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1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西行(一)

  1664年1月18日,王志傑一直唸叨著的運兵船才剛剛上路。

  這支由兩艘「八月十日」級戰列艦、四艘蒸汽機帆船、一艘食水補給船、一艘彈藥補給船、一艘修理船、一艘運兵船、一艘運煤船和一艘醫療船組成的龐大船隊,剛剛才離開了濟州島,準備趁著強勁的東北風,一路向南直航澳門;經補給、保養後再度南下馬六甲,順著冬春季節北印度洋的逆時針環流經東非海岸南下至新華港,最後再尋機回國。

  這樣一支總噸位近1.4萬噸的船隊離開,除裝運了第一批五千餘名新軍第一師的官兵

  及家屬外,還載運了大量的明清書籍、珠寶玉器、古董文物和金銀——金子是從對日貿易對黑水徵收上來,約有四百多千克,銀子是遠東往本土運的銀錠,數量不多,約有二三十萬兩的樣子,此外還有在印度第烏搶的現金、物資折現,加起來總計也超過一百二十萬東岸銀元的樣子了。雖然不如西班牙寶船隊每年動輒一千多萬比索的超大規模,但一旦被人搶去,也是極為肉痛的,因此兩艘戰列艦也一直在黃海海域等待了許久,愣是等到所有貨物、人員、船隻都湊齊了以後,才一併南下返回國內。

  至於那艘極為強大的三甲板戰列艦「東岸人」號,則與一艘食水補給船、一艘彈藥補給船一起,待在寧波府定海港內,等待最後一批藥材、毛皮及人員(多為離任官員及家屬,比如前些年大批量派來遠東歷練的兵團堡畢業生)就位,然後南下拉包爾港、澳洲金山港,走南太平洋航線返回東岸本土。

  而此時,剛剛調整了行政區劃的南方開拓隊轄區內,新官上任的江志清少校,一邊熟悉情況一邊就派出了一支規模在三十餘人的使節團,乘坐檯灣銀行的船隻「貝加爾」號,也才剛剛低調地駛出了日漸繁榮的定海港,朝江西順軍控制區而去。

  「貝加爾」號的航速極快,只花了區區一天時間便駛抵了崇明沙,在卸下了部分糧食、修補過的軍械及建築材料後,「貝加爾」號再度揚帆起航,駛進了長江口朔水而上,目標直指江西馬當鎮。

  此時正是長江兩岸的隆冬時分,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枯枝敗葉、蕭瑟衰敗的景象,令人心中無端生出一股煩悶,覺得這個中央帝國也正合著這長江兩岸的蕭瑟處一樣,民生凋敝、百業俱廢、餓殍遍野。不過,事實可能與文人臆想中的景象有些偏差——

  事實上,與清國在事實上議和這幾年來,長江流域已經消停了許多。浙北及江蘇(康熙二年剛剛設立)、安徽(同為康熙二年設立)二省長江以南部分的糧餉、物資也能大規模北調了,南北之間的貨物流通大大加強,經濟迅速有了起色——當然了,隨著北地承平幾有二十年,人口、物產同樣大增,供養起整個清廷也是絲毫不費力了,畢竟「我大清」的很多軍隊都在南方就食。

  清廷現在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黃衣賊給他們造成的鉗制了,山東登萊戰區及東北阿穆爾河戰區就像兩把鋼刀似的抵在清廷的要害,使得他們無論何時想要動手剿滅南明、大順或大西諸多勢力時,總是無法盡全力,這時間遷延一久,小成本快速橫掃、統一全國的時機已然失去,後面要想打兼併戰爭,那難度可就很大了,且烈度也將很大,不打個多年是不會有什麼結果出來的。

  「這江北之地,早年莫大帥來過,當時攻揚州之戰,打得石廷柱抱頭鼠竄;後來便是廖逍遙廖司令了,淮安府得移民四五十萬,立下了不世功勳,更是重創了清廷的威信,使得湖廣前線醞釀許久的大決戰偃旗息鼓。呵呵,我聽北地來的商人說,清廷至今猶在江蘇、安徽、山東、河南等地宣傳廖司令在淮安屠城數月,殺五十萬人,泗水、大河為之斷流。嘿,你還別說,真的有很多人相信呢,因為清江浦、淮安府城等地的人口都被我們搬空了,剩下的愚夫愚婦被官府縉紳們這麼一宣揚,我們『屠城』的事情還真就成了事實了!」「貝加爾」號的前甲板上,南方戰區司令部高級參謀、陸軍上尉孫武笑著朝眾人說道:「聽說清廷從安徽、河南等人口恢復較快的省份遷移了一些人口過來,以補充淮安府流失的大量人口,同時修理清江浦水閘,疏浚運河,忙得不亦樂乎。唔,公允地說,韃子這個朝廷執行力真是強,一聲令下說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聽的直接一刀斬下,這樣的行政效率,如果用在建設地方上,還真是強上南明、大順、大西諸路人馬不少。」

  「南明不說了,積重難返,軍閥遍地,已是無藥可救。」已從憲兵隊轉任地方的陸軍上尉郭普夏撇了撇嘴,說道:「按照國家情報總局的分析報告來說就是,除商人這個階層活力比較高以外,其餘都是一潭死水,毫無前途。其實看看就知道了,永曆朝廷直轄的廣西、雲南、貴州和部分粵西窮鄉僻壤,經濟活躍程度、社會活躍程度遠不如福建、粵東,當然那倆地素來有經商的傳統,不能一概而論。總之我還是那句話,南明這個朝廷,不該扶,費效比太低,你投進去十塊錢,可能只能產生一塊錢甚至五毛錢的效益,那還玩個屁,還不如投到大順集團身上,那裡可能會產生三四塊錢的效益呢,比投南明那個無底洞更划算。」

  「我們這不是去大順地盤了嗎?」海軍上尉劉伏波插言道,「如今眼看清廷元氣漸復,大順這四年來也在秣馬厲兵,積蓄力量,前次打江西、湖南就鋒芒畢露啊,想要擴大腹部縱深的意圖非常明顯,看來也是在為清國不知何時到來的總攻擊做準備呢。」

  其實,從東岸的立場來說,是不希望中國大地上短期內再起什麼戰事的,尤其是清廷、大順之間的戰事,能壓就要壓住,畢竟他們現在手頭的移民數量眾多,運到1668年(抵達本土時間為1670年)差不多才能全部運完。因此,至少在此之前,他們是不希望各方大動干戈的,中國大地上此時人口估計也就六千萬(1645年初時約7400萬)的樣子,再少也不像話,不利於他們收集人口,故他們希望南北雙方都有一段較長的休養生息期,以使人口和經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

  近些年來,山東、江蘇、浙北一帶的清國商人前來貿易,攜帶的供交易用的生絲、茶葉、瓷器、藥材的數量一年比一年多,對南洋特產(如胡椒、龍涎香、檀香等)、高級毛皮、大牲畜、黑珍珠、臺灣蔗糖、菸草、藥材、東岸珍奇(如鐘錶等)、肥皂(近年來興起)等商品的需求量也一年比一年多,由此可見經濟的恢復程度。

  東岸人與魯王部、大順、南明的貿易額雖然也有所上升,但就增長率而言,卻比不上與清國之間的貿易,由此可見承平很久的直隸、河南、山西、陝甘、山東等地人口與社會經濟的恢復程度,是要遠遠超過一直以來打打殺殺的湖廣、四川、江西、浙江、福建等地的。這個認知令東岸人有些鬱悶,合著在長江流域攪了這麼多年的局,清國實力並未受到大幅度影響啊,你只要沒辦法打擊到他的北方數省腹地,還真不見得能打疼他,畢竟這個時代的滿清朝廷,機構遠沒後世臃腫,八旗子弟腐化的速度也不如後世,更沒徹底養成仰賴南方漕運的習慣。

  除了市面上銀子比較缺乏外,清國內外一切似乎都沒太大的改變,還能湊合著過。尤其是當年從東岸方流入清國的玉米、土豆、紅薯等新大陸高產農作物,近些年顯得愈發被中國北方的氣候馴化,產量是一年比一年高了,這無疑代表更多的人口能被養活,而人口在很多時候,往往就是實力的某種體現。

  這樣的清廷,確實是有能力發動對南方的統一兼併戰爭的,而這其實也是東岸方面派出人手乘船前往順軍控制區的原因所在。沒辦法,雖然大順與東岸之間因進攻南明之事鬧出過一些嫌隙;雖然東岸方更是支持劉芳亮的養子、果毅將軍劉忠貴爭奪左營的控制權,令李過大為震怒,但這會終究不是鬧意氣的時候了,滿清養精蓄銳四年,且料理完了內政(阿濟格已被賜死),發動大規模的統一戰爭大概也就是兩三年內的事情了——這從很多跡象都看得出來,前陣子甚至有滿清商人藉著這幾年生意做得很愉快的當口,詢問可否購買一些黑水大馬,由此就可見一斑了。

  而當東岸人將這些消息,通過江西郭升部轉達給長沙的李過後,同樣在開荒種地、開科取士、治理地方(近年來任用了一些主動靠過來的士紳,地方經濟有所起色)的大順朝廷也立刻重視了起來,各營權將軍難得地在長沙碰了一次面,由李過統一了思想,督促各部秣馬厲兵、厚賞勇士、補全兵甲,大銃小銃、子藥燧石等軍需物資務必儲存到位,以待韃虜朝廷大軍隨時攻來。

  另外,聽聞前往巴陵一帶貿易的東岸海軍炮艇帶回來的消息,順軍在湖南一帶大肆征夫,整修河道、官道,數量眾多的稜堡也緊急進入了修繕程序,一時間地方上雞飛狗跳,民怨沸騰,但順軍上下不為所動,堅持將這些事情做完,由此可見其枕戈待旦的決心——沒辦法,大順頂在清軍南下的第一線,腦袋裡要是不繃緊這根弦的話,那早就被滅了,多年以來一直躲在後方優哉遊哉的明軍,恐怕是很難體會到他們這種憂患意識的。

  「貝加爾」號武裝運輸艦最終於1月25日下午時分抵達了江西馬當要塞,一座當年由東岸人改建,撤退後交由順軍控制的地盤,近些年來已成為順軍與清軍對峙的一線重鎮,常年駐有郭升部一萬五千餘精銳人馬。

  船隻在水寨碼頭靠岸後,立刻有當地商人搖著小船過來兜售食物、小商品,碼頭上的力夫也在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搶下卸貨的生意——這些年來東邊的「冒煙船隻」過來做生意,哪次不是大包小包貨物奇多,都得喊一大堆人來卸貨。甚至於,有時候船上載運的是一些金貴的物事,郭大帥軍中的總爺們還不放心他們這些粗笨的力夫,而是將軍中兒郎親自打發過來卸貨、搬運,不知道這次船上裝的是不是這些玩意。

  「讓這些人閃開。」穿著一身筆挺東岸陸軍尉官服的郭普夏,一躍跳上青石砌成的碼頭,揪住兩個正在碼頭上呆呆看著的順軍兵丁,朝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指,說道:「連妓院龜公都湊過來,當我們是來逛窯子的麼?你們是郭世安的人吧,快去稟報,就說東朝使團來訪,船上有大筆軍械,讓他快派人來把碼頭清場。呃,對了,再找人送一些煤炭過來,給船上補給一下,放心,會給你們付銀子的,我們又不是強盜。」

  碼頭上很快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已經上岸的郭普夏、孫武等人放眼望去,只見穿著官服的大順中營偏將郭世安帶隊趕了過來。孫武眼尖,看到郭世安居然騎的還是東岸賣過去的混血戰馬(馬政計劃的淘汰品,俗稱黑水大馬),這令他哂然一笑,同時心裡也有些驕傲:這幫土鱉,沒我大東岸的幫助,怕是墳頭草都長老高了,之前居然還敢與我們生嫌隙、耍小脾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

  「孫將軍、郭將軍、劉將軍——啊,還有田將軍,居然你們四位聯袂而來,真是稀客,稀客啊!」郭世安遠遠地在街邊下馬,然後龍行虎步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大笑著說道,狀似極為豪邁。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西行(二)

  郭世安很快領著眾人去他的府邸裡暫住。

  那是一座用磚石砌就的堅固小樓,事實上在馬當要塞這座逼仄的堡壘內,也沒地方修建寬敞亮堂的大屋,像郭世安的馬當防禦使府的規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你要想看敞亮氣派的建築,那還得去趟南昌,看看郭升郭大帥的制將軍、江西節度使府如何。

  「幾位都是我大順多年的老夥計了,那麼我也不矯情,有話就直說了,粗人也不懂什麼禮數,大家多擔待。」郭世安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後,略略收斂了面上的笑容,沉聲說道:「韃虜朝廷的吳三桂前些日子糾集七八萬人攻了一次重慶,西營那幫不成器的蠢材大敗虧輸,丟了好幾個縣,現在幾乎全跑南邊去了……」

  郭普夏、孫武、劉伏波、田星等一干陸海軍及情治部門的新銳軍官,就這樣坐在椅子上靜靜聽郭世安轉述著極為難得的有關西營及四川清軍吳三桂部的消息。原來清廷與南方各大勢力議和,但唯獨沒提西營這茬,而是一直督促吳三桂率部討滅這股「流寇武裝」,似乎是打著令其互相削弱的意圖。

  吳三桂入川這麼久了,在吞了部分陝甘綠營後,手握六萬大軍,而且還算比較能戰,卻一直打著養寇自重的主意,在將西營趕到川南的窮鄉僻壤之後便沒再大理會。結果清廷從陝甘調了部分綠營及滿蒙八旗入川督戰,吳三桂無奈之下,只能裝裝樣子出兵作戰,結果糧械兩缺的西營果然抵敵不住,孫可望、李定國之輩雖然能力都還算不錯,但與吳老賊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最終還是丟了治下最富庶的部分重慶府地盤,徹底遁入了川南黔北的山溝溝裡,與當地的土司玩去了——根據曾經與西營共抗清軍的賀珍傳回來的消息,目前西營有竄入貴州腹地,並窺視雲南、廣西的意圖,也不知道他們最終會如何選擇,當然也不排除投降南明瞭,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而吳三桂在攻入重慶府後,基本上已是與大順直接對峙的。駐守那裡的賀珍雖然一直不是什麼嫡系(其人甚至還被迫降過清,後千里轉戰而回,但在很多人眼裡儼然是「黑點」),但終究是大順左營經制部伍,因此順廷上下也緊張了起來,雖然吳三桂尚未有大舉進攻的苗頭,但不可不防啊,故現在大順左營已是全軍動員了起來,以備吳老賊攻來。

  至於順軍的其他幾個營頭,除在前線與清軍對峙的右營(袁宗第部)、前營(高一功部)外,大順皇帝李過親領的中營、後營十餘萬人馬,則在湖南、江西墾荒成功,日子過得比較愜意,且地方上的經濟財政大權也多被他們掌握,其他三個山頭目前基本已是很明顯的從屬地位了,雖然他們一開始就承認了李過的主導地位,但這會是大義名分與經濟軍事實力同時佔優,李過第一次有了面對李自成麾下這批老帥們揚眉吐氣的資本。

  另外,這些年隨著南明局勢的日漸敗壞,很多原本降明的順軍將領如郝搖旗、王進才等人,也紛紛迴歸大順請求接納。這些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當初帶了足足十多萬人馬降明,可惜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被南明朝廷信任,部隊不斷被拆散、調走、吞併,再算上還有被送去當炮灰死掉的,簡直不知凡幾,目前這夥人加起來手頭也僅剩數萬人的編制了,比起當年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這幾年來這些人是一個接一個跳到了大順這邊,順帶拐帶了不少地盤,讓南明朝廷又氣又急,而這也正是前陣子兩方爆發邊境衝突的最直接原因。

  這麼一細數下來,在南方各個勢力當中,過得最滋潤的其實還是大順了——前提是他們不能被捲入湖北前線的「絞肉機」當中——這幫人近些年來大搞邵樹德曾經指出的「修正主義」,不但裁減了許多戰力孱弱的炮灰士兵在湖南、江西腹地墾荒,同時也逐漸團結士紳、開科取士,地方經濟有所恢復、政治環境也大為改觀,讓一眾走到今天的老人們覺得,順軍這個小團體似乎又有了維持下去的希望。

  當然了,由於是時人眼中的「流寇」出身,大順朝廷近些年所做出的種種改變,效果如何還很難說。比如他們已經在控制區內開了兩次科考了,但目前應者寥寥,除一部分心裡熱切的中小地主以外,其他縉紳多還在持觀望態度。這大概既是因為當初順軍剛到湖廣時搶大戶、吃大戶、均田地等政策搞出來的惡劣影響,同時也是這些縉紳們不太看好大順的前途,生怕自己入了職、當了官,最後大順覆滅,自己成了偽朝官吏,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但無論如何,順朝的外部和內部環境比起十年前那種朝不保夕的狀態,是有了大大改觀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西營潰敗,我大順也得做好相應準備。這次諸位將軍來得正好,你們不來我們也得派人捎信呢,實在是局勢日趨緊張啊,希望貴國能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再援助一批軍械。嗯,主要是槍管、矛頭、皮甲、弓弦、羽箭和炮筒,火藥和鉛子若有多的話最好也發一批過來,大戰隨時有可能爆發,我軍不得不提前做好萬全準備。」郭世安這時候出言說道,估計這話其實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大順朝廷的意思,只不過這會借他的口說出來罷了。

  東岸這邊諸人聽了後,名義上擔任領隊的孫武清了清嗓子,開口了:「郭將軍,既然你這麼坦率,那麼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站在我國政府的立場上,是極不希望貴國與清國、明國之間發生戰爭的,因為這除造成大量百姓流離失所、輾轉於溝壑之間外,還會破壞貿易的發展,導致我方的商業利益受損,這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因此,我們希望貴方能夠剋制自己的行為,不要再擅自攻伐其他勢力以擴充地盤,這是很危險的舉動,因為你們隨時會被憤怒的各方聯合起來攻擊,那樣是什麼後果我想你們很清楚,而且這樣也不容易從我們這邊取得援助。當然了,如果是貴國被他人首先攻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完這些,孫武上尉又話鋒一轉,說道:「根據現有的情報,清國方面是有可能破壞停火協議,率先發起攻擊的,這正是我們所擔憂的地方。值此局勢緊張之時,我希望貴國能加強剋制,不要再擅自與大明、西營等諸多勢力發生摩擦,甚至如果吳三桂部攻勢不烈的話,貴國最好也不要做太過激烈的反應,以免弄巧成拙。」

  郭世安聽了後哈哈一笑,道:「諸位放心,廝殺了這麼些個年頭,孰輕孰重我們還是分得清的。吳老賊擁兵自重,有割據之心,這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嘿嘿,川中富庶嘛,這溫柔鄉住久了誰還捨得出川去打生打死的。放心吧,只要吳老賊不大舉來犯,賀珍那廝還挺得住,至不濟左營也能勻出兩三萬人馬支援他一下,免得他被吳老賊給一窩端了。」

  「贛州王雜毛、貴州的西營以及兩廣的明軍,希望你們這時也不要亂動,他們再爛,二十萬軍總是拉得出來的,牽制你們七八萬精銳不成問題。而湖廣、江西前線若是少了這七八萬人,這兵力可就很緊張了。」孫武又步步緊逼地問道。

  「這事我管不著啊,得朝廷說了算,不如你們去一趟長沙,與朝堂諸公好好說道說道。我們這些大老粗只管按軍令行事,哪管得了那麼多嘛……」郭世安避而不答孫武的問題,而是狡猾地將包袱甩到了李過那邊。

  東岸人當然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因此孫武立刻嚴肅地說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行動?郭世安,我鄭重勸告你們,如果你們想打著在清軍攻來之前先撈一把的心思,我勸你們還是免了。南明不是一時半會能垮的,王雜毛、李成棟也不是你們短時間內能收拾得下的,這個時候動手,破壞了來之不易的安定局面,屆時腹背受敵的可是你們大順,你可要想清楚了。而且,你當上次的事情就這麼容易過去了嗎,明廷上下也不都是傻子,你們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蓄意製造衝突,擴大地盤,你覺得一旦與清國的大戰來臨,他們會站在哪一邊?他們已經玩過一次『借虜剿賊』了,你覺得他們玩不出第二次嗎?郭將軍,切切不要自誤啊,這是玩火,很危險的!」

  郭世安一聽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按說大順現在是真的需要一塊如同湖南這樣的大後方,既可以作為戰略縱深,同時土地也夠肥沃,可提供大量糧草和兵員,利於湖廣前線與清軍的持久拉鋸戰。只可惜這東朝上下愣是不同意他們攻滅南明、併吞土地的舉動,只想著維持現狀,共抗北方的韃虜朝廷,為此甚至不惜疾言厲色,多番阻止,這可就難辦了!

  前些時日在南昌時,自己的恩主、中營制將軍、江西節度使郭升在開軍事會議時,還讓自己這邊加強戒備,軍士日夜操練不輟,以防被清軍所趁。原因就是大順打算通過一些老關係策反、拉攏贛州的王雜毛,讓他將這個江西重鎮、入粵要道獻給大順朝廷,為此甚至不惜給了制將軍、贛侯的美爵,同時許其仍領舊部,移鎮繁華的粵東之地的條件。只不過王雜毛這廝擔心大順朝廷裡有人翻以前的舊賬,因此回絕了這邊的招攬。

  郭大帥原本還想繼續著人勸說呢,可郭世安這會聽東朝諸人這麼一說,頓時覺得這事就有些礙眼了,萬一這王雜毛真答應了,那大順這邊是接納呢,還是不接納呢?接納的話,那麼與南明之間的關係勢必要全面破裂,畢竟人都不是傻子,大順屢次三番這麼搞,搶地盤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了。南明只要不想等死,那麼就一定會採取反制手段,不論是找東岸人還是找清軍,總之他們是一定要搞死大順的,不然還等不到中興大明、光復神州呢,這廣東、福建、雲貴等地也要被奪取了,那還不如拼死一搏,死中求活呢。

  更何況,現在大順仰仗東朝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先不說從那邊撤回來的劉國昌、劉世俊部敢打敢拼、裝具齊全的兩萬人馬戰力提高有多大,單說煙臺那邊這十年來已是給了這每年以成本價幫助大順修理的器械就不在少數,有時戰事緊急起來還大批奉送諸如長矛矛頭、皮甲、軍刀、火槍之類的軍械,其炮艦更是直接開到長江裡,隔斷清軍南北交通——這一招尤為重要,當年若不是長江交通不暢,導致孔有德的援軍遲遲不至,南昌的耿仲明部數萬野戰集群又何至於全軍覆滅——因此,大順現在吃罪不起東朝啊,否則便是一個雞飛蛋打的局面。想到這裡,郭世安暗暗嘆了口氣,在這他娘滴夾縫裡生存太不容易了,各路菩薩的神位都得拜到,這次勸降王雜毛的行動大概又不得不終止了,令人殊為遺憾。

  在與郭世安等人又交談了一會後,看到主人興致不佳,孫武等人便打算起身告辭。而在離開前,他們也送上了一份禮單,赫然是大批軍械、軍資,東岸人也標明瞭,這是闖記投資公司去年的分紅,東岸人自作主張將其換購成了軍需物資運抵馬當鎮,希望能對順軍有些幫助,這令郭世安的心情略略轉好了一些。

  隨後,孫武又代表東岸政府請求帶領使團去一下長沙,面見大順皇帝李過,遞交一份由東朝國家主席強全勝親筆所寫的國書,同時商討商討兩國間的其他一些合作。這點郭世安自是應下了,不過卻提出要讓他們先去南昌小住,然後等到長沙那邊有迴應後再行出發,這一點本是正理,人家有自己的規矩,因此孫武同樣允諾了,而且這次將由他親自帶隊。

  此外,東岸人也提出,江西方面應允許一些移居東岸多年的前江西籍國民回鄉尋親並提供必要的協助,以使得他們能夠順利地接納故鄉親友出海去東岸團聚。這一點郭世安覺得有些為難,無法做主,只能推說要去南昌面見了郭升郭大帥才能決定下來。於是乎,孫武上尉又指派了一位名叫閔鴻貴的江西籍年輕幹部,帶幾名隨員前往南昌一行,請求郭升批准此事——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看在大筆軍事援助的份上,郭升應該不會刁難。

  做完這一切後,東岸眾人便回到了停泊在碼頭邊的「貝加爾」號武裝運輸艦上,一邊與順軍方面交割物資,一邊收拾行李,準備走陸路往南昌一行。

  1664年1月28日,正當孫武等人等得不耐煩時,馬當防禦使郭世安派了自己的親軍馬隊約百餘騎趕到了馬頭,準備護送東岸共和國的外交使團前往大順首都長沙。孫武等人看了看這些一水東岸甲具器械、騎著去過勢的黑水大馬的順軍騎兵,重重點了點頭,然後招呼隨員們帶上行李,翻身騎上馬匹,呼喝著朝南昌城而去——此去,大概沒個半年是回不來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章 南粵行(今日七連發)

  1664年2月1日,就在江西方面由孫武領銜的外交使團動身前往南昌之時,遠在上千裡之外的廣州府海珠島商站碼頭內,「千島群島」號武裝運輸艦也才剛剛落下了首尾雙錨,一臉疲倦之色的臺灣銀行常務副總經理邵曙光從自己的艙室裡匆匆鑽了出來。

  話說到了今天,臺灣銀行這個企業越來越成了個「怪胎」了:上級給了一大堆優惠政策,又是給予貿易特許權,又是將武裝運輸艦租給你,同時還動員大戶在這裡存款什麼的,但向你伸起手來時也毫不含糊,比如廖逍遙要求臺灣銀行為其在烏第河口的開拓任務提供船隻、補給品和錢財,比如庫頁島樑某人要求臺灣銀行為其整修碼頭、公路提供低息貸款,再比如剛剛在福爾摩沙島忙活了很久的邵某人,現在又被一封命令書給催命催到了珠江口,為南方開拓隊新上任的江志清江隊長幹活,可謂是忙得不亦樂乎——其實這也很正常,臺灣銀行既然享受那麼多的壟斷貿易的好處,那麼也該有為政府在海外殖民、貿易當開路先鋒的至高覺悟吧?尤其是在遠東黑水開拓隊轄區一分為三,行政上互不統屬之後,臺灣銀行就更應該利用自己企業的便利優勢,充當三個轄區之間的粘合劑,發揮更大的作用。

  「邵總,這是去年海珠島商站的收購清單,生絲、茶葉、瓷器、藥材四大項都列在上面了,賣貨給我們的大部分都是與惠國公府關係密切的商人,不過沒什麼門路的普通小商人的數量也在增加,我們按照行裡的指示,一概按照統一價收購,不區分彼此。不過,聽說去年有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在別的港口靠岸採買過商品,是一位來自廉高地區的小商人說的,那裡的統兵大將原出身惠國公府,但近些年來被南明朝廷分化拉攏之下,已然是不聽使喚了。這麼看來,英國東印度公司商船貿易的事情,背後會不會有南明******的身影……」海珠島商站負責人韓庫將一疊疊的文冊放在桌上,一邊翻給邵曙光看,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很好,你打聽的消息不錯。」邵曙光一邊小心翼翼地從茶葉罐裡倒出些遠渡重洋運來的馬黛茶葉,一邊瞄著桌上的文冊,無所謂地說道:「廉高地區,素來是窮鄉僻壤,能跑到那地方去的商人,定也不是什麼有實力之輩,當然如果是南明******裡某些官員的家人就另當別論了。不過其實無所謂啦,一些邊邊角角的小生意,幾艘東印度公司的漏網之魚罷了,還影響不了大局,我們現階段的重點,還是牢牢把控住海珠島商站,並結好惠國公府上下,大力營結關係網、人脈網,爭取將更多的貨源籠到手裡。這樣一來,管他荷蘭紅毛還是英國佬,誰能撼動我們的地位?」

  隨著去年一年與東岸本土交割了價值五十多萬元的東方貨物,同時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也是大賺特賺,雖然同樣為三大開拓隊政府在遠東的各項行動額外支付了多筆亂七八糟的開支,同時還承擔了駐泊在澳門港的多艘軍艦的日常維持費用,但臺灣銀行的盈利仍然非常可觀,純利達到了24萬元之多,前後共向各位大小股東支付了超過12萬元的分紅——臺灣銀行,在各種政策優惠的扶持下,確實成了如今華夏東岸共和國在遠東地區最最優質的企業之一。

  更何況,隨著東岸人在廣州、惠州等地關係網、貿易網的日漸嚴密,臺灣銀行的出貨量只會繼續增長,營業額也會穩步攀升,這家正處於高速成長期的企業,還遠遠沒有達到自己最巔峰的狀態。當年本土那些有機會卻沒敢投資臺灣銀行的傢伙們,如今一定是追悔莫及了吧,不過誰讓你們沒有看破未來的慧眼呢?

  「海珠島商站,才是我們的根本啊,韓庫。」邵曙光終於將馬黛茶泡好,然後才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背上,將目光投向畢恭畢敬地站在自己身前的下屬,微微笑著說:「至於澳門,呵呵,以後不妨留給葡萄牙人,也是一個談判籌碼。呵呵,我倒是想看看,斷掉了大半貿易的澳門城,到底會蕭條成什麼樣子?城裡這幾萬居民,到底又能剩下幾個?」

  「邵總,您真的要將澳門城還給葡萄牙人?」韓庫聞言有些吃驚,說道:「澳門城雖然不大,但位置還是很不錯的,而且有多年經商的傳統,各類人才也多,如果交給了葡萄牙人,保不齊未來會出什麼么蛾子,您要慎重啊!」

  韓庫這個當初宿遷鄉下的小地主子弟,經過其父其祖一次成功的政治投機之後,憑藉著自己還算出眾的才能,如今已貴為華夏東岸共和國海珠島商站負責人。平日裡出入的多是廣州、惠州兩府達官貴人或富商大賈的宅邸——甚至就連惠國公李成棟都請他飲宴過一次——享受了諸般人上人的好處,現在是真的與臺灣銀行的利益捆綁在一起了,因此他萬分不願意這家大型辛迪加企業的生意受到影響,他也是真心希望臺灣銀行的業務蒸蒸日上的,因此才對邵曙光剛才提到的歸還澳門給葡萄牙人有些吃驚。

  「說的什麼話!」邵曙光白了韓庫一眼,懶洋洋地說道:「什麼叫我將澳門交給葡萄牙人?我哪有那個權力!說白了,還不是執委會諸公認為澳門並不是必須佔之而後快的地方,而是可以拿來做交易的籌碼,所以才有了將澳門歸還過去的說法。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我們海珠島商站籠絡貨源得力,海軍船隻在洋麵上巡邏勤快,澳門給不給葡萄牙人又有什麼區別?他們一年到頭能做成幾樁生意?這些生意的利潤又能養活幾個澳門人?呵呵,沒多少的!而既然在澳門找不著工作,那麼很多人還留在這裡幹嘛,等著餓死嗎?」

  「樹挪死,人挪活!這些人在澳門找不到工作,聽說當初從葡萄牙遠航來到澳門的也多是在本土沒法謀生的人,況且很多人在澳門結婚生子已不止一代人,在葡萄牙那裡估計也沒什麼關係,那麼這些人多半也無法再回流到里斯本……」韓庫這些年不斷的學習之下,眼界也是愈發地寬了,只聽他說道:「那麼,邵總,您的意思是這些葡萄牙人既然在澳門城無法謀生、混不下去了,我們也可以將他們僱傭過來,為我們做事?」

  「現在自是不太可能,但等東、葡兩國和平談判完成之後,一定會有許多人轉過這個彎來的,畢竟沒了生活來源,總是坐吃山空也不是個法子,還是得重新找工作啊。」邵曙光掀開茶杯蓋,輕輕喝了一口馬黛茶後,笑眯眯地說道:「不過你現在也可以試著在澳門城裡無色一些衣著破舊、面有饑饉之色的葡萄牙人了,這些人應該也快堅持不下去了,去花點銀錢招募一些人——記住,要身體強健之輩,老頭小孩我可不要——送到登州去接受學習、訓練,日後我還有用處。」

  「我明白了,邵總。」韓庫立刻了然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後面將手頭的一些工作交辦給副手後,我就來著手辦理此事,一定會挑年輕力壯之輩。對了,這員額定為多少人為宜呢?」

  「越多越好吧。」邵曙光放下了茶杯蓋,擺了擺手,隨意地說道:「但也別太多,不超過一千人即可,可先預支他們一個月的工資,讓他們把該擦的屁股擦了,然後統一送到煙臺去集中整訓。現在北邊的捕鯨業、捕魚業、捕獸(海獸)業發展得那麼紅火,對人力的需求很大啊,因此將這些人送到那邊去工作,應該是蠻勝任的。唔,雖說那些都是政府的企業在搞,但我們主動為政府分憂,也是分內之事嘛,招募這些人花的些許銀錢,就算了,不要再往上報賬了。啊,我差點忘了,一千人可能不夠,再多加一千人吧,總共招募兩千人!以前江志清江司令在阿穆爾河地區執政的時候,就一直跟我說呼瑪堡金礦缺乏大量的勞動力,現在廖司令上臺了,一樣會面臨這些問題。那就多招募一千葡萄牙人(含其混血後裔),也送到那邊去吧,讓他們去那裡挖金子自食其力,多好,省得在澳門城裡東遊西蕩,整日裡還餓得人都扁了,我這也是為了他們好,人總要有份工作的嘛……」

  其實,澳門城如今的狀況,還真有點像剛才邵曙光說的那番意味了,即如今幾乎所有的對外貿易已經停止——廢話,船都沒有了,自然就沒貿易了——澳門城這座因貿易而興的城市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了下去,官員們一個個沉默不語、商人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工匠們整日坐吃山空、水手苦力乞討度日,整座城市彷彿陷入了世界末日之中一般。

  可以說,若不是還有教會(一般由富商或官員捐款)定期發放一些免費的廉價食物給眾人的話,城裡早就發生大規模的饑荒了。但饒是如此,長期坐吃山空之下,澳門城也是承受不起的,因此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是飢一頓飽一頓的了。這從之前東岸人在澳門城招募修建海珠島商站的勞工時,一大堆葡萄牙人報名就能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日子著實是不太好過啊。

  因此,邵曙光讓人在澳門城內招募衣食無著的人前往北方捕魚、挖金子、加工海產品,基本是不虞找不到足夠的人的。至於說這些人以後會不會服從東岸人的統治,真心實意為東岸幹活,呵呵,去了外東北那種地方,還由得了你麼?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啊!最後等你在當地紮下根來,有了家人孩子,那麼基本上也就被消化掉了。

  「澳門城今後的定位——我是說將管理權移交給葡萄牙王國後的定位啊——大概還是中國大陸與南洋貿易的中間商,即澳門的商人將來自東印度群島、緬甸、印度、中東的商品運到澳門與我們臺灣銀行交割,然後我們再視情況給予他們一定數量的中國商品或黑水商品作為交換,以讓他們完成一趟貿易——當然這是在我們優先完成給本土廠商供貨的前提下。」邵耀光在椅子上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我們是將澳門城發展為我們的商品代理商及免費的供貨商,他們所有的貿易都要被我們插一手、刮一層油,甚至我們還能隨時中斷他們的貿易。這樣一來,或許澳門城就不再需要如今這麼多人了,這個城市裡的相當一部分人口,註定將因為貿易規模的減小而失業離開。而我們現在就提前為澳門城未來的衰弱而肩負、瘦身,其實也是為了他們好嘛,省得到時城內局勢變得混亂。」

  「我明白了,邵總。」韓庫點了點頭,用心記下了邵曙光的意見,同時心裡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臺灣銀行的未來應該不會受到什麼影響,自己買的臺灣銀行十年期債券的收益應該也能有保障了。

  2月3日,匆匆處理完商站部分事務的邵曙光,又讓人從倉庫內提取了各色貨物不等,然後帶了十餘名隨從及護衛,乘坐一艘小船上了岸,朝廣州城內而去。此去,他將挨個拜訪包括惠國公李成棟在內的廣州的各大頭面人物,話話家常、拉拉關係、刺探刺探情報——這最後一點尤其重要,因為南方開拓隊的江隊長想借此知道一些南明的內部情況,以便為日後的某些決策提供參考依據。

  俟後,邵曙光還將按照手頭的一份名錄,挨個拜訪廣州、惠州兩府有頭有臉的富商大賈們,商談商談今年的商品採購事宜,同時更是通過他們這個群體盤根錯節的關係,多多瞭解一些南明社會的情報,同樣由國家情報總局的官員整理分析,為日後一些決策提供依據。而忙完這裡後,他還得乘船去一趟福爾摩沙島的熱蘭遮港,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督揆一商談一下今年的蔗糖及稻穀收購生意,總之還有一大堆事等著要辦呢,著實是忙得很哪!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一章 慘淡經營的大洋經濟

  隨著一陣震天的禮炮響畢,1664年2月5日,三甲板戰列艦「東岸人」號在一艘食水補給船、一艘彈藥補給船的伴航下,載運了少部分調任回國的黑水三鎮官員及家屬,與駐泊在澳門城內的「加的斯岩石」號重型戰艦依依惜別,然後調整帆桁,頭也不回地朝南太平洋駛去。它們,這是要返回本土了!

  包括「東岸人」號戰列艦在內的東岸船隊,這幾個月在遠東洋麵上當真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原本擁有40餘門炮的「加的斯岩石」號就已經夠嚇人了,結果來了艘擁有108門長短火炮超級戰艦,這可讓很多人著實嚇了一條,很多不應有的活絡心思也淡了許多。

  在這之中最典型的當要屬朝鮮人了,帶隊的韓德智海軍中校猶記得去朝鮮江華島與朝鮮官員會談時,在海面上當場發炮演示時的場景:精於學問的朝鮮官員們在看到戰艦側舷炮窗內的火炮一門門開火時,有人幾乎都嚇傻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強大的戰艦?與這種戰艦一比,水師的那些龜船真的可以劈了當柴火燒了!於是乎,原本心底泛起的一些小心思也就此煙消雲散,濟州島、釜山港和元山津,看來是註定無法收回了!

  另外,本來邵曙光還想請「東岸人」號戰列艦去熱蘭遮港及海珠島一行,以為他們壯壯聲勢的,結果都沒有成行。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熱蘭遮堡外海水淺,排水量達1730噸的大型戰艦航行過去太過危險。而海珠島商站外同樣是做此考慮,因為海軍尚未對那邊的水文狀況進行過詳細勘測,不敢讓寄託著東岸人精神象徵的戰艦過去冒險,萬一擱淺了怎麼辦?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但無論如何,包括「東岸人」號在內的諸多強大戰艦君臨遠東,還是讓與東岸人糾葛甚深的各方勢力深為忌憚,清國如是(或許他們還不知道……)、明國如是、葡萄牙人如是、荷蘭人亦如是,相信即便「東岸人」號戰列艦已經回了本土,其在遠東洋麵上留下的威懾力一時半會也無法消除,這對於東岸人的當地開拓的好處不言而喻。

  2月9日,三艦編隊駛近了馬尼拉港,並請求入港停靠補給,當然此舉更多的是威懾意圖,畢竟哪有才出門航行了幾天就堅持不住要靠岸補給的。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總督堅持不許東岸戰艦入港,因為他們很顯然是被這樣強大的船隻給嚇壞了,生怕其進入港口內憑藉超強的側舷火力將碼頭上的西班牙人給一鍋燴了,因此任憑東岸人說破嘴皮子,他們只允許在外海補給,並表示將派出小船裝載補給品送上門去。

  與此同時,韓德智中校還發現,港口兩側高地上的炮臺內西班牙士兵也人影綽綽,似是在嚴密戒備。發現這點的東岸官兵放聲大笑,對著岸上如臨大敵的西班牙人指指點點,狀極不可一世,當然他們有理由這麼驕傲。

  在交納了少許補給費用後,西班牙人將食物、新鮮淡水都送上了「雜貨商人3號」食水補給船。而令人驚異的是,這個時候西班牙人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請求,即他們詢問東岸人是否願意將馬尼拉城內眾多的中國人給帶走,因為他們認為東岸人與他們是血緣上的親戚,應該會對這些人予以接收,以幫助他們解決一個大麻煩。

  說實話,西班牙殖民總督現在對本地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那是極為頭痛的,這些人雖然向來比較溫和、順服,該交的稅基本也都交了,比起那些狡猾懶惰的土人不知道好了多少。但不容忽視的是,這些中國人手頭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在信奉金錢就是實力的西班牙人看來,這就是潛在的重大威脅,必須予以剪除,否則未來他們在馬尼拉的統治就有可能被掀翻。更何況這些異教徒們還很有錢,就如同當年在西班牙境內掌握了大量財富的摩爾人和猶太人(多為商人或、農場主或手工業匠人,平均較為富裕)一樣,驅逐或送他們上火刑柱是有大利可圖的,因此馬尼拉的西班牙人也分外希望殺戮或驅逐了這幫中國異教徒。

  但殺人簡單,後續首尾卻不好處理,因為現在西班牙人也知道,東岸人自稱「宋國後裔」,馬尼拉這兒的中國人裡可不就有很多蒙古入侵之時南下航海過來避難的麼?因此,殺了這些人的後果是不可控的,很有可能引發戰爭,那麼就必須要慎重對待了。因此,西班牙人在看到東岸艦隻過來之時,才靈機一動,試探著詢問東岸是否願意接收這些人。如果東岸人願意接收的話,那麼可以將這些人都送給東岸人,同時保證他們可以帶走自己的私人財產;而如果東岸人不願意接收的話,那麼事情也就簡單了,他們可以如同當年對待摩爾人、猶太人的舉動那樣,來一場狂歡的饕餮盛宴了。

  韓德智中校作為穿越者,還是隱約知道西班牙人歷史上對統治區內華人的屠殺行為的。因此在考慮了一會後,他表示願意接收這些中國人,但他們這趟船隻已經無法攜帶更多的人了,因此只能等後續的船隻過來接運,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西班牙人對此悄然鬆了一口氣,雖然允許這些中國人攜帶財產離開可能會讓他們少得許多好處,但至少解決了懸在心頭多年的一個大隱患,也算是不錯了。更何況,這些中國人離開之時,很多田地、林場、房屋是沒法帶走的,只能賤價變賣甚至直接遺棄,這自然給了城內的西班牙紳士們一個極好的發財機會——而送走這批異教徒後,城裡的中國人就只剩下那些願意皈依天主教的了,對於他們,西班牙人還是比較放心的,也是能夠容忍的,於是這次簡直是皆大歡喜。

  韓德智對西班牙人的小算盤心知肚明,不過考慮到本國沒有任何殖民呂宋的計劃,也不打算在近期破壞與西班牙王國的和諧關係,再加上新華夏島、拉包爾、義成地區也較為缺人——尤其是這些對熱帶氣候有一定適應能力的人——因此將這批華人集中送到上述幾地,應該是較為可行的,本土執委會諸公應該也是能夠同意的,故此他才當場打贏了西班牙人的提議,將這些人遷走。

  三艘艦船組成的編隊離開馬尼拉灣後,開始調整航向,向東南方前進,並於1664年3月3日抵達了拉包爾港。這個曾經壓根沒被東岸人重視、只作為中途補給椰子和淡水的海岸,隨著遺留在此的明人越來越多,(與土著通婚誕下的後裔也越來越多),不得不匆匆忙忙地於1658年設立了殖民機構——拉包爾管理委員會,原本從屬於澳洲開拓隊,但現在已然是一個獨立的地方機構,受本土政務院直轄。

  這個機構如今有委員8人,總書記官1人,港口的大小事務幾乎都由他們決定。委員最初全部由本土選派,但現在除總書記官和部分委員由本土調派外,其餘數人都是在本地居民中挑選威望較高的人士擔任,一同管理這個作為移民航線重要中間節點的城市。

  拉包爾港如今已經有了藩漢居民八千五百餘人,增速還是相當之快的。雖然這裡環境惡劣、雖然這裡疫病橫行,但架不住每年移民運輸船隊都往這裡丟人啊,再加上少許歸化定居來的土人,這人口增長到如今這個程度,也就很正常了。

  只不過,這裡的人終究還是長得太醜了!這是韓德智等人登岸後第一時間的想法,大量庫苦庫苦人、美拉尼西亞人充斥在碼頭、椰林、種植園等需要大量勞動力的場所,土人與明人通婚後誕下的後裔則在旅館、飯店、商鋪等機構內供職,因此東岸海軍官兵們第一時間看到如此眾多的醜陋「野蠻人」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城市內後,一個個都有些傻眼,什麼時候東岸人每到一地不是先清理土著了?

  拉包爾港的市面還是比較繁華的——當然這種繁華僅限於南太平洋地區——群島開拓隊(原大溪地開拓隊)轄區的蔗糖、菸草、可可、咖啡、乾果、黑珍珠等商品在此彙集,北方南下的移民船偶爾也會帶來一些藥材、皮革、鹽茶等商品,從澳洲北上的船隻很多時候也會裝載一些牲畜、本土商品、酒類、金屬器具過來,總之這個八方輻輳之地經過這麼些年的發展後,如今已經很成規模了——君不見拉包爾城外遠郊那大片規劃得整整齊齊的農作物產區麼,供應來往船隻的芋頭、香蕉、大薯、水稻和椰子就多產自那裡,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移民大業可謂做出了極大貢獻,同時也使得本地居民們較為富裕。

  當然了,他們的這種所謂富裕,在本土看來其實是不值一提的。蓋因拉包爾港限於地理位置,終究是和群島開拓隊、澳洲開拓隊轄區是一個經濟圈的,正所謂「大洋經濟圈」是也。但這個經濟圈的缺陷相當明顯,那就是人口稀少,遠離這個世界上的各條主要航線,讓人無奈地很,也難怪拉包爾港的某些有錢人在發達後也選擇移民東岸本土呢,實在是不想在這個窮山溝溝裡打轉啊。

  3月5日,休整完畢的東岸艦船編隊再度離港,朝澳洲金山港而去,此去順風順水,一路高速,最後只花了十八天時間便抵達了金山港,而這時的金山港,才剛剛入秋,地裡滿是大片黃澄澄的麥子,讓人看了極為賞心悅目。

  東岸人設在澳洲大陸上的據點,近些年雖然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抽血(人口被裝船輸送到智利地區),但在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的苦心經營下,近些年來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發展的,比如西澳地區孤山縣的設立。

  而在東澳地區,作為一個重要的航運中間節點,金山港的人口在經過二十年時間的發展後,也是相當不少了,且已開始向周邊擴散。前陣子,開拓隊隊長王炎正式下令,將幾個大村莊升級為鄉級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吉朗(Geelong)小城附近的柘湖鄉、位於後世弗蘭克斯頓城附近的大茫鄉,以及位於後世波因特朗斯代爾(PointLonsdale)小鎮附近的興塔鄉。這三個定居點加上既有的金山港,基本上算是將整個金山灣(即菲利普灣)都環繞一遍,囊括在內。

  這四個環海灣定居點,加起來一概有不到一萬二千人口,大部分是身體狀況欠佳的明人移民後裔,其次也有山丹人、朝鮮人、日本人及本土流放犯人,只不過數量比較少而已。這麼點人口,確實能做的事情不是很多,畢竟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為過往移民船隻提供食水、暫住場所,同時為船隻提供燃煤和維修保養服務,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因此你便看到了,這一萬二千人基本上都是環海灣居住著,基本沒怎麼向內陸腹地拓展,其主要原因就是需要他們為每年龐大的移民數量和船隻服務,不得不如此。

  不過,澳洲開拓隊終究有自己的利益,王炎本人也有發展地方、凸出政績的衝動,因此這次在聽說澳門城內有一大票葡萄牙居民及其後裔後,這廝就打算從中招募個三五千人(如果可能的話甚至更多)來到澳洲南海岸的這兩個地區定居、開荒,以最大程度地發展地方經濟。甚至就連這些人的生計他都想好了,種小麥、種葡萄、釀酒,向鄰近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轄區內出口麵粉和葡萄酒,雖然生意規模不可能做多大(畢竟分散在全遠東地區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服務的白人總數也才一萬多),但也不失為一條路子,搞好了的話,也是能養活不少人的,甚至還能發展一點貿易,為澳洲開拓隊政府賺取一點可憐的進出口關稅。

  只是,他的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還很難說呢,畢竟執委會對這片「鳥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實在是太過於忽視了,澳洲大陸的聲音在大多數時候都難達天聽,以至於這裡一度淪落為了南錐和智利的輸血地,想想也是慘。

  澳洲殖民地的那些破事韓德智等人沒興趣聽,也沒興趣瞭解。三艘艦船在這裡休整了數日後,3月28日,採買完畢補給品的他們再度揚帆起航,離開了這個僻居世界一隅的可憐殖民地,朝南錐地區駛去。

  此去向東,走的是遠離西風帶北緣的海域,一路上順風順水,航行起來速度較快。雖然海面上的大風大浪不斷,氣候一如既往地比較惡劣,但海軍眾將士憑藉沉著冷靜的頭腦和相對豐富的航海經驗,依然有驚無險地駛抵了智利南部的阿勞坎港,全程只花了二十多天。

  在南鐵公司轄下的太平洋造船廠內修補了一下因大風大浪造成的船體、帆布破損後,三艘艦船於4月23日再度拔錨啟程,南下經麥哲倫海峽向東,朝大西洋沿岸駛去——他們最終的目的地,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首都東方港。

  1664年5月8日,不經意間經歷了環球航行的三艘艦船拖著疲憊的身軀,緩緩駛進了東方港軍用碼頭內,至此整個歷時一年多的旅程宣告結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二章 與誰站在一起(今日第九更)

  比克爾的旗幟覆蓋了遙遠廣闊的大洋……

  他那載滿貨物的大船劃開波浪……

  把全世界的黃金都攬入荷蘭的胸膛……

  「真是扯淡的詩句!」馬爾科.特里普將手頭一本厚厚的詩集重重蓋上,封面上印出了馮德爾(Vondel)的名字。馬爾科知道,這是一個著名的詩人和劇作家,出身於科隆,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的上流社會非常出名,比克爾家族就經常邀請他在自己的莊園裡舉行詩會,因此這個傢伙免不得投桃報李,寫一些吹捧對方的詩句,比如眼下這本放在貴賓室裡的不知所謂的詩集。

  馬爾科.特里普是皮特.特里普最小的兒子,是此刻在阿姆斯特丹光芒萬丈的路易斯.特里普(特里普家族創始人伊萊亞斯.特里普的後裔)的堂弟,對於自己家族曾經攀附過的比克爾家族,他內心之中總有一股畏懼、羨慕、嫉妒和厭惡等多種混雜的難言情感。尤其是在他喜愛的姑娘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比克爾家族某人的懷抱中後,他的這種情感就昇華到了極點,以至於在無人時總是神經質一般地對著比克爾家族大罵,但這會他還不得不為了比克爾家族乃至聯合省的利益,遠渡重洋來到了東岸這個異教徒的國度——沒有比這更糟糕、更令人感到難受的事了。

  由於已經靠港,並且繳納了入港稅費,無精打采的水手們將繡著「WIC」標誌(荷蘭西印度公司的標誌)的帆布緩緩降下,然後落下了鐵錨,等待東岸海關的關員上來檢查貨物,評估價格。

  馬爾科.特里普就是在這個時候下的船,他沒有在碼頭上多逗留,而是讓一名隨員帶路,直接去城裡面見聯合省駐東岸大使康拉德.範博伊寧根。隨員顯然是曾經不止一次來過東岸,只見他熟門熟路地攔了輛東方街車公司的馬拉軌道客車,然後招呼一行人上了車,朝聯合省大使館而去。

  馬爾科是第一次來東岸,因此對這種軌道車非常感興趣。他記得之前碼頭上也有此類軌道車,不過那是拉貨的平板軌道車,與眼前這個不是一回事,但一樣方便、快捷、有效。

  「為什麼聯合省不能興建這種看起來非常高效的運輸工具呢?是城市規劃太過凌亂而導致修建成本過高嗎?」帶著這樣的深深疑惑,馬爾科很快就來到了氣派考究的聯合省駐東岸大使館內。

  範博伊寧根剛剛從青島港返回,他乘坐的是東岸的火車,同樣方便、快捷。在聽聞本土有特使抵達後,範博伊寧根第一時間將人請了進來,在互相驗明身份後,他接過了馬爾科遞交過去的信件,拆開後仔細看了起來。

  這是聯合省三級議會議長約翰.德維特寫給範博伊寧根的外交信件,信中詳細描述了去年十月份發生在西非的交火時間,即英格蘭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與荷蘭西印度公司之間因爭奪黃金、奴隸和象牙資源而開戰的消息,同時也簡略介紹了一下如今聯合省國內對此事的看法。在信的末尾,德維特議長用嚴厲的語氣要求範博伊寧根,必須儘快摸排清楚華夏東岸共和國對此事的態度——如果可能的話,將他們拉到聯合省一邊來,以備未來局勢惡化時做好準備。

  範博伊寧根當然已經聽說發生在去年的這場殖民公司間的戰爭,但作為出身上流社會、背景深厚的他,自然不會對這件小事掉以輕心,蓋因這兩家公司的背景都非常深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代表了這兩個國家統治階層的利益。如今他們為了利益開戰了,那麼包括範博伊寧根在內的很多人都想知道,這到底會不會升級為兩個國家間的對抗乃至全面戰爭?

  現在答案似乎已經揭曉了,範博伊寧根從這封外交信件中推斷出,至少聯合省三級議會暫時還不想開戰!他們可能更多地從經濟利益的角度來考慮,對此範博伊寧更無法置評,但他同樣清楚,三級議會這種軟弱綏靖的態度,很可能會縱容英格蘭人,繼續助漲他們的囂張氣焰,未來說不定還會繼續發生各種如此時西非襲擊一樣的大事件。

  好在德維特議長也要求範博伊寧更儘快面見東岸外交官員,摸清楚他們的態度,言辭中拉攏之意非常明顯,這令範博伊寧更稍稍放下了點心,顯然三級議會也不是沒有設想過最壞的可能性。畢竟一旦戰爭爆發,華夏東岸共和國所處的地理位置,以及他們近年來越來越令人刮目相看的海軍力量,對於聯合省和英格蘭來說就極為重要了——三級議會不指望東岸站在荷蘭一邊向英格蘭宣戰,但至少希望他們保持「友好中立」,即在戰爭期間聯合省海軍無法有效為商船護航的當口,東岸人可以利用他們中立國的身份將各類聯合省緊缺的物資運進阿姆斯特丹、弗利辛恩、霍倫和恩克赫伊曾等港口,支持聯合省將戰爭不斷打下去。

  「國內已經派出艦隊去收復西非據點了,會順便端了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的一些商站。」馬爾科.特里普見範博伊寧根已經讀完了信件,立刻適時地說道:「但是無論是西印度公司還是三級議會,都不希望現在就將此事鬧大。他們還不希望爆發全面戰爭,西印度公司更是承受不起戰爭的摧殘,因為這很可能毀了他們。德維特議長希望在德魯伊特爾的艦隊收復西非失地後,英國人適時退讓,讓此事就此平息。」

  「萬一英格蘭人執意開戰呢?要知道,他們的新國王可不是個什麼讓人省心的傢伙,而且他現在急於發動戰爭以獲取威望,正如十年前克倫威爾所做的那樣。」範博伊寧根招呼馬爾科.特里普坐下,然後取出一包上等弗吉尼亞菸絲,點了個菸斗抽著後,說道:「他們可能派出艦隊來進攻開普敦,也可能在圭亞那動手,更可能進攻多巴哥島、庫拉索島、東印度群島、新尼德蘭等等,他們能進攻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他們很顯然有這個衝動,他們的海軍都是一群極具野心的瘋子,我們不能不防。」

  「您說的也許是事實,但西印度公司和三級議會還不想開戰,因為這會嚴重影響貿易,損失會非常之大。」馬爾科.特里普又加重語氣敘述了一遍之前他已經說過的話。

  「而且,這也是德維特議長本人的意思,比克爾家族、特里普家族、法爾克納家族、霍福特家族、範貝爾庫特家族、特丁斯多徹特家族、科伊曼斯家族、範馬爾維斯恩家族也是持同樣的意見,他們認為一切以貿易為重,除非局勢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馬爾科.特里普又補充了一句,說完便閉嘴了,坐在那裡默不作聲地看著範博伊寧根會怎麼說。

  「好吧,大人物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希望日後他們不會後悔吧。」範博伊寧根顯然無法違逆包括議長和諸多實力家族在內的集體意志,他只能嘆息,嘆息這些人的軟弱和綏靖態度會縱容英格蘭的野心:「也許聯合省錯過了一個提前發動的好機會,現在英格蘭人的野心一定更加大了,我不想做什麼不負責任的臆想或猜測,但我認為現在他們的艦隊一定已經在路上,就看他們想去進攻哪些地方了。西印度公司,這些年鋪得攤子實在太大,處處是破綻,他們想打哪裡都很容易。」

  「現在我的任務,就是拉攏東岸人站到我們一邊了?」範博伊寧根故作輕鬆地說道。

  「不,您不必要做到那種程度,您現在只需要摸清楚,一旦聯合省與英格蘭爆發戰爭,華夏東岸共和國到底會站在誰的一邊就可以了。」馬爾科.特里普簡短地說道:「德維特議長認為,若想讓東岸與聯合省站在一邊共同對抗英格蘭人的進攻,可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且成功的可能性還很低。鑑於東印度貿易的極端重要性,東岸人又是必須要拉攏的,否則一旦他們站在英國一邊,聯合省受到的損失將會極為驚人,這是三級議會所無法接受的,所以您務必要令東岸人在這場戰爭——如果可能爆發的話——中保持中立,最好是友好中立,就像上一次為我們供應物資那樣。因此,德維特議長已代表三級議會,正式授權您可以代表聯合省與華夏東岸共和國簽訂不長於五年的商品供貨合同的權力,合同商品的名錄在剛才給您的一份文件中,您可以仔細查閱。」

  話說在上一次的英荷戰爭中,東岸人動用了相當部分的運力,往聯合省運輸了大量食品、工業品和軍需物資,其總量最多時一度佔到了開戰前荷蘭各類物資需求總量的5%,有力緩解了聯合省國內物資緊缺的狀況。這事雖然一過去了十年以上,但荷蘭人對此仍然記憶猶新,因此這次他們同樣希望東岸人能在戰爭期間如同以往一樣給予聯合省以幫助——最次最次,也不能讓這個讓人越來越不容忽視的國家倒向英格蘭一邊,雖然這可能性並不大。

  「那麼這事情並不難辦,我現在就可以答覆你,依據我在東岸生活多年的經歷以及對東岸政府高層的瞭解來看,他們是絕無可能站在英格蘭一邊的。至少在聯合省與英格蘭的戰爭中,他們是同情我們的,雖然不見得會參戰,但至少是友好中立。」範博伊寧更擱下了菸斗,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前來傳令的馬爾科.特里普,說道:「但我認為現在就有必要和東岸簽訂一些供貨合同了,比如至關重要的船具和大炮的供貨合同。英格蘭作為舊大陸主要的火炮和槍械出口國,一旦真的對我們心懷惡意,我很難想象阿姆斯特丹、代爾夫特、鹿特丹等地的海軍部還能從伯明翰工業區採購哪怕一根鐵釘。所以,我們最好現在就與東岸人提前簽好供貨合同,採購一批海軍用長管火炮,優先運回阿姆斯特丹,以應對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

  「這是您的權力,範博伊寧根大使,雖然我並不認為戰爭很快就會爆發。因為以前英國東印度公司也與我們在印度和東印度群島發生過戰鬥,但都沒演化成兩國間的全面戰爭,這一次說不定也和以前一樣。」馬爾科.特里普說道。

  「我堅持,馬爾科。」範博伊寧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自從十年前的那次戰爭後,嚐到了甜頭的英國人在貿易競爭的道路上越奔越遠,訴諸武力來打破聯合省現有的優勢是很自然的舉動,因此他們這次的行動很可能是蓄謀已久的行為,我們必須提高警惕。所以,我決定下東岸下訂單訂購二百門12磅長管重型艦炮、一百門8磅艦炮及其他一些不同口徑的短管炮,並督促他們儘快生產——如果有可能的話,讓他們直接打開武器庫讓我們搬運也可——好讓我們早一點運回聯合省。馬爾科,我想確認一下,這是德維特議長授予我的權力嗎?」

  「是的,這是您的權力,但那是在戰爭明確爆發的情況下……」馬爾科.特里普說道。

  「這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後面我會向德維特議長寫信解釋此事的。現在,請先容我去與東岸人簽訂一份大炮採購合同,以荷蘭省阿姆斯特丹海軍部的名義。」範博伊寧根態度極為堅決地說道。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麼我沒有意見,我能有什麼意見呢……」馬爾科.特里普見是不可為,只能苦笑地退讓了一步,說道。這個範博伊寧根出身名門,祖上曾當過荷蘭執政,在荷蘭省的能量相當之大,他想任性地做某件事,別人還真不好阻止,尤其是在他還有授權及正當理由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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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提前的準備

  1664年5月9日,晴,東方港。

  就在以「東岸人」號戰列艦為首的華夏東岸共和國海軍編隊悄然返回本土之時,聯合省駐東岸大使康拉德.範博伊寧根也在東方賓館的豪華包間內,與東岸中央執委、外交部長莫三先生共進晚餐。

  晚餐是典型的東岸吃法,範博伊寧根熟練地拿著筷子吃著各類美味的食物。說實話,在東岸生活了這麼多年,他現在愈發覺得東岸這個國家不僅是科技先進、制度先進,甚至他們的文化都比聯合省要先進不少。就說這吃飯吧,眼下坐在包間裡的眾人都用著潔白的象牙筷子夾菜吃,相比起歐洲此時只能用刀切割粗陋的食物(奧地利宮廷甚至還在用手抓食物吃,簡直不可想象),這種做法不知道要方便多少、文明多少,因此範博伊寧根現在也越來越習慣坐在明亮的煤氣燈下,用象牙筷子和瓷盤,吃著烹飪精美的食物。

  「康拉德,你說要先與我們簽訂一份供貨合同?雖然我們現在的武器庫裡並沒有足夠的此類軍械,但這在我看來不是什麼問題,我們很快就能將它們生產出來並裝船運走,三百多門火炮,真的不是什麼大數目。」莫三先生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笑著說道:「當然價格也很公道,不會讓你們吃什麼虧的,畢竟在應對咄咄逼人的英格蘭人的情況下,貴我兩國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

  莫三當然有這個信心,在「打鐵工」系列水壓機使用愈來愈廣泛的今天,加工一些12磅、8磅火炮的炮筒,完全不是什麼大活計,哪怕荷蘭人要的火炮倍徑比再高一些也沒問題,在手工鑄炮匠人們看來難比登天、廢品率極高的高倍徑比炮筒鑄造環節上,擁有水壓機鍛壓、加工的東岸兵工廠,不但質量極為穩定,就連加工產量也是極高。可以說,在火炮生產這一項上,東岸人已經遠遠地將世界各國甩在了身後。

  長相標緻的波蘭女服務員重新開了一瓶南非進口的象河葡萄酒,給莫三倒了一小杯。莫三輕輕接過,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聯合省大使範博伊寧根,說道:「火炮銷售的問題,我現在就能夠答應你。不過,戰爭——尤其是海上戰爭——可不是光有足夠的火炮就能解決問題的,帆布、纜繩、木桶、蒙皮、火藥、炮彈等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畢竟戰爭本就是一場大消耗嘛,英國人在這方面的生產能力還是很強的,貴國海軍艦隊的武備有一半以上都是在伯明翰的『黑鄉』工業區採購的吧,這就很成問題了……」

  範博伊寧根知道莫三說的是實情,但他已經提前採購了一定數量的火炮(這也是頂著風險和壓力的),如果再花大價錢採購其餘一應事物的話,這個責任可就不是輕飄飄地給德維特議長修書一封能解決的了,畢竟現在英國與聯合省之間並未爆發實際的戰爭,三級議會的大佬們也不是很想打,不是麼?

  因此,他只能無奈地說道:「我暫時還沒有得到這方面足夠的授權,提前購買三百門火炮已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雖然我認為這場戰爭必然會爆發,但我們還不能無視它尚未真正爆發的事實。我現在只能說,我可以與貴方提前做一個約定,一旦戰爭爆發的消息傳到東方港並經由我確認,我會立刻與貴國各企業聯合簽署一份涵蓋軍火、食品、船具、日用品、機械設備、各類零件、油料燈各方面的合同,合同時間不短於五年,總金額最高可達一千萬盾。這對貴國的商界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十年前的那場與英格蘭人的戰爭,就促成了德意志地區手工業的大發展,相反萊頓的紡織業當時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莫三聞言微微點頭,關於這份為期五年的超級供貨合同,範博伊寧根在前天簡短碰面時就粗粗聊過了,後來他也看了祕書整理後遞交過來的詳細資料。好傢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荷蘭人採購的商品多達數百種,其中甚至包括葡萄酒、乾酪、黃油、高級麵粉、乾果、鹹魚等食品,足以讓多年以來很難走出國門的東岸食品行業也迎來一次難得的發展機遇;至於說像機械設備、零部件、布匹、五金器具、軍火等傳統出口大戶,以及如風油精、活絡油、清涼油、驅風油(只能夏天用了……)等新銳藥品,他們也是照買不誤,簡直是17世紀的「爆買族」啊,讓工商部、貿易部的官員們看了是喜不自禁,恨不得要求荷蘭人現在就執行合同,好讓他們立馬就享受賺錢的樂趣。

  「康拉德,貴國對南非地區是怎麼看的?」在吃了幾口東岸名菜土豆燉牛肉後,莫三朝範博伊寧根問道:「你知道的,我國政府一向對這裡十分關注。如果戰爭爆發——我是說如果——貴國有沒有在南非進行軍事行動的計劃?」

  莫三問範博伊寧根這話是其來有自的,簡單點說,那就是東岸人不希望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南非的領地被荷蘭吞併,因為這會壯大荷蘭開普敦殖民地的實力。如果可能的話,東岸人還是更想由自己來親自接收這塊地盤,至於說怎麼接收,那方法就多了,可以出錢買、可以用土地交換、更可以訛詐,全看你怎麼操作及時機的把握情況如何了——比如,在莫三看來,東岸人完全可以用新尼德蘭與英國人交換南非殖民地。什麼?你說新尼德蘭目前還是荷蘭西印度公司名義上的土地?唔,很快就不是了,以荷蘭人在那裡孱弱的武裝和人力,是抵抗不止英國人的進攻的。

  而英國人若想要順利處置新尼德蘭,那麼就繞不開對這片土地擁有優先購買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政府。也就是說,他們若想吞下新尼德蘭,那麼就必須先使得東岸人宣佈放棄對此地的優先購買權,而這不付出點利益顯然是不夠的——南非(如果那時已經朝不保夕的話)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說服東岸人同意放棄行使優先購買權的大好條件。

  當然了,或許有人說,現在新尼德蘭只有七千餘白人,經濟全靠與土人貿易為主,耕地開墾得不多,伐木、捕魚業更是才剛剛起步,可能在英國人看來完全不如南非殖民地重要。是,這話沒錯,事實上在英國人眼裡,新尼德蘭不光沒南非殖民地重要,甚至還不如圭亞那重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歷史上第二次英荷戰爭失敗後,將已經被自己佔領的整個圭亞那割讓給荷蘭,轉而換取對新尼德蘭的統治權了。要知道,在當時的各國看來,能出產蔗糖和優質熱帶木材的圭亞那的價值,可是比新尼德蘭高不少的,不然荷蘭人也不會逼著英國佬同意用圭亞那換新尼德蘭了。

  不過,一旦真出現這種情況(即南非地區兩國的東印度公司相安無事),那麼東岸人一定會想辦法及時行使對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要求此地的實際控制著將土地管轄權移交給華夏東岸共和國,否則他們將介入戰爭。事情演變到了這種地步,莫三不相信英國佬還無法做出明智的抉擇。而一旦東岸人順利得到了英屬南非殖民地,那麼對荷蘭開普敦殖民地就形成了兩面夾峙的形勢,未來等待合適的時機全取南非也就不是什麼奢望了。

  範博伊寧根當然對莫三問起南非的事情心下了然。從內心來講,其實他是不願意見到英屬南非被東岸人吞併的,因為那樣一來這個異教徒國家在南非的優勢就實在是太大了(他們顯然還不知道東岸人在義成地區的發展),對於荷蘭東印度公司構成了重大威脅,因此他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由於兩國間的戰爭尚未爆發,我不便對此進行任何評論。範裡貝克總督是個精明強幹的人,我在阿姆斯特丹時也時有耳聞,我相信有他坐鎮開普敦,一定會謹慎處理好南非的一應事務的。」

  範博伊寧根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委婉地告誡東岸人,南非的事情與你們無關,你們最好也不要試圖插手。範裡貝克總督是個審時度勢的明白人,他知道該怎麼辦才最符合聯合省及東印度公司的利益,你們就不要亂搞了,否則可能會引起大家的集體敵視。

  莫三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然後找了個由頭,將話題岔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已經試探到了對方的底牌。荷蘭佬雖然由於可能爆發的戰爭要求助東岸方面,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毫無原則地退讓,一味滿足東岸人的要求,比如南非方面他們就不願意看到東岸取了英國人的殖民地。而如果這事真的發生了的話,天知道荷蘭人會怎麼做!

  不過,對東岸人來說,全取南非一直是基本國策,對英屬南非殖民地也是志在必得,因此不管未來局勢發展得怎麼樣,在這件事上,東岸人是必定要攪局的——各國都有各自的利益,那麼分歧就不可避免,哪怕再好的盟國之間也不可能沒有利益衝突,那麼屆時無非就是看各自的手段了。

  豐盛的晚餐在晚上九點多時終於結束後,心事重重的範博伊寧根乘坐馬車返回聯合省大使館,對未來局勢仍然感覺混沌無比他並不知道,那位帶領荷蘭艦隊前去收復西非據點的海軍上將米歇爾.阿德里安鬆.德.魯伊特爾會做些什麼,他當然也不知道這位奉命稍微「警告」一下英格蘭人的海上老將,會轉而率領艦隊去進攻對英國來說極為重要的殖民地巴巴多斯島,而這無疑會進一步升級兩國間本就緊張無比的局勢。

  而莫三在範博伊寧根離去後並沒有立刻離開東方賓館,而是將自己的助手和隨員們都喊了進來,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重點討論了下一階段國際局勢的演變及英、荷兩國可能的決策。大家在莫三的鼓勵下紛紛發言,氣氛一時極為熱烈,而所有被認為有價值、有見地的討論也都被要求一一記錄了下來,後面再與國家情報總局進行深入的聯合討論,以給執委會諸公做決策提供依據——可憐的葡萄牙人,這會已經完全不在華夏東岸共和國下一階段外交工作的重心裡面了,至於何時達成和平協議,那就只有天尊才清楚了。

  1664年5月12日,在政務院總理陶晨曦的批准下,王華督帶著一幫東岸煤氣公司的技術人員們,開始進駐國內各大廠家,併為其安裝煤氣燈系統。而這無疑意味著,東岸人已為未來可能爆發的英荷戰爭帶來的市場商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四章 提前的準備(二)(今日第十一更)

  「那麼,就停了對巴西沿海的軍事行動吧。」就在東岸煤氣公司開始給國內各大企業安裝煤氣燈系統的當天,鎮海縣電報房內,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莫茗一邊抽著煙,一邊對前來請示的海軍部長李毅少將說道:「反正那邊也快被搶爛了,搶無可搶,再動輒動員兩萬海陸軍將士過去,確實是虧得慌,還不如將民兵部隊解散,讓他們回去幹活好了。現在英荷局勢這麼緊張,戰爭爆發已是大概率事件,多一個人生產物資後面也好多出口一點掙錢。」

  「是這個理,巴伊亞、伯南布哥、塞阿拉、馬拉尼翁等地已被犁過幾次了,確實沒什麼油水。海軍最近的任務也比較重,加勒比海那邊已經提過好幾次了,韓德智回來後,必須得委派一名得力將官前去坐鎮,同時也得多派一些艦隻過去,幫助加勒比航運公司穩一穩陣腳,畢竟他們現在的力量,還有些過於薄弱了。」李毅部長說道,這事是海軍露臉爭好處的大好機會,他沒理由不重視。

  話說加航公司也在加勒比海發展好幾年了,雖然壟斷貿易的利潤是極為豐厚的,但誰讓人家負擔也很重呢?尤其是在開局搶佈局的階段,除要每年固定交給國家財政部一定數額的五大海關——分別是卡塔赫納、哈瓦那、聖奧古斯丁、維拉克魯斯和貝略——關稅收入外(等於是包稅性質),他們還得訂購船隻、擴大種植園、維持駐加勒比海陸軍的部分軍費、運輸黑八旗人員至自由邦、打點各地西班牙貴族和商人、清剿海盜、打擊走私等等,一大攤子的事,這開支嘛,自然也是極為浩大的。

  甚至於,在去年(1663年)加航公司總裁丁一愚給本土的報告中,明確提到全年淨利潤才不過23萬元的樣子,比遠東地區的臺灣銀行還要低了那麼一點,真是令人大跌眼鏡。華夏東岸共和國三大殖民貿易公司——南錐鐵路公司、加勒比航運公司和臺灣銀行——之中,大概也就這家盈利能力最差了,如果你忽視南鐵一開始連續鉅虧六七年的話。

  加勒比航運公司為了脫離這種窘境,不得不向娘家海軍部求救,希望他們能策動國內給予一些政策或經濟上的扶助,以幫助他們減負。與此同時,該公司也自己提出了一些削減開支的方案,比如他們請求將營部設在波多黎各島聖胡安港的第四混成營調回國內——這幫大爺,一年連軍餉、吃住、補貼加花銷,二十萬元的利潤就沒了,實在養不起了——輔之以成本較低的民兵或僱傭軍,他們預計開支一年可削減十萬元以上。

  此外,他們還強烈要求將每年運輸黑八旗官兵及家屬的額度削減一半,因為這嚴重影響了他們的貿易效率(從本土出發前往加勒比的船無法攜帶大量貨物),保守估計此項一年可增收二十萬元以上;最後,他們還希望海軍部能溝通下國內三大造船廠,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幫忙設計一款航速較快(為此可以適當犧牲一點火力)的巡邏艦,以幫助他們加大緝私的力度,他們預計,如果由快速巡邏艦組成的緝私船隊形成一定規模的話,那麼加航公司每年再增收個三五十萬元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現在的走私實在是太嚴重了。

  加航公司的幾大要求,說實話令海軍部有些緊張,正如南鐵之於陸軍部一樣,加航公司對於海軍方面來說,也是極為重要的,是斷斷不能捨棄的。因此,整個海軍部從部長李毅朝下,幾乎就沒有人不在研究怎麼給加航公司減負,同時增加它的實力。而他們的理由其實也冠冕堂皇,那就是英格蘭、聯合省下面有可能要爆發激烈的戰爭——姑且稱之為第二次英荷戰爭——他們勢必要從全世界各處抽調力量回北海廝殺,這樣一來,這兩個海軍強國對加勒比海的控制力必然要下降一個數量級,那麼這時候豈不正好是東岸人強勢介入這個富饒海域的大好時機麼?如果說正規海軍公然介入有些礙眼的話,那麼完全可以扶持、武裝加勒比航運公司嘛,企業在加勒比海做什麼事情,總比政府赤膊下場要靈活得多。

  不過,海軍的這種說辭頂多也就忽悠下無知的民眾和下層官員罷了,對於老奸巨猾的執委會諸公和一直試圖揪他們小辮子以爭奪軍費的陸軍,這種說辭可就完全不夠格了。執委會想的是怎樣花小錢(甚至不花錢)辦大事,陸軍想的是怎麼在國內軍費預算分配中壓海軍一頭,你海軍現在巴巴地說要派軍艦去加勒比海加強軍事存在,這扯什麼淡呢?

  因此,莫茗立刻就說道:「派戰艦去加勒比海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們現在又要封鎖巴西沿海,還要給國內商船護航,那邊佛得角群島也要派駐一支分艦隊打擊葡萄牙人,本土防衛也不能不考慮,這樣一種情況下你們還要派軍艦介入加勒比海,你們有三頭六臂嗎?葡萄牙人是怎麼垮的,還不就是力量太過分散,被我們大艦隊上去一個個擊垮的!老李,我實話實說啊,真是不希望你們海軍栽跟頭。力量太分散了,不好!」

  李毅聽莫茗這麼一說頓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他說的都是事實。得,這事還得著落到結束對葡戰爭上頭。也只有先結束了與葡萄牙王國之間的戰爭,海軍的相當部分力量才能夠從繁雜的護航、封鎖及戰鬥任務中解放出來,進而為了海軍眾的利益奔走。但在此之前,東岸與葡萄牙還是處於戰爭狀態,東岸海軍還是不得脫身,什麼也幹不了,這事情就是這麼蛋疼。

  想到這裡,李毅不由鬱悶地發現,之前海軍還是不怎麼同意迅速結束與葡萄牙王國的戰爭的,但現在看來,這事還是越早結束越好。現在英荷開戰,是東岸人極好的介入加勒比海的機會,過了這村可就不一定有那個店了,等到戰後英荷兩國再度將注意力轉到加勒比海時,再在這裡搞風搞雨的機會可就少了。因此,李毅決定結束與莫茗的會談後,自己就抽空回一趟首都,與執委會諸公商討一下,他們一慣支持海軍,且東岸海軍強勢挺進加勒比海也符合國家利益,有他們關照,那麼加航公司的未來應該就差不了了。

  抱著這個想法,李毅也不打算在莫茗這取得突破了,反正海軍和陸軍天然處於競爭關係,素來是合不來的,指望他們幫助海軍擴大勢力和影響力,純屬白日做夢,除非有足夠的利益打動他們。現在想來,這聯合參謀本部總參謀長的職位讓陸軍霸著真是老讓人上火了,幹什麼事都不爽利,下次換屆選舉,一定要多多走動,將這個關鍵的職位搶到海軍這裡來。

  因此,這會聽到莫茗指責海軍力量過於分散,他也不辯解,只是隨意東拉西扯了一段,最後提到第四混成營在波多黎各島駐防日久,因為水土不服而減員的士兵很多,再加上多年未回思鄉之情日盛,是否可以將該部調回本土休整,同時從國內招募有戰鬥經驗的人員組成一支二線部隊,前往加勒比海駐守。

  李毅此時這麼說,其實是打上了剛從遠東奉調回國的部分新軍第一師官兵罷了。這次跟隨海軍艦隊從印度洋歸國的這支部隊,也是前些時日才剛剛抵達東岸本土的,不算家屬的話正兒八經的能戰之士其實也就一千來人(中途在新華夏島時還差點被義成地區的人以大好處忽悠過去),不算很多。但如果能從這些戰陣經驗豐富的僕從軍部隊裡招募個三四百人,然後再從羅斯勞務工、非國民戰俘裡搞一些,湊個千兒八百人,給一個像什麼護國*軍之類的炮灰部隊編制,然後統一運到加勒比海島嶼去駐守,差不多也就行了。這樣一來,加航公司可就省了錢了,很大很大一筆錢!

  莫茗對李毅是什麼意圖也心知肚明,但他不會在這事上跟海軍為難,那不值得,也沒必要,因此沒說什麼,算是默認,由得海軍去折騰。而李毅話說到這裡,也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因此雙方匆匆告別,李大部長當天就登上了一艘快速聯絡船,一路返回了首都東方港。

  1664年5月15日,打定主意到政府那邊尋求幫助的海軍部長李毅少將,在執委會主席強全勝的辦公室內得到了接見。李毅一上來就大談特談英荷戰爭怎麼怎麼樣,說得好像兩國間已經正式宣戰了一樣,搞得強全勝也暈乎乎的,最後不得不打斷他的誇誇其談,直接讓他進入正題,別再東拉西扯。

  「嘿嘿,強主席,事情呢其實很簡單。現在英荷戰爭迫在眉睫,前陣子執委會也下發了要求各出口企業要調整生產計劃,為英荷戰爭正式爆發做好準備的文件。而我們海軍呢,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進軍加勒比海的良機,畢竟屆時兩國對這片遼闊富饒的加勒比海的控制力度會有所放鬆,正是我們楔入進去搶佔地盤的良機,畢竟等到英荷兩國停戰並各自劃分了勢力範圍後,我們再想進去可就要多付出好幾倍的努力了。」李毅看著國家主席強全勝,一臉笑容地說道。

  「那麼,這對我們的國家和人民有什麼好處?」強全勝不答反問道。

  「主席,好處很多。我們的海軍進入加勒比海後,既可以為途徑該地的船隻護航,使其遠離海盜的威脅,同時也可趁著現在各方無暇顧及的大好時機,搶佔一個小島嶼作為自己今後插手該地的大本營。畢竟,現有的聖胡安港是西班牙人的地盤,是他們邀請我們過來打擊海盜的(其實最初本意是讓東岸與英國死磕),近兩年他們不是已經在催促我們儘快離開了嗎?那好,我們走,我們去那裡換一個地方待著。」李毅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而我們選定的這個地方就是特立尼達島,強主席您不是一直對那裡的瀝青資源念念不忘嗎?現在機會來了,西班牙人要把我們趕出聖胡安港,那麼總得給我們重新尋一塊地方吧,這個要求一點不過分。而我們選擇的特立尼達島,在西班牙人的殖民版圖裡其實壓根就是毫不起眼的,人口也是極少,經濟更是凋敝得很,更重要的是,這裡離人煙稠密、富饒無比的古巴和墨西哥較遠,西班牙人就更是沒理由拒絕了,因此我覺得將我們在加勒比海的立足點設在特立尼達島,是靠譜的、合適的,也是必須的。」

  李毅這廝這麼說,其實也有點投強全勝所好的意味在裡面了。因為東岸上下很多人都知道,強主席自從視察了幾段東岸境內糟糕的公路狀況後,就一直對特立尼達島上儲量巨大的天然瀝青湖念念不忘,並稱之為是天尊賜予東岸的最好的禮物。而且,隨著其年紀越大、工作也快卸任,他對這個瀝青湖的執念也就越是厲害,因此李毅這會用這個理由來打動強全勝,確實起到了比平常好得多的效果。

  當然了,光有這點也是不夠的。但李毅話裡話外的意思,更是明確指出東岸海軍一旦將特立尼達島徹底經營為自己的地盤(西班牙人的意見被無情地忽視了),並以此為據點長期打擊海盜和走私船的話(讓英荷兩國的走私船紛紛撲街……),短期內所獲得的利益也將是目前的好幾倍。畢竟,加航公司進口的各色貨物,可都是來自本土呢,而這無疑是和廣大白襯衫們脫不開關係的。

  李毅上述一番話無疑是對強全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他在思索了一小會後,先是為不可覺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突然問道:「但是你們海軍現在還能抽得出足夠的力量麼?不得先結束與葡萄牙王國的戰爭麼?」

  「這是當然的,必須要先結束與葡萄牙王國的戰爭才行。」李毅少將笑著說道,隨後他又補充道:「我想,在如今這個國際局勢下,這應該不是很困難吧,一個日薄西山的破落戶而已,他們如果識相點就早點與我們達成協議,如果不識相的話,後面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呢,我想他們應該不至於如此不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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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彷徨無助和心不在焉

  1664年5月,就在本土的頭頭腦腦們商量著是不是該結束與葡萄牙人的戰爭,以調整國家的戰略中心的時候,遠在萬里之外的地中海西西里島上,華夏東岸共和國駐歐洲全權特使鄭勇正以一臉好整以暇的態度,對待著急著要求重開和平談判的葡萄牙王國使團佩德羅王子一行人。

  去年下半年的時候,鄭勇因為與葡萄牙人分歧太大,最後中斷了雙方之間的談判,回到了阿姆斯特丹。隨後,他又搭乘商站的船隻去了一次波羅的海,處理了一下里加商站的事務,同時簡短地訪問了一下與東岸商業關係尚算密切的庫爾蘭公國和勃蘭登堡—普魯士,與雅各布大公就兩國間的深入合作進一步加深了基礎,與「投機王」弗雷德裡克選帝侯就波羅的海的局勢問題交換了看法。

  隨後,他甚至想去一趟莫斯科或阿爾漢格爾斯克,但考慮到彼時已經是隆冬季節了,俄羅斯帝國天寒地凍的,因此他便離開了里加,返回了阿姆斯特丹——而在離開之前,他甚至一度打算去波蘭訪問一下,但考慮到兩國關係目前仍然比較冷淡,便作罷了,匆匆返回了聯合省東岸商站,打算過完年後再行返回地中海,看看那幫莫名其妙驕傲地很的葡萄牙人的腦袋,到底有沒有變得清醒一些了。

  而就在1664年元月初,他準備乘船離開的時候,與他相熟的幾位荷蘭商人相繼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英國一家名為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的企業,在西非襲擊了聯合省的一些據點,西印度公司為此損失不輕,僥倖逃回來的該公司職員已分別向弗利辛恩市議會、澤蘭省議會和海牙三級議會哭訴,要求聯合省為他們做主,打擊囂張的英國「海盜」(這是把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的股東、英國約克公爵一起罵了進去……),並要求鉅額賠償,為他們挽回損失。

  三級議會當時就炸開了鍋,議員們紛紛發言,有的主張向英國宣戰,有的不同意,有的主張採取對等報復行動,有的則認為應該稍安勿躁,先向英國人索取賠償云云,總之是一團亂麻——倒也符合三級議會一慣的「菜市場」風格——總而言之,最後三級議會啥也沒談成,只是同意了由海軍上將米歇爾.阿德里安鬆.德.魯伊特爾提前的收復西非據點的請求,並明確指出由澤蘭省和荷蘭省的海軍部負責安排艦隻、人員和武備。

  這種安排毫無疑問引起了一陣口水仗,因為這兩個省議員們覺得其他省份也有義務為此次出兵支付費用,這自然得到了上艾瑟爾、海爾德蘭、烏得勒支、弗里斯蘭等省議員們的無情拒絕。他們紛紛表示,荷蘭省與澤蘭省一慣趴在他們身上吸血,這時候多負擔一些是應該的,而這句欠打的話自然又得到了兩省議員的一致反擊,隨後又有親近奧蘭治家族的議員出來說風涼話,這又導致了剛才齊心的四個省議員的分裂,整個三級議會一連幾天內都陷入了昏天黑地的辯論與口水仗之中,效率低得令人髮指……

  三級議會渾渾噩噩的無序狀態,一直持續到了1664年1月8日鄭勇離開阿姆斯特丹這天,據一些消息靈通的商人後來說道,三級議會終於決定,由海軍上將魯伊特爾率領一支艦隊前往西非海域,負責收復被英國人佔去的據點,同時三級議會也授權魯伊特爾可以「適當懲戒」一下英國人,讓他們知道這次攻擊西印度公司的行為是多麼地惡劣。對了,此次出兵的軍費由荷蘭省與澤蘭省共同承擔,其中荷蘭省負擔67%,顯示了其一貫的「冤大頭」本色。

  當然了,心裡懼怕與英國佬全面開戰的三級議會的闊佬們,恐怕都沒有想到給海軍上將魯伊特爾的授權到底會發生什麼,整天忙於嘴皮子鬥爭的他們恐怕都不會想象到,一個真正的海上男兒的膽子到底有多大,以至於他敢帶著一支規模不大的艦隊去攻打此時英格蘭在加勒比海上最重要的據點巴巴多斯島——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依然嚇了英國人一跳,並間接促進了緊張局勢的升級。

  1664年2月初,抵達西地中海的鄭勇沒有在巴勒莫港登陸,而是直接去了比薩,一路訪問了帕爾馬、托斯卡納、米蘭等地,最後還抽空會見了一下來自盧卡的商人群體。與這些意大利商人們的會談,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愉快的,畢竟其中不少人與東岸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賺的錢也不在少數,因此最後基本上都算是賓主盡歡。不但加深了彼此關係,也吸引到了一些原本對東岸不甚瞭解的意大利商人的興趣,這些人明確表示願意去東岸考察考察,如果有機會的話也願意投資,鄭勇自然對此表示感謝。

  不經意間促成了多筆來自意大利地區的投資的鄭勇,一直到4月下旬才從裡窩那港登船離開,然後抵達了西西里島的巴勒莫港,與早就望穿秋水的葡萄牙佩德羅王子一行人,就兩國間遷延日久的議和問題進行新一輪的談判。

  或許是葡萄牙人也知道英荷兩國在西非爆發激烈衝突的事情——這幾乎是必然的——因此他們的臉色一個個看起來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打頭的佩德羅王子,這位阿方索陛下的親弟弟的臉色看起來就好似撲克牌一般,沒有任何表情,這或許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他此刻的心情。畢竟,一個很可能將與黃皮膚的異教徒簽訂「喪權辱國」協議的巨大黑鍋,就將砸到他頭上,這換了誰恐怕都開心不起來吧。

  來自多利亞家族的保羅倒是很熱心,他先是說了一番風花雪月的話活躍了一下談判桌上的氣氛,然後用不經意的話語提起了在之前的歷次談判中,由雙方確認的基本已無大的分歧的協議,即:東岸人提出的和平談判條款第六條、釋放戰爭期間被俘的雙方人員;第七條、葡萄牙人開放本國及海外殖民地市場給東岸商人,且給予和他國商人一樣的平等關稅,但必須經由葡萄牙國籍的商人過手一遍,即東岸人若想進入這些市場,必須尋找葡萄牙籍的代理商進行合作;第八條、允許東岸漁民到巴西近海海域捕魚;第九條、允許東岸商人及外交人員在葡萄牙王國及其海外領地上,自由信仰道教並參加其宗教活動,但未經葡萄牙人允許,東岸人不得擅自在其領地上傳教;第十條、曾有盜竊東岸蒸汽機技術劣質的阿爾梅達家族被罰賠款二十萬克魯扎多,以補償東岸人的經濟損失。

  以上這五條其實很久之前就已經確認了,這次談判開始之前,作為中間人的保羅.多利亞再度將其跳出來宣讀了一遍,待雙方談判代表都表示無異議予以確認後,他便請各方代表及隨員坐下來,開始商討前面五條。

  實話實說,其實這次發生在西非的交火時間給葡萄牙人的震動還是挺大的,原本他們依仗為大腿的姻親之國突然間居然為了黃金、象牙和奴隸,而和有「海上馬車伕」之稱的聯合省開戰了,這令里斯本上下都有些懵逼,這他娘滴的是什麼情況啊!前面還口口聲聲說將派遣陸軍到巴西幫我們防守巴伊亞和伯南布哥(確實也是派了一小部分,路上還被攔截了一部分……),結果現在你丫的居然和別人開片了,尼瑪那是聯合省啊,財大氣粗的大豪強啊,你怎麼這麼虎就上了呢?

  問題是你上去打誰我們不管啊,可你總得先幫小兄弟把屁股擦乾淨再說吧?要知道,我們現在可是和一個窮凶極惡的異教徒國家在打生打死呢,從遠東打到印度,從東非打到西非,然後又從南美打到葡萄牙,龐大的海外殖民帝國在東岸人的攻擊下搖搖欲墜,你怎麼就不先幫我們把事情擺平了再說呢?現在可好,你和別人攪和在一起了,看樣子短時間內也抽不出身來,那麼你讓我們怎麼辦?

  因此,可以想象,現在的葡萄牙人是何等地彷徨無助,原本一些在他們看來完全不可接受的條件,現在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容商榷了。而反觀東岸人這邊,鄭勇此時的心思其實只有一半是在談判會場上,他這會更加關注的,無疑是一切與英荷兩國之間可能爆發的戰爭相關的消息,因為這事對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一樣十分重要,其重要性甚至已經超過了此時大局已定的東、葡和平談判——東岸人,急需從第二次英荷戰爭中攫取利益啊!

  雙方之間的第N輪議和談判,就是在這樣一種或彷徨無助、或心不在焉的節奏下開始了,而或許是印證之前國際局勢的重大變化,葡萄牙王國的談判代表佩德羅王子一上來就給鄭勇一個不小的「驚喜」:在鄭勇照本宣科地念出了華夏東岸共和國對葡萄牙王國割讓領土的要求後,葡萄牙人「扭扭捏捏」地表示,巴西方面兩國的國境線可以向北推到塞古魯港一線,即從這裡往南是東岸領土,向北是巴西領土,這基本達到了本土給鄭勇的談判底線要求。

  考慮到葡萄牙人在巴西邊界問題已經是第三次讓步了,再讓的可能性顯然已經不大,因為那樣一來葡屬巴西首府所在的巴伊亞將軍區就也得被割給東岸人了,這顯然不可能!因此,在與他們來來回回地又磨了半天嘴皮子後,鄭勇故作不滿地對此輕輕放過,同意了葡萄牙人提出的以塞古魯港為界的提議,和談條款第一條,至此也塵埃落定。

  談完這條,下面依然是極為關鍵的有關佛得角群島的問題。對於這個海軍極為看重兵三番五次要求拿下的重要節點,鄭勇也不敢怠慢,打點起了十二分精神與他們周旋。其實談判到了今日,葡萄牙人再傻,對東岸的一些底線要求也是看得比較明白了,比如他們現在就很清楚東岸人是非要佛得角群島不可了,否則談判有可能再度破裂,這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萬分地不情願,這一次葡萄牙人終於願意就佛得角群島的地位問題進行商討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提都不願意提,態度轉變之大,由此可見一斑。於是,雙方談判代表就佛得角的地位問題又進行了足足半天時間的爭吵,一番脣槍舌劍之後,在晚餐開始之前,雙方終於就這個問題達成了一致,即佛得角群島總計十五個島嶼進行分治,其中包括聖安唐島、聖維森特島、聖尼古拉島、薩爾島等七個島嶼從此歸華夏東岸共和國管轄,包括聖地亞哥島、福古島、馬尤島、博阿維斯塔島、布拉瓦島等在內的另外八個島嶼仍歸葡萄牙王國管轄,等於是雙方各佔一半,各自妥協一步,勉強達成了一致——至此,和談條款第二條,東、葡雙方也已經達成一致了。

  至於有關安哥拉、澳門、莫桑比克等地的安排,其實早在去年的那次和平談判時,雙方就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總得來說雙方差別不大,因此,晚餐後雙方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對此達成了一致,即:葡萄牙王國割讓洛倫索馬貴司城及其附近領土(即東岸人的義成地區),其餘地區仍是葡萄牙王國領土;割讓剛果河南岸十里格的土地給庫爾蘭公國,兩國以此為界;澳門仍歸葡萄牙王國管轄——這三項有關土地的重新分配協議,基本使得和談條款的第三條也達成了一致,現在所剩下的,無非就是第四及第五條了,雙方一致約定,第二天(即5月10日)再行討論。

  一夜無話。

  1664年5月10日,葡萄牙、東岸雙方的談判代表再度坐到了多利亞家族的葡萄酒莊裡,就議和談判的最後兩條進行仔細商談,首先開始的是第四條,即有關巴西駐軍數量的問題。這一條其實去年的那次談判時,鄭勇本已放過,但最近在和本土來往了一些外交信件之後,他覺得有必要再拿出來敲打一下葡萄牙人,即東岸人雖然不介意你們在自己領土上修什麼堡壘、駐多少軍隊(駐得再多也沒東岸軍隊多,再說多了很可能也養不起……),但有一條,不能肆無忌憚地邀請大量對華夏東岸共和國懷有惡意的外國軍隊前來駐紮,如有,必須事先報備東岸方面並得到許可,不然東岸人保留一切自由行動之權利。

  葡萄牙人對東岸如此蠻橫自然是非常不滿意的,蓋因這條完全就是沒把葡萄牙王國擺在同等位置上看待,簡直就是把他們當做一個可以隨意叱喝的小朋友在對待,因此他們提出了嚴重的抗議。但鄭勇是何許人也,參與談判這麼多年,對於這些色厲內荏的歐洲貴族早就瞭解得比他們的親媽還清楚了,因此強硬表示堅決不讓步,有種你掀桌子再度中斷談判試試!

  作為居中調解的保羅.多利亞這個時候出場了,全程參與整個談判進程的他指出雙方談到今天非常不容易,他也很不希望談判在接近完成的時候功虧一簣,因此希望雙方都能冷靜對待此事,不要因為意氣之爭而對國家大局造成傷害。

  保羅.多利亞的這話,在東岸特使鄭勇聽起來還沒什麼,可在葡萄牙那邊的佩德羅王子聽來,這滋味可就複雜得多了。可不是麼,這話原本就是說過葡萄牙王國的人聽的啊,你們現在還有什麼呢?特茹河口的那些戰艦、武裝商船看著是不少,可有一艘敢開出港去與東岸人大戰麼?恐怕是沒有的吧!你們的陸軍聽起來威武不凡,連續打敗卡斯蒂利亞人的軍隊,且數量似乎也不少,可問題你們能遊過大海去找東岸人麻煩麼?恐怕也是不行的吧!

  那麼好了,既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到底還在堅持些什麼東西呢?可笑的體面麼?能當飯吃嗎?葡萄牙人如此捫心自問之下自然沒什麼可說的了,因此最終還是答應了東岸人提出的這條——至此,議和條款第四條(這部分內容有修改),也在東、葡雙方艱苦的來回談判之下,最終達成了一致。

  搞定這一條,那麼就只剩下最後的賠款一項了。在這個問題上,去年的那次談判中,葡萄牙人表示願意賠款一百萬克魯扎多,以補償東岸人的戰費(連同阿爾梅達家族二十萬克魯扎多的罰款一併轉交)。當時鄭勇沒答應,因為這遠遠沒有到達本土給予的二百萬克魯扎多的談判底線,更何況他最初喊出的是五百萬克魯扎多的天文數字,一下子降得太厲害了,這臉上也不好看,因此當時始終沒有談攏,後來談判也就隨之中斷了。

  而這次談判,或許是危機感加重的原因,葡萄牙人給出的誠意倒是蠻足的:佩德羅王子代表葡萄牙王國表示,願意給予華夏東岸共和國二百萬克魯扎多(注:銀克魯扎多)的賠款,以補償戰爭期間東岸人的各項損失。

  東岸人的談判特使鄭勇對此其實已經有些滿意了,心裡基本也認可了這個價位。但所謂談判麼,可不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葡萄牙人願意給二百萬克魯扎多,自己如果真的就一口答應了,那不成愣娃了麼!必須再侃侃價啊!

  於是乎,鄭勇和佩德羅王子二人又圍繞著戰爭賠款的具體金額,如同菜市場大媽一般進行了多次講價。無奈葡萄牙人的口袋也不富裕,更是欠了猶太銀行家們一屁股的債務,因此這個講價過程進行得比較艱難,一直到了中午時分,雙方才最終將戰爭賠款的金額定在了二百三十五萬克魯扎多的數字上,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尼瑪實在是太累了。

  而談判進程到了此處,基本上也是完成任務了。作為中間人的保羅.多利亞也不拖延,立刻著人用葡萄牙語、漢語和拉丁語書寫了三份和約——《巴勒莫和約》——三份和約會談三方各自留存一份,然後鄭勇、佩德羅王子和保羅.多利亞分別在三份和約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至於這些和約何時生效,那還得華夏東岸共和國和葡萄牙王國政府共同批准了才行,在此之間,雙方其實仍舊是處於戰爭狀態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事關未來的佈局

  與葡萄牙王國的和平談判順利結束,鄭勇也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場戰爭,從1660年年中開到,到1664年年中結束,整整進行了四年時間,而如果算上停戰命令傳達至前線的話,戰爭結束的時間可能將繼續延長。

  在這場烈度不甚大但卻波及半個地球的戰爭中,華夏東岸共和國共因戰鬥或疾病而死亡五千餘人(不含義勇軍、黑八旗等炮灰)、傷病三萬餘人次,看起來極為觸目驚心。而作為他們的對手,葡萄牙王國的統計數據就很難有個確切的數字了,但光是東岸人連續幾年炮擊其本部,殺傷、擄掠而走的就有大幾千人,更別提還有發生在陸地和海洋上的多場戰鬥,總死、傷、病的數字很可能是一個天文數字——這場持續了四年之久的戰爭已極大削弱了葡萄牙王國本就不厚的家底,作為航海先驅積攢下來的家底至此揮霍了大半,欠了銀行家們一屁股債的葡萄牙王室,如果不想賴賬破產(這意味著以後舉債時的利率將會極高)的話,那麼他們除了出賣海外殖民地的商業利益,也就只有國內徵稅一途了,這無疑將繼續加重葡萄牙人民的苦難,但這又與東岸人何干?

  總計二百五十五萬克魯扎多(含阿爾梅達家族的罰款,約合244.6萬東岸銀元)的賠款將在未來幾個月內,通過拉普拉塔銀行陸續劃撥到東岸人的賬上。這筆錢,與東岸海軍印度之行搶到的數十萬克魯扎多一起,將主要用於歸還未來數年內將要面臨的龐大的到期債務本息——當然在此之前,這筆錢可以先拿來用於在國外採購各類物資和招募人員,以支援國內的建設,反正到時候政府再從財政預算中撥錢還債即可。

  得了一大筆賠款,佔了一大片土地,提高了一大截國際地位,東岸人主動發起的這場戰爭,總得來說其實並不能說虧。或許因為軍費及撫卹金的重大開支而在經濟上有所虧損,但這些錢基本都留在了國內——正所謂肉爛在了鍋裡是也——對於未來的經濟發展,其負面影響並不大。

  而作為被東岸人不情不願地強拉進這場戰爭的庫爾蘭公國,如今在塵埃落定之後,其心情恐怕也是非常之複雜的。其中,竊喜和擔憂應該是各自對半分吧,首先戰爭打贏了,而且對上的還是一個曾經聞名遐邇的航海先驅,這無疑極大提升了庫爾蘭人的自信心和國際地位;另外,這次與東岸這個異教徒國家一起對天主教國家葡萄牙(庫爾蘭公國也信奉天主教)宣戰,這在舊大陸很多人看來總是不美的,庫爾蘭人也害怕被人打上另類的標簽——雖然法蘭西也和奧斯曼人攪和來攪和去,但人家是2300萬人口的大國、強國,庫爾蘭人口不足其百分之一,不說別的,德意志地區一些邦國領主若是出於宗教感情攻打庫爾蘭的話,也足以將其滅了,因此庫爾蘭人現在極為低調,一點沒有戰勝國應有的威勢。

  這種矛盾的心態,鄭勇從弗雷德裡克王子一進門就看出來了。這個年輕的公國繼承人之前曾經乘坐「米陶」號戰艦去過一次新庫爾蘭,隨後甚至還抽空去東方港、青島港等「大城市」參觀了下,回來後深受震動。但無論如何,他總是個篤信天主教的年輕人,雖然對於與東岸人一起賺錢並不排斥,但與異教徒一起欺負同為天主教國家的葡萄牙,他心裡總是有那麼一絲負疚感的,更何況東岸人並沒有在這次談判中為庫爾蘭公國爭取到足夠的利益。

  是的,或許這也是庫爾蘭人悶悶不樂的重要原因之一,原本他們以為庫爾蘭公國在這次戰爭中也能獲取一些金錢上的賠償呢(這個時候就不提對葡萄牙人的負疚感了,正所謂賤人就是矯情),以補貼公國近年來有些困難的財政。可誰成想,東岸人的談判特使鄭勇先生不知道怎麼搞的,自己從葡萄牙人那裡榨取了二百多萬克魯扎多的鉅額賠款,但庫爾蘭公國卻沒能從中得到哪怕一馬拉維迪的補償,這令他們大為失望,心中直覺得東岸人一定是犧牲了庫爾蘭的利益(比如賠款),轉而換取了葡萄牙人在其他方面的讓步。

  這種認識讓弗雷德裡克王子一直悶悶不樂,直到見到鄭勇時臉上才勉強堆出了一點笑容,這讓鄭某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很遺憾,弗雷德裡克王子,這次的和平談判未能給貴國爭取的合理的戰爭賠款,雖然我們極力要求,但葡萄牙人總是不允,最後只同意將剛果河以南十里格以內的土地全割讓給貴國(這種私自劃分殖民地的行為置剛果王國於何地……),等於是讓貴國全取整個剛果河流域了,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弗雷德裡克王子聞言抽了抽嘴角,年輕的他還不善於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只聽他用無奈的語氣說道:「能夠與貴國站起一起進行戰鬥,我們已經非常滿足了,因為這意味著我們兩國的感情加深到了更高的層次,當然如果貴國政府在下一次願意與我們更多地分享戰爭的利益,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這話時,王子本人心裡也在不斷地腹誹,新庫爾蘭的休伊特.德.貝弗倫總督為了應付與葡萄牙人的這場戰爭,派出了一支規模不小的火槍手部隊進攻安哥拉,且一待就是兩年時間。在這兩年時間內,庫爾蘭人不但有戰損(但不是很多),還有大量的因病減員,蓋因安哥拉那地方的環境實在是太過於惡劣了,不但有瘧疾威脅著人們的健康,其他殺傷力極強的熱帶疾病也不在少數,搞得庫爾蘭因病減員超過了一千——東岸人的陸軍第一混成營當時見勢不妙甚至提前撤回了河中縣進行休整,而讓黑八旗炮灰過來頂缸——貝弗倫總督和弗雷德裡克王子在看到這個數字時,其內心一定是崩潰的。

  但損失如此之大,得到的收益卻小得可憐,除東岸人承諾幫助雅各布港修建上下水管道及汙水處理設施(這在熱帶地區極為重要)外,就只有戰後葡萄牙人割讓的所謂剛果河以南十里格以內的土地了。這算什麼賠償?庫爾蘭人有些失望,不過是一些蠻荒之地罷了,不值一提,其價值甚至還不如那些上下水之類的衛生設施。

  「說得很精彩,弗雷德裡克王子。」鄭勇聞言立刻讚許地說道:「是的,沒錯,華夏東岸共和國與庫爾蘭公國近些年已結下了較為深厚的友誼。這種友誼經過這次與葡萄牙人的戰爭後得到了極大的強化,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經得起考驗了,弗雷德裡克,庫爾蘭與東岸,應該繼續這樣走下去。」

  弗雷德裡克王子聞言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無法否認新庫爾蘭已越來越依靠東岸人這個事實,他也無法睜著眼睛說瞎話認為溫道、米陶等城市戰後的迅速恢復與海外貿易沒有關係,但這並不代表庫爾蘭人就是東岸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走狗了,這不可能。

  鄭勇對庫爾蘭人此刻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因此在稍微斟酌了下語氣後,他便說道:「弗雷德裡克王子,庫爾蘭公國在這次戰爭中的努力有目共睹,而東岸人也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朋友。對於貴國在戰爭期間的一些損失,我們也會酌情予以補償……」

  說到這裡,鄭勇讓隨從們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多是他草擬的給予庫爾蘭人的一些幫助:比如兩筆總計不超過十五萬元的低息貸款,比如幫助他們把公爵鎮的上下水設施也修建起來(技術指導費用從貸款中扣除),比如給予庫爾蘭公國三十個留學東岸的名額,再比如增加三分之一的出口新庫爾蘭的各類藥品配額等等。

  這些條件,是鄭勇精心設計,覺得都是對新庫爾蘭極為重要,且庫爾蘭人完全無法拒絕的,也算是東岸人對他們未能獲得戰爭賠款(東岸人通過這一條使得葡萄牙人放棄了對聖安唐島的主權)的變相補償,應該能夠令他們滿意了——值得一提的是,東岸人給予庫爾蘭公國三十個留學東岸的名額(學費由東岸承擔,主要學習一些粗淺經濟、管理、金融和外語知識,比西歐主流的課程略微先進一點,但也有限),這似乎意味著華夏東岸共和國對外政策的一個重大轉變,即他們試圖開始從各個方面來發揮自己的影響力。

  庫爾蘭人是波羅的海的窮國、落後國,上流社會通行德語,有一定的文化,但從中下層開始,包括許多貴族在內的人文化水平就極為低劣了,這也導致了他們殖民地管理的粗獷和低效,要不然當初他們也不會對被東岸流放過去的葡萄牙籍文化人趨之若鶩了,實在是人才匱乏啊。那麼現在好了,素來以技術先進、體制完善、知識領先著稱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已向你們敞開大門,願意提供三十個免費的留學名額,進入青島財會學校、大魚河干部進修學校、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等機構進行學習,那麼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趕緊過來啊,機會難得,錯過了下次可就不定有這種好事了!

  弗雷德裡克王子對這事果然很看重,蓋因之前包括他和貝弗倫總督在內的多位新庫爾蘭的頭面人物,就已經接受了東岸人就種植園管理制度方面的培訓了,後來發現效果極佳,逐步施行後奴隸們工作效率也有所提高,這讓眾人極為滿意。這次東岸人居然給出了三十個更高級的留學名額,這不由得令弗雷德裡克王子有些驚喜,之前的些許不快也淡了許多,果然利益才是最好的黏合劑啊!

  當然了,庫爾蘭人覺得將貴族或商人子弟派去東岸留學大有裨益,但東岸人何嘗又不認為這是一件大好事呢?畢竟,在這些庫爾蘭留學生學習期間,通過各種潛移默化的影響,衝擊、重塑他們的三觀,加深他們對東岸的好感,乃至隱晦地宣傳一些共和思想,都是題中應有之意。而且今後這種所謂的「留學獎勵」也要不斷地開展下去,當這些人在新庫爾蘭形成了一個較為龐大的留學歸國群體時——這些人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統治階層的一員——未來庫爾蘭如何不敢說,新庫爾蘭一定是越來越難脫離東岸人的掌控了,這無疑是極為符合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利益的。

  送走了弗雷德裡克王子後——他即將乘船前往熱那*亞,商討一些菸草生意——鄭勇又與聞訊趕來的一些意大利商人們聊了起來。從一開始就對這場戰爭較為關注的意大利地區的商人們,在靜靜地等待了幾個月後,現在終於忍耐不住了,打算擇機進入東岸這個越來越令人無法忽視的投資窪地,以在未來收穫穩定的利潤。

  鄭勇對這些人自然是極為客氣了,他大方地邀請這些手頭有餘錢但卻無處投資的商人們,不妨去東岸走一走、看一看,然後再與熱那*亞非洲公司、三角洲公司以及聖喬治商行的股東們瞭解瞭解,然後再決定是否投資。

  而對於那些已在東岸有大筆投資(多數在新華夏島)的人,鄭勇與他們的話題則要深入許多。比如他建議這些人可以適時組建一個大型糖業辛迪加聯合企業,與英格蘭、聯合省的商人們在地中海進行競爭。這些商人橫跨薩伏伊、熱那*亞、米蘭、盧卡、帕爾馬、托斯卡納等大小邦國,至少在西地中海這一片的勢力不容小視,以前他們的力量比較鬆散,但現在橫空出世熱那*亞非洲公司和三角洲公司將他們從某種程度上團結起來了,話語權和資本實力都大大增強,已經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向聯合省和英格蘭的商人叫板了。

  專門銷售新華夏熱帶特產的辛迪加企業實力的增強,對東岸人來說,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趁著英荷兩國即將撕逼的大好時機,趁機搶下大片的份額,改變地中海——至少是西地中海——的蔗糖銷售格局,原本也就是鄭勇綢繆了多年的計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遺產密約

  5月底的巴拉多利德已經漸漸有些暖意了。

  藉著這難得的好天氣,腓力四世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他的身體已經非常頹朽了,各種身體上的疾病折磨著他,使得他無一日不想徹底結束這最後一段痛苦的人生——他已經感覺到,離蒙主感召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但他不敢,他不敢在這個時候丟下這個龐大的帝國,然後任由四處的惡狼盯著西班牙這塊大肥肉,年幼的卡洛斯支撐不起這個正逐漸墜入深淵的國家,尤其是在他的姐夫路易十四虎視眈眈的情況下。

  自己的這個女婿實在是太過於鋒芒畢露了,而且對領土非常貪求,這尤其令腓力四世感到恐懼。1661年,這位被整個巴黎傳頌的君主趕走了洛林的查理四世,將其堂而皇之地佔了下來,而在此之前,他一度將洛林歸還給了西班牙(但拆毀了南錫要塞,並禁止洛林公爵擁有軍隊),但結婚後又收回了。

  老實說,自己的長女嫁給路易十四其實是很不應該的,她原本是奧地利的利奧波德的妻子,但誰讓西班牙在戰場上失敗了呢?戰敗自然就要有戰敗的覺悟,於是腓力四世將女兒嫁到了巴黎,以換取包括聖奧梅爾、伊普雷、梅嫩、奧德納德等城市及其他一些要塞的回過——這些原本都是已被法國軍隊佔領了的。

  但女兒嫁過去了,兩國間的一些首尾卻未必都料理乾淨了。比如,法國人就對腓力四世未能將弗朗什孔泰、南尼德蘭到巴黎作為公主的嫁妝而大為懊惱,更何況西班牙人也從沒支付清楚總計五十萬金埃居的嫁妝(這同時也是一種變相賠款),於是法國人憤怒了,他們滿心想要從西班牙人那裡得到點什麼。

  西班牙宮廷上下對此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他們極力避免給法蘭西人以任何藉口,比如向東岸人出售土地及巴拉那河的航運權,就是為了給特蕾莎公主的嫁妝籌集資金,因為當時卡洛斯王子尚未出生。但好在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1661年,腓力四世陛下與他妹夫的女兒、西班牙安娜.瑪麗造人成功,未來註定將繼承西班牙一切的卡洛斯王子出生了。按照繼承傳統,這位如今才三歲的王子擁有哈布斯堡王室西班牙分支的優先繼承權,因此西班牙人心安理得地停止支付對法蘭西的戰爭賠款——或者說特蕾莎公主的嫁妝——因為看起來似乎已經沒必要了。

  當然了,光一個卡洛斯王子的存在可能仍然不保險,蓋因哈布斯堡王室變態的近親婚姻使得每一位王室成員或多或少都帶有一些遺傳疾病,他們的身體往往非常脆弱,大部分孩子是註定活不到成年的。因此,出於這種擔心,在西班牙朝野內外的一致期盼下,腓力四世與他的外甥女之間又開始了「努力造人」,只可惜出於命運的捉弄,安娜.瑪麗王后不幸流產了,而此時腓力四世的身體也開始了衰敗,別說造人了,連做些別的都困難,因此,西班牙王室的寄託就全在了年幼的卡洛斯王子身上——如今,他的存活與否是歐洲和平的保障。

  「巴爾博亞,當年加斯帕爾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向我侃侃而談王國在尼德蘭和德意志地區的政策,他當時是多麼地意氣風發啊……」腓力四世在宮廷侍從的攙扶下坐在花園裡,看著滿園美麗的鮮花,再想想自己日漸衰敗的身體以及江河日下的國勢,他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了下來:「但後來一切都被搞砸了,不知道為什麼全搞砸了,我不恨加斯帕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我的授意,但他得罪了太多人,也知道太多的祕密,所以他只能死。但國家總需要有人出來做事,巴爾博亞,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年紀已經頗為不小的巴爾博亞書記官聞言沉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尊貴的陛下,我萬分理解您和奧利瓦雷斯伯公爵為這個國家所作出的一切……」

  說完這番話,兩人之間便是一陣難言的沉默。

  「好吧,不談這個問題了。」回憶完了過往歲月的腓力四世,轉而問起了一個今天的主題:「東岸人的實力怎麼樣?」

  「很強。」巴爾博亞書記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通過與葡萄牙人的這次戰爭,他們的海軍無疑獲得了巨大的榮譽,這是一支裝備精良、訓練良好、經驗豐富的艦隊,甚至就連聯合省及英格蘭想要打敗他們的話,也只能憑藉數量優勢。光就這一點,就值得我們拉攏和下注,陛下,這勝算很高。」

  「什麼樣的條件才能拉攏到他們?」腓力四世在男侍的幫助下喝了口水,然後問道:「土地、財富還是榮譽?」

  「榮譽是無法授予的,我的陛下,除非他們全國上下都受洗成為主的信徒,雖然我萬分樂意看到這一天的到來,但這希望真的很小。」巴爾博亞書記官說道:「財富也不是他們一直追求的東西,畢竟他們自己賺取財富的能力就很強。」

  說到這裡,腓力四世也輕輕點了點頭。是啊,現在西班牙、那不勒斯、西西里等市場上充斥了大量的東岸貨,都是那些熱那*亞商人們通過種種渠道搞出來的,且銷售的情況非常良好,尤其是各種紡織品。

  這些東岸商品的湧入其原因是極為複雜的,其中既有熱那*亞商人的因素,也有西班牙王室縱容的結果,這使得大量的法國工業品被擋在了比利牛斯山之外,雖然並不能使得西班牙王室得到什麼利益,但至少使得法國佬的商業利益受到了損失,這便足夠了。西班牙王國現在最警惕的,永遠只有法蘭西一家,因為只有這個國家始終對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等地覬覦不已。

  「那麼就只有土地才能讓這些異教徒們滿足了?」腓力四世神色平靜地自問自答道:「他們現在謀劃著我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即河間地區),眼睛可能還盯著巴拉圭和拉普拉塔,或許還有智利。呵呵,真是一群貪婪的人呢,異教徒總是如此!但這些地區,在東岸人看來重要無比,可在我看來,又怎麼能比得上南尼德蘭和弗朗什孔泰呢?王國的根基還是在舊大陸,這毋庸置疑,東岸人想要,那就給他們好了,只要他們能讓西班牙擁有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以及至關重要的伊比利亞。」

  巴爾博亞書記官聞言再次沉默。菲利普國王這是為身後事做準備了啊,多災多難的西班牙王國,在失去腓力四世之後,必將會迎來一段動盪期。而到了那時候,作為老國王女婿的路易十四,又怎麼可能不跳出來爭奪西班牙王國龐大的遺產呢?早就被他們覬覦很多年的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洛林地區也要名正言順地劃入法蘭西王國治下,斯特拉斯堡最好也要吞下,面對咄咄逼人的法國軍隊,西班牙人還有什麼招數呢?也就只有多多尋找盟友一途了!

  聯合省、英格蘭這兩個歐洲主要國家是西班牙應該極力爭取的,另外,如果能再聯絡上東岸人,請求他們幫助對付法蘭西人的話,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主意。雖然法國從整體來說是個大陸國家,但他們在海外也是有殖民地的,比如新華夏島東南部、比如圭亞那、比如加勒比島嶼、比如法屬北美等地,都是可以攻擊的對象,如果一一敲掉的話,法國佬絕對要痛徹心扉了。此外,法國人也是有海外貿易的,無論是在東南亞、加勒比還是西非,法國商人的船隻都不鮮見,那麼這又是一個發揮東岸人海軍優勢的大好機會。

  總的來說,舊大陸的聯合省、英格蘭需要拉攏,新大陸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同樣需要拉攏,因為這都是能給法蘭西人帶來切切實實傷害的國家。只要能保住南尼德蘭等地,區區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又算的了什麼;只要能讓法國人駐兵比利牛斯山之外,就是在加勒比海中送東岸人一個島嶼又如何;只要能讓西班牙龐大的領土永歸哈布斯堡王室——最好是小卡洛斯及其直系後裔——統治,那麼就算將拉普拉塔送給東岸人坐酬勞又如何?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小卡洛斯王子一旦未能順利活到成年或者被路易十四趕下王位,那麼哈布斯堡王室的西班牙分支也將黯然結束在這裡的統治,這樣一來,那些土地指不定就便宜了別人了,比如維也納的親戚麼,比如法蘭西的波旁王室等等。那麼,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與東岸人簽訂一份祕密協議,以土地作為酬勞,使其在可能爆發的西法戰爭中始終站在哈布斯堡這一邊,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我們家族都要下臺了,我還考慮那麼多事關西班牙王國未來的事情做什麼?

  「巴爾博亞,替我去一趟巴勒莫,見一見那個東岸人的全權特使,與他祕密商談一番這些事情,如果他不在那裡,那就去阿姆斯特丹找他。」喝了男侍遞過來的一杯蜂蜜水後,腓力四世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只聽他繼續說道:「巴爾博亞,後面你最好再去一次新大陸——不,不是最好,是必須——你必須要去一次新大陸,與東岸人達成一些協議,一些保障西班牙領土完整及哈布斯堡王室對西班牙統治的協議,酬勞就是東岸人夢寐以求的土地。巴爾博亞,你必須與他們簽訂一些形諸文字的協議,但這些協議只能是密約,一段時間內不能公之於眾,你明白嗎?」

  「尊貴的陛下,我完全明瞭了您的苦心。」巴爾博亞起身鞠躬道,「沒有人願意看到南尼德蘭被法蘭西人奪去,更沒有人願意波旁王室有任何一絲入主法蘭西的可能。我將為此前往南方新大陸,與東岸人進行密約談判,當然,我會盡量為西班牙王國爭取利益,以免大量土地被併入東岸這個異教徒國家,因為我同樣對他們沒有太多的好感,他們和法蘭西王國一樣,都是一頭餓狼,區別只在於我們不需要拿南尼德蘭甚至伊比利亞餵飽它罷了。」

  「況且,東岸人的軍工生產能力很強,國家財政也比較健康,未來一旦發生什麼戰爭,如果有他們加入,這個對付法蘭西的同盟的實力也會更強大一些。」巴爾博亞又補充說道。不經意間,華夏東岸共和國竟然已經成了歐洲主要大國君主們推演局勢的重要變量,這個離歐洲極遠但卻又無時無刻不攙和在歐洲局勢裡的國家,簡直就是謎一般的存在。曾幾何時,他們的特使在巴黎徘徊多日得不到接待,在馬德里和巴拉多利德不得其門而入,在阿姆斯特丹也屢遭人鄙視和刁難,但現在誰還敢這麼做?

  聯合省與他們是準盟友,英格蘭也不敢驟然與他們翻臉,法蘭西雖然傲嬌但卻也不得不多看這個國家兩眼,因為在新華夏島路易十四也被東岸人搞得很狼狽——這個國家,真的已經成長為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國、強國了,已經有資格上桌分享饕餮世界盛宴了,而西班牙王國卻在逐漸失去這個資格,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你明白我的擔憂就好,巴爾博亞。」腓力四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而在巴爾博亞走後,他的另兩位寵臣也即將進入到這個房間接受國王的訓示,隨後他們將前往倫敦,加強與英國人的聯繫。

  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因為柯爾貝爾天才的財政能力,使得路易十四輕鬆買下了敦刻爾克及馬迪克(花費500萬利佛爾),隨後徵調了三萬軍隊進入該地區進行防禦,並在要塞和城市之間修建了一個可停泊三十餘艘戰艦的船塢,這樣使得敦刻爾克成了一個海陸兩方面的要塞。這事在倫敦引起了軒然大波,國會議員們紛紛質問國王為何將這兩地賣掉(其實主要是因為國王太窮了……),並使得英格蘭從此可能遭受法蘭西的海上威脅。因此,在這個時候前往倫敦遊說,一定能夠找到更多的同盟者——對付法蘭西,還是得多拉攏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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