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1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里約(五)

  「本國政府對各位投(狗)資(大)者(戶)們的到來,是持熱烈的歡迎態度的。」在順化城內的一場歡迎晚宴上,周亞夫中尉如是說道:「過去,我們合作愉快;未來,希望我們能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再創更大的輝煌。」

  說完祝酒辭後,他便告一聲罪,然後走進了後面一個房間內,與早在此等候多時的馬里奧進行會面。這裡比較清靜,適合談一些比較私密的話題,比如關於這些投資者的內情。

  「我現在又有新想法了。」看見周亞夫中尉進門後,馬里奧便端起手裡香氣撲鼻的咖啡杯,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聽說你們嘗試著在新華夏島東南部的山區種植咖啡,那裡的氣候應該很適合吧?」

  「是很適合,但僅限於阿拉比卡咖啡豆。」周亞夫看見馬里奧在喝咖啡,乾脆也讓勤務兵給自己端上來了一杯新華夏歸化島(即聖瑪麗島)出產的羅布斯塔咖啡,一邊聞著香氣,一邊說道:「那裡無論是氣候還是土壤,都非常適合種咖啡,可惜法國人不是這塊料,他們荒廢了那個好地方,當然他們現在很可能也沒什麼機會糾正自己的錯誤了,因為法國佬在新華夏島的處境相當不妙啊。」

  「會將法國人趕出新華夏島嗎?我想聽實話,年輕人。」馬里奧看著周亞夫,問道。

  「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自然是希望法國佬被趕出去的,然後由我們痛痛快快地接收那塊地盤。這樣一來,整個新華夏島大部分的海岸便被控制在自己手裡了,除了安通吉爾灣一帶以外。」周亞夫中尉斟酌著語句說道:「在擊敗法國人之後,我們的政府肯定會考慮征服島嶼的其他沿海地區,並最終將內陸高原包圍起來的。屆時,一定會有很多的投資機會,如今您真的想投資咖啡種植園的話,那麼到那時可以去碰碰運氣。相信憑您這麼多年在東岸經營下來的關係和人脈,這一定不是問題。」

  「很好,年輕人,聽說你下個星期要回一次首都?代我向你的父親問候一下,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馬里奧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立刻笑眯眯地說道:「聽說你還沒結婚?怎麼,不考慮下我們意大利的姑娘麼?三角洲公司的科西莫王子有個堂妹,是美第奇家族的一朵嬌豔的花兒呢,有興趣麼?」

  「不,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周亞夫有些靦腆地說道,但婉拒的態度卻很明顯。開什麼玩笑呢!作為東岸陸軍系統傑出的——好吧,這個有待商榷——青年將領,周亞夫自是不願自毀前程與那個什麼科西莫王子的堂妹結婚,那沒有意義,相反會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可憐自己當初甘冒奇險加入波俄戰爭戰地參觀團,回來後又在一線打生打死,可不想軍中的前程就這麼毀了。再說了,那個什麼美第奇家族的女人,長什麼樣還不知道,老子至於就這樣把自個賣了麼,那得有多賤啊,又不是混不下去,因此他非常果斷地拒絕了馬里奧的提議(或許是調笑?)。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就不為難你了。」馬里奧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然後正色說道:「不過托斯卡納公國的科西莫王子你們應該加重投資了,事實上這次隨我來考察的塞爾吉奧.里維拉先生既是一名精明的商人,同時也是科西莫王子的代表,他們都對里約熱內盧的投資環境非常關心。如果這裡能夠比得上新華夏島七八成的條件的話,我想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在此投資甘蔗種植園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話說這個科西莫王子是托斯卡納公國費迪南大公的長子,剛剛結婚沒兩年的他現在是托斯卡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謂是炙手可熱。他與東岸人的「緣分」起於多年前成立的三角州公司,他在裡面佔有約五分之一的股份,投資了320萬銀行里拉,手筆不可謂不大。而在這家主營甘蔗種植園的企業近些年穩步收穫利潤後,科西莫王子的興趣漸漸也被溝了起來,在與自己的財務顧問商討後,他覺得東岸這個國家貌似很有投資前景,雖然美第奇家族目前的投資重心始終在巴黎、里昂和波爾多,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挪出一部分資金,投到新大陸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去,搞不好未來就可以收穫不小的利潤呢?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因此,在嚐到新華夏島甘蔗種植園的甜頭後,哪怕王子本人尚未全部收回各項投資成本,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安排了一位可靠的商人——塞爾吉奧.里維拉——代表自己前往被東岸佔領的里約熱內盧,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機會。科西莫王子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只要里約熱內盧那邊的條件不是實在太差,那麼就不妨投資一些產業,畢竟那裡離歐洲要近許多,運輸成本也會降低很多,也更方便派人過去照看。

  馬里奧.多利亞此時提醒東岸人注意科西莫王子乃至美第奇家族的投資動向,其實是有多重考慮的。其一,他們是為了自己家族乃至熱那*亞共和國考慮:意大利中北部地區歷史來是熱那*亞人的傳統市場,影響力頗深,雖然跟美第奇家族這個以金融銀行起家的家族頗有些競爭的意味,但並不是說他們從來沒有過合作,更何況在糧食匱乏的年代,可以說是西西里及意大利中北部地區的小麥養活了整個熱那*亞共和國,因此對熱那*亞人來說無論加強與這個地區的聯繫都不為過,而加強聯繫最好的方式無疑是一起做生意、一起賺錢了,畢竟利益的捆綁才是最牢靠的。

  其二,東岸商品這些年來在裡窩那港的銷量雖然還可以,但增長率遠沒有在勃蘭登堡—普魯士(荷蘭人割讓的利益)、立窩尼亞及俄羅斯迅速,佛羅倫薩商站近些年雖然已經擺脫了微利甚至虧損的境地,但要說掙了什麼大錢仍然是扯淡,因此這會如果能搭上科西莫王子的線,趁機加深聯繫,那麼未來未必不能使得東岸貨物大舉進入托斯卡納公國的市場,並進而延伸到周邊的意大利中部各城邦,那裡歷來人口稠密,真要說起來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市場呢。因此,綜合了以上兩點,才有了馬里奧剛才的那番話——當然作為東岸商品的大代理商,多利亞家族一定也能從中獲取不小的利益,不過這就不用說出來了,大家心照不宣就是。

  更何況,雖然科西莫王子娶了法王路易十四的堂妹露易絲,但美第奇家族在法蘭西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倒是真的,連帶著跟著他們同進退的部分盧卡、帕爾馬、米蘭等地的商人也頗受影響,里昂、波爾多、巴黎等地曾經到處都是意大利商人近些年來也減少了很多,其中一部分攜帶資金和人才去了阿姆斯特丹,另外一部分則返回了意大利,正在尋找新的投資機會。這些商人群體的能量,真要說起來,其實是相當不小的,要不然當年他們也不會通過向法王路易十三放貸而攫取了法國這個龐大市場的相當一部分商業利益了。

  東岸人如果能把這部分資金和人才吸引過來,那麼國內及海外殖民地那大片大片荒蕪的土地可就能找到「冤大頭」來開發了,這對於國家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對於國家實力的快速增長也是毋庸置疑的。周亞夫琢磨著馬里奧的意思,大概是東岸現在的實力,已經足以和美第奇家族這個層次的政商團體打交道了,因此雙方可以考慮加大合作力度——而且,如果操作得好的話,再捆綁一些盧卡、帕爾馬、米蘭乃至薩伏伊、熱那*亞的商人群體,那麼意大利中北部地區未來數十年的政治格局很可能也要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們當然歡迎美第奇家族前來投資,正如我們歡迎所有的正經商人一樣,東岸是開放的,並沒有對哪個國家或哪個教派的人設限。科西莫王子想來順化地區投資,那很好,我們歡迎,並願意為他解決一切後顧之憂,尤其是一些安全方面的困擾。要知道,我們這裡的投資環境可比加勒比海島嶼好太多了,那些地方三天兩頭被海盜光顧,一些島嶼還在各個國家之間頻繁易手,貴族或壟斷商人往往也對看中的種植園巧取豪奪,總之是一片烏煙瘴氣,遠遠無法與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這麼優越的投資環境相比。關於這一點,我想科西莫王子已經從三角洲公司良好的經營狀況中得到啟發了。」周亞夫中尉先是自吹自擂了一通(當然說的也多半是事實),然後又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會優先注意那位里維拉先生,謝謝您的好意,華夏東岸共和國上下會記住多利亞家族的友誼的。」

  兩人接下來又交談了一個多小時,不過卻都不是些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了,無非是關於奧斯曼及克里米亞汗國穀物市場的商務問題,周亞夫對這些事情不甚了了,因此雙方只淺嘗輒止地隨意聊了聊,然後便宣告結束了。

  第二天開始,這個規模頗為不小的意大利投資考察團在東岸人的陪同下,首先考察了順化港郊區的一些榨糖作坊。這些多半是葡萄牙人遺留下來的產業,單個作坊的規模也不大(因為在葡萄牙時代里約熱內盧的甘蔗產業很小),在聽說東岸人將對這些作坊進行整合、技改,新上馬一條大型蔗糖精煉生產線之後,包括塞爾吉奧.里維拉在內的意大利商人們都非常滿意。在這個年代,東岸人就是技術先進的代名詞,他們說要搞新生產線,那麼這就一定是很高大上的東西,而有了這條先進的蔗糖精煉生產線,想必對每個人最終的利潤都有提高。

  而恰逢這時,深入內陸地區進行治安戰役的佑國*軍也從前線不斷傳來好消息,即今天擊破某個部落,明天收編哪個村莊等等,再加上一隊隊從森林深處被強制前來出來的圖皮印第安人,這已經非常足以說明東岸人對周邊地區的統治力度了。這些印第安人,應該早晚都會被剿滅,種植園的安全應該是無憂的——當然了,在這些意大利佬們看來,東岸人將捕獲的印第安人先送到建築工地上幹活,然後再將他們發配到海外殖民地定居,實在是太浪費了(這個過程中死亡率極高,說十不存一肯定是誇張的,但真實情況比這也好不到哪去),還不如將他們全部僅僅束縛在土地上,以供各大種植園所需。只不過這似乎是東岸人的內政,他們這些外來人也無權置喙,只是覺得可惜罷了。

  整個八月份便在意大利投資者仔細的考察、商談中渡過了,1663年9月1日,結束了考察的意大利商人們覺得非常滿意,紛紛表示打算在順化港及其周邊地區投資甘蔗種植園(同時還有少量人打算嘗試性地種植一些肉桂和胡椒),並希望此事儘快得到實施。周亞夫中尉聞言悄悄鬆了一口氣,自己任內最後一件大事終於完成了,下面應該就會有政務院系統的文官來接手這邊的工作了吧,自己也終於可以放心回到陸軍系統了。

  9月3日,包括里維拉和多利亞在內的全部意大利投資者們,搭乘一艘從北方聖埃斯皮裡圖將軍區返回的商船,前往南方的東方港而去。下面他們將移師著名的東方賓館,在那裡與華夏東岸共和國政務院的官員們詳細商談投資的細節——現在原則上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基本就只剩一些細節了,可以想見,在未來這些種植園都逐步有產出後,東岸與意大利地區的聯繫將變得更加緊密,影響力也遠較過去為強,而這其實都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里約(六)

  九月下旬的里約熱內盧已經逐漸變得熾熱了起來。

  科內利斯.比克爾在貿易部司長白玉堂的陪同下,來到了正處於緊張的修繕、擴建工作中的順化港,搭載他們的是一艘海軍護衛炮艦,在撂下他們這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員後,這艘擁有二十多門長短火炮的戰艦又再度揚帆起航,趁著難得的東南風,直朝巴西東北部近海駛去。它要去那裡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膽子奇大的貨色,敢在東岸海軍封鎖得這麼嚴密的情況下,還敢來捋鬍鬚。

  好吧,其實還是有人敢來的。東岸人最近已經攔截了不少來自英、法等國的商船了,大部分都是在聖薩爾瓦多灣以外被攔截住的,有時候白玉堂都覺得這些人太笨,累西腓、聖薩爾瓦多等大港一定是被嚴密監視的,要走私也得去一些小港口啊,你這麼大搖大擺地開過來,還是白天,你當東岸海軍是瞎子麼!

  對於這些被攔截的商船,東岸原先的政策是強制收購船上的物品,然後讓其速速滾蛋,當時那些英國商船就是如此。不過到了現在,海軍對這些商船的政策一律是驅逐,使得這些船長或商人咬牙切齒的同時只能要麼尋機到小港口出貨,要麼乾脆運到別的地方(比如新庫爾蘭或東岸)銷售,甚至海軍還在無人撞見的大海上擊沉過某兩艘英法商船的,可謂是囂張得可以。要知道,當年英荷海戰,東岸的船隻運載大量商品大搖大擺地開進聯合省,英國戰艦可是放行沒有攔截的,東岸人如今這麼做,其實已經相當過分了,不過誰在乎呢,有本事你跑南美來咬我啊!

  白玉堂與科內利斯下了碼頭後,立刻向城內而去,在聞知周亞夫中尉已去內陸森林親自督戰剿匪後,白玉堂有些無奈,只能和科內利斯二人在原葡萄牙某官署內住了下來,然後派人去尋周亞夫。

  「比克爾先生,西印度公司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貴國自從被迫放棄累西腓、奧林達等地後,這片海域就很少能夠看到貴公司的船隻了……」被人從貿易部內匆匆喊出來,然後又被匆匆要求陪同西印度公司特使科內利斯.比克爾前往順化港考察的白玉堂,忍不住出言問道,他是真的挺好奇的,因為部裡很多人都說近些年荷蘭西印度公司情況不佳,賣給他們的商品貨款總之要拖很長時間才能回來,而且之前在累西腓貸給他們幾筆貸款(物資 現金貸款,本息合計超過二十萬元)快要到期了,但荷蘭人卻提出展期,讓人跌破眼鏡,什麼時候名聲響徹新大陸和西非的荷蘭西印度公司混到這步田地了,不應該啊!

  科內利斯看了一眼白玉堂,他知道這個長相英俊的小夥子是誰,白斯文白院長的長子嘛,母親是阿爾梅達家族的支系成員,從小擅長詩歌、文學、打獵,東方法律專門學校(中等專門學校)的畢業生,卻陰差陽錯地進了貿易部門,但幹得還可以,職位不低,前途被很多人看好——這次能被派出來陪同他考察順化港,本身就已經說明其實力了。

  「公司現在主要的精力集中到了非洲,那裡是一個重要的利潤來源。當然圭亞那的製糖產業以及加勒比海的貿易也在繼續經營,而且我們對這些產業的信心十足,不然我也不會來到里約熱內盧了。」科內利斯.比克爾簡短地說了兩句。

  白玉堂聞言微微點頭,雖然這個荷蘭佬嘴上說得甚是簡略,但長期在貿易部裡廝混、瞭解了很多東西的白玉堂卻聽明白了。荷蘭西印度公司,在失去了伯南布哥這個重要的蔗糖產區後,現在已把主要精力轉移到了西非,估計是在經營黑奴生意,畢竟這也是市場很廣闊、利潤總額很高的生意。此外,與英國人的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相似,這家公司怕不是也在收購土人手裡的黃金,這同樣很掙錢——怪不得啊,在丟失了伯南布哥以後,這片海域的西印度公司商船就驟然減少了,合著人家是去非洲經營黑奴和黃金生意了啊。

  不過,他們應該也沒徹底放棄蔗糖生意呢,聽說荷屬圭亞那的蔗糖產量已經接近了2500噸一年,阿姆斯特丹的30餘家精煉廠已經全線開工,雖然不及以往在巴西東北部頂峰時1-2萬噸的產量,但已經相當不錯了,畢竟這裡沒有戰爭,屬於純掙的。而當年在巴西那會,與葡萄牙人的戰事頻繁,開支浩大,1-2萬噸蔗糖掙的錢,未必就夠填到巴西這個無底洞裡了,要不然西印度公司也不會連年虧損了。

  當然了,作為合作多年的夥伴,荷蘭西印度公司雖然已經轉移業務重心,但他們顯然也不想放棄與華夏東岸共和國之間極具潛力的貿易,比如與加勒比航運公司之間在新西班牙市場上的合作等等(最近他們也開始進口佛得角的鹽了),而這次科內利斯代表西印度公司總部來到順化港,應該也是出於這種目的。

  「我聽說貴公司打算在順化港投資甘蔗種植園,請恕我難以理解,貴國在圭亞那的殖民地已經頗有了些基礎,為什麼還要捨近求遠跑來東岸呢?」白玉堂問道。事實上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一路上,卻仍沒什麼頭緒,既然這會閒著也是閒著,那麼幹脆問問科內利斯好了。

  誰知科內利斯.比克爾這個西印度公司董事聞言卻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說再好,只能支支吾吾隨口向白玉堂搪塞了下了事。想想也是,這話咋說呢,東岸人以為圭亞那是西印度公司的地盤,可尷尬的是當地服務於西印度公司的移民卻不佔多數,相反英國移民的數量倒是很多,如果他們願意,甚至隨時可以推翻西印度公司在當地脆弱的統治,前提是西印度公司不從海外調集軍隊進行武力鎮壓。他們現在之所以沒這麼做,僅僅是因為荷蘭西印度公司給出的收購價比較合理,沒有侵犯到他們的利益罷了。

  而也正因為如此,西印度公司上下對此身為不安,他們不敢強行驅逐當地的英格蘭種植園主或農民,懼怕因此而深陷戰爭,那樣公司可能就立馬破產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能苟延殘喘著。但他們同樣無法捨棄蔗糖貿易的鉅額利潤,因此,在受到熱那*亞人投資新華夏島甘蔗種植園的啟發後(他們顯然無法去印度洋,因為那是財大氣粗的東印度公司的地盤),他們打算再度重返巴西,在被東岸人佔領的里約熱內盧這裡尋找一處地方,建立甘蔗種植園。

  當然這種做法在西印度公司內部也不是沒有非議,蓋因無論西印度公司往裡約熱內盧移民多少人,華夏東岸共和國是斷然不會允許這裡被荷蘭人蠶食的,這片土地的主權毫無疑問仍是這個新大陸的頭號強國,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考慮到這點,西印度公司董事會內的許多人對投資里約熱內盧仍有疑問,他們覺得還不如加大投資圭亞那的力度,與英國佬在那裡展開全面競爭,這樣開發出來的地都算自己的,蔗糖產銷也是自己說了算,自然比到東岸寄人籬下要好很多。

  但是——還是那個但是——荷蘭人對能否在圭亞那地區成功競爭過英國人有些信心不足,再加上與東岸人合作多年的科內利斯.比克爾的據理力爭,因此董事會最終還是委派他到東岸來看一看,談談條件,看看能不能被董事會所接受。另外,順便把那幾筆貸款展期的事情再和東岸人確認一下,這會公司在西非投資浩大,銀根有些緊張,那二十多萬元的本息還是緩緩再說吧。

  周亞夫中尉在兩天後從內陸地區回來了,當時他騎著一匹拉斯切克馬,馬鞍下掛著幾顆人頭,讓白玉堂嚇了一跳——後來他聽說是一些「冥頑不靈」的印第安部落酋長的首級,被周某人帶回來誇耀武功。

  科內利斯對此倒是熟視無睹,看見周亞夫中尉回來後,他立即詢問白玉堂是否可以儘快安排其對投資環境的考察。白玉堂無奈,只能詢問周亞夫,周亞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安排手下軍官帶著一對人跟他們進了內陸地區,至於他自己,則回城裡休息去了。

  科內利斯的一群手下前後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將順化港及其周邊跑了個七七八八。這裡的環境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荷蘭人也確實很滿意,那麼下面就是談條件了,雖然他們也僅僅是把這裡作為一個備選方案,即圭亞那一旦被英國人奪取後不至於手頭一塊蔗糖產地都沒的備選方案,但該談的條件還是得談的,該爭取的好處還是得爭取的,比如是否可以求得東岸人允許荷蘭商船能把蔗糖直接運回阿姆斯特丹進行精煉,比如是否可以要求東岸人降低出口至聯合省的蔗糖的關稅稅率等等。

  白玉堂認真的聽取了科內利斯提出的條件,並不時叮囑自己的祕書將其記下。不過在聽聞科內利斯有意從西非引進大量黑人前來種植園工作之後,他終於皺起了自己的眉頭,這在國內似乎還沒有先例啊!如今東岸本土的非國民,除了政府經營的大農場、伐木場、建築隊、磚窯廠、礦山外,私人是壓根不允許蓄奴的(甚至就連掩人耳目地簽訂所謂的勞務工僱傭合同也不行)。如今荷蘭人竟然提出要在順化地區引進大量黑奴搞種植園,這似乎有觸碰政策紅線的風險,白玉堂不敢擅專,只能心裡暗暗記下,並打算一回去就向上級請示,看看這個事到底該怎麼處理,畢竟現在這荷蘭人看樣子還真有可能過來投資呢,雖然很可能僅僅是小規模的試水。

  而除了黑奴這個事情之外,荷蘭人的其他條件也令白玉堂眉頭直跳,比如他們不想將自己甘蔗種植園內出產的蔗糖交給東岸人進行精煉,而是想直接拉回阿姆斯特丹精煉,這無疑有挑戰順化港經濟秩序的嫌疑,若是讓那幫意大利商人們知曉了,不定會怎麼鬧呢,因此這一條是絕對不能答應的,白玉堂甚至當即就予以了回絕。另外,關於降低出口至聯合省的蔗糖關稅稅率的事情,白玉堂也沒有明確答覆可以或不可以,但看的表情及臉色,大概也是沒什麼可能性的了。

  科內利斯這個時候也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來東岸投資種植園而已,他們設定的條條框框竟然這麼多,一點沒有給予西印度公司應有的優惠,簡直是把他們當做農奴一樣進行剝削——當然他也選擇性地遺忘了,荷蘭西印度公司以往在對待圭亞那、加勒比海島嶼及伯南布哥的甘蔗種植園主時,差不多也是這般做派——這令他很是不快,臉色也當即變得有些不好看了起來,甚至於原本還想就投資種植園尋求東岸人的信貸支持的,這會他也不提了,因為他害怕再一次被東岸人拒絕,他可丟不起那個臉。

  10月5日,臉色不愉的科內利斯、白玉堂一行人登上了一艘從巴伊亞返航的護衛炮艦,準備前往首都東方港。而在這個時候,送行的周亞夫中尉突然提起了一件事,即有關新尼德蘭優先購買權的事情,對此,心情不佳的科內利斯只能無奈地指出:荷蘭西印度公司雖然與東岸政府達成過關於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協議(價格為三百萬盾),但西印度公司暫時沒有、未來可能也沒有任何出售這塊殖民地的想法。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登上了東岸人的護衛艦,打算去東方港轉一圈、稍稍拜訪一些人就回去,這趟旅行感覺實在太糟糕了,他甚至都有些後悔當初提議到里約熱內盧進行投資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章 產學研體系(一)

  1663年10月15日,晴,平安縣。

  大名鼎鼎的自然科學研究院附屬高級中學內,劉雪飛剛給一群高中學生們上完化學課。課程的內容是如何利用電池組對各種化學物質進行分解,比如苛性鈉是如何在通電的情況下分解成氫、氧和納的,至於其他的電解飽和食鹽水等試驗,也已經在以往的課程上講過了。

  毋庸置疑的是,自然科學研究院附屬高中和工程技術研究院附屬高中這兩所全國僅有的高級中學,已經不折不扣地代表瞭如今東岸共和國新一代的最高學術水平了,而且在這個星球上也是水平最高的,就憑他們掌握的大量超時代的知識。

  劉雪飛是前國家主席劉為民的女兒,從小喜愛化學的她一早便利用身份以及那麼一份不算太過出眾的天賦,被招錄進了自然科學研究院附屬高中內進行學習,至今已經畢業快十年了。這十年間,酷愛化學的她一直在自然科學研究院內工作,偶爾也兼職到附屬高中內授課,教授一幫經過嚴格篩選後選進來的學生,以將知識傳承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全國僅有的這兩所高中可不是每年都招收學生的,蓋因其獨特的運作模式決定了老師們(多為專業研究人員)沒有太多的精力與時間來教授學生。這裡的「學生」與其說是學生,不如說是研究助手或學徒更準確些,因為他們除日常學習之外,平時還要廣泛參與到各項科學實驗及技術攻關之中,甚至在一些與地方企業合作的項目中,他們還要出任技術指導。借用後世的一個詞彙來說就是,這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

  也就是說,他們所掌握的知識可能僅僅是限於後世高中級別的(個別研究深入的知識水平可能會高些),但所作所為卻完全是後世研究生的做派,由此也可見東岸高中生的金貴,這麼些年來培養出來的學生如今基本已身居各企業研發部門、各技術類中專、各教育部門的中堅,為東岸基礎技術水平的提高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君不見,這些年來東岸國內的手工作坊越來越少,很多落後的生產方式也變成了機械化的生產方式,至不濟也是半機械化生產。而這些生產線的設計、生產設備的研發、效能後續評估及改進的工作,無一不是由這些高中生們來完成的,來自後世的我們可以嘲笑他們的知識面窄、程度不夠深,但絕對無法嘲笑他們極強的動手能力及對所掌握知識的應用能力。

  劉雪飛曾經聽說過這麼一個事例,當時她還沒進自然院附屬高中,早期招的一屆學生,有人為了解決困擾大家許久的將氣體從一個容器中轉移到另一個容器內的問題,突發奇想地設計了一個後來被稱做集氣槽的裝置——他的思路很簡單,即將第二個容器盛滿水倒置在水槽中,然後將裝有氣體的第一個容器的口部從下面對準第二個容器的口部,氣體便會被收集進第二個容器內——這種靈機一動瞬間打開了大夥的思路,然後更完善、更可靠的集氣槽便在這個點子的基礎上被開發出來,然後不斷改進,才有了現在的模樣。

  這種創新毫無疑問就是智慧的火花,穿越眾也許知識比他們豐富,但智商或者說智慧這種東西真的是要靠天分的,而這也是他們這麼些年以來,一直在全國的初中生裡進行遴選,挑選看起來頗具天分的孩子升入這兩所高中(更準確地說是研究機構)深造的原因所在。他們太需要知識的接班人和傳承者了,如果全靠這些仨瓜倆棗的穿越眾,三十年是幹不成多少事情的,因為他們沒這個精力,可能也沒太多的動力。

  當然沒被選入高中的初中生也不是都去就業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同樣被各種中等專門學校給吸收了,比如首都東方縣的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法律中等專門學校、首都醫科學校、航海學校、定遠陸軍軍官學校、海關學校,位於青島縣的青島路橋學校、財會專門學校,西湖縣的西湖農技學校,平安縣的平安冶金中等專門學校等等。另外,各企業辦的學校也吸收一部分這樣的初中生,比如鐵路機械加工廠、南方車輛廠、第一重型機械廠、中央鐵路公司等大型托拉斯企業投資興辦的學校,當然這些企業教授的知識範圍比較窄,內容也更偏向於實用,畢竟其也同時為本企業職工提供進修教育,內容不可能太過深奧。

  華夏東岸共和國發展三十多年以來,相比在建築、機械方面的突飛猛進,化學和物理這種基礎學科的發展卻一直不甚盡如人意。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沒有任何發展,相反,他們的進展很大,但這種進展卻多集中在理論領域,即他們受限於材料、技術、資金或政策限制,沒能將這些產業發展起來,而著眼點更多地在與培養基礎人才、完善理論(準確地說是恢復理論)、制定各類標準和工具,因此,人才和理論體系的建設是夠完善了,但還需要產業帶來的利潤來回報這種投資,這便是科技部的老爺們一直在提的「產學研體系」。

  當然或許有人會說,東岸人在化工領域也不是一點進展都沒。比如近些年在解決了一些重要的中間品的製造難題後,從煤焦油裡提煉、生產的染料(苯胺紫、阿尼林黑、阿尼林青等)的產量也越來越大,雖然尚未能夠做到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程度,仍然只能窩在實驗室裡製備,但其產量卻比最初提升了太多了。東岸近些年雖然每年也在花費大量資金從國外進口植物性和礦物性染料,但其缺口已被彌補了不少,未來染料工業的大踏步前進極為可期。

  不過,這些所謂的成就比起機械、建築、造紙、紡織行業的突飛猛進來說,卻是不夠看的,因此現在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向上級提出,在國家重點發展機械等產業三十年後,是否也可以極大對化學領域的投入,以提升整個化學工業的水平。畢竟,化學所不能總靠著煤焦油、染料、三酸兩鹼之類的東東吃老本吧。

  劉雪飛在給學生們上完課後,回到辦公室喝了杯馬黛茶,略事休息了一番,然後便乘坐馬車匆匆趕往了位於桔樹鄉的北方化工廠。這家由原先的第一化工、北方制鹼等企業合併而成的大型化工托拉斯,如今生產規模已經相當不小,濃硫酸、純鹼的生產規模尤其大,每年都在數百噸的樣子,廣泛應用在造紙、玻璃、肥皂、印染、鋼鐵等行業——光平安鋼鐵廠和鐵嶺特鋼廠每年就需消耗數百噸的純鹼,且缺口還甚大,很多時候不得不在沒有純鹼的情況下生產;此外,河南玻璃廠每年也需消耗數十噸純鹼,幾家大型紡織廠、遍地的製革作坊、麵粉發酵、水處理、印染等行業加起來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純鹼,以至於國內不得不呼籲停止純鹼對外國(主要是聯合省和奧斯曼帝國)的出口,優先供應國內使用。

  因此,現在北方化工這些年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了純鹼生產線的擴大之上,但隨著國內工業生產規模的逐步擴大,以及海外市場需求的增加,純鹼的生產卻怎麼也趕不上消耗,現在北方化工廠已經發了狠了,打算一口氣擴建三條以呂布蘭法為基礎的純鹼生產線(至於原料之一的硫酸鈉則從鹽城港輸入芒硝解決),希望能夠滿足市場上的需求缺口。

  不過,擴大生產線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有足夠的投資和熟練工人即可(這花些時間不難解決),但呂布蘭法制鹼產生的大量殘渣和尾氣卻是個大麻煩,比如硫化鈣等鹼性殘渣,大量寶貴的硫被禁錮在了其中(每生產1噸純鹼就要生產2噸殘渣,可憐東岸每年進口的大量硫磺以及焦化廠回收的硫還不夠他們折騰的),不過東岸人暫時還在研究硫化鈣廢物的市場用途,未能摸索出完整的商業化廢物處理技術;再比如產生的大量氯化氫氣體,這種東西倒是好處理,東岸人早期便設法將其用水吸收成鹽酸酸液,但鹽酸這種東西說實話在如今的東岸消耗量不大,北方化工廠制鹼產生的這種副產品在倉庫裡越積越多,最後甚至不得不拿去沖廁所打掃衛生,令人無奈得很。

  不過,自然科學研究院總不是什麼吃乾飯的,以劉雪飛為首的研發小組經過數年時間的努力,基本已完整摸索出了一套可工業化消耗鹽酸這種副產品的方案,且能產生較大的經濟效益,這次她來到這裡便是為了這套生產線的後期收尾工作。

  「小劉組長,這邊。」北方化工廠的廠長宋強站在車間門口揮了揮手,喊道。宋強這個人當初一人身兼第一化工和北方制鹼兩個廠的廠長,幾乎是憑一己之力將這個東岸最大的化工集團給拉扯起來的,在化工生產——尤其是硫酸和純鹼——領域可謂居功至偉。本來已經六十多歲的他也是要退休頤養天年了,不過放不下北方化工這個後半生所寄的他還是決定,在完成這項最後的「原始版氯鹼工業」的調試後再行退休,凡事都要圖個圓滿嘛。

  「小劉組長啊,你們自然院化學所這次搞出來的東西不錯,我當初可愣是沒想到呢。」頭髮已經大半花白的宋強迎上前,看著眼前的後輩,笑眯眯地說道。

  「呵呵,宋叔叔,您是化工界的老前輩,日理萬機,既要管理工廠生產,還要開拓市場,更要培養工人,自然是沒時間來做研究了。當然了,如果貴廠技術科的人把這些活也一併幹了,那麼我們自然院化學所的臉往哪兒擱啊。」劉雪飛笑呵呵地說道,「對了,這次的尾氣處理生產線怎麼樣?漂白粉的生產穩定了嗎?」

  「經過前面三次的小規模試生產來看,已經比較穩定了。鹽酸與二氧化錳加熱產生的氯氣,與熟石灰漿共同作用發生反應,生成的液態漂白粉質量非常好,平安供水廠給我們的回饋就是,以後就用我們的漂白粉漂白飲用水了。」宋強很有信心地說道,「當然也有一些廠家希望我們能夠生產乾燥的漂白劑,而不是目前的液態產品,這可能需要生產線上做一些小小的改動。」

  「平安織造廠那邊怎麼說呢?」劉雪飛又問道。

  「他們更希望直接用氯氣對棉布進行漂白,那得把布匹送到我們這來了,無端增加了運輸成本。不過看他們的樣子,用氯水漂白過的棉布製品應該是作為高檔品來出售的,價格本身就高,完全可以將這些運輸成本轉嫁過去嘛,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實在不行,他們要是嫌遠的話,也可以讓平安街車公司開通到我們廠的馬拉貨運軌道車專線嘛,這樣成本就低很多了。」宋強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們一條生產線一天就能漂白一千多件棉織品,產能完全足夠了。相比於平安織造廠,靖江造紙廠對漂白的需求才更大啊……」

  「呵呵,沒想到這些副產品的利潤,如今看起來也不小呢。宋叔叔,可要記得副產品的處理專利是我們自然院化學所的哦,10%的專利費,每年可都要按時繳納呢。」劉雪飛聞言嬌笑著說道:「我們後面還在研究漂白粉成分中氯酸鈣的進一步工業化應用呢,目前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當然還是有些去雜、反應效率等問題無法解決,不過也快了。」

  宋強聞言有些瞭然,作為前中學教師,氯酸鈣與氯化*鉀在一定條件下發生複分解反應,最終生成氯酸*鉀這種重要的化工原料的事情,他也是瞭解的,而且也在實驗室環境下成功製得過。不過,眼下劉雪飛這麼說,那麼是否表明氯酸*鉀這種原料的工業化生產也逐漸被摸索出來了呢?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產學研體系(二)

  「氯鹼氯鹼,說白了,就是在氯和鹼上面做文章的基礎化學工業嘛。」從北鴨子湖地區行署專員辦公室內走出來的翁廣安悻悻地嘆了口氣,「這個什麼新專員連氯鹼工業的原理都不甚了了,就強硬要求我們處理純鹼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液(主要含純鹼和硫化鈣),他甚至連名字都沒說對,還硫酸鈣,我呸,是硫化鈣好不好。」

  「不過,這個鳥專員雖然沒甚科學技術水平,但他有句話說得不錯,固定在廢液中的硫被隨意排入了河流之中,不但造成了嚴重的汙染(這一點最近甚至已惹得桔樹鄉的農民們天怒人怨),也是極大的浪費。要知道,我們國家每年可是要花費大把的金錢進口硫磺呢,如果能把這些最初源自硫酸或芒硝的硫給回收過來,不但減少了汙染,也是一項極為重大的技術進步,效益那是極高的。」上了一輛馬車的翁廣安慢慢思索著。

  其實,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這幾年確實也專門安排了一個小組研究對呂布蘭法純鹼生產線廢液的處理及再回收問題,只不過進展看起來較為緩慢。翁廣安雖然不是他們小組的人,但有幸參加過幾次全系統的研究情況通報,瞭解到他們是想將制鹼過程中產生的大量煙氣(含很多二氧化碳)通過鹼性殘渣廢液中,將其中的硫以硫化氫的形式釋放出來。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就很簡單了,正如同焦化廠氧化硫化氫收集硫磺一樣,直接投資興建收集坑就行了。

  只不過,他們的設想是完美的,但在實際的工業生產嘗試中卻屢出問題,效率極其低下,想要能夠有效回收廢液中的硫磺,看樣子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因此,這夥人不得不繼續加大投入進行研究,以期未來能將這個方法完善,並最終形成專利註冊下來——他們這個小組曾經樂觀地預測過,如果一切順利並最終攻克所有技術難關的話,那麼他們這個專利方法能為北方化工廠每年從廢液殘渣中回收約幾百噸的硫磺,這可是價值數萬元的產業呢,絕對不容小視。

  而通過從鹼性廢液中回收硫、生產漂白劑、氯氣漂白棉布和紙張,若是全加起來的話,可是每年接近十萬元的大產業呢,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即使只收取10%的年專利費,那也是每年一萬元的收益,投入到科研中,也是能做不少的事情了——東岸人這套粗淺的化工產學研體系,確實也有點那麼回事了。

  「不過,這關我屁事啊!我又不是他們小組的,要不是他們組長恰好去南邊出差,我也不會被所裡派到專員辦公室裡接受質詢了,唉,真是倒黴。」自然科學研究院的高材生、同樣是穿二代的翁廣安哀嘆著說道:「老子明明是研究硫酸應用的啊,和他們制鹼工業的人也沒什麼交情,無端被專員一通責難,真是糟透了。」

  馬車就這樣在翁廣安的連連哀嘆聲中駛進了桔樹鄉的北方化工廠內,在取了公文包後,翁廣安這個年輕的穿二代也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位於廠區內某個偏僻角落,這裡可是放著他的很多「寶貝」呢。

  唔,好吧,準確地說,翁廣安的這些寶貝總價值不過兩千餘元,是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委託收集上來的各類動物骨骼,其中甚至包括巨大的鯨魚骨骼,因為都是些不值錢的廢料,因此收購得非常廉價,只花了兩千多塊錢便把這個面積不小的荒地給堆滿了。

  「翁組長,鄉里農戶們的反響非常良好,很多人都說骨頭渣子做肥料古已有之,但效果這麼好的他們還沒遇到過。」一位穿著破舊牛仔布工作服的高中生見翁廣安回來了,打了招呼,說道:「看來您指出的是正確的,包括海鳥糞、海豹糞便、動物骨骼在內的一切所謂的舊式傳統肥料,如果不用硫酸進行處理的話,那麼其吸收率將低得令人髮指,大量寶貴的營養成分就流失掉了,沒有被農作物或果樹吸收。」

  其實,東岸人其實在很多年前就大量使用含磷肥料了,其中包括南鐵公司從祕魯、智利進口的海鳥糞,從馬島挖回來的海鳥糞和海豹糞,南海漁業公司運回本土的鯨骨粉等等。這些所謂的肥料其主要化學成分應當就是磷酸鹽,尤其適用於果樹生產,不過東岸人近些年在做了多年的跟蹤研究後發現,這種原始的肥料如果不做特別處理——比如使用硫酸以提供其可溶性——的話,那麼其吸收率將非常有限,白白浪費了大好肥料,因此這才有了翁廣安他們這個研究小組的成立。

  簡單地來說,這個翁氏領銜的科研小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用硫酸處理像收破爛一樣收回來的大量動物骨骼,將其從磷酸鹽變成過磷酸鹽,以使其能夠更好地被農作物所吸收。毫無疑問,這種處理過程將消耗大量的硫酸,但比起肥料的「增值效用」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硫酸在此時的東岸也不是什麼貴重事務,一噸的價格也不過才接近九十元的樣子——如果是內部成本價的話,可能還要更低一些——目前自然院化學所也已經為這種過磷酸鹽的生產方式在國家專利局註冊了專利,並正式授權給了北方化工廠生產,並且只收取售價5%的專利費,也算是支持農業生產了。

  翁廣安等人的這個技術小組曾連續幾年去桔樹鄉周邊的農村,對使用和沒使用過磷酸鹽肥料的農作物進行過數十次對比評估,結果自然是極為喜人的,過磷酸鹽肥料的效用確實十分驚人,或許這意味著今後磷肥的一個發展方向。

  不過,包括農業部、科技部、自然科學研究院和北方化工在內的一干人都盯著過磷酸鹽肥料的生產,但他翁廣安是何許人也,自然不會如此「低級」,事實上這個自然院附屬高中以優秀成績畢業的年輕人,一直在試圖製備一種能夠「瞬間點火」的好玩的東西——事實上他之前已經嘗試過了,用硫酸來處理動物的骨灰,然後用木炭來還原磷(白磷)。

  磷這種新奇的事務之前他只在高中課本上聽老師簡略講過,但現在被自己親手還原出來後,翁廣安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立刻醉了,他想著:是不是可以就此進行深入的發散研究,生產出一種廉價、快速而又有效的點火物事呢?畢竟,現在東岸廣泛使用的火摺子其效用實在是太令人感到蛋疼了,急需出現一種新的點火物事來取代這個使用了無數年的老古董,或許最終就著落在了磷上面了吧。

  不過,磷這種東西性質實在太不穩定了,而且以前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說還有毒,實在不是一個理想的「新一代火摺子」。因此,翁廣安在思索再三後,決定使用化學課本上曾經提到過的方法,即將白磷在隔絕空氣的情況下加熱至240攝氏度,使其轉變成無毒且性質相比較為穩定的紅磷,然後再想辦法將其與氯酸*鉀、硫磺(作為燃燒物)的混合物摩擦生熱,發生一系列的化學燃燒反應,進而引燃細木杆,成功生火。

  但這種東西說著容易,做起來可就有相當不小的難度了,比如紅磷的生產目前就有不小的問題。先不說大規模工業化生產時,隔絕空氣加熱怎麼做到以及怎樣做更經濟,就單說這加熱到240度就有點問題啊——說起來也尷尬,東岸人至今還沒有量程如此之高的溫度計呢,這生產時的測量控制可就不好辦了,此外還有設計新的生產線、處理一系列的故障等等,總之麻煩是一大堆呢。

  再者,這氯酸*鉀的生產如今可也有些問題啊!起碼翁廣安就知道,劉雪飛他們那個科研小組就至今尚未完成氯酸*鉀的工業化生產與製備,問題還一大堆呢,何時攻克難關尚是個未知數。而且他們是使用制鹼過程中生成的副產品氯酸鈣與氯化*鉀發生複分解反應,這氯酸鈣的產量首先就受制於純鹼的生產,其次還要和漂白劑產業爭奪原料。當然了,作為早期的火柴工業,對氯酸*鉀的需求量其實也不是那麼地大,氯鹼工業副產品的後續生產處理過程中產出的氯酸*鉀,應該已經夠翁廣安他們使用很多年了。

  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而且是一個同樣比較棘手的問題,那就是鉀鹽的來源。畢竟,製備氯酸*鉀的過程中需要大量的氯化*鉀,這種東西不需要你額外生產,自然界的許多鹽湖中就大量存在著這種物資,可問題是,這些鹽湖都不在東岸!也就是說,東岸人如果想要工業化成規模地生產氯酸*鉀,那麼首先就要解決鉀鹽的來源問題,這是繞不過去的坎——就目前已知的情況來說,東岸人所知曉的明確出產鉀鹽的、且產量頗大的、易於獲取和運輸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海軍曾經遠航並埋過主權石碑的東非吉布提地區了。

  翁廣安曾經隱約聽人說過這回事,當時海軍的探險船在吉布提的格勃特湖畔靠岸,然後在那塊無主之地——其實當時東岸人不知道,那裡名義上還是奧斯曼帝國的領土——上與土人有過接觸,並埋設了主權石碑。後來,東岸人又派過兩次探險隊對吉布提這片乾旱的土地進行過探險,結果在內陸地區發現了儲量巨大的鹽湖,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曾經對他們帶來的鹽湖樣品進行過分析,發現其中還有大量的鉀鹽,******的含量極高!

  這個發現曾經令自然院化學所的眾人們極為興奮,但這個時候海軍給他們潑了冷水,指出吉布提的氣候極為乾旱、炎熱,並且極度缺水,並不適宜設立大規模的殖民據點,除非他們能從鄰近的埃塞俄比亞開挖溝渠,引進飲用水,不然就只能少量派些人小打小鬧一番,搞個小型定居點,像本土乃至南非、新華夏那種大型定居點是很難存在的了。

  這個消息一度令大家都極為沮喪,因此後來這事便漸漸沒人再提了。不過,氯酸*鉀的潛在市場需求令翁廣安再度對這個位於吉布提的鹽湖燃起了希望,化工及農業上(鉀肥)的雙重需求,是否可以促使執委會諸公們下定決心,並最終決定在吉布提一帶建立殖民地,開採鹽湖裡的鉀鹽呢?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可能啊!

  「都說要『產學研』一體,如今我們化學所的研究已經出了成果了,工業化生產的障礙已經為數不多,早晚會被攻克。那麼,這些技術和專利的實際應用,國家也要重視起來啊!氯酸*鉀這種東西,用處太大了、太多了,我就不信執委會諸公們看不到——唔,好吧,限於他們的文化知識水平,還真有可能——而且一旦我找到了紅磷的大規模工業化生產方法,那麼製備新一代火摺子的所有條件差不多就成熟了,缺的也就是鉀鹽這種重要的基礎原材料了。」翁廣安心裡有些激動地想著:「海軍部每年那麼多軍費是幹什麼吃的!那麼多人、那麼多船,難道天天躺著睡大覺麼?就應該帶上一船人,備足武器,去吉布提一帶殖民啊,然後將包括鹽湖在內的大片土地都圈起來,並使用當地的黑人開採、運輸鉀鹽,成本也不會太高的。而且,鉀鹽的用處極大,光國內那麼多農田,每年運回來就能提高多少糧食產量了?仔細算一算賬的話,也不得了啊!更何況,鉀鹽也是有工業用途的嘛,我的新一代摩擦自燃的火摺子,市場需求絕對廣闊得很,到時候可就全靠吉布提那邊了啊。唉,真是急死人,應該想辦法讓所裡給上級寫報告,闡明現階段佔領吉布提並開發鹽湖的必要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產學研體系(三)

  王華督站在一臺不大不小的乾餾釜面前,滿臉肅穆。

  這是一個立式鑄鐵罐子,深1.5米,直徑約在0.9米的樣子,做工粗糙,也不美觀,但勝在結實。這樣的鑄鐵罐子一共有六個,如今三個一組緊密排在用耐火磚砌成的加熱爐內,罐子上方有一臺小型蒸汽起重機,吊鉤下方裝有一金屬筐,筐內最多能裝約750千克的煤炭,用於往每個乾餾釜內投料。

  沒錯,這其實就是一個簡易版的煤焦化系統,與平安鄉焦化廠內的那個大型乾餾窯從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只不過體型更小、造價更低廉罷了。畢竟,如果僅僅是為了獲取乾餾煤炭產生的煤氣,是遠沒有必要設計多麼高端、投資多麼巨大的設備的,那不值得。

  眼下這個加熱爐 多組反應釜的設計,其實就已經清楚明白地表明瞭,他們是為了獲取煤氣,而不是其他什麼的。再加上這種設備使用的是平安礦務局自產的劣質煤,那問題就更明顯了,現在煉焦是不會用這種煤的,平安鋼鐵廠除了最早期這樣做過以外,已經很多年沒使用過平安煤作為煉焦用煤了。

  好吧,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其實說華夏東岸共和國缺煤那是胡扯!遠的不說,單單就目前控制的鴨子湖流域及烏拉圭北部,其煤炭總儲量就有一百多億噸,極為驚人——要知道,南非的煤炭總儲量也不過才487億噸——但欲哭無淚的是,這些煤炭的缺陷也很明顯,即多是低熱值、高硫、高灰、多雜質的劣質煤,也就只能湊合著燒燒火了,幹些什麼都不成,讓人無奈地緊,只能哀嘆南美大陸太年輕、成型太晚,導致這些煤炭還沒發育完全,怪誰呢,只能怪地球嘍!

  不過,這些煤炭資源勝在集中,且埋藏極淺,很多基本是露天礦藏,開採起來成本極低。因此,這些價格便宜量又足的煤炭如果拿來乾餾制煤氣的話,那麼還是勝任的,比如王華督等人此時在做的就是這事——他們都是新成立的東岸煤氣公司的人,這回來到平安織造廠,主要是為了給他們試裝煤氣燈。

  眾所周知,紡織廠一直是火災發生頻率最高的企業之一,各種蠟燭失火、油燈失火之類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幾乎充耳不絕,因此他們有迫切的願望想尋找到一種相對安全、同時也很經濟的照明設備,以取代越來越不合時宜且價格相對昂貴的蠟燭或油燈,如今煤氣燈就是他們的一個選擇。

  東岸煤氣公司是國有控股企業,能源部佔股51%,剩下的股份面向市場公開發售,以籌集資金,比如王華督這個穿二代就既是公司管理層,同時也是股東之一。這次他們花費大量資金從工程技術研究院手裡取得了煤氣燈的專利授權,然後很快便投資進行了試生產,結果十分喜人,按照王華督的話來說就是:「我在燈火通明的餐廳內渡過了自己二十五歲的生日,放在壁爐裡的小型乾餾釜通過煙囪管子供應煤氣,點亮了餐廳內的幾盞煤氣燈,那潔白的亮度遠不是鯨油蠟燭所能比的,我一下子愛上了這種新奇的事務,並立志要為推廣它而奮鬥下去,但我想白斯文肯定不會喜歡我這樣做的,他們家族的光明蠟燭廠可能會遇到些麻煩。」

  光明蠟燭廠現在真的要遇到麻煩了!作為東岸國內數得著的大型企業,平安織造廠一直是他們家的重要客戶之一,幾乎每個月都要採購大批量的鯨油蠟燭或普通蠟燭,但一旦煤氣燈在這家紡織企業內全面鋪開,可想而知他們的損失有多大;而一旦煤氣燈這種新奇事物在全國範圍內鋪開,那麼光明蠟燭廠或許可以考慮轉型了,因為他們的生意必定會一落千丈。

  六個反應釜內的乾餾產生的煤氣,經由手工操作經過水封送達乾燥的主管,到達一座圓柱形的立式空氣冷凝器之中,然後煤焦油流入一個小坑內,煤氣則通至裝在邊上的一排邊長為三米的立方體鑄鐵罐子之內儲存起來。

  可以看得出來,這幾乎就是焦化廠煤乾餾的翻版,只不過該廠乾餾產生的煤氣是通過大型管道輸送到廚房、水房、鍋爐房,利用氣體本身所帶的高溫加熱水體,然後再或排入大氣散掉,或燒掉,或輸送到緊鄰的平安鋼鐵廠鍊鐵用。而在東岸煤氣公司為平安織造廠設計的這個系統內,煤氣是被全部收集起來的——當然既未經過水洗,也未經過淨化,比較粗糙和原始——然後通過粗細不一的管道輸送到終端的各個煤氣燈內燃燒,以提供照明。

  王華督這會在車間內幾個乾餾釜前都轉了一圈,然後下了加熱爐,又帶著人仔細檢查了一遍各輸送煤氣或空氣的管道,一直忙活到下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既然技術科王大科長都宣佈檢查無誤了,那麼底下人還等什麼,趕緊點火加熱反應釜,乾餾煤炭啊!

  傍晚七點多鐘的時候,聞知廠裡要搞個「大新聞」的織造廠職工及家屬們紛紛湧到了安裝了煤氣燈的位置,這些人有的磕著松子,有的喝著啤酒,有的嚼著鯨肉乾,孩子們在人叢中鑽來鑽去,互相打鬧,好不快活,現場一度和鄉村集市也沒什麼區別。

  看到此景此景的王華督頓時一臉黑線,被人當猴瞧的他只能在心裡暗暗腹誹:讓你們現在嘚瑟,等過些日子你們就知道煤氣燈這種事物的「可怕」了,嘿嘿,現在這麼閒,以後一個個都習慣加班上夜班慢慢享受煤氣燈吧。

  半個小時後,平安織造廠的一位李姓科長也穿過人群,趕到了煤氣生產車間,打算看一看煤氣燈這個新奇事物到底是如何工作的——他沒有等待太久,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隨著王華督的一聲令下,東岸煤氣公司的技術人員通過手工操作,將通往煤氣燈的主管道閥門打開,大量可燃性氣體(一氧化碳、氫氣、甲烷等)就此通過管道快速奔向了安裝在外面的那數量眾多的煤氣燈。

  「哇!」雖然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壁,雖然車間內的噪音相當不小,但王華督仍然清晰地聽到了外面傳來的陣陣驚歎,這令他非常滿足——要的就是這個感覺啊,要的就是被人驚歎、崇敬、佩服的感覺啊,王華督甚至覺得,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沒有任何一刻的成就感或滿足感有此時這麼強烈!

  被連續不斷的驚歎聲吸引的眾人也開始移步走向安裝了煤氣燈的各個地點,只見一個個東岸煤氣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取下燈罩,用明火點亮每一盞煤氣燈。而隨著他們的動作,每個燈芯——一個噴嘴樣的燃燒器,有單孔的,也有多孔的——都開始燃燒了起來,併發出了明亮的火焰,同時燃燒生成的氣體也通過管道輸往了大氣之中。

  「簡直亮如白晝!」平安織造廠的李科長望著一個個明亮潔淨的煤氣燈將車間照得亮堂堂的,嘴裡喃喃發出了上述感嘆,在被王華督恰巧聽見後,更增添了心裡的自豪感。

  晚上十點整,這個系統所覆蓋的廠區內總計904盞煤氣燈已全部成功點亮了起來,無一失敗,讓人看了大為振奮。很快,平安織造廠的李科長率先鼓起了掌表示對東岸煤氣公司的敬意,而在他的帶動之下,掌聲很快就擴散到了整個圍觀的人群之中——這是很多人一生之中第一次見到如此明亮不滅的火焰,以及這種火焰是如何照亮整個廠區及道路的,他們中的一小部分甚至還無法相信看到的這一切,覺得這一定是什麼魔術……

  煤氣燈就這樣持續而長久地亮著,而事實證明,東岸煤氣公司的系統是可靠的——至少目前看起來是這樣——因為一整晚廠區的煤氣燈都在工作著,而且亮度絲毫沒有降低,為此所耗費的,無非是一些廉價到極致的劣質煤炭罷了。更別說,乾餾釜內產生的部分硬殼狀殘留物(只有很少部分是焦炭),也是可以拿來做別的用途的嘛,至少這是一種非常不錯的燃料,無論是燒鍋爐還是做飯皆可,倒是省下一筆買燃料的錢了。

  平安織造廠的李科長在太陽升起來的那一刻便滿臉笑容地告辭離去了,他是真的對煤氣燈這種新事物非常滿意,並打定主意要在報告中對其多加美言,讓廠領導們在未來技改時多添置一套這樣的設備,徹底淘汰各類蠟燭、油燈等易招致火災的照明物,那樣廠子裡每年付給東岸保險公司和中央保險公司的火災保險費也能少上許多。

  更別說了,煤氣燈這個系統除一開始投資較大外,其實後面是不需要花多少錢的,就長期成本來說遠比購買蠟燭要便宜,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廉價、安全、效果極佳的照明方式,那麼為什麼不用呢?為什麼不推廣呢?

  當然了,現在說推廣雖然不是不可以,但總還有些為之過早的嫌疑。無他,蓋因東岸煤氣公司目前推出的僅僅是第一代產品罷了,設計上的缺陷還存在不少。比如平安織造廠正在使用的第一代煤氣燈照明裝置缺乏最基本的水洗和淨化程序,因此平安縣政府和地區行署之前在考察過東岸煤氣公司的設備後,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令王華督個人覺得非常可惜,因此這也促使了他們技術部門行動起來,與工程技術研究院的人一起,打算研發第二代設備(當然專利是共享了),以改正第一代煤氣燈所擁有的種種缺陷,為以後的市場推廣打好基礎。

  目前,工程技術研究院已專門派出了一個技術小組,常駐東岸煤氣公司,專攻第二代煤氣燈成套技術的研發,且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比如,王華督就提議,是否可以將煤氣通過石灰水進行水洗,去除裡面的二氧化碳等雜質,以提高煤氣質量。這個建議很快就得到了技術部門的響應,他們重新更改了設計,將乾餾釜出來的煤氣通至一個裝有溼石灰的容器內(該容器需不時人工進行攪拌)進行淨化,然後通過盤管在儲氣罐下方的水中進行冷凝,最後以冒泡狀的形式被水洗滌,進入儲氣罐儲存起來。

  這種方法有效去除了煤氣中的硫、二氧化碳等雜質,有效提高了煤氣的質量,一度令東岸煤氣公司上下極為振奮。不過,後來人們發現,用這種方式處理煤氣會產生一種充滿惡臭且有毒的廢液,東岸煤氣公司在將這種廢液排入河流時,差點讓憤怒的村民們將大門給堵了,因為河流裡的魚蝦都被這種廢液給毒死了。東岸煤氣公司無奈之下,只能將這種廢液放在乾餾釜下方蒸發濃縮掉,然後再將剩下的廢渣在夜晚運出去倒掉,如此才稍稍平息了事態。

  此外,由於煤氣中含有一定量的氨氣,會極大腐蝕管道中的黃銅配件,並且使煤氣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臭氣。為此,他們正在討論是否應該在乾餾釜上裝一個抽氣機,以將其內部的一些碳的沉積物給排掉,減少乾餾釜的壓力。至於其他的一些諸如使用廉價的木製管道、發明新的計量儀表的工作,目前也在穩步地向前推進著,總得來說其進度還是能令人滿意的。而當這些工作基本都完成後,可想而知這第二代的煤氣燈系統必將會大放光芒,從而為東岸煤氣公司快速攫取更大的市場份額立下汗馬功勞。

  對於這一點,王華督本人還是非常有信心的,未來的照明及供暖,是東岸煤氣公司的天下!王華督深信,未來煤氣對社會和經濟的影響之大怎麼說都不為過,除了可以給加班工作的人們提供低成本、高效率的照明外,也給東岸社會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文明和生活方式——從現在開始,夜校的普及力度會越來越廣,使得人們在工作之餘,還可以聚集到燈火通明的地方進行學習或其他活動,這無疑會深刻地改變東岸社會的生活方式。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如其來的變化

  科內利斯.比克爾驚奇地盯著屋內壁爐上方的兩盞煤氣燈,這兩盞燈的亮度超過了他一生中見過的所有油燈、蠟燭的亮度,而且火焰明亮、穩定,遠不是一般的照明設施可比,這令科內利斯不由得感嘆:不知道東岸人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這些年不斷髮明出很多新的東西,將全世界都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難道他們真的將靈魂奉獻給了魔鬼麼?

  比如科內利斯就知道,當東印度公司十七人委員會第一次知道原來瘧疾是由蚊子傳播時,那驚訝得無以復加的表情,因為當時整個歐洲都認同意大利人的說法,即熱帶地區的瘧疾之所以這麼厲害,大概是因為其空氣裡充滿毒氣所導致(其實當時中國也差不多,所謂瘴疫之地是也)。結果現在這個結論被從東岸斷斷續續流傳出來的消息給推翻了,東印度公司的給在巴達維亞城內的高級官員住宅區掛設了紗帳,同時用藥草驅蚊,果然發病率下降了不少,這從側面證明了東岸人所述的真實性。

  再比如,根據他們千辛萬苦蒐集到的某些東岸醫學知識得知,壞血病居然是由一種名叫「維生素C」的物質缺乏所引起的。維生素C是什麼他們不瞭解,但他們同樣打聽到常吃蔬菜和水果可以補充維生素C,杜絕壞血病的發生,這從東岸人在航線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一個補給港口,並廣泛種植蔬菜、水果就能看得出來。難怪他們的水手死亡率那麼低,原來問題一直出在這裡——可憐東印度公司以前一直以自己的船員能堅持六個月不下船而感到自豪,但現在看來,這是一種多麼愚蠢和可怕的做法啊!

  當然了,東岸人給聯合省乃至舊大陸所帶來的並不僅僅是這些,他們出口的大量水力機械設備、零部件、鋼條、純鹼、五金工具等商品客觀上增加了舊大陸的生產力,他們廣泛使用的蒸汽機、飛剪式貨船更是給舊大陸的科學家們帶來了極大的靈感,他們的數學知識、醫療知識、機械知識、天文知識等更是成了舊大陸的指路明燈,很多國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搞到這類價值千金的信息,說東岸這個國家是文明世界的燈塔也不為過,因為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啟迪實在太大了。

  現在這個煤氣燈的出現,更是令科內利斯感到了無比的羨慕和渴求,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如果在每個種植園裡都裝上一些這樣的燈具的話——聽說成本也很廉價,這很重要,意味著可以大規模推廣——那麼奴隸們的幹活效率豈不是大大提高?投資者的分紅是不是也能大大提高?這可是一個改變世界的偉大發明啊!後面一定要向東岸人打聽打聽,聽說是一個叫做東岸煤氣公司的企業在負責安裝煤氣燈,可以試著與他們打打交道。

  想到這裡,科內利斯將目光從兩盞煤氣燈上收回,心中依然打定主意,後面要和東岸人多多聯繫,多進口一些設備(最好是有技術啟迪意義的設備),這對西印度公司乃至聯合省的長遠有好處——唔,這樣說的話,自己前些日子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冷淡了呢?還好自己尚未來得及面見他們外交領域的最高官員莫三先生,聽說他最近在和西班牙特使在談兩國邊界劃分、勘探的細節,自己還來得及調整一下姿態。

  西印度公司,最近雖然因為丟掉了累西腓這個大包袱——雖然丟了重要的蔗糖產地,但同樣堵上了一個巨大的失血口——並且將業務重心轉移到加勒比和西非,重點經營奴隸、象牙及黃金貿易,而稍稍換過了一口氣,使得財政狀況總算不那麼糟糕了。但這種景氣的好年頭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委實也很難說,說不定哪天就因為什麼狗屁倒灶的原因而失去了奴隸或黃金來源呢,又或者是陷入了與哪個國家的戰爭中呢?那樣公司恐怕就又要重新走到破產邊緣了,因此,維持與東岸人一定程度的良好關係還必要的,意氣用事是要不得的,畢竟在新西班牙貿易市場上,他們要想賣一些日用品(往往是東岸不生產或產量較低的)進去,還是要多多仰仗這個新大陸的異教徒國家的。

  荷蘭西印度公司特使科內利斯.比克爾最終在10月下旬時見到華夏東岸共和國外交部長莫三先生,開始仔細商談在順化地區開辦甘蔗種植園的細節問題。而在此之前,莫三才剛剛結束了與金鹿商館的查爾斯先生的會談,並與英國佬就一些雙方都關心的問題進行了磋商——就在本月初,東岸人的戰艦在巴西近海截獲了多艘英國運兵船,船上滿載八百多名英國陸軍士兵,據說以前是鍋爐工出身的福克斯上校的部隊,現在被深恨陸軍的查理國王(這從他冊封海軍為皇家海軍而陸軍沒獲此殊榮就看得出來,誰讓陸軍老是造反並砍了國王的腦袋呢)派到了遙遠的巴西當炮灰,以換取一些商業上的利益。

  這些船隻在第一時間被押往東岸港口,經國家情報總局派員審訊後,才宣佈船隻可以離港,但這八百多名陸軍將被無限期扣留,以待兩國政府協商解決。而作為東岸人能夠接觸到的最高層級的英國人,經營著金鹿商館的查爾斯先生在第一時間被叫到了東岸外交部,接受外交部長莫三的質詢,要求他們表明英國政府的態度,即如果他們斷然決定在這場戰爭中加入葡萄牙一方的話,那麼他不介意現在再手寫一封宣戰書遞交到倫敦。

  查爾斯先生對此有些無語,事實上他也是剛剛知曉倫敦居然應里斯本之邀派了陸軍前來巴西,這令他有些不安,因此只能勉力表示這些人都已經不是英格蘭的正規軍,因為他們都已不在兵籍冊上,他們多半是被葡萄牙方面僱傭的,並不代表英國政府的立場。

  莫三對查爾斯先生的這番說辭不置可否,但他表示,既然這批為數八百多人的陸軍是以民間僱傭軍的形式派來新大陸的,那麼東岸政府將強制買斷他們的合同,然後將其整編並派往海外殖民地為東岸的利益服務,查爾斯先生對此只能默然。

  而在又敲打了一番英格蘭人,並要求查爾斯先生轉交一番外交信件到倫敦後,莫三這才放過了這個懵然不知的英格蘭商人,驅車趕往東方賓館,與早已等候多時的荷蘭西印度公司特使科內利斯進行磋商。

  莫三之前草草聽取過下面人的彙報,得知西印度公司的胃口還是蠻大的,因為他們不想將自己榨出來的糖交給東岸人精煉,而是想直接拉走到阿姆斯特丹再行精煉;同時他們還要求降低出口到聯合省的蔗糖關稅稅率,這和前面那條有異曲同工之妙,說白了就是不想讓東岸人從中刮一筆錢;另外,他們甚至還要求從西非運來黑奴作為種植園的主要勞動力,這無疑是與東岸人的政策相牴觸的,東岸本土不允許任何私人企業僱傭黑人勞務工。

  因此,總的說下來,雙方之間的分歧還是挺大的,但莫三並不認為如果不答應他們這些要求的話荷蘭人就不來開種植園了。這幫人都不是普通的生意人,眼光雖說不能和東岸比,但也都是一等一的,圭亞那那邊是個什麼情況,荷蘭人其實很清楚,說不定哪天就打起來了,畢竟當地英國人的勢力還是挺強的,人口也佔多數。因此,在東岸這邊開個「分基地」,作為蔗糖的另一個來源,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要給東岸人土地租金、糖要交給他們精煉、出口也要繳納關稅,但這裡勝在穩定啊,英國佬難道還敢在與聯合省開戰的時候再與東岸開戰麼?他們瘋了不成!所以啊,莫三估摸著,雖然荷蘭人對條件這不滿意那不看好,臉色也不虞,但他們最終還是會在這裡開辦種植園的,就是規模多大不好說,因為不能使用黑奴的話,荷蘭人從哪兒搞那麼多勞動力過來,確實是一個很傷腦筋的事情。

  而事實上磋商的進程也一如莫三的預料,作為西印度公司特使的科內利斯.比克爾在對東岸各項政策限制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大通之後,最後竟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同意了東岸人提出的所有條件,這並未出乎莫三的意料,但卻令陪同前來的順化地區的地方官員有些吃驚,他們之前可都以為這事要黃了呢,沒想到荷蘭紅毛也******會裝蒜。

  莫三對此微笑不語,從海牙買回來的聯合省三級議會文件「廢紙」——各國使節都樂此不疲地從中竊取聯合省的情報——中清晰地表明瞭,在圭亞那「野蠻海岸」的埃塞奎博河、伯比斯河與波默羅恩河三角洲地區,僅僅只有約4000個與西印度公司簽訂協議的白人在那工作,多數是澤蘭省人,但種植園主多是移民荷蘭的葡萄牙猶太人,他們依靠從庫拉索島輸入的西非黑奴作為勞動力,展開蔗糖的生產與貿易。

  這麼點人,甚至還不如新尼德蘭的白人數量多,那邊好歹還有約7000名白人呢(其中超過2500人居住在新阿姆斯特丹),難怪他們在失去伯南布哥、塞阿拉、馬拉尼翁等地之前,一直花費鉅額資金與葡萄牙人進行戰爭呢,實在是圭亞那的蔗糖生產不給力啊,不得不投入巨資維持在巴西東北部的戰爭,為此哪怕年年虧本也在所不惜。

  不過,西印度公司終究是快撐不下去了,這家公司的股票價格已下跌到不足原面值三分之一的程度,負債累累——主要是由與葡萄牙持續多年的戰爭造成的——若不是及時調整重心,忍痛割肉的話,可能現在就已經破產了。因此,這次莫三又不厭其煩地提出了新尼德蘭的問題,科內利斯同樣不厭其煩地表示,西印度公司暫時還沒有出售這塊殖民地的打算,東岸人的優先購買權,也只有在該公司打算出售的時候才會生效,屆時西印度公司董事會回第一個通知東岸人,並在只有確認華夏東岸共和國宣佈放棄行使優先購買權的情況下,才會考慮與第三方商談殖民地的出售或割讓。

  莫三對此沒多說什麼,他心裡明白得很,執委會內部也沒多少人打算購買遠在天邊的新尼德蘭,畢竟管治起來實在太麻煩了,且還時時刻刻面臨著英國人的威脅,以後搞不好會成為東岸人的一個失血口。但優先購買權這個東西嘛,其實就很有意思了,因為按照協議,聯合省三級議會也無法撇開東岸人就新尼德蘭的地位問題與任何第三方進行談判,任何人想要處置這塊土地,都得優先過問東岸人,因為他們擁有優先購買權。

  毫無疑問,這個條款如果用得好的話,也是一個不錯的武器呢——一個敲打乃至敲詐英國佬的武器,一個不用花錢、不用打仗就能獲取巨大利益的武器,等過幾年,英格蘭與聯合省這兩個當事人,就能體會到東岸人預先卡位的精準性了。

  雙方談完這個後其實也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了,莫三隨後與科內利斯聊起了如今新的投資熱點——西非。荷蘭西印度公司這兩年靠那邊的黃金、象牙與奴隸貿易稍稍改善了一點財務狀況,但他們的鉅額收益也引來了競爭者,即英格蘭的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這家公司在幾內亞一帶瘋狂地蒐集黃金、黑奴以及象牙,與西印度公司構成了直接競爭,雙方的關係現在可是相當微妙啊。

  科內利斯對這個問題明顯不想多談,因為這不是什麼令人感到愉快的內容,莫三表示理解,因此便於西印度公司方面結束了這次會談,接下來的細節將由雙方隨員共同商議制定。

  11月15日,科內利斯.比克爾乘坐西印度公司的船隻離開了東方港,踏上了返程的旅途。而就在他走後不到一個月,從佛得角群島返回的某艘快速聯絡船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與荷蘭西印度公司開戰了,地點就在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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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算是利好消息?

  1663年12月20日,幾艘漁船披著晚霞低調地駛進了羅洽港漁業專用碼頭。

  贊帕里尼穿著破舊的軍褲,跨坐在艏斜桅上,昔日平安縣著名的美男子,如今兩鬢已略略染上了風霜的顏色,但無論如何,他的頭腦還足夠敏銳,他的四肢還足夠強勁,他的勇氣還沒有消退,他還能夠航海!

  他的好搭檔朱誠東正招呼著手下們將一個個木桶搬上岸,他是如此之小心以至於一直站在碼頭上,盯著碼頭力工們將最後一個木桶卸下碼在車上,這才放下心來。木桶內裝的是海豹油,在東岸國內是屬於和鯨油一樣的緊俏商品,既可以食用,也可以拿來做蠟燭、肥皂等日用品,當然其最大的作用還是製作高級潤滑油,無論是各類機械傳動設備還是蒸汽系統,都需要用到這種工業必需品,價值可謂不菲。

  他們之所以弄到這麼多的海豹油,主要還是去納米布沙漠近海轉了一圈,那裡棲息著大量的海豹、海獅等海獸,數量多到讓人插不進足,由此可見一斑。近些年由於東岸國內對捕獵海獸執行牌照制度,漁民們很難再如以往那樣肆無忌憚地捕殺這些高價值的動物,因此不少東岸漁船隻能轉戰南非,以河中港為母港,不斷北上至納米布沙漠近海一帶,捕殺各類海獸,以獵取高級毛皮和脂肪——當然海豹肉他們也不會如荷蘭人那樣隨意丟棄,而是想辦法就地加工醃製起來,然後或出售給南非的東岸民眾嚐鮮,或北上賣給剛果河口的庫爾蘭人,多少也是一筆收入。

  「朱老闆,很久沒看見你了。大家都說你去納米布沙漠發財了,看來是真的啊。」一名相熟的包買商蹭了過來,用手拍著平板軌道車上捆紮好的木桶,說道:「海豹油唉,真是好東西,現在國內機械設備越來越多,哪家作坊若是不添置幾臺機器的話,那生意簡直就是做不下去。我也不瞞你朱老闆,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夥計了,現在國內潤滑油市場非常火爆,需求量很大,南海漁業公司已經在添置更多的捕鯨船了,聽說明年要出航到更遠的地方尋找鯨魚,而火地島的海獸捕殺配額也會上升5%,這一切都是因為機器的大量使用。你們能從納米布沙漠那邊搞來這麼多海豹油,這很好,發了。怎麼樣,我給這個數,你全賣給我,我們當場交割。」

  朱誠東之前已經砸碼頭上與自己親戚會過面,知道了如今潤滑油市場的行情,曉得眼前這個相熟的客商給的價格還算合理,因此在略做思索後便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要求,將這批海豹油全部交割了出去。至於船艙裡的那些高級毛皮,他準備後面著人送去羅洽皮革廠,那裡常年敞開收購各類皮子,價格也還算公道,像朱誠東這樣手頭有大量存貨的商人,找他們交割再合適不過了。

  「現在潤滑油市場為什麼這麼火爆?」交割完畢這批海豹油後,朱誠東忍不住問道:「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潤滑油的價格足足漲了三成,為什麼國內一下子添置了這麼多機器?都是用來生產什麼的?」

  「其實很簡單,過陣子你也就知道了。」進了一大批貨的客商心情非常好,因此立刻朝朱誠東說道:「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現在新佔領的土地開始逐步開發了,這機器的數量自然就上去了,尤其是內河運輸公司一下子訂購了上百艘的內河小火輪,打算在巴拉那河、蘆蕩河流域開展運輸工作,這機械潤滑油的需求量是激增啊;其二是很多作坊或企業這些時日開始大肆訂購機器,招募學徒,打算擴大生產規模,至於其原因嘛,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英格蘭與聯合省可能要開幹了。」

  「要開戰了?」朱誠東先是一愣,然後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立刻拔高了聲音說道:「這可是大好事啊!想十年前英荷兩國開戰時,我們國家可是迎來了難得的經濟景氣年代啊。當時是與荷蘭佬簽訂了為期五年的供貨協議吧?乖乖,那會兒一船船的物資運到阿姆斯特丹、弗利辛恩、恩克赫伊曾、霍倫等港口,全國都賺瘋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一些頗有規模的大型作坊或企業,就是憑藉那一次的出口景氣週期而完成資金積累,進而發展壯大起來的吧?如果這次英荷兩國再度開戰,那對我國來說可就真的是天佑了!」

  「可不是麼。」客商眼下閒著無事,便坐下來和朱誠東聊了聊:「這消息還是前幾天流傳開來的,最初應該是在碼頭區,後來漸漸傳遍了整個港口區域,很多做外貿的商人都瘋狂了,尤其是羅洽大宗物資貿易中心那邊,到處是在打聽消息的商人。嗯,首都那邊眼下應該差不多是同樣的狀況,那邊的資本更集中,工廠更多,人們對此應該更關注。不過就我掌握的消息,說英荷開戰了有些勉強,目前貌似只是兩個殖民貌似公司之間動起手來了,至於會不會波及全國就很難說,雖然這兩家公司的背景都很深,但兩個國家的上層應該都是有理智的吧,應該不會輕易就陷入到戰爭之中。」

  「不過,這兩個國家之間爆發全面戰爭的可能性也很高。」客商繼續說道:「如果真這樣的話,那麼對於我們國家來說,就是又一個出口的景氣週期了,而這顯然也是很多企業主開始改進、添置設備,擴大生產能力的原因所在,短期內生產出來的商品可以供應國內新佔領的地區,長期來看也可以出口供應財大氣粗的聯合省嘛。他們的風險其實不算很高,但未來的收益預期卻相當之高,因此這才是很多人趨之若鶩的原因所在。」

  朱誠東聞言深深地點了點頭,然後與客商告辭,和贊帕里尼一起,叫了一輛羅洽街車公司的馬拉軌道車,朝城內而去。贊帕里尼剛才顯然也聽到了朱誠東與那位客商的對話,對此,他只能說這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尤其是對他們這種以捕獵海獸為生的商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東岸國內需要各類潤滑油和優質毛皮,難道聯合省就不需要了嗎?我看不見得,而且他們的收購價格只可能會更高。

  因此,朱誠東和贊帕里尼剛才很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內心的想法。既然英荷開戰是一個概率不小的事件,那麼他們也該提前做好準備了,聽說荷蘭西印度公司在西非有好多商站,開普敦更是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那麼屆時通過這些港口或商站將大量高級毛皮和海豹油——如果他們需要的話,甚至肉也可以一併賣——出售給他們,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

  而就在朱誠東、贊帕里尼二人商量著未來該如何應對時,與碼頭僅一街之隔的羅洽大宗貿易中心二樓某間辦公室內,華夏東岸共和國主席強全勝也正與縣長、貿易中心主任吳俊商量著一些事情。

  「根據國家情報總局的報告,雖然這次僅僅是英國皇家探險者非洲貿易公司與荷蘭西印度公司之間爆發的戰鬥,但其影響確實無論怎麼拔高也不為過的。」強全勝端起桌上的新華夏咖啡,喝了一口後,才說道:「英國那家公司有英王查理的弟弟、約克公爵詹姆斯的股份,地位崇高,實力強勁;至於荷蘭西印度公司嘛,自然不用多介紹了,澤蘭省商人們搞出來與荷蘭省進行競爭的產物,但其背景也是非常之硬的,而且在美洲與非洲經營多年,力量不可小視。因此,這兩家殖民公司之間爆發戰爭,且手段也較為激烈,那麼就不應單純地被視為一場公司間的貿易摩擦,而應該更多地考慮到這是兩個國家商人群體之間的競爭和對抗。而這類對抗一旦上升到兩國的政商精英群體,那麼最後開戰基本也是無可避免的了,這可能需要一些過程和時間,但絕不會長久。」

  吳俊是從企業交流到政府部門任職的,此時以副局級幹部的身份高配羅洽縣縣長、大宗物資貿易中心主任,這時也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了。在聽了強全勝的話之後,他立刻說道:「強主席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國家為這場戰爭做好準備麼?那麼,是物資上的準備還是戰爭上的準備?抑或是別的什麼準備?」

  「靠,自然是物資上的準備了。」強全勝聞言笑罵了一句,說道:「上一次英荷戰爭我們有點沒做好準備,當然這也和那是我們國家的人口、實力有關,但饒是如此,我們仍然通過與荷蘭商人簽訂長期供貨合同而賺得盆滿缽滿,這些利潤,最後都轉化為了國家的實力,不然你以為國內那一大片中小型企業是如何從萌芽狀態成長壯大起來的?所以這次,我們國家既然已經有了那麼一定家底,那麼提前做好準備,準備戰時大摟一把,就很必要了。」

  「這樣說來,我現在就不是以羅洽縣縣長的身份在和強主席您說話了,而是以羅洽大宗物資貿易中心主任的身份嘍?」吳俊也端起桌上的馬黛茶呷了一口,笑著說道:「糧食、葡萄酒、蔗糖、菸草、鹽什麼的,就是我們這裡該準備的吧?戰爭一旦全面爆發,英國、荷蘭海軍在面積不大的海域內大打出手,商船行經那片海域時確實很容易被攔截。英國還好,他們港口眾多,不易被封鎖,但荷蘭就鬱悶了啊,多佛爾海峽簡直就是索命之地,幾乎什麼都無法自給的聯合省又要過苦日子嘍!」

  「糧食只要準備一部分就夠了,畢竟從我們這裡長途海運成本有些高,這和下來每噸要好幾元呢,如果再算上保險費,每噸天生就要比歐洲的糧食貴上三分之一到40%,雖然那個時候荷蘭人可能不會太介意價格,來者不拒,但總是不太美。」強全勝說道,「這兩年奧斯曼帝國和克里米亞汗國風調雨順,糧食產生也開始逐步提升,我的設想是,拉上那些意大利邦國乃至法蘭西的商船一起,運輸黑海、敘利亞和埃及的小麥到聯合省,應該也是可行的。唔,當然也不能忘了俄羅斯人,但這有些遠,比較麻煩,當然那是荷蘭人該考慮的事情了,與我們無關。」

  「其實戰爭一開始,荷蘭人短缺的又何止糧食、酒類和糖鹽茶煙之類的玩意,他們對軍用物資的需求也相當之大啊。別的不說,大炮!許多許多的大炮!海戰一起,那可就是兩國間數百艘艦船、數萬海軍將士、幾千上萬門火炮陣列廝殺的慘烈場面,這樣的戰爭,對海軍用火炮的需求是巨大的,但荷蘭人卻沒有這樣的生產能力。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嘗試著聯繫一下特里普家族及德海爾家族吧,整個聯合省沒有任何生產大炮、火槍、盔甲等主要軍用物資的能力,一切的一切都全靠進口。我們的火炮價廉物美世界聞名,而且在用了『打鐵工』系列的液壓機後,我們能夠低成本、大批量地加工各類長身管的炮筒,只要有人想買,簡直是要多少有多少。英荷戰爭,對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就他娘的是一個空前的利好消息啊!」吳俊一邊喝著茶,一邊笑著說道。

  「老吳,果然是企業裡出來的幹部,對這些看來了解得比我們還深嘛。」強全勝笑道,「是這個理。只要他們想買,我們就能賣,沒有錢可以用物資抵,沒有物資可以用土地和人口抵,我們這是敞開供貨啊。甚至於,哪怕英國人想買一些軍資或機械設備,我們也不是一點不能賣嘛,英格蘭與聯合省,對我們來說,那是打得越激烈、時間越長越好,這隻會讓他們失血更嚴重,更加沒有精力他顧,而這無疑是我們所期望的。」

  「沒錢土地抵……」吳俊聽到這裡有些無語了,只聽他無奈地說道:「強主席您是看上這兩家在南非的殖民地了吧,也不知道河中地區那邊有沒有這個胃口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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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非諸君(一)

  本土諸君在念叨著南非,南非諸君也在念叨著本土。

  這不,河中地區專員焦唐、南非駐屯軍司令謝漢三少校二人於1663年12於23日這一天,來天雄縣檢查縣保安團訓練情況的時候,還在發本土執委會諸公的牢騷。

  「兩年前我就向本土遞交了關於成立涇源縣和天雄縣的計劃書,當時冀希望於執委會諸公能特事特辦,同意在各項條件尚不達標的情況下將這兩個縣批下來,結果很不盡如人意。那幫傢伙,簡直官僚主義作風十足,比我們那會差遠了,甚至也不如劉為民的第二屆,不知變通、能力低下,竟然以人口、經濟、交通、治安等指標都不合格為由推脫著不辦。要不是我後來連連寫信反應情況,這幫傢伙我看也不會同意涇源縣(約五千人口)、天雄縣(約一萬人口)這兩個縣份的成立了。」前中央執委會委員、現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焦唐從一匹性情溫順的騎乘用馬上翻身而下,熟練地將韁繩丟給隨員,然後朝緊跟在他身後的謝漢三說道。

  話說涇源縣、天雄縣是在經過多番交涉之後,最終才於1662年8月確定成立下來的,分別是全國第48個和第49個縣級行政單位,至此,河中地區行署管理下的縣份已多至四個,人口五萬多。經濟實力雖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尤其是這些年與新庫爾蘭之間的貿易逐步穩定下來之後,出口了大量牲畜、醃肉、奶酪、黃油、麵粉、高粱、酒類、鹹魚、水果乃至建築材料的河中地區,人民的富裕程度也有所提高,這從他們與本土及新華夏之間的貿易額逐年攀升就能看得出來——民眾有了錢,自然要進口新華夏的熱帶商品和本土的高級日用品了嘛,不然難道把錢都熔鑄成銀冬瓜埋地窖裡?

  而貿易的蓬勃開展,自然也催生了河中人向南非內陸地區尋找更廣闊的土地和財富的衝動,比如隨著羊毛行情的看漲,目前就有相當多的二代年輕人從河中縣出發,帶上馬匹和武器,來到天雄縣境內。然後,接受了國營河中羊毛進出口企業資助的他們,一邊在已成一片大工地的縣裡接受簡單的訓練,一邊成群結隊地出山口北上,揮舞著火槍與馬刀,儘可能地襲殺一切遇到的零散土人——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會盡量抓活口,畢竟在河中地區行署定下的規矩(沒有形成任何文字的口頭規矩)裡,活的原著名遠比死人的人頭更值錢。

  這些人襲殺的主要地區在大小卡魯高原的西半部,這裡環境相對惡劣,人口本來就很稀少,結果再經他們這麼一折騰,自然是千里無人煙了,原住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沒人會再傻乎乎地留在這裡。

  土人死了、逃了,他們留下的空白自然由東岸人來填補了。今年以來,河中地區行署已分別在大小卡魯高原西部設置了三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德杜倫斯小鎮附近的奉符鄉、位於位於陶思河小城附近的仙源鄉、位於後世蘭斯堡小城附近的瑕丘鄉,以及位於後世巴里代爾小城附近的襲慶鄉。四個定居點均位於河流行經、水草豐美之地,同時亦是高原上的交通要道,尤其是最東邊的瑕丘鄉和襲慶鄉,已是離卡瑪王國勢力不遠,可謂是兩把抵在敵人肚子上的尖刀。

  卡瑪王國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至今尚未對東岸人沿著北橫山山脈探過來的這隻爪子做出什麼反應(或許更大的可能是他們壓根不知道,因為附近的土著部落被東岸騎兵殺得太慘了),相信如果他們再不能調集重兵攻取的話,等再過個一年半載,整個大小卡魯高原中西部地區就和他們徹底說拜拜了——雖然目前這裡已經看不到什麼原住民部落了。

  「今年新設立了四個定居點,從移民中截留部分人口已是必需之事,畢竟總不能一直從河中縣抽血調取人力吧。哼,中央又想要我們為臨時停靠、休整的移民提供食品、照料和臨時居所,同時還要維修保養船隻,做好衛生疾控措施,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焦唐當年做過中央執委,但彼時東岸人的大規模移民行動尚未展開,很多事情自然不太清楚。但現在當了河中地區行署專員,每年經南非抵達本土的移民船隻不知凡幾,人口數量更是高達數萬,這對地方上的負擔可不是一般地重,因此,現在屁股已坐在南非河中地區一側的他,才有了這麼一番牢騷。

  其實,從移民運輸船隊中截留人口的事情,以前無論是南非、新華夏還是澳洲,基本一直都在做。只不過近些年隨著本土執委會的三令五申,各殖民地才消停了下來。只是,這才過了區區兩年的時間,一些海外殖民地便忍受不住了,澳洲開拓隊的王炎還好,比較謹慎的他沒開這個口子,但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這廝就比較囂張了,今年公然以「身體狀況欠佳、不適宜遠航」為由,一下子扣下了超過五千名來自明國淮安府的移民,也是牛逼得緊,至於這五千人裡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身體欠佳不適宜遠航,那就得問馬某人自己了。

  新華夏島的消息自然而然地隨著移民運輸船隊流傳到了河中港一帶,地區行署專員焦唐聞訊後,大為振奮,雖然他不是馬萬鵬那種權限極高的封疆大吏,但仗著自己是第一屆執委會成員的他賣起了老資格,「悍然下令」從今年的移民份額中同樣截留了五千人,其中約一半安置到了新設立的四個定居點,另外一半則被四個縣瓜分——其中執地區之牛耳的河中縣一下子搶走了一千五百人,以填補黑八旗居民移走後留下的空當。

  當然了,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一點風險的。中央嚴令各地不許截留移民,結果才執行了兩年,南非和新華夏就「破戒」了,這事情要是上頭沒個反應,說出來誰都不信。因此,謝漢三還是蠻擔憂的,這會只聽他在旁說道:「焦專員,此事風險不小,慎重啊!雖說如今中央的強主席性格溫和,比較好說話,但說到底截留移民之事終究是在挑戰中央的權威,不能不慎重行事啊,上頭怪罪下來,全地區可都是要吃掛落的。」

  「呵呵,我當然知道這事有點挑釁中央權威的味道,但馬萬鵬那廝都做了,你還怕啥?那小子是個靈清鬼,在中央消息靈通著呢,他能第一個做,我怕什麼!」謝漢三聞言輕輕擺了擺手,微笑著說道:「其實啊,這事情就是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中央要收走我們的羊毛、我們的糧食、我們的海產品、我們的牛羊、我們的酒,甚至我們的鑽石,那麼總得給點好處吧。中央的利益要考慮,地方上的感情也要兼顧嘛,互相理解,互相理解哈!說難聽點,每年那麼多移民船和人過境,對地方上的消耗不是一般地大的,地區行署雖然現金支出不大,但物資消耗驚人,所以截留點移民算什麼大事,中央執委會會理解咱們南非諸君的想法的。再退一萬步講,我焦某人也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現在正是可以倚老賣老的大好時機啊,不趁著這張老臉還有幾分價值的時候使勁用用,還等什麼時候啊?」

  焦唐這話說得謝漢三有些汗顏,也有些動容,這焦專員雖然不是南非地區出身的官員,但對河中四縣百姓的感情倒是真摯的,至少為官一任,也算是造福一方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沒有下降甚至還略有上升,河中地區轄下的地盤也大大擴充,土人宵小遁跡,荷蘭人、英格蘭人大氣也不敢喘,這不是造福一方什麼是造福一方?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密集的槍聲,那是新設立不到一年的天雄縣保安團官兵在進行射擊訓練,這些人裡面,很多之前已在河中縣經受過民兵訓練,以老帶新之下,整個天雄縣保安團一千名官兵的戰鬥力成形非常快,相信等到1664年年中的時候,這支規模不小的民兵部隊就可跟在主力軍團的後面,參加對土人部落的討伐作戰,為後世子孫爭奪陽光下的土地了。

  焦唐、謝漢三兩位南非的主官靜靜看了一會民兵們的訓練,然後又在訓練間隙發表了一通熱情洋溢的講話,並給訓練表現突出的人員頒發了訓練獎章和獎勵,這引起了官兵們山呼海嘯的歡呼。

  「河中縣保安團二千人、天雄縣保安團一千人,白波、涇源二縣就不談了,那兩個縣保安團都是架子團,加起來也不過才幾百人,勉強自保吧,當不得大用處。兩個能用的縣保安團三千受訓民兵,再加上南非騎兵營五百餘職業官兵,以及貴部南非駐屯軍的主力一千多人,我們河中地區行署關鍵時刻能拉出去五六千大軍,這在南非是何等的偉力。呵呵,這樣的實力,不擴張還等什麼?等這四個新定居點鞏固一番後,我們要針對卡瑪王國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戰役,必須要將大小卡魯高原徹底奪下,擴大我們的統治區。而在此之前,南非騎兵營要不斷派出精幹人員,深入打擊科薩黑人在大小卡魯高原的力量,為以後我們的主力征伐行動大好基礎。」焦唐嚴肅地說道,而他這番話,基本也為未來一段時間內東岸人在南非的擴張方向奠定了基調,即沿著陸路自西向東,或蠶食、或鯨吞、或征服,總之是通過各種手段進行擴張,擴大東岸人的領地,而東岸人在南非地區的三十年殖民史,也差不多是遵循這樣一種規律的。

  謝漢三聞言默默點頭,世界局勢演變到現在,隨著東岸人蝴蝶翅膀的影響,各個殖民國家對南非的重視程度都遠超以往。有安哥拉和莫桑比克殖民地可以停靠、補給的葡萄牙王國不論,其他國家如聯合省、英格蘭、法蘭西等國對南非是越來越看重,不但投錢頭物投人,還在大搞合縱連橫之術,比如荷蘭東印度公司與英國殖民地之間的私下勾連,訂立攻守同盟就是如此。

  甚至謝漢三還聽說,前陣子新華夏島東南部的土人與法國佬展開激戰,法國佬設立的新卡昂鎮抵擋不住,已被馬南扎諾酋長的人馬攻佔,殘存的數百法國人湧入了聖路易鎮和多凡堡兩地。有人提議他們遷往南非建立新的據點,並且已經有了兩艘法國武裝商船在後世伊麗莎白灣一帶登陸勘探了,目前這些居民尚未統一意見,但窩在聖路易與多凡堡兩地生活窮困的他們移民南非,應該是不可避免的結局了。

  至於新華夏島東南部剩餘的法國殖民者嘛,目前仍在那兒結寨自保。雖然一時不虞城市被土人攻破,但這樣一來經濟上的壓力大增,他們能持續多久就很成問題了——這個時候新華夏島上的法國殖民者們得感謝法蘭西是一箇中央集權的****國家,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且從黎塞留時代就一直撥出鉅額財政補貼援助海外的殖民和探險活動,不然的話,恐怕新華夏島東南部的這些法國佬也不會堅持這麼多年了,他們現在要想在當地站住腳跟,除了看東岸人會不會使壞外(幾乎是必然的事情),還要看他們的國王能不能從手指縫裡漏下一點資金援助他們這些「可憐人」。

  「南非的局勢現在還非常混沌,但我們的優勢也很大。」看完天雄縣保安團官兵的訓練後,二人離開了訓練場,然後焦唐又朝謝漢三說道:「現在第一混成營還在安哥拉奮戰(前陣子本格拉、羅安達兩地爆發大規模流行病,庫爾蘭火槍手、黑八旗們大規模減員,對地方的控制力空前減弱,而葡萄牙又派了一船援軍在當地登陸,故不得不緊急抽調第一混成營北上增援,目前兩地局勢已經穩定了下來),這個空當期我們就好好訓練民兵,建設四個新定居點,等到大隊人馬迴歸,到時候再給卡瑪王國那些鳥人們好看!」

  「我明白的,焦專員。」謝漢三少校立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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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南非諸君(二)

  雨越下越大,大到整個天際都一片白茫茫的樣子。

  麥金萊帶著斗笠、披著雨衣,在築好的一段堤岸前仔細檢查著,看看工程質量有沒有問題。這是一段水庫堤壩,同時也是從鄉政府通往河碼頭、軍營的道路,加起來總長也不過區區數百米,全部以石子和細砂土鋪路,務求質量在水平線以上。

  修築堤壩的是一群附近的黑人部落民,在被東岸移民征服後,自然而然地被抓到了各處工地上,充當苦力和消耗品。不知道是義成地區的環境太過惡劣了還是活兒太重、生活條件太差的緣故,本地的黑人勞工死亡率相當之高,疾病、勞役、蛇蟲都是造成他們死亡的主要原因,因此造成了奴隸逃亡事件三天兩頭爆發,讓人頭疼得很。

  十二月份是莫桑比克確切無疑的雨季(同時也是熱季),一年之中70%的降雨量都集中在這個季節之內。東岸人設立的義成地區處在溼潤的東南信風影響下,降水以暴雨為特徵,從土壤吸收水分的觀點來看,這並不很有利。暴雨沖刷土壤表層,破壞建築物(殖民初期以土坯茅草屋、木屋為主),淹沒低地——尤其是在沿海地帶,最大的暴雨往往都集中在此,且伴隨著雷鳴與大風(義成港約三分之一的雨日是雷雨日),有時候一陣大暴雨其降水量能達到200毫米,令人驚詫無比。好在最大的暴雨往往處在夏季後半期(往往不在降水量最多的月份),目前的義成港還處在比較「溫柔」的前奏下,這一點,已來此定居達一年半之久的東岸移民已經有所瞭解了。

  這裡是滑臺鄉,位於後世的博阿內小城附近,滑河(即翁布魯奇河)北岸,設立於今年年初,由最初抵達此地的五百名淮安府移民及三百名廣州府移民共建而成,是義成地區最最深入內陸的一個據點了。

  滑臺鄉所處的緯度雖然是亞熱帶,但周圍的地形無疑還是典型的稀樹草原,土壤是紅棕壤,為非淋溶土壤或鈣層土的變種,發育在地形微緩起伏、年平均溫度26攝氏度、降雨量在800海米左右的條件下。這類土壤雖然有機質層不厚,但由於礦物質含量多,所以是肥沃的,這從當地土人種植的高粱收成就能看得出來。

  滑河兩岸還有一些沼澤土、沖積土,但卻無法有效利用來耕種,除非你去搞基建修好水庫、水渠和堤壩,不然就只能在旱季拿來放牧——與沿海地區的沼澤不同的是,這些內陸沼澤多是季節性的,雨季泥濘,旱季在熾熱的陽光照射下則長滿了草類。這些沼澤本身其實就是河流泛濫的產物,反過來又成為自然的徑流調節器,東岸人的土地多的是,暫時還沒窘迫到開墾沼澤的地步。

  今天是1663年12月25日,西方的聖誕節,不過在炎熱的義成地區,本地居民們才剛剛將地裡的玉米料理好,然後匆匆趕到設在鄉里的道觀前——大慈大悲的道士們正在給人們免費發放藥品,其中既有阿司匹林等普通藥品,也有新出的風油精、清涼油、驅風油等藥物,後三者在義成地區尤其受人們歡迎。

  麥金萊剛剛已在道觀裡領完了自己的那份,感謝天尊的慷慨,使得他們這些僻居偏遠蠻荒之地的可憐人也能得到一絲慰藉。作為從新華夏島交流過來的幹部,滑臺鄉代鄉長麥金萊是本地的最高長官了,兼任鄉武裝部長的他除安排鄉里正常開墾事務外,也能指揮駐紮在附近的五百名島嶼八旗土兵——這些馬來人近些年也大面積改信了天尊,為此受信任程度提升了一個等級,裝備和待遇也有所提高,這相對應的,士氣和戰鬥力嘛自然也不是以往可比的。

  其實說實話,在像義成地區這樣的非洲大陸上,東岸人還是敢放手使用這些新華夏島土人的,蓋因他們不是本地的原住民,且膚色也和東岸人較為相近,與本地的通加黑人(班圖人的一支)根本不是一路(相反從人種和膚色上他們更親近東岸),因此充當起東岸人在義成地區擴張的打手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不過一般來說用到島嶼八旗土兵的時候並不多,本地的通加人居住分散,文明程度低,戰鬥力比起科薩人有較大差距,因此在被東岸人痛毆過一兩次後,現在都很自覺地搬離了各個東岸定居點附近,將土地讓了出來。

  而事實也證明,通加人佔據著這麼肥沃的土地本身就是最大的浪費。這些人的農業技術極差,水利設施幾近於無,因此東岸人在驅走他們後,接收的僅僅是一些粗粗整飭過的農地罷了(農地中石子、樹根也不少),他們還得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修建水庫,不然的話,一旦到了旱季降水少、蒸發強烈的時候,農田灌溉出現麻煩是大概率事件,很多時候甚至人畜飲水都可能出現問題,你沒看那些通加黑人旱季時要去幹涸的河床底部尋找殘存的水泊,甚至有人還去喝山洞裡的發臭水體麼?因此,想在義成這種降水季節性差異很大的地區發展農業,大規模修建水利設施就成了必然,而這顯然也是麥金萊下一陣子的工作重點。

  「雨季下起雨來一片昏天黑地,但很多都白白浪費掉了,委實可惜。一旦到了旱季,降雨量驟降,蒸發量大增,那時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還是要建水庫。」麥金萊一頭扎進了一個木質哨所內,看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感嘆著說道。

  東岸人在雨季來臨前曾經利用捕獲的大批通加人奴隸開挖了不少蓄水池,蓄水池利用一些天然沼澤或微型湖泊進行開闢,目前尚未完工,主要原因是建築材料的缺乏——更準確地說,是石灰、水泥、磚石的缺乏——此時天空傾瀉而下的雨水已將水庫底部灌滿,與滑河之間間隔著的大片沼澤地也漸漸被水流佔據,水庫與滑河,看來遲早要融為一體了。

  「水庫雖然尚未完工,但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水體要被留下了,野外四散的玉米、香蕉、水稻田,到了旱季時也不至於難以為繼。」麥金萊一屁股坐在了一張松木打製的椅子上,一邊招呼著下面人給他上茶,一邊說道。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是毛君毛中尉的人!」哨塔上的瞭望手突然喊了起來,正在喝著馬黛茶的麥金萊聞聲一躍而起,衝上哨塔後一看,只見遠處果然行來了一支部伍,他們在滑河上費勁地乘著小木船,木船的吃水不淺,看樣子滿載了各類物資。

  「快帶人去接應。」麥金萊隨意吩咐了一名手下,然後再度戴上斗笠,衝進了雨幕之中。這些是從義成港一帶往滑臺鄉輸送物資的船隊(一般在雨季滑河淹沒兩岸大片沼澤地、水位高漲時出發),是滑臺鄉數百居民雨季時最最企盼見到的事務,作為本地的最高官員,麥金萊於情於理都要去迎接一下。

  「毛隊長,下這麼大的雨你還要趕來,真是辛苦。」看著一名男子從船艙內鑽出來後,麥金萊立刻上前真情實意地說道:「聽說您上個月在靈昌鄉(新設立的定居點,位於後世貝拉維斯塔小城附近)一帶受傷了,怎麼樣,身體恢復得如何?」

  「恢復得不好,能給你押運物資來嗎?」毛君聞言哈哈一笑,上前握住麥金萊的雙手,笑著說道:「馬托拉河畔的祖魯人還沒法拿我怎麼樣,想要取我毛某人的性命,他們還不夠格。不過,那一矛確實差點要了我的命,娘的,弟兄們也死傷了數十人,真是晦氣。現在靈昌鄉一帶只能以固守為主了,當地七百多居民已經在日夜趕工修建堡壘,連開墾農田都顧不上,邱海洋邱專員也已經帶著一千名島嶼八旗土兵過去了,那邊暫時應該沒什麼大礙。」

  毛君此人今年二十來歲,定遠陸軍軍官學校步兵科畢業,穿二代出身,一直在陸軍系統內發展,如今已經是中尉軍銜,且在地區行署專員邱海洋的授意下著手組建義成港守備隊(員額暫定為三百人,軍餉、物資均由新華夏開拓隊「贊助」),也算是實權在握的軍官了,比起本土那一大票在各級部門裡廝混的尉官們是幸福了太多。

  不過在上個月,此君帶著新招募整訓未久的三百名官兵乘船抵達了靈昌鄉,協助他們驅逐當地操祖魯語的黑人部落,結果發生大戰,守備隊士兵表現不佳,死傷慘重(先後有52人陣亡、失蹤或受傷),就守備隊隊長毛君都被人一矛扎傷(萬幸沒得破傷風),算是給了東岸人一個下馬威。現在行署專員邱海洋也緊急趕往了該處坐鎮指揮,並請求新華夏島方面調遣作戰經驗豐富的官兵「數百人」前來支援,以儘速擊垮盤踞在靈昌鄉附近的這個祖魯部落,以免影響東岸人在那邊的拓荒墾殖。

  「這些祖魯人竟然凶悍若斯?」麥金萊有些唏噓,他也是第一回聽聞此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義成、三元里和我們滑臺這邊的通加人就要好對付多了,正面對戰時只要人數不是相差得很懸殊,島嶼八旗基本上每次都能獲勝,不但解除了戰爭威脅,甚至還抓了不少俘虜充當勞動力。兩廂一對比之下,果然還是我們這邊比較爽啊,靈昌鄉,嘿嘿,還是慢慢來吧。馬托拉河兩岸,我記得全是說祖魯語的部族,如果這些人都是些有組織、有戰鬥力的部族的話,那麼他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必須另想他法。」

  「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麼凶悍,主要還是守備隊士兵訓練時日尚短,而且身體素質、氣力甚至都不如那些祖魯黑人。那些疍家漁民,在廣東時身體素質就比較差,常年累月艱苦的生活掏空了身子,確實不適合徵募為軍了,當初訓練時甚至有很多堅持不下去的。以後守備隊會逐漸汰換了這些人,儘量以良家子為軍,應該再不會出現此次軍潰的場面了。」毛君有些尷尬無奈地說道,「別愣在這裡了,趕緊卸貨吧,麥鄉長,物資挺多的。」

  這支船隊總共有五十多艘小船,裝載的多為建築材料(從新華縣運來),此外還有少許糧食、醃肉、鹹魚和108藥酒,甚至在最後兩艘船上,眼尖的麥金萊還發現了不少軍靴、水壺、彈藥包、刺刀、槍管和火藥。

  「怎麼還有這麼多軍械?」麥金萊有些不解了,上面從未告訴他要接受這麼一批軍械啊,難道他們滑臺鄉這裡也要組建守備隊了?不應該啊,這裡的移民總共才八百多人,根本組建不起成規模的守備隊,而且也負擔不起這些脫產軍人,那麼這些軍械是幹嘛用的?

  「那不是給你們用的,先卸下來放到倉庫裡,後面你們這裡會有一支人數約在兩百的奧斯曼加尼沙裡軍團官兵過來,他們的家屬多散佈在三元里、義成、靈昌乃至科摩羅群島上,嗯,你們這裡也將安置七八十人。」毛君看了看後隨口說道,「都是些從奧斯曼帝國流亡過來的可憐人,戰鬥技能都還在,也好使喚。上頭的意思,是把他們派到義成地區來,讓他們幫助我們與通加人、祖魯人作戰,以逐步清理出大片的土地,供未來越來越多的移民定居拓荒之用。」

  說到這裡,毛君也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然後神祕兮兮地說道:「這次本土數萬移民抵達新華夏,馬萬鵬馬隊長下令扣下了超過五千名淮安府移民,其中很多是身體強健之輩。馬隊長的意思,是海外領土付出這麼大,自然也要得點好處,過去兩年全島沒有截留移民,但現在他也不好繼續強壓了,因此今年扣了五千人意思意思。這五千人裡,據我所知將要分出超過一千人來到義成地區生活,再加上義成地區可以合法截留的兩千名移民配額,這總數就超過三千了,因此,繼續向內陸地區拓展就成了必然。這次來的兩百人名加尼沙裡軍團官兵,只不過是來打前站的罷了,而這些軍械其實也是給他們用的,和你們無關,別多想啊。」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想到要向內陸地區拓展了?之前地區行署的意見,不是說先在沿海地區發展麼?義成港周邊適合種椰子、腰果、甘蔗和水稻,靈昌鄉也以腰果和水稻種植為主,我們這邊要種香蕉、甘蔗、腰果和玉米,三元里那邊主要是腰果、甘蔗、水稻和菸草,邱專員在全地區工作會議上也不止一次這麼說過了吧?他還要求我們不要好高騖遠,要穩紮穩打,吃下一塊是一塊,不要因為擴張過速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這會怎麼風向全變了?我們滑臺鄉這裡才八百多移民,糧食尚未能完全自己,怎麼一下子就要迎接這麼多移民,且還******要繼續向內陸地區拓展,這搞什麼搞嗎?到底怎麼回事?」麥金萊剛才聽毛君這麼一說,頓時有些不淡定了,於是出言相問。

  「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簡單點說,就是從你們這裡往西大概百來公里的地方,發現煤炭了,而且探險隊已經出具了報告,明確指出那裡的煤層埋藏極淺,開採非常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裡的煤是優質的無煙煤和煙煤。」正在整理裝著刺刀的木箱的毛君中尉無奈地朝麥金萊說道。而他的話,無疑使得我們的麥大鄉長瞬間陷入了呆滯之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3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非諸君(三)

  1664年1月15日,王志傑剛剛結束在乾燥酷熱的橙河流域的探險,便又被緊急召來了義成地區,打算帶隊前往內陸地區某處勘探,以儘快確定那邊到底有沒有開發價值。

  「那邊都是操斯威士語的部族,地方不大,人口不多,根據兩位曾經去那裡做過貿易的葡萄牙商人說,整個操斯威士語的部族大概只有十幾萬人,不過居住得比較集中。我們若是想要征服斯威士人,不大動干戈恐怕是不行的,至少要調動一個混成營和若干民兵才行!」王志傑的一名學生在見到老師後,第一時間彙報說道。

  這個身材矮壯敦實的小夥子之前曾帶著一支五六十人的探險隊伍深入了斯威士人聚居區,一邊做貿易一邊勘察那邊的物產,結果在收了一大堆的狗頭金、皮革、象牙後,他在某處意外地發現了一些煤炭!而且這些煤炭是最優質的無煙煤(白煤),這令他極為興奮!

  後來在連說帶比劃並給了大筆好處(不過是一些玻璃製品和金屬器具罷了)後,自覺賺了大便宜的斯威士人才帶領他們來到了最初撿拾到煤炭的地方,然後王志傑等人便震驚了!他們在這裡發現了一個面積很廣闊(疑似)煤田,且煤層埋藏極淺,據探險隊僱傭當地人挖掘採樣得知,幾乎每處採上來的都是最優質的無煙煤,其質量堪比當年海軍層少少買過一船的威爾士白煤!

  這個發現轟動了整個探險隊五十多名隊員,大家都不是沒見識的土人,這個煤礦儲量不小,而且煤炭質地極佳,燃燒熱值高、殘渣少,完爆目前產量已無法有效提高的塔城精煤及南鐵煤(產於黑山煤礦及黑金島),一旦開採出來運回國內的話,那海軍和交通部門的人還不樂翻了天!

  在攜帶了幾袋各處開採出來的樣品後,這支東岸探險隊匆匆打點行裝,告別了對他們態度還算友好的斯威士人,再度經長途跋涉——其實也不算遠了,發現煤炭的地方離義成港直線距離也不過才區區七十公里罷了——返回了義成港,然後將消息報給了義成地區專員邱海洋,同時負責代管他們的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也得到了一份詳細的報告。

  得到消息的邱海洋也極為激動,作為地區專員的他敏銳地意識到,如果他能在此事上引起本土的重視及投資,那麼這將是義成地區勢力擴張的一個極好機會,同時也是他邱某人權勢擴大的極好機會,因此他幾乎第一時間就坐船前往新華港面見馬萬鵬尋求幫助。

  說實話,馬萬鵬這人還算是厚道的,雖然義成地區只是他代管的(意味著義成地區「翅膀硬了」之後就要脫離新華夏管轄了),而且他本人也很可能在東、葡戰爭結束後便入主中央執委會,有些事情本可以撒手不管的,別人也無法對此多指摘什麼。比如義成地區專員邱海洋上趕著要想將控制線向內陸推大幾十公里——這裡他玩了個花招,滑臺鄉到後世姆盧梅煤礦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十公里,至於實際距離麼,呵呵——作為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負有對他們業務指導的權責,本可以下令阻止的,甚至也可以不予調撥物資和人員援助,但他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最終還是同意了邱海洋專員的請求,同意他們將義成地區的實際控制線向內推,為此,新華夏開拓隊將給予他們一定的金錢、物資和人員上的幫助,這一點,令邱海洋感激莫名,一個勁地說今後要唯「馬大哥」馬首是瞻!

  新華夏開拓隊的援助,大體上來說包括三萬元現金、大量玉米和稻穀、些許牲畜,以及足足一千五百名從各大種植園內赦免(都是平時表現較為出色,打分考前的)的斯拉夫奴隸、部分流亡的奧斯曼加尼沙裡軍團官兵及其家屬。這些援助目前已經開始分批抵達義成港,其中第一批加尼沙裡軍團的官兵業已開始向滑臺鄉一帶開拔,他們將在那裡領取軍裝和武器,然後護衛著部分東岸移民,攜帶著安家落戶所必須的一應傢什,朝內陸地區進軍——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位於滑臺鄉以西2-3天路程(約55公里,為平坦的草原路)酸棗鄉,位置大體上在後世莫桑比克西部的納馬沙小城附近。

  而當在酸棗鄉一帶站穩腳跟後,義成地區還打算繼續向西,大致在後世Ngomane城附近設立一個定居點,名曰管城鄉。此處距酸棗鄉的路程約在35公里的樣子,距煤礦所在地、後世的姆盧梅小城附近(已被東岸人在地圖上標註為成皋鄉,當地的斯威士人一定有不同意見……)大概在三十公里出頭的樣子。而滑臺鄉離可修建深水碼頭的義成港西郊(後世馬托拉港附近),也不過同樣三十公里路程的樣子,這樣算下來,從煤礦到出海碼頭,如果修建起鐵路的話,總里程應當不會超過一百五十公里,即便考慮到義成地區較為偏遠,運輸費用高,這條鐵路的總造價預計最終也不大可能超過二百萬元——當然如果大批量使用通加人、祖魯人、斯威士人當奴隸修路的話,總造價可能會進一步降低。

  費用不是不能承受,但中央未必同意,因為塔城、黑水、黑金島煤礦出產的煤質量雖然不如規劃中(或者說臆想中……)的成皋煤礦,但對國內生產來說,也還湊合了,不排除未來國內工商界會更多地尋求優質煤炭來源,但眼前他們顯然是沒有足夠的動力的,一切其實還是得靠南非諸君自己!

  邱海洋很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盤點下他手頭的實力,義成港有居民2600餘人、三元里鄉有居民900餘人、靈昌鄉有居民700餘人、滑臺鄉有居民800餘人,加起來不過才區區五千多人啊,而且物資、糧餉奇缺,基礎設施也很爛,野外是大片大片的蠻荒之地,每兩個定居點之間甚至還生活著大量的通加人、祖魯人,對地方上的實際控制力也弱得可憐。

  可以負責任地講,義成地區若不是有新華夏開拓隊馬隊長施以了極大「關懷」的話,他們很可能至今仍窩在義成港沿海的一個小小的堡寨內,一面進行著艱辛的屯墾工作,一面嘗試性地向內陸展開殖民或貿易,這擴張速度哪有現在這麼快!因此,他對於新華夏島的援助,其實是非常感激的,而一旦此時有了新的擴張念頭,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仍然是找新華夏開拓隊方面求助,畢竟,這是個有著七八萬人口、經濟實力很強的海外殖民地——說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第一海外殖民地也不為過。

  而在新華夏方面「滿載而歸」之後,邱海洋志得意滿地回到了義成港,然後迅速發號施令,將大量人和物資通過汛期漲水的滑河運輸至滑臺鄉一帶儲存起來,只待雨季一結束,大量移民便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湧向西面,進佔酸棗鄉一帶,然後伺機向丘陵西側的管城鄉一帶窺視——這個過程一定不是平和的,也是必然會與世代生活在那裡的通加人發生激烈的武裝衝突的,不過那又如何?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獲得賴以傳之後世的土地,那就得拿人頭擔保去與土人拼殺,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等到1664年1月15日,著名探險家、動植物學家、地質學家王志傑終於也來到了滑臺鄉,他原本在河中地區的橘子河畔探險,後義成行署與河中行署公文來往後,徵得其本人同意,帶著一幫隨員們來到了滑臺鄉,打算帶一個規模更大的探險隊,再度沿著滑臺鄉—酸棗鄉—管城鄉—成皋鄉的舊路,穿越通加人和斯威士人的領地,進行殖民探險。

  隊伍的規模將遠超上次,約在三百人上下的樣子,其中包括充作護衛的兩百名奧斯曼加尼沙裡軍團士兵。這樣的規模、這樣的陣容,相信不論是通加人還是斯威士人,正面對抗的人都要付出重大的傷亡,他們又不是祖魯人,沒那麼軍事體制,組織力低下,壓根不是東岸人的對手!不過,東岸人也不都是棒槌,既然這次是探險,那麼何必與那些野蠻人動刀動槍呢?相反,他們還攜帶了大量的禮物和商品,以便一路上通關所用,相信土人們不會太過為難這支規模不小的探險隊伍的。

  當然了,這次由王志傑等人蔘與的探險隊是帶著友善——至少是中立——的態度前往斯威士人的領地,而等到他們回去,新華夏開拓隊和義成地區都做好準備後,相信下一次抵達他們領地的,就不再是滿面笑容、帶著禮物和商品的探險隊員了,而是全副武裝、刺刀如林的東岸軍隊,一路上所有的通加人、斯威士人都將遭到大規模的征服,不從者殺、從者也要服苦役,為將來可能修建的義成鐵路打好基礎——這條鐵路可是關係義成地區未來數十年發展的命脈呢,沒有人會等閒視之。

  「三百人的隊伍,兩百個士兵,都是奧斯曼人,在新華夏當監工多年,有家人為質,還算可靠。另外有來自新華夏開拓隊、地區行署、義成港務局、交通局、商務局的官員,也有動植物、地質礦產方面的技術人員,國家情報總局的探員也有好幾個,剩下的多是嚮導、廚師、醫生、馬伕、受益、槍械修理匠等零散雜役,加起來攏共百人左右。總之,這次的隊伍規模很龐大,地區行署為了籌集這麼多人遠行的物資,幾乎是把家底都掏空了,由此也可見邱專員對於開發內陸地區優質煤炭產地的渴望程度。」學生繼續向王志傑說道,聽得出來,這位年輕人對於開疆拓土也是有那麼一絲嚮往之情,當然以他的年齡,可能還沒有充分意識到這種所謂的開疆拓土,往往都是建立在累累屍骨之上的,既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

  「不過就是些好大喜功之輩罷了。」王志傑心裡腹誹著,沒說出來。在他看來,義成地區的建設如今可以說是一團糟,設立快兩年了,人口最多的義成港仍然要從新華夏島要救濟糧,更別提三元里、靈昌和滑臺諸鄉了,地嘛地沒整飭好,水庫嘛水庫沒挖好,就連牲畜數量都少得可憐,城市、道路、民生設施更是一團糟,民兵體系也沒完善起來——就這樣「垃圾」的實力,區區五千多的人口,幾乎一窮二白的家底,居然仍然要執著地向內陸地區擴張,真當那些通加人、斯威士人是****麼?真當他們那麼好說話麼?還說什麼從外界調兵,將第一混成營調過來幫你打一年,你們這幫窮鬼負擔得起人家的消耗麼?怕是把你們的褲子當了都養不起第一混成營吧,簡直是亂彈琴!

  「還有新華夏開拓隊也是,如今法國人在東南部被擠兌得不像樣,你不把主要精力集中到那邊,來義成地區湊什麼熱鬧?就算不理東南部,那馬任加等新佔之地的秩序也需要維護,土地也需要移民來填,建設也需要海量的物資和金錢,你居然不建設自己卻巴巴地跑去給義成地區輸血,馬萬鵬你這是要鬧哪樣啊?」想到這裡,王志傑都有些鬱悶了,他覺得南非諸君的腦子都有些不正常,都瘋癲了,都成了一幫不顧現實的開疆狂人!

  「算了,收拾東西吧,最近隨我去附近的草原轉轉,蒐集一下動植物標本。」王志傑打算了自己學生的滔滔不絕,然後說道。反正離雨季結束還有兩個多月呢,這時候正好在附近地區轉轉,順便繪製下地圖,給未來的開發做參考。

  「行,那我去和毛中尉說一下。」學生聞言點了點頭,朝王志傑說道。毛君毛中尉是此次探險行動安全保衛方面的負責人,之前大夥也一直跟在他們後面幫忙,這會老師來了,自然要跟著出去勘察,聽說毛中尉等人明天就要抽空外出抓捕一些通加人回來搞基建,還是趕緊去通知他們吧,省得去晚了找不到人。

  「前幾天在義成港聽人說,黑水地區有運兵船要回本土,考慮到邱海洋每年是有權可以合法截留一些人口補充義成地區實力的,這傢伙不會公然截留一部分山東新軍第一師和第二師的官兵及家屬吧?畢竟這邊現在太缺人了,且尤其缺少這種有組織、有戰力、成建制的移民,他們看到了不要太眼紅啊!」王志傑突然又想到了這茬,而且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這兩個師加起來八千官兵,如果再算上家屬的話,得好幾萬人了。雖然都是本土的菜,可南非諸君若是想辦法要截留一些的話,以他們那包天的夠膽,還真不是沒可能啊!到時候隨便往上面報個什麼身體欠佳、不良於行的,然後許諾大把好處,不信沒人不動心。而一旦等他們把這些有過長期戰鬥經驗的人收攏、規整起來,那麼向內陸地區進發,與通加人、斯威士人展開對土地的爭奪,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有這麼大的利益在前面誘惑,南非這幫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唉,也不知道那些移民運輸船有沒有啟程了,又到哪了……」王志傑定定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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