她在申不疑面前跪下,看著那只光的雛鳳展翅高飛,棲落梧桐,一股明悟涌上心頭。


“我輩修仙求道,一聲‘我願’,問的不是究竟何願,而是能否堅定不移,可能執著不悔。”


“一問一答,何願我願,叩問本心之堅。”


在所有人或憧憬,或羨慕,或疑惑,或期待的目光中,陳昔微得申不疑親手授太陽巾,然後站到了神宮掌教的身後。


女子淡雅如菊地站在那里,若不是親見先前一幕,誰能知道她心目中棲息著一只鳳凰,光彩逼人。


“曾醉墨何在?”


……


“寶璽何在?”


……


陳昔微之後,是第二個自洗神劫中超脫出來的曾醉墨,第三個之寶璽。


外門三年,他們本就是僅次于陳昔微後,一時風雲人物。


一樣的叩問本心,一樣的光柱照人,一樣的得授太陽巾,列入太陽神宮門牆。


只是與陳昔微相比,他們得到的關注未免少得太多。


寧風甚至能從身邊還未上台的諸弟子神情中,感受到他們的失落。


“不失落才有鬼呢。”


“這幾天的疏通,忙碌,投資,全打了水漂吧?”


寧風低下頭,免得神情流露出異樣來。


他冷眼觀看,哪里還不知道,從陳昔微那里鬧出爭徒的情況後,後面諸峰招收弟子就好玩了,完全是按照順序,一個山峰一個山峰地收人。


太陽神宮可是天下七宗,丟人現眼的事情一回就嫌太多。


以防相奪,不如排排坐,分果果。


這下可好,本代弟子里那些走了門路,選好相熟山峰者,念頭全都落了空,那種如喪考妣的樣子,著實讓寧風忍不住想笑。


一個個新晉神宮弟子的大願洪亮地在廣場上響起,聲聲入耳。




有那要超脫彼岸的,有要長生久視的,有要鋤強扶弱還朗朗乾坤者……


“我願……什麼?”


寧風听到後來,心中空靈一片,眼前諸般景象沒有入眼,耳中紛紛擾擾不曾留心,一如進入魂境,好似入得九竅石一般的感覺。


一直到……


“寧風,出列。”


神宮掌教申不疑,喊出了他的名字。


寧風左右空蕩,新晉神宮弟子,僅剩下他一人。


上首處九位長輩身後,或三或四,依次站著其余新晉弟子們。


扶搖會,到了尾聲。


寧風深吸一口氣,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到白金蒲團前,向著太陽神宮方向,一拜。


“弟子寧風,拜見掌教,拜見諸位山主。”


他雙膝觸及蒲團,從膝蓋下,從頭頂上,融融暖意,流轉全身。


“汝可願︰入我太陽神宮,謹守神宮律條,不得觸犯。”


申不疑同樣的話,重復了三十遍,依然字字清晰,聲聲回蕩廣場,直入本心。


“弟子,願意!”


寧風再拜。


“汝可能︰用心修持,勇猛精進,使我神宮威名不墜?”


“弟子,能!”


寧風三拜,最關鍵的一問也隨之到來︰“他朝同風而起,扶搖之日,汝有何願?”


“我……”


寧風張了張口,空靈境界破碎,無數場景無數景象,飛花般入眼。


“我……”


寧風眼前好像看到了前世,看到自己一輩子蠅營狗苟,殫盡竭慮,做著沒有選擇的選擇。


“我……”


他又看到,在魂境中,書生踏破千山萬水,想盡萬種方法,試遍億種可能,始終不成。


在那片天地里,那段日子里,書生就好像是一顆棋子,被上天無形的手擺布,不得掙脫。


“我……”


寧風的拳頭不覺間握緊,他看到自己一身狼狽,站在雪峰之巔,世界之巔,昂首而挺胸,一聲花會開,雪域開遍了繁花……


不知不覺中,寧風從蒲團上站起來,一如站在雪域之巔,腰桿如槍。


訴平生之願,本就不能俯首跪拜。




“我願︰


大逍遙,大自在。”


“我要天下人,知道我來過。”


寧風吐字清晰,聲如洪鐘,道出平生之願後,只覺得渾身暢快,好像過去的陰霾,一下子散得干淨。


以後一條通天路,等著他扶搖而上。


一步,兩步,三步……


寧風一步步地向著太陽神宮走去,一柱天光,如天之凝視,洞徹九霄而下,籠罩在他的身上。


——不能止他一步。


寧風在踏出第一步時候,他頭頂一丈,異象紛呈。


無數的光點匯聚,呈一柱狼煙,沖天而起。


狼煙筆直,如怒如吼,恍若在空蕩蕩的荒野,孤獨的蒼狼在嗥叫著,縱明月高懸,亦為長嘯搖落。


這驚人一幕


——不能分他一眼。


寧風神情前所未有的堅定,目光有史以來的清澈,腳下一條路,直通神宮前。


“恭喜天雲師弟。”


申不疑自陳昔微後,第一次贊嘆出聲︰“此子生命之濃烈,平生僅見。”


排眾而出,站在眾人之前的天雲峰山主天雲子一掃不豫,放聲而笑。


“弟子寧風,拜見師父。”


寧風帶著干淨的笑容,清澈的目光,拜見恩師。


天雲子展開手中太陽巾,璀璨亮金,系到了寧風額上。


他一手撫在寧風的頭頂,聲音遠遠傳出︰“自今日起,寧風便為我天雲子座下親傳,第七弟子。”


神宮掌教,一眾山主,盡數撫掌而笑,齊聲恭賀。


“扶搖會,到此結束。”


“散去吧。”


申不疑在大笑著伸手一拂,收大日巡天法,沉丈許銅鏡。


諸峰山主互相拱手為禮,衣袖一揮,騰空而起。


剛剛站到天雲子身後的寧風頓覺身子一輕,為無形之力牽引飛起,跟在天雲子身後,向著飛天九峰之一而去。


倏忽之間,扶搖直上,高入九重天。


“快看,快看,那是我兒子,我兒子~”


寧風依稀听到熟悉的聲音,扭頭望去,廣場上一個老書生再按捺不住,雀躍如孩子。


听到他遏制不住的笑聲,寧風臉上不由得也浮現出一抹微笑。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7
第十五章天雲峰,水雲間












天雲峰,掩于漫天煙雲。


扶搖會大幕落下,太陽神宮護山大陣重啟,從天都山腳下蔓延數十里地,遙望如此盛會者遺憾地收回目光。


再想看到這般盛況,那就是三年後的事情了。


山下人看不到山上景況,寧風也看不見前面風光。


扶搖而起,牽引飛行,穿行在雲中,撲面而來勁風讓他眼楮都睜不開了。更有絲絲寒意,連身上太陽袍都阻擋不住,拼命地鑽進骨頭縫里。


好在這情況並沒有存在多久,只是是幾個呼吸功夫,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青山闖入寧風的視界。


青山浮空,巍峨沉穩,有天上雲彩做華裳纏繞腰間,有碧綠妝容點綴上下。


從看見天雲峰,到身在此山中,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短短時間里,寧風即便是竭力地睜開眼楮,也看不完全。


他隱約看到在山腳有白鶴在淺水優雅地起舞,浮光掠影般地看到有大片大片的花田藥園靈畝鋪陳,亭台樓閣在青山綠水間若隱若現,有仙靈之氣氤氳不散。


落地後,寧風和另外兩個新晉弟子,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


充盈的靈氣涌入體內,不僅僅是從口鼻,還自周身百竅沁入,整個人猶如洗滌了一般。


“這里,就是天雲峰嗎?”


寧風死勁地回憶之前所見,好將這個日後必將長久呆著的地方形成一個完整印象。


“天雲峰,據說是神宮九峰中人丁最是稀少的一脈,具體原因貌似諱莫如深,沒有什麼人知道。”


“天雲師尊說我是他座下親傳第七弟子,就算是再加上記名弟子,山上也沒幾個人。”


“可是……”


寧風隱約有點印象,驚鴻一瞥時候,他可沒少看到人。


“難道都是雜役一類的?”


寧風暫且存疑,現在也不是發問的時候。


天雲子,這個寧風不過是第二次見面的師尊,徐徐轉身,面對他們。


“柳意蟬。”


“木小樹。”


“寧風。”


天雲子中年人樣貌,黃袍罩體,不怒自威,面相在九峰之主中算是年輕的,據說真實年齡也是。


他目光在三個新晉弟子身上掃過,沉聲道︰“從今天起,你們便是我天雲一脈弟子了。本脈沒有什麼其他規矩,不過同門友愛四個字,但凡敢有同門相殘者,為師當親自出手,讓其悔不當初。”


一番話說得聲色俱厲,寧風他們三個連忙躬身表示決計不敢。


天雲子點了點頭,緩了神色,道︰“你們也不用束手束腳,有為師在,我們天雲一脈,總不至于讓人欺了去便是。”


“三日後,為師開壇講法,爾等切記前來听講。”


“且去吧。”


   

話音落下,天雲子一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呃~”


寧風三人同時抬頭,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相同話來︰這就把我們撂這了?我們該去哪?


“柳師姐。”


“木師兄。”


寧風聳了聳肩膀,且不去想那麼多,笑著跟另外兩個新晉弟子打招呼。


外門三年,三人或許稱不上熟稔,卻也是舊識了。


柳意蟬在洗神中排行前列,又是最先被天雲子收為弟子,自是師姐不用說了。木小樹也是同樣。


兩人分別在天雲子座下排第五和第六親傳,都算是寧風師兄師姐。


柳意蟬點了點頭,禮貌回禮。


這個女子生性清冷,往日里一身青衣不改,對誰都是淡淡的,寧風早就習慣了,也不以為怪。


木小樹就不一樣了。


他慌忙擺手道︰“該我叫你師兄才是,寧師兄你別這樣……”


木小樹嘴笨,說著說著,臉都紅了。


柳意蟬那麼清冷的性子,見狀都不由得莞爾,寧風更是搖頭失笑。


這個木小樹其實也是天才。


這批三十個新晉弟子當中,木小樹年紀差不多是最小的。十歲入外門,今年亦不過十三。


木小樹性子單純,心思純淨,在外門時候逢人就師兄師姐叫著,這會冷不丁讓寧風一聲“木師兄”給嚇到了。


寧風笑罷堅持,木小樹那叫一個抵死不從,淳樸臉上都擠出一把汗來。


“算了算了。”


寧風笑著道︰“要不這樣,正式場合,我便喊你六師兄,其他時候就叫你小樹。”


木小樹歪著頭,考慮了一下,鄭重點頭。


隨即,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平實的臉上綻放出輕松笑容,好像解決了天大事情一樣。


還不等他們三個繼續交流,一個灑然聲音傳來。


“三位師弟,為兄來遲了。”


寧風回頭,只看到一個寬袍大袖,一臉溫和,看上去三十許人的男子踱步而來。


明明邁步悠然,一句話入耳的同時,就站到了寧風面前。




“為兄沈兆軒,是你們三師兄。”


沈兆軒神情溫和,語氣更溫和,一派寬厚兄長風範,讓人不由得就心生好感。


寧風、木小樹、柳意蟬行禮,介紹不提。


“寧師弟,為兄就是你的引路師兄。”


“你且隨為兄來吧。”


寧風先是好奇︰“引路師兄,什麼意思?”,緊接著為難地望向柳、木二人,總不好將他們拋下吧。


回頭一眼,他正好看到另有一男一女兩人,分別走向柳意蟬和木小樹。


沈兆軒看到來人,特別是看到那個女子,臉色就變了變,跟吃了黃連似的︰“糟糕,是二師姐。”


“她最近心情不好,我們還是別在她面前礙眼了。”


沈兆軒一拉寧風胳膊,掉頭就走,頗有點狼狽鼠竄的意思。


寧風一頭霧水,只來得招呼柳、木二人一聲,就被沈兆軒給拖遠了。


“好在,沒有正面踫上。”沈兆軒停下來,作勢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才對寧風笑道︰“寧師弟,你是不知道二師姐心情不好時候有多難纏,真要被她逮住,日子須得不好過。”


寧風一腦門的問號,很想知道能怎麼個不好過法?


剛剛遠遠瞥一眼,那個二師姐倒跟柳意蟬頗有相似之處,淡淡的,清冷的,好像倔強野花自顧自綻放,不求人欣賞贊嘆,亦不求美人攀折。


“被二師姐逮住,不對練個三天三夜不算完,你說誰受得了?”


沈兆軒不寒而栗,苦笑著說道。


寧風眨了眨眼楮,再不回頭看,心中不無擔心。


二師姐找他對練的可能自然不大,有沈兆軒這類師兄個高頂著呢,只是萬一柳意蟬學了這引路師姐的毛病,那真是乖乖不得了。


想到這,寧風猛地反應過來,問道︰“沈師兄,引路師兄又是何意?”


沈兆軒這會兒恢復悠然溫和模樣,一邊在前面走著,一邊揮灑自如地說道︰“就是師弟不問,為兄也要說明的。”


兩人一前一後,且行且談,不過盞差工夫,寧風就明白了。


引路師兄,這個說法天下之大,宗門林立,卻是太陽神宮獨有。


但凡新晉弟子入門,必有先行師兄引路,為新晉弟子安排諸事,解說不明,從生活到修行,彌補師尊無法面面俱到兼顧之處。


在同一脈中,除卻師徒關系外,引路師兄與新晉弟子之間的關系,最是根深蒂固。


一飲一啄,滴水涌泉,在踏上修行道之初,引路師兄多行照顧,他日新晉弟子成長,自也當反哺回報。


這種模式,太陽神宮實行不下千年,千年以降,神宮同門關系之好,亦是其他宗門所羨慕不來的。


寧風明白後,看沈兆軒就不由得多出幾分親近,拱手笑道︰“那後面就麻煩師兄了。”


他很自然地把“沈師兄”中的“沈”字去掉了,以示不同。


從今往後,同門中稱呼,單純“師兄”必然指的是沈兆軒。




“哈哈,為兄也是第一次當這引路師兄,師弟不嫌為兄懶散,不合格就好。”


沈兆軒神情歡娛,拉著寧風快走兩步,轉過前方一山坳,前方豁然開朗。


“師弟你看這里如何?”


他伸手向前一指,前方水光映照過來,清風拂來水汽,置身其間,心情都為之愉悅了。


寧風不太明白沈兆軒這話的用意,但還是依言向前打量。


前方不遠處,有一湖橫臥。


湖不大,遍開水蓮花,花色粉白皆有,香氣清香縈繞。


湖正中浮一小島,形如蓮花,遠遠望去上面似乎種植著大片的太陽花,匯聚陽光,凝結水汽,將整個小島映照得如夢似幻。


小島中央,有樓閣一處,白玉為基,雅致清幽。


寧風貪看了幾眼,若有所悟,問道︰“師兄,這是要安排給師弟的居所嗎?”


沈兆軒點頭,又搖頭,道︰“為兄尋了幾處地方,反正我們天雲峰人丁稀少,師弟你盡可選擇。”


“此處所在雖有樓閣,其實並沒有人居住過,其來歷也頗有意思。”


沈兆軒指著湖心島,娓娓道來︰“昔年湖中無島,大約在千年前,有一位祖師煉寶失敗,心火難平,便將練廢了的寶物直接從山上扔下來,砸入此湖。”


“祖師後來便將此事忘卻,誰知百年後,湖中竟開出碧蓮如羅傘,籠罩全湖,又在一夜枯榮,化作此湖心島。”


“祖師探查後發現,竟是湖中水蓮花與昔年廢寶合為一體,方才有此異狀。”


“而且……”


沈兆軒眺望湖泊,道︰“從一夜碧蓮枯榮化島後,湖上水靈之氣異變,分外濃郁,故而常有雲氣縈繞,恍如仙境。”


“祖師感慨昔年信手一扔,竟造出湖心一島,便命人在湖心島上建了樓閣,只是後來有了變故,那位祖師以降,千年以來都沒有人住過。”


沈兆軒聳了聳肩,笑道︰“連名字都沒有取得,師弟如果看重這個地方,倒可以自行取個名字。”


他跟寧風相處不久,這聳肩的壞毛病就學得自然無比,看得寧風頗有無語之感。


“那便叫水雲間吧。”


寧風脫口而出,接著補充道︰“師兄,便是此處,不用選了。”


沈兆軒饒有興致地問道︰“水雲間,頗為好听的名字,可有寓意?”


寧風漫步向湖畔,隨口應答︰“雲自無心水自閑。”


“昔年之寶,後之碧蓮,本不應在一起兩物偏偏就合為一體,化生出此島嶼來,這不正如湖上水雲一般嗎?”


“天上雲氣,湖中之水,本來沒有牽連。然水汽升騰化雲,雲氣冷凝而降雨,又是注定的宿命。”


寧風本是隨口取名,後面更是信口解釋,可是說著說著,一種莫名地感覺便縈繞上心頭。


“嗯,水雲間,這個名字不錯,就是它了。”


他回過頭來,笑道︰“師兄,這水雲間師弟如何去?”


“總不能每次回家,都要游過去吧?”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8
第十六章爭渡驚鷗鷺,騎鶴下天雲












“哈哈哈~”


沈兆軒伸手點了點寧風,搖頭大笑。


“師弟說話真是有趣,在你未來前,為兄一年笑起來也沒有今日多。”


他走到湖畔,向著水中一指,道︰“師弟尚未修得我們神宮大法,不能遁光飛行之前,欲回水雲間,就得靠它們了。”


“它們?”


寧風來了興致,湖畔探頭看向波光粼粼湖面。


湖面平靜,偶爾清風拂細波,密密如魚鱗,清澈足可見底,有水草萋萋,魚兒嬉戲穿行。


“你看。”


沈兆軒毫無征兆地一步踏出,直接落足湖水。


“咦?”


寧風瞪大眼楮,為發生在眼前一幕咋舌不已。


要是沈兆軒施展什麼法術,便是將一湖碧波盡數蒸騰,他也不覺得奇怪。


偏偏這位引路師兄什麼都沒有做,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地踏上去,然後整個人一頓懸停在水面,下一刻如靈活的箭矢,在湖面穿行,身後帶出白色水波蜿蜒,直上湖心島。


“師弟還不過來,更待何時?”


沈兆軒在湖面上招呼,一句話的功夫,又滑行出十余丈距離,離得湖心島愈發近了。


“魚……”


寧風這下看清楚了。


敢情沈兆軒踏足湖面的一瞬間,嬉戲在湖中的魚兒翻騰著,爭先恐後地浮起,托在他腳下,向著湖心去。


“這是什麼魚?”


寧風覺得有些好笑,尤其是在沈兆軒去後,湖里面魚兒沒趕上趟的都浮出水面來,張大著魚唇,眼巴巴地看著他。


那一雙雙魚眼出奇地靈動,分明寫滿了“期待”兩個字。


“有意思。”


寧風玩心起,更加覺得水雲間這處洞府選得好,學著沈兆軒樣子一步踏入湖中。


怎麼都是第一次,寧風多少有些謹慎,動作些許遲疑,頗有著試水感覺,一個不對,就準備縮回來。


湖中魚兒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寧風腳掌剛剛觸及水面,立刻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自下而上托在腳心,然後就要向前沖。


他嚇了一跳,要是被這力量帶著于湖畔來個劈腿,那樂子就大了。


寧風趕忙放下小心,另外一只腳也踏上去。


下一刻,他整個人向後一仰,下半身在前,上半身在後,如離弦之箭,劃破湖面。

   


“啊啊~”


“哈哈哈哈~~”


開始是驚叫,後面是歡笑。


寧風在魚群的力量下站穩湖面,看著湖光山色拋于身後,前方掩于水雲之間的樓閣漸漸露出真容。


湖心島岸,沈兆軒負手而笑。


“嘩啦~”


魚群帶起水波沖擊在島岸,寧風上岸後又前沖了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回頭望,他只見得方圓數丈的島畔湖水一如沸騰,數不清楚多少魚兒翻滾上湖面,嬉戲著,似為完成什麼壯舉而歡天喜地,又如寂寞幾日的孩子有了玩伴。


“此魚名渡魚,又名驚鷺,別號惡沉,性喜渡人,本性最是厭惡有物沉水。”


沈兆軒回身指了指水雲樓閣,接著道︰“昔年祖師令建此別府,有好事弟子便尋來渡魚幾苗,放于湖中,千年繁衍,成此盛況。”


“走,我們去看看師弟的洞府。”


沈兆軒當前引路,寧風隨後跟上。


一開始,寧風還不是回頭望一湖渡魚撒潑,後來心神便被眼前景象吸引,看得目不暇接。


湖心島上最多的是太陽花。


太陽花一睫高高,如朝陽出山海,卓而不群,睫上托著大如盤的花朵,層層疊疊花瓣,形如朝陽花心,構成一朵通體放著光的奇花。


尚未踏入花田前,寧風看到一島太陽花盡數向著一個方向


——太陽的方向。


“嗯,此花有向日,喜光之性,永遠朝向太陽,夜則低頭如沉睡,故而得名。”


寧風腦子里閃過所知的有關太陽花訊息,正感慨無奇不有呢,奇怪的一幕就出現了。


隨著沈兆軒當先一步踏入太陽花田,“刷刷刷~”,周遭無數太陽花盡數轉了一個方向,數不清多少花朵,一起折腰,向著沈兆軒露出笑臉來。


連遠遠地,夠不上的太陽花也在拼命地把花睫伸長,好像要探頭過來似的。


寧風看著說笑著前行的沈兆軒背影,若有所悟︰“是了,一定是師兄精修太陽法,體內蘊含著濃烈的太陽之力。在近距離下,更勝過遠在天邊的大日,故而太陽花們將他視作了太陽。”


穿行在太陽花田的整個過程中,寧風一直看著這一幕,看著前方背影,不無羨慕。


“什麼時候,我也能達到這個地步,讓一島的太陽花為我折腰,凝目?”


一島奇花,讓一直溫和、可親,完全感覺不出半點厲害的沈兆軒,在寧風心目中形象完全不同了。


能令一島太陽花為之折腰者,想來踏出太陽神宮天雲峰,亦能讓一世修士為之側目。


前方數尺,漫步花叢,時而回頭說笑,生怕冷落了師弟的這個男人,絕非那池中物,更不是只為了渡人便歡喜的渡魚。


“師弟,你看如何?”




沈兆軒在溫和地笑,前方是白玉為基的樓閣。


樓前有庭院,有花叢,有假山,有流泉,淡淡的水雲飄蕩其間,將空間無盡地延展開來,分不清是天上,還是人間。


“好地方啊。”


寧風漫步過去,在庭院中尋得一躺椅,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看上去黑得發亮,如玉般的潤澤。


伸手一拂,躺椅上點塵不染,寧風索性往上面一趟,“吱吱吱”的聲音向前,悠然地搖蕩于水雲間。


“師弟喜歡便好。”


沈兆軒在旁邊落座,頗有些歉然地道︰“為兄為師弟選了幾處居所,只來得及讓人灑掃得干淨,一應雜役僕從還未配上。”


“三日後,師弟回來參加師尊法會前,為兄一定將這些置辦妥當,師弟直接入住便是。”


“回來?”


搖晃的躺椅停下來,寧風耳朵豎起,捕捉到沈兆軒話里面的意思。


“師尊沒說嗎?”


沈兆軒奇怪地問道,接著說明,“這三天時間,是讓師弟安頓之用。”


“既已選中洞府,師弟回頭便可下山,去收拾行裝,告別親朋,後面開始修行,未必就有閑暇了。”


沈兆軒說著說著,露出孺幕之色,道︰“這是我們師尊一片仁心,為我們考慮得周詳。”


“嗯。”


寧風重重點頭,想起扶搖上山時候,那個在廣場上雀躍如孩童的老書生,臉上不由得露出溫暖笑容。


再三叮嚀著三日後天雲子法會,無論什麼事情,寧風切記要趕回,不得失期,拂了師尊一片心意。


一次兩次就算了,短短盞差工夫,沈兆軒竟然重復了七八次不止,寧風听得眼楮發直,總算發現自家這引路師兄一大缺點。


這嘴,忒碎。


“好了,為兄這便先告辭了,三日後再見。”


沈兆軒叮嚀了多次後,好像總算放心了,長身而起,灑然告辭而去。


寧風起身相送,一直送出水雲間,這才長出一口氣,頗有重生之感。


他掉頭往水雲間去,行不幾步,忽然頓住。


“咦?”


“我好像忘了什麼?”


寧風回頭,見到金光一閃,沈兆軒化遁光而去,早沒了影子。


“是什麼呢?”


他一邊撓頭,一邊往回走,下意識地就走回躺椅上。


“嘎吱”一聲,寧風重新賴進去,讓躺椅隨著這股力量晃動。




他真的很喜歡這把椅子。


忽然——


寧風直接從躺椅上蹦起來,一拍腦袋︰“我想起忘什麼了……”


他哭笑不得,隔著一湖金鱗,眺望向山腳。


即便看不見,寧風也知道那里雲海如怒,沸騰翻滾,整座天雲峰浮于長空,環繞天都主峰。


“我怎麼下去啊?!”


沈兆軒這會走遠,打擾天雲子這種事情寧風還不至于傻到去做,難道出去逮個雜役問問怎麼下山?


寧風只是想一想,臉皮就開始抽搐。


他敢肯定,只要他這麼做了,不用一天工夫,新晉第七親傳弟子不懂得如何下山,求助于雜役的消息,就能傳遍整座天雲峰。


“我就不信了。”


寧風向著水雲間外去,幾個呼吸工夫後,湖面再次沸騰,渡魚爭渡。


“我會研究不出下山的方法,一定有的。”


寧風想到山上那些雜役,多少安心一些。


總不能一些雜役上山天雲峰,也要幾位能飛的師兄接引吧?那就玩笑就開大了。


心中有事,寧風下山時候就沒有多看,一路循著山道向下,偶爾遇到操持著各種活計的雜役遠遠行禮,他點頭回應便是。


一炷香功夫,他走到了山腳下。


看著眼前情景,寧風原本有些焦躁的心,陡然沉靜了下來。


山腳下有淺水處處,長著類似蘆葦一般的淺蔥色植物,其間有數十只仙鶴優雅地邁著縴長的腳,如巡視自家領地一般。


這些仙鶴都有一人高低,毛色如水墨,又在頭頂、雙腳處染得殷紅,漂亮得炫目。


看到寧風出現,數十只仙鶴齊齊矚目過來,好似在打量著什麼。


“……我好像明白了。”


寧風想到上山時候驚鴻一瞥,那仙鶴起舞雲海景象,若有所悟。


那些仙鶴打量完畢,其中一只身材最是頎長,毛色尤其漂亮的仙鶴,踱步到了他的面前,高昂著頭,鳴叫一聲。


寧風可不懂得鶴語,不過依然能從中听出這仙鶴的驕傲,以及隱隱地親近之意。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鶴兄,在下有事須得下山,往外門一行,勞動鶴兄了。”


仙鶴竟是真能听懂人言,上下點頭,然後轉身,打開翅膀,將優雅美麗的脊背露出來。


“失禮了。”


寧風松了口氣,心知蒙對了,爬上鶴背。


下一刻,一聲鶴唳,攪亂雲海,寧風騎鶴下天雲。
mk2258 發表於 2014-6-29 23:58
第十七章一曲鳳來儀,直抒吾仙道













“這就是飛行的感覺嗎?”


寧風騎在仙鶴背上,耳听悠揚鶴唳聲,一開始的緊張過後,不由得放開抓著仙鶴翅根的雙手,兩臂張開,如要擁抱漫天浮雲,心曠神怡。


“與前世做飛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乘坐仙鶴尤如此,要是憑著自己力量飛上天空,不知又該是什麼感受?”


寧風閉著眼楮,享受著柔風撲面,煙雲環繞,直覺要飄飄仙去,直上九重天闕。


之前扶搖會後,天雲子帶著他們一眾新晉弟子也是這麼飛上天雲峰的,只是那時候寧風心神緊繃,完全不曾體會到這種翱翔天際,出入青冥的暢快。


此刻,高踞在仙鶴背上,飛行快感被無限放大,寧風對憑著自己力量飛起,穿入青雲,頓時覺得期待憧憬無比。


又是一聲鶴唳,隱約還帶著些許興奮的味道。


“嗯?”


寧風側耳傾听,除卻鶴唳聲音,隱約還能听到“叮叮咚咚”的琴曲,能感受到素手在琴弦上一勾一按的波動,如直接撥動了心弦。


“這琴聲,似乎有些耳熟。”


寧風睜開眼楮,發現座下仙鶴飛行平緩下來,正四處張望,如在尋找什麼。


下方,大片熟悉的建築物,正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太陽神宮外門。


“是她!”


“陳昔微。”


寧風略一沉吟,回憶起來,這首琴曲他听且僅听過一次,是在陳昔微處,外界從來不曾與聞。


琴聲如流水,直接將寧風帶入了回憶當中︰


“挺好听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寧風從林中走出來,搖頭晃腦地問道。


“誰讓你偷听了!”


陳昔微瞪了寧風一眼,抱起瑤琴就走。


“喂,這里本來就是我練功的地方啊。”


寧風沖著陳昔微背影喊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曲子?”


“不說。”


陳昔微的背影顫動一下,明明是清亮悅耳聲音,听在耳中不知怎地平添了落寞︰“你知道也沒用,反正……”


“……我以後也不會再彈了。”


……


因為是陳昔微所彈之曲,更因為那一瞬間的落寞,寧風對這個曲調印象深刻。

   


他正想跟鶴兄商量一下,能不能就在這降落得了,座下仙鶴直接就沖著琴曲傳來的地方俯沖了過去。


那架勢,不是鳳求凰,也是鳥歸巢,唬得寧風趕忙重新抓緊仙鶴翅根。


幸好他有這個動作,下一刻,仙鶴帶人就直接撞入後山林子里。


前方豁然空曠,仙鶴龐大身軀好懸直接掛樹上,“   ”數聲,一人一仙鶴慌忙閃避,一起墜落到林中空地上。


“這個……”


寧風站起來,苦笑著拂去身上落葉,沖著前方撫琴的少女聳了聳肩。


少女琴曲倒是沒有斷,只是中間琴弦顫鳴一聲,直接崩斷一弦,少女素手輪轉,生生用剩下的琴弦完整地續著琴曲。


不知道是摔清醒了呢,還是被那一聲顫音驚醒,仙鶴狼狽起身後,看看寧風,又看看陳昔微,似乎很不好意思,揚了揚翅膀就算是打招呼,然後“噌”地飛走了。


仙鶴一走,寧風與陳昔微兩人之間反而自然了起來。


“昔微,挺有閑情逸致的嘛。”


寧風微笑地上前,一邊側耳听著琴曲,一邊打量面前少女,周遭環境。


這個林間空地,赫然便是他第一次听聞此曲的地方。


面前少女秀發略帶著濕潤,一縷縷地貼在圓潤臉頰,少了那種清揚,多出了幾分清純與嫵媚,仿佛剛剛出浴不久。


陳昔微低著頭,好似還專心在琴曲上,聲音循著曲調的空隙傳來︰


“我回外門收拾東西,看到瑤琴,就信手調了一曲。”


她解釋得太過詳細了,前因後果,面面俱到,听在耳中反而讓寧風表情精彩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取笑道︰“調一曲寧郎顧嗎?”


“�”


陳昔微雙手猛地按在琴弦上,抬頭怒視。


即便是在發怒,殷紅如血臉龐,圓圓天然可愛的容顏,還是無法讓人產生被威懾感覺。


“哼!”


她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素手輪轉重續曲調,再開口話題已經轉移。


“寧風,扶搖會上,你心中大願于大日神光下衍化出的精氣狼煙,將生命之濃烈演繹到極致,我看了也深有感觸。”


“只是……”


陳昔微瞥了寧風一眼,很是不屑地道︰“你的大願听起來也太過普通了。”


“普通嗎?”


寧風聳聳肩,負手听著琴曲踱步,好像在想著什麼。




換成平時,其他話題,陳昔微這麼一說,他定會隨口應下,不與其爭執。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寧風竟有一種直抒胸臆之感,或者說,在這個話題上,他不想附和任何人,哪怕是——陳昔微。


“佛門,求的是來世;


儒家,證的是己學;


魔門,尋毀滅中重生。


惟我仙道,修的是今生,是當世,是現下。”


寧風豁然止步,雙臂張開,曉風殘月,擁入懷中。


“那什麼是今生當世?”


“我曾在魂境中,迷途深山,看到一只陸地老龜懶洋洋地爬出來曬太陽,其體型龐大,足有千年壽數。”


寧風說到他魂境中經歷,彈奏依舊的陳昔微不由得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當時腹中甚饑,我便將老龜宰殺了,龜殼為鍋,龜血合酒,龜肉裹腹,最後還用燒得龜裂的龜殼卜了一卦,可惜未中。”


寧風兩手一攤,作遺憾狀。


陳昔微噗嗤一笑,琴聲險些都亂了。


殺了人千年老龜炖湯吃肉合酒的,再用人龜殼卜卦還想中,真當冤魂不散是假的嗎,嗯?


“你看,山中王八,亦有千年壽。”


“什麼長生久視,什麼不見不聞覺險而避,若無得大逍遙大自在之人生,沒有天地不能束縛的酣暢,不能讓天下人側目,讓舉世皆知,這仙修來何用?


再是長生久視,亦不過與山中王八,無知木石等同罷了。”


寧風雙臂張得愈開,清風徐徐到這林中空地戛然而止,好像連風兒都知道要繞開什麼。


“我心目中的仙道,便是天地不能遮擋我眼,天心亦不能左右我心,飲最烈的靈酒,吃最精之美食,做最酣暢淋灕的事情……”


“最濃烈的生命,方才不愧我來此世間一遭。”


激昂過後,寧風冷靜下來,語氣恢復平時的溫和,笑道︰“這就是好像幾年前,我給你講故事一樣。不管故事里蘊含著怎樣的天地至理,它至少要是一個好故事,你才能听得下去。”


“我心目中的仙道也是如此,能精彩一生,再談長生久視,與天地同壽!”


伴著他這句話,“轟隆隆”一聲炸響,雷聲滾滾,如天之余怒未消。


寧風抬頭,撇嘴︰“你嚇不到我的,再說一百遍,還是這句話。”


陳昔微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搖頭,失笑,專注拂琴。


琴聲轉為激昂,正攀升到最**的部分,寧風靜靜地听著,如听到生命之花火,以最濃烈的方式,盛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琴聲平息了幾時,沉浸在琴聲中的兩人清醒過來,相視一笑。


“我走了,昔微,回頭神宮中再見。”




寧風灑然一揮衣袖,掉頭向外走去。


出空地,穿林間,他步履輕盈,之前那一番話直抒胸臆,更似將什麼東西給說得通透,于心境而言,一如當日鑄就琉璃體般,有陡然輕快之感。


“九死心境似乎也有觸動。”


“九死九死,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到底如何才能將它悟得透徹呢?”


寧風即將踏出林地,身後忽然傳來“崩崩崩”的響動,琴弦撥動,直如弓弦。


下一刻,林中遙遙傳來琴聲,同一首琴曲,演繹出的是世間最絢爛之花火,濃烈得讓人欲仰天長嘯。


寧風靜靜地站在那里,閉上眼楮,從頭到尾聆听。


到了尾聲,伴著那一聲悠揚地收調,他甚至能在腦海中還原出白皙的小指在琴弦上勾過景象。


“此曲名叫︰鳳來儀!”


陳昔微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寧風耳中。


隨後,一片靜寂無聲。


“呼~”


寧風展顏一笑,吐出一口濁氣,耳中听到聲音,心知陳昔微已經離去,在心中默念著“鳳來儀”三個字,時隔三年,他終于得知此曲名字。


“一曲鳳來儀,不知道跟她大願中的有鳳來儀,是什麼關系?”


“巧合嗎?”


寧風搖了搖頭,這個結論連他自己都不信。


暫且放下,他踏入神宮外門弟子居所。


行走其間,一路都有人沖著寧風行禮,招呼。


他們都是淘汰下來,外門弟子中的老人。三年一屆,未能入神宮門牆,又不願意離去的,便可以選擇留在外門,但不用再專修藥師琉璃經,可以修煉其他功法了。


多年積累下了,外門里修為不弱的弟子著實不少,但不管其資歷如何,修為怎樣,都不得不以羨慕的目光看著寧風,不得不行禮以“師兄”稱之。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今日扶搖會過後,彼此之間身份之差,有如雲泥之別。


寧風神情溫和,或點頭或回禮或攀談,等見到自家老父寧采臣時候,足足一炷香功夫過去。


“父親,我們回家吧。”


寧風上前扶住跑出來的寧采臣。


父子兩人,下天都山,往朝陽鎮去,背影傳來對話聲音︰


“回去收拾東西嗎?”


“不,是等人。”
mk2258 發表於 2014-7-7 23:02
第18章 崩潰的顧掌櫃

 朝陽鎮,舊宅,失修木門發出的聲音鬼都能再嚇死一次。

  寧家父子兩人,推門而入。

  「父親,你確定……」

  寧風看著手中提著的食材,心裡有些沒底。

  這些都寧采臣一路堅持親手挑揀買回來了,從寧風七歲之後,這活向來是他干來著。

  「那是,兒子你且坐著,看為父手藝。」

  寧采臣胸脯拍得震天響,搶過那些東西,就往廚房奔。

  寧風嘴角抽搐著,再默默地撫平。

  從先前寧采臣忽然大包大攬地開始買菜,然後說晚上要做一頓好吃的犒勞他後,這毛病就算染上了,一時半會好不了。

  剛剛那不是寧風第一次勸阻了,只是寧采臣這幾日在神宮外門著實過得滋潤,據他自己說是跟一個未入門前是大廚的師弟學了幾下散手,這次定然讓兒子吃得舌頭都給嚥下去云云。

  看著自家老父背影消失在廚房,緊接著裡面傳來「叮叮噹噹」類似砸鍋賣鐵聲後,寧風嘴角抽搐得愈發厲害,默默地走出院子去,盞差工夫後返回來。

  寧風進出這麼一趟,心裡面似乎安定了不少,在石桌邊坐下。

  片刻之後,寧采臣蓬頭垢面,身上沾著各種污漬混一起,分不出哪個是醬哪個是油,基本上這身衣服是別想要了。

  他手上托著一個托盤,上面黑乎乎幾盤菜,看得寧風眼睛發直。

  「父親。」

  「這……這是……」

  寧風看著幾盤黑乎乎東西,完全分不出它們分別是什麼,筷子就有點夾不下去。

  「放心吃吧兒子。」

  寧采臣得意洋洋地道:「大廚教我散手時候示範過,為父樣樣品嚐,味道甚美。」

  「嗯?」

  寧風聽出點什麼來,不敢置信地問道:「父親,這是你第一次做?等等,剛在廚房,你還沒嘗過?」

  寧采臣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我兒放寬心,不過幾下散手,簡單得很。」

  「吃吧,吃吧。」

  他眼巴巴地看過來,目光灼人。

  寧風嚥了口唾沫,遲疑地夾上那黑乎乎東西,眼睛一閉,塞進了嘴裡。

  咀嚼,嚥下。

  寧采臣揉了揉眼睛,很是感傷地道:「兒子啊,從你七歲還是八歲來著,為父就沒給你做過東西吃,都是你照顧我來著。」

  「這下好了,以後父親能經常給你做飯。」

  「對了,為父這一番心意如何?」

  寧采臣飛快把感傷、感慨什麼收起來,紅光滿臉,就差寫著「快來誇我」四個大字。

  「甜~~」

  寧風眼眶泛紅,聲音模糊,畢竟是父子嘛,這神情與寧采臣感傷時候相差無幾。

  「那是,父愛如山,與他人做來終究不同。

  我兒終於明白這個道理,為父這番功夫便算是沒有白費。」

  寧采臣哈哈大笑,辛苦半天也是餓了,豪邁地夾了一大筷子入口。

  對面,寧風張了張嘴,想要阻止,愣是沒來得及。

  下一眨眼的功夫,寧采臣臉上表情凝固,化開後各種精彩,無法言述。

  「噗~~」

  寧采臣直接一口噴出來,若非寧風早有準備閃避得快,剛穿了一天的太陽袍也可以不用要了。

  「……甜……苦……」

  寧采臣就著寧風送上來的水連漱了好幾遍口,才緩過氣,能說囫圇話:「怎麼這麼甜,甜都發苦,你怎麼嚥得下去?」

  他話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家兒子剛剛明明說甜,看那臉色就差哭出來了,是他一廂情願地往父愛什麼的去理解。

  「咳咳咳~~」

  寧采臣乾咳幾聲,撓著頭道:「要不,咱還是就著鹵豆子吃點飯?家裡好像還剩著點豆子沒吃完。」

  他說著就要起來去尋摸,走沒兩步忽然頓住,想起什麼似地回身,哭喪著臉道:「我……我……我忘記煮飯了。」

  寧風一拍腦門,終於反應過來什麼地方不對了,桌面上除了黑乎乎幾盤子,一粒米都沒有。

  著實是這些菜顏色太過驚悚,味道更加奇崛,讓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怎麼辦?」

  寧采臣可憐巴巴地看過來,至於父愛、照顧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哎~」

  寧風歎息一聲,拍了拍手,衝門外喊道:「進來吧。」

  院門從外面打開,幾個小廝魚貫而入,到了面前揭開籐條編織的蓋子,露出色香味俱全菜餚。

  八菜兩湯,瓜果美酒,該有的一樣不缺。

  寧采臣眼睛發亮之餘,奇怪地問道:「這是?」

  寧風微微一笑,扶著老父座下,盛上米飯配好菜,解釋道:「父親你做飯時候,我出去做了點以防萬一的小準備。」

  「現在看來是派上用場了。」

  寧采臣大快朵頤,讚不絕口:「幸好我兒聰明,不然今天我們就糟糕了,那個什麼大廚教的散手一點都不管用,為父定不與他干休。」

  這番話寧風聽得有些吃力,畢竟嘴巴裡塞滿東西說話難免含糊嘛。

  等聽清楚了,寧風臉色就精彩了,看著自家老父全無慚愧之色,義正言辭地指責人大廚對他藏一手,一時無語。

  他搖了搖頭,拿起筷子,正準備多少用點時候,一個尖且高昂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寧家父子可在,顧某前來拜訪。」

  這聲音聽著讓人不舒服,話還算客氣,如果不算上話剛入耳,人就跟回到自家似推門而入的話。

  寧風一皺眉頭,瞥了一眼。

  一前一後,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前面一個身材渾圓肚子又圓,錦袍加身大紅大綠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後面那個就是熟人了,虯髯滿面一條器宇軒昂大漢,如果不是鬍子又捲又黃,臉色蒼白如鬼的話,還頗有些威風。

  「啊~」

  寧采臣驚見兩人,尤其是後面那條大漢,叫了一聲就被東西給噎住,寧風好一陣撫背才緩過氣來。

  他總算明白,下天都山時候,自家兒子那句「等人」是什麼意思了?

  敢情等的就是這兩位。

  那條大漢不就是被寧風一擊打倒然後扔出去的那位嘛。

  「前面這位就是收街的主使?」

  寧采臣順過氣後,好奇地看過去,覺得此人如此富態,無怪有收一條街的本錢。

  他也就是看看,半點沒插口的意思,家裡大事幾年前開始,就一直是兒子拿主意。

  「你便是岱山樓的顧掌櫃?」

  寧風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隨手夾了口菜,細嚼慢嚥著。

  「咦,沒想到寧公子也知道顧某人,榮幸榮幸。」

  顧掌櫃雙手扶著大肚子,瞇著眼睛看過來,結果看寧風一點都沒有久仰的意思,大刺刺地坐在那裡,眼中就閃過了惱怒之色。

  寧風當然知道。

  那天他出去兜了一圈子,既然知道一切事端跟收樓有關,怎會不知道這般大手筆幕後是岱山樓呢?

  他還知道岱山樓的背後,站著歷代侍奉太陽神宮的一個修仙家族——齊魯岱家。

  寧風擺了擺手,頗有示意這不過尋常,顧掌櫃你不用榮幸之意,淡淡地問道:「不知顧掌櫃有何貴幹?」

  顧掌櫃不知想到了什麼,壓制住怒氣,擠出敷衍無比笑容,先是拱手道:「顧某人先恭喜寧公子進入太陽神宮,前途無量。」

  「另外就是……」

  他伸手向後一拍,要拍那大漢的肩膀,只是肚子太大轉身不便,外加個頭著實有差,這動作做起來就有些為難了。

  後面大漢憔悴歸憔悴,卻是一個有眼力勁兒的,立刻半蹲著身子,讓顧掌櫃拍得順手。

  「顧某人聽說手下前幾日給寧公子添了麻煩,這不上門賠禮來了嗎?」

  顧掌櫃說著作勢欲踢,大漢忙道:「寧公子,小的有眼無珠,冒犯冒犯。」

  「就這樣?」

  寧風氣笑了,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道:「那不送了。」

  「你……」

  顧掌櫃臉色瞬間就變了,刷地漲紅,羞惱無比模樣。

  「寧公子可別忘了,你不過是初入太陽神宮門牆,這便要不依不饒嗎?」

  「你可知道顧某人身後……」

  顧掌櫃話還沒說完呢,寧風不耐煩地打斷道:「知道,齊魯岱家嘛。」

  「說完了是吧?」

  寧風伸手一指:「門在那邊。」

  顧掌櫃的臉色這下不僅僅是豬肝色,徹底轉為鐵青了。

  這段時間,他自外地調到神宮腳下,岱家的根本重地聽用,這絕對是重用啊。

  顧掌櫃初得大任,做事難免操切,藉著岱家的勢在朝陽鎮很是橫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生生養出了一肚子蠻橫底氣。

  今天本就有些屈尊味道,走個過場罷了,態度才會如此敷衍,誰知道一個硬釘子就碰過來。

  「好,好,好。」

  顧掌櫃恨恨出聲,掉頭向外走去。

  他不是沒想過出手教訓下這個剛剛入門的小子,只是寧風額上太陽巾刺眼無比,總是讓顧掌櫃想起「太陽神宮」四個字,膽氣一下就散了。

  「哼,我不能動你,岱家難道還動不了你嗎?」

  「你給我等著!」

  顧掌櫃恨得牙癢癢地在心中發狠,同時百八十個毒計生出來,無不是如何在岱家人面前搬弄是非所用。

  「兒子,岱家勢力很大?」

  寧采臣看著兩人負氣而去,有些擔憂地問道。

  寧風很老實地回道:「不小,岱家侍奉神宮數百年,每代都有弟子入門,根深蒂固。」

  「啊,這可如何是好?」

  寧采臣蹦起來,憂心無比,看那架勢很有去把顧掌櫃追回來的心思。

  「父親。」

  寧風好笑地將老父扶著重新坐下,剛要說什麼,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哈,哈,哈。」

  唱戲呢這是?寧風詫異地回頭看,只見得剛走出去的顧掌櫃邁著八字步,又踱了回來。

  看那架勢,螃蟹巡視沙灘亦不過如此。

  「顧掌櫃你又有何貴幹?」

  寧風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位。

  「寧公子,顧某人好意代表岱家前來,為前日小小冒犯賠禮,你卻不知好歹,出言冒犯岱家,顧某人既食岱家黍米,今日勢必不能嚥下這口氣。」

  顧掌櫃抬頭挺胸,藉著話頭開始往下說,難為他中氣十足,一番話說下來愣是讓旁人連插口餘地都沒有。

  總而言之,無非就是寧風蠻橫無理,出言多有詆毀岱家。

  「呵~」

  寧風有些明白過來,搖頭,失笑,就聽著顧掌櫃往下編,耳朵自動屏蔽顧掌櫃的公鴨嗓子,目光越過去,望向門外處。

  顧掌櫃一口氣吊著還沒數落完呢,門外,一襲白底金絲袍服襯托得沉穩如山的人影,進入寧風的視線範圍。

  「來了。」

  寧風緩緩起身,腳步不移。

  「來了。」

  顧掌櫃耳朵豎起來,竊喜無比。

  難為他嘴巴不停,耳朵竟然還靈得能分辨出來,身後漸近的腳步聲沉重無比,顯示其主人心中飽含著怒火。

  「夠了!」

  一聲怒喝,從門外傳來。

  顧掌櫃連忙住口,天地良心,那聲音再不來他這口氣真就接不上了。

  他住口,側開身子,躬身,行禮,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龐大身軀竟奇異地形不成負擔。

  「少主!」

  顧掌櫃眼睛泛紅,帶著委屈喊出聲來,一副主辱臣死的忠心都在裡面了。

  一襲太陽袍,頭系太陽巾,來者看上去二十多歲,臉上線條剛硬,正怒容滿面地大踏步而來。

  「是他。」

  「少主,就是他侮辱我們岱家……」

  顧掌櫃委屈、悲憤,唱作俱佳,心裡面冷笑聲聲:「哼,進入太陽神宮又如何?你一個新晉弟子,我家少主可是入門多年,家中還有長輩在神宮中,難道還收拾不了你?!」

  眼看著自家少主氣勢洶洶來到旁邊,顧掌櫃正準備再添把火呢,忽然——

  「啪!」

  一個大嘴巴,響聲乾脆,聽著都覺得疼。

  顧掌櫃原地連轉了三圈子,臉頰充氣般腫起來,呆若木雞,連呼痛都忘記了。

  「為什麼打我?」

  他心裡面疑問剛冒出來,又挨了一腳,整個人橫飛出去,撞在同樣傻了的大漢身上滾做一團。

  「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到底哪裡不對?」

  顧掌櫃竭力睜開腫成饅頭的眼睛,看到兩個身著太陽袍的人,迎面走去……  
mk2258 發表於 2014-7-7 23:03
第19章 岱川

 「岱師兄。」

  寧風好整以暇地看著崩潰的顧掌櫃飛出去,這才移步迎上前去。

  「七師弟。」

  岱師兄一臉慚愧,一臉羞赧,跟寧風拱了拱手招呼完,恨恨出聲:「姓顧的,你就是這麼賠禮的?」

  他又轉過身,歉然道:「七師弟,為兄為六師弟安頓,耽擱了時間,致此刁奴胡作非為,壞我師兄弟感情,都是為兄的錯。」

  「七師弟你放心,此事為兄定然要給師弟,以及……」

  岱師兄衝著弄不清楚情況的寧采臣躬身行禮,「……寧叔,一個交代。」

  寧風看自家老父手腳都要沒處擺的樣子,忙介紹道:「父親,這位是岱川岱師兄,與兒子同在天雲師尊座下。」

  岱川醒悟過來,怒得極了,竟是忘了自我介紹,衝著寧采臣又是一禮,道:「岱川在師尊座下行四,見過寧叔。」

  寧采臣這才有點回過味來:「你們認識?」

  他再回頭看看自家兒子,真正明白寧風之前說的「等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寧風等的壓根就不是顧掌櫃他們,而是這位,天雲峰四師兄,同時齊魯岱家少主——岱川。

  「有過一面之緣。」

  寧風笑笑,對自家父親解釋了一下。

  在初見引路師兄沈兆軒的時候,他還驚鴻一瞥,見到另外兩位師兄師姐。

  其中,二師姐是柳意蟬的引路人,這位岱川則是木小樹的引路師兄。

  當時沈兆軒跑得實在太快,寧風與岱川就打了一個照面,後來在水雲間花樹間躺椅上閒談時候,他自然打聽了一下。

  知道了岱川的根底,再聯想到之前收樓拆房的幕後背景,後面會發生什麼寧風早就心裡有數了。

  開什麼玩笑,為了收幢樓,天雲峰兩個親傳弟子鬧出矛盾來?

  一來丟不起這個人,二來以天雲子那天表現出來的態度,借岱川幾個膽量,他也不敢做這種事情

  。

  事情定會如此發展,寧風無法把握準的是其中人心。

  看著對面猶自一臉羞愧神色的岱川,感受到其中赤誠,寧風微微頷首,動作間就多出了幾分親熱。

  這邊兩個同門同屬一脈的師兄弟在兄友弟恭呢,那頭顧掌櫃恨不得昏過去。

  他哪裡還聽不明白?但他心裡面,是真的不明白。

  「明明是同門而已,為什麼?」

  顧掌櫃既崩潰,又疑惑的時候,岱川又橫了他一眼,道:「七師弟,這個腌臢貨,為兄會處置的。」

  「他根本不明白,什麼是太陽神宮!」

  寧風點了點頭,沒有假惺惺地勸告什麼,外門三年,他很明白:什麼是太陽神宮!

  強橫,霸道,惶惶如大日,威風不可一世。

  這個是外人眼中的太陽神宮,亦是神宮弟子行走天下,留給世人的最深刻印象。

  神宮內部,同門之間,又是另一種模樣。

  朝陽之生機,夕陽之眷戀,一切和煦,一切溫暖,本也源自太陽。

  這,才是神宮弟子對內模樣。

  天下七宗,太陽神宮人丁最是稀少,能位列其中千年不能撼動,靠的可不僅僅是赫赫之太陽法!

  「咦,這不是岱師兄嗎?」

  這邊兩師兄弟正談話呢,一個聲音傳來。

  寧風和岱川齊齊望去,只見得兩個頭系銀色外門太陽巾的中年男子晃悠悠地走來。

  「他們是神宮派駐在鎮上的弟子。」

  寧風一看他們打扮就明白了。

  令他好奇的是,兩個派駐弟子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完全分不清楚誰是誰。

  「原來是趙大和趙二,今天是你們輪駐朝陽鎮?」

  岱川一邊招呼,一邊鬆了口氣。

  在聲音傳來時候,近在咫尺的寧風清楚地看到岱川身子都繃緊了,好似頗為緊張,一直到認出兩人方才放鬆下來。

  「七師弟,趙大和趙二都是師尊的記名弟子,不是外人。」

  岱川這麼一說,寧風就明白過來他剛剛在緊張什麼了。

  雙方上前見禮,趙大和趙二態度頗為熱情,上下很是打量了寧風幾眼,這才對岱川說道:「我們兄弟兩人聽說恩師又收了親傳,其中一人還是朝陽鎮上的,便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撞上。」

  「岱師兄,你們這是?」

  這兩兄弟說話一人一句,連得無比緊密,聲線一般無二,閉上眼睛不去看的話,非得誤會成一個人中氣十足說話不帶停頓的。

  他們兩人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就看出不對來。

  「這個……那個……」

  岱川是個老實人,一臉尷尬地把事情說出來。

  「哼!」

  「一個下人,竟然敢挑撥神宮同門關係,狗膽真大,大得都包了天。」

  「我說岱師兄,你們岱家……」

  趙大趙二欲言又止,岱川神色也有些黯然。

  「這樣吧,這兩個狗東西,便交給我們兄弟處置便是。」

  兩兄弟此來就是為了跟寧風認識一下,現在目的達到,也不久留,一人一個提起嚇呆了的顧掌櫃他們。

  「岱師兄,這次幸好是遇到我們,不然在神宮中傳了開去,恩師不知該如何震怒,岱師兄你又如何自處?」

  「家裡的事情,還是約束下吧。」

  趙大、趙二話說到這裡,洒然與寧風告別,揚長而去。

  「這……」

  寧風隱隱聽出點東西來,看向神情黯然,面帶痛苦之色的岱川。

  「讓七師弟見笑了。」

  岱川苦笑著說道:「家中老人為擴張家族,行事越來越過,為兄為人晚輩,勸又無法勸,著實為難。」

  寧風搖了搖頭,沒有說出什麼安慰話來,在現實面前,無力的言語不說也罷。

  看氣氛有些沉悶,寧采臣忙熱情招呼:「來,坐下說,坐下說。」

  他還不忘順口問了一句:「岱川你吃了嗎?要不一起吃點?」

  「呃~」

  寧風看著桌上被掃蕩了一半的菜餚,以手捂臉,有些明白岱川之前的感受了。

  「那……好。」

  岱川看了看,洒然坐下,笑著說道:「在下正好餓了。」

  他接過寧風遞上的筷子,果然全不介意地吃用起來,風捲殘雲,絲毫不下之前的寧采臣,似乎將一腔鬱悶都發洩成了食慾。

  寧風看著這一幕,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心想:「看來這次進入天雲峰,果是一件幸事。」

  沈兆軒的灑脫與溫和,岱川的豪氣和不拘小節,都讓人覺得與之相處,如飲醇酒。

  吃罷,撤下碗筷,三人對坐飲酒,不知不覺就打開了話匣子。

  「七師弟,其實為兄很羨慕三師兄。」

  「怎麼說?」

  「他無拘無束,本就是師尊撿來的棄嬰,除了宗門與師尊,再無牽掛,如何能不讓人羨慕?」

  寧風還是第一次聽說沈兆軒來歷,心中好奇,分外留神。

  岱川似是有了酒意,一杯接著一杯飲下,滔滔講來:「三師兄天賦也高,一身修為僅在大師兄和二師姐之下。

  師尊有一次失言,曾說若非是當年一件恨事,以三師兄之天賦和心性,怕是早就後來居上,成就金丹大道了。」

  寧風默默聽著,點頭,不時為岱川斟滿空得飛快的酒杯。

  他何嘗聽不出來,岱川與其是在說沈兆軒,不然說是在歎息己身。

  岱川對三師兄的每一點羨慕,無不是他自身解脫不得之束縛。

  這一場酒,喝了足足一個時辰,酒樓的小二來回送了數趟美酒,才勉強應付了過來。

  「興盡矣。」

  岱川喝乾最後杯中酒,長身而起,爽朗笑道:「七師弟,為兄今日叨擾了。」

  「他日請七師弟到為兄洞府來,有上等靈酒,再以大碗伺候,定然七師弟你盡興。」

  「為兄去矣,師尊法會再見。」

  岱川一場豪飲,似乎卸去了不少心中塊壘,豪爽大氣的性子顯露出來,拱手作別,長笑而去。

  寧風看著一地杯盤狼藉,尤其是一堆空著的酒缸,臉色就有點發苦。

  「靈酒……還大碗……」

  想到這位四師兄的酒量,寧風抬頭望天,心中哀鳴,「那到底是師兄洞府,還是龍潭虎穴啊?」

  「這岱川,不錯,酒量,要得……」

  「彭」的一聲,寧采臣臉上酡紅,酒意上湧,逕直趴到了桌上。

  「哎~」

  寧風搖著頭,捏著鼻子開始照顧自家老父。

  「嗯?」

  他剛把老父攙扶起來,便看到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檀木匣子,約兩指高低,比巴掌略長。

  「是岱師兄。」

  寧風不用想也知道,會留下這個匣子在此的,除了岱川外不會有他人。

  沉吟了一下,他隱約猜到匣子裡會是什麼了,伸手在蓋子上一推。

  檀木匣子打開,露出其中淺淺的幾張絹黃紙張。

  「這是……什麼呀……」

  寧采臣將腦袋從桌上抬起頭,醉眼惺忪地問道。

  「房契。」

  寧風瞥了一眼,正如所料,乃是他所租住的這間院落,乃至前面店鋪的契約。

  「這是岱師兄的賠禮,又不好意思當面拿出,有意留下的。 」

  寧風合上蓋子,心知這才是真正的賠禮,岱川匆匆而來,本就是為了此事。

  原本如果沒有顧掌櫃那麼一出的話,他或許便會當面拿出來,加上那事,又一場興盡,岱川就覺得不好當面取出,生怕雙方尷尬。

  「兒~兒子~,要不要……還……還回去……」

  寧采臣話含糊在嘴巴裡,說得明明是「還回去」,雙手卻在把匣子往懷裡面扒拉。

  寧風見狀搖頭一笑,問道:「父親想要那鋪子?」

  知父莫如子,寧風一猜就中。

  「嗯,生意……做生意……」寧采臣腦袋一沉,徹底醉死過去,腦袋跟錘子一樣往桌上砸。

  寧風手伸出,墊在下面,托著老父的頭緩緩而下。

  下一刻,看著醉中還抓著檀木匣子的寧采臣,寧風微微一笑,輕聲道:「父親,那我們就把它留下。」

  「賠禮什麼且不去說它,他日孩兒再補還其他予四師兄便是。」

  夜深,人靜,照顧完醉酒的寧采臣,寧風的一天就過去了。

  「還有兩天……」

  「師尊開壇講法,我上經香閣,選第一門功法。」

  「仙道之始,便在足下。」

  「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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