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81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三十七章 為王前驅(二)

  1649年11月13日,新華港,雷暴雨。

  在經歷了兩天時間的緊急磋商後,本地最高長官、新華夏開拓隊隊長史欽傑一錘定音,決定將第二艦隊部分艦隻派往波斯的阿巴斯港,與吉文船長等人的兩艘探險船一起,再度進行「友好訪問」。如果可以的話——其實這才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將與波斯薩法維王朝重新議定雙方之間的商業合作書,當然了,波斯人有權拒絕,但那樣就可能會將強大的東岸艦隊推到他們的仇敵葡萄牙人那一邊。何去何從,他們應該會好好抉擇的。

  不過,在挑選哪些艦隻前往阿巴斯港時,新近調任第二艦隊司令的海軍少校郭子離卻犯了難。蓋因如今的海軍第二艦隊實在是過於寒酸了,戰艦數量多年無有增加,只有戰列艦一艘、快速巡航艦三艘、武裝運輸艦一艘(這艘改裝了蒸汽動力的船隻甚至還在做新華夏環島運輸),總計大小艦隻五艘,和本土的第一艦隊根本沒法比。

  在考慮來考慮去後,史欽傑和郭子離二人實在是丟不起臉,不好意思只派一艘旗艦「自由貿易」號前往波斯,因此最後還是咬牙將繳獲自荷蘭的「旅人」號武裝運輸艦一併派出,與兩艘探險船組成四艦編隊,前往阿巴斯港耀武揚威一番,展開東岸共和國史上第一次「炮艦外交」。

  話說自從郭子離從歐洲護航返回,並升了一級成海軍少校後,便火速到新華港來上任,擔任這第二艦隊司令一職。至於原第二艦隊司令王鐵錘海軍上尉,則被調回了本土,傳聞他也將很快晉升海軍少校,出任即將成立的第三艦隊司令一職,原第二艦隊旗艦「共同市場」號屆時也將調入第三艦隊戰鬥序列(目前暫編入第一艦隊),作為該艦隊的旗艦。

  而東岸海軍第二代領導集體三巨頭之一的李毅海軍少校,據說很可能會接替明年出任海軍部長的陸銘,擔任最最榮耀的第一艦隊司令,真真是海軍系統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頭一時無兩,同時也讓王鐵錘、郭子離二人各種羨慕嫉妒恨。

  旗艦「自由貿易」號等兩艘船離去後,剩下的三艘快速巡航艦「超勇」號、「振武」號、「精武」號將在海軍上尉、第二艦隊副司令韓德智海軍上尉的帶領下,謹守門戶,保障新華夏島各港口之間的航線安全。

  如今新華夏島的形勢相當微妙,不防不行。

  自從荷蘭人與東岸的關係得到改善後,他們目前基本已經放棄了圖萊爾商站的運營——因為根本無利可圖。目前該商站僅僅只有幾十名歐洲僱傭兵,看守著一個微型磚石堡壘(作為商站兼奴隸關押場所)以及十來間巴洛克風格的石質房屋。據坊間流傳的小道消息,荷蘭東印度公司目前正在大砍非盈利項目,他們很可能將放棄遠在新華夏島的圖萊爾商站,也就是說,該商站內的幾十名僱傭兵在合同到期後很可能將面臨全體失業的窘境。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退路,目前東岸共和國新華夏開拓隊正積極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展開接觸,看看是否能夠以一個低廉的價格將荷蘭人在圖萊爾的全部資產——包括一個微型堡壘、十二間石質房屋、數百頃的耕地、一百多頭牲畜以及僱傭兵們的僱傭合同——買下來。如果荷蘭人同意的話,那對雙方來說幾乎是雙贏的事情。荷蘭人處理了不良資產,東岸人獲得了一個經初步開發的殖民據點,且進一步鞏固了在新華夏島西海岸的優勢(目前在西海岸共有貝島龍蝦港、棉河港兩處據點)。

  史欽傑在新華夏島嘔心瀝血經營到了今天,已經將整座島子看作了自己的禁臠,幾乎不容他人染指。荷蘭人在圖萊爾的商站半死不活的還好說,但法國人近些年在島上的逐步擴張卻令他有些寢食難安了。畢竟,這可是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啊!如果他們願意,分分鐘就能遷移大量法蘭西農民來到這座世界第四大島,與東岸人展開全方位的競爭。

  目前,法國人基本上已經將多凡堡(後世陶拉納魯)殖民地的範圍極大地擴張了。1643年法國人剛來的時候,他們僅僅是在海岬的懸崖峭壁上修建了一座石質堡壘,作為遠征隊的駐地。從這時候開始,法國人就開始了自己在新華夏島的殖民步伐:他們在海岬上修建起了海防炮臺、他們在港口內地開闢了耕地、他們在岸邊修起了碼頭。這還不算,他們後來還勾引了東岸城鎮內的一些法裔移民技術員叛逃,將許多水力機械的圖紙帶到了多凡堡。這件事雖然東岸人沒有證據,但史欽傑等人一致認定是法國人乾的,而這也正是新華夏島上東、法兩國關係惡化的開端。

  1645年、1646年,東岸兩次指使收編的聖瑪麗島海盜襲擊法國人的多凡堡殖民地,但均被擊退,這無疑進一步惡化了兩國關係。受此刺激,法國政府不但從國內增派了不少陸軍部隊,同時還遷移了相當數量的失地農民來到這裡開墾。後來,馬紮然政府更是連續兩次送了超過兩千名在法蘭西國內頗受排擠的新教徒至多凡堡以西屯墾。

  這裡位於後世馬南尼帕西河附近、安德里亞貝潟湖北岸,背靠山脈,是難得的沿海平原或低矮丘陵地帶。面向海面的一側地勢開闊,是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氣候,比起東岸人佔據的北部核心地區氣候方面要溫和許多:氣溫低一些、涼爽一些,降雨少一些(但每年仍然不低於1500毫米),確實是一處非常良好的據點——至少這裡的蚊子比北部少一些,人得瘧疾的機率會大大降低。

  法國人在這個被命名為聖路易鎮的地方大興土木,他們奴役了大量土人開山取石,為他們修建堡壘和房屋,同時也利用從葡萄牙人那裡買來的種子,在沿河地帶種起了水稻和玉米,以及一些熱帶水果。看樣子他們似乎是想將這兩處據點(聖路易鎮、多凡堡)聯成一片,打造成法國船隻的補給基地。

  目前已經有相當一部分法國商人打算去東方「冒險」了,他們對荷蘭人、英國人、葡萄牙人甚至丹麥人在東方獲得的貿易利潤極為眼紅,一直鼓譟著馬紮然政府給予商人們特許狀和壟斷貿易權,讓他們有充足的動力遠航東方。以這個背景看來,多凡堡、聖路易鎮這些據點,正好能為這些法國船隻提供中途的庇護和補給,戰略地位還是相當重要的。

  史欽傑對法國人的想法心知肚明,但早就把整座島都看成東岸財產的他分外不能容忍法國人在這裡的一切殖民活動。在暗中唆使收編的海盜進攻法國人鎩羽而歸後,史欽傑先是下令斷絕了與法國這兩個殖民據點的貿易聯繫,然後拉攏葡萄牙人,讓他們也一同加入對法國人的貿易封鎖聯盟,只可惜葡萄牙人對此不甚配合,讓史欽傑比較惱火。

  雙方矛盾的進一步激化在幾個月前,當時史欽傑接報,兩艘法國船隻突然駛入了安通吉爾灣,並在後世的曼加貝島對面的馬魯安採特拉城附近上岸,與當地的土人進行了交流,據說還簽訂了一份什麼貿易協議。依照這份協議,法國船隻可以隨意停靠在這個港口,這無疑對東岸人在新華夏島的統治產生了嚴重的威脅,史欽傑本人更是視這為一個法國人發出的不折不扣的挑釁信號。

  為了迴應法國人的挑釁,最近史欽傑琢磨著是不是也把東岸人的據點推進到法國人的眼皮子底下,以牙還牙,讓法國人也嚐嚐這種滋味。他甚至就連地點都選好了,就在法國人的多凡堡東北方不遠處,後世的馬納尼沃湖入海口附近,離多凡堡的直線距離不過區區幾十公里。正好東岸人引種的咖啡樹在北方地區的生長狀況不是很好,農業部的專家也建議將種植地點轉移到新華夏島東南部的山區去(後世馬達加斯加主要的咖啡產區就在這裡,這裡的海拔、氣候、土壤都很適合咖啡樹的生長),這讓史欽傑頓時下定了一箭雙鵰的決心。

  他準備至晚明年年初就會遷移數百名明人移民到這個地方屯墾,然後再驅使大量的島嶼八旗部落前來修建碼頭、城堡和炮臺。在這一切做完後,後面他還會繼續往這邊的內陸山區遷移一批新移民過來,開闢咖啡種植園,發展經濟,徹底在這裡紮下根,與法國人針鋒相對。

  他就不相信了,以東岸人對新華夏島的重視程度,以及每年都源源不絕的新鮮人口補充,還擺不平兩個破法國殖民據點了!在他看來,等將來國際形勢有變的時候,法國人的這兩個殖民點遲早會落入他的手裡。法國人現在花大力氣開發城市、農田和港口,將來只會為東岸人做嫁衣,所謂為王前驅,便如是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三十八章 濟南(五)

  「……偽清寵奸臣,貪斂賦,重刑罰。不能救民於水火,日罄師旅擄人錢財,吸髓剝膚,奸人妻女,與禽獸何異?本軍皆十世務農之善人,急興仁義之師,拯民塗炭。今定濟南,遣牌知會:士民勿得驚惶,各安生理。各軍營伍有擅殺百姓者,全隊皆斬!爾民有棄暗投明,檢舉偽清官吏藏匿民間者,立得重用。其餘毋得戎服,玉石難分,悔之不及。此檄!」

  隨著東岸大軍陸續開入濟南,由邵樹德麾下一幫子前順軍老營文人炮製的安民告示也張貼在了歷城縣(即濟南城)的大街小巷。這封由順軍檄文改變的告示繼承了東岸的一貫傳統,殺氣騰騰的,很符合東岸大軍的形象。不過亂世當用重點,當這份安民告示一出,同時捕殺了少許趁亂搶劫的青皮流氓後,濟南城的秩序倒是立刻安定了下來。

  城內殘餘的清軍也被一一搜檢出來,中高級軍官全部收監審訊。審訊完畢的就地裝上囚車,押往後方的煙臺,然後等待船隻運往黑水港,他們將在伐木場、煤礦、磚窯廠、石灰廠等地渡過至少五年的強制勞改生涯——冬天也得幹活哦。

  此戰東岸軍隊前後共計俘虜了清軍綠營、地主團練等各路武裝人馬八千餘人,除少數被打散補充至各部僕從軍之外,其餘超過五千人都將被押至後方修橋鋪路、建造堡壘,完事後他們多半將被統一送上移民運輸船,前往東岸本土。這些人都是敗軍之將,士氣低落已極,基本上是任由東岸人揉捏了,運回本土後更是不虞他們再鬧什麼么蛾子。

  城內的物資清點工作也在同時展開,除歸屬於各部將士的戰利品之外,東岸人還獲得了相當的收穫:計有糧豆四萬餘石,草料一萬六千束,豬牛羊馬騾一千五百餘匹,大車三百輛,以上這些都是對東岸大軍來說極有價值的物資。除此之外,濟南是繁華鼎盛之地,各種書籍文章古玩玉器等在丘八們看來沒甚用處的東西也被分門別類整理好,然後一一打包裝車送往煙臺,這些好東西的最終目的地當是東岸首都東方港。那邊即將興建起一個全國最大規模的圖書館,來自明國的古書正好拿來填那些空空蕩蕩的書架。

  歷城縣既是濟南府城,同時也是山東首善之地,各種三教九流的人彙集於此,平日裡還是相當熱鬧的。不過,在東岸大軍入城,並封鎖進出後,這些手工業者、戲子、妓女、說書藝人、郎中、底層讀書人甚至連算命的神漢巫婆都被席捲一空,然後裝上大車,任他們哭哭啼啼地往後方煙臺送去。

  這些人裡面,手工業者、郎中、底層讀書人是本土欽點要大力蒐羅的一類人,這沒的說的,全部送回南美;至於說書藝人、雜耍藝人、戲子、神棍等娛樂業從業者,基本上是小部分送往庫頁島和阿穆爾河流域的東岸城鎮,大部分也送往本土;剩下的那些妓女麼,則全部被送到庫頁島,這些人頗有姿色,有的人還有點身家,在底層人民心中其實還是很搶手的。因此,把他們賞給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傷殘軍士做妻,對大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這些事情一直耽擱了邵樹德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等一個星期後他忙完時,前線的戰報也來了:6月19日,為表明心跡,牛成虎親率本部兵馬八千餘人疾行至泰安州,一戰擊破孔希貴拼湊出來的七八千烏合之眾,然後銜尾疾追,一路追到兗州府曲阜縣城外,遇上前來接應的河南總兵高第所部四千餘人後,方才罷兵而返,返回的路上還不忘順便洗劫了一下泰安州州庫以及孔希貴遺留在那裡的輜重糧草。

  6月21日,親率主力前往東昌府的茅德勝在連克博平、堂邑等縣後,進抵聊城縣下。原本敗退至此的保定總兵魯國男,在嚴酷的戰場形勢與清廷不許撤退的嚴令之間左右搖擺,然後被迅速趕至城下的東岸大軍包圍。一番激戰後,23日夜,魯國男率軍突圍,被東岸騎兵大破於城西,麾下兵馬死傷無數,魯國男僅以身免,後不知所終。

  魯國男敗退後,清廷在東昌府內已再無有力兵馬,原本被壓制住的榆園軍頓時一發不可收拾,不到旬月間,除少數幾座州城外,東昌府幾乎「全境淪陷」。少數地主團練武裝堅守的州城就如那汪洋大海中的孤舟一般,隨時有被傾覆的危險。而東岸人這時候也沒閒著,他們派出小股部隊,攜帶幾門輕便火炮,協助榆園軍擊破清軍頑固據守的城池,省的等日後清軍殺回來時還有接應地點。

  擺平東昌府,茅德勝打探到德州的勒克德渾已被清廷下旨拿辦,李率泰被革職(許戴罪立功),清軍也一直逡巡不進後,心中起了一絲撿便宜的心思。於是,他先是在聊城附近蒐集了大量糧草,然後就連後方運送的火藥也不等了——先用繳獲的清軍劣質火藥,便率領大軍向北進發,往德州而去。

  隨他一同出發的有東岸陸軍三個步兵連、兩個炮兵連,黑八旗三個步兵營,挺身隊大部,僕從軍董學禮、秦尚行、謝遷、陳之龍等部,共計大軍四萬五千人(含一萬五千軍夫),堪稱是東岸在山東的部隊之精華了。剩下的挺身隊第四大隊2000人,僕從軍翟從諤、牛成虎部,以及前陣子遭到重創的義軍丁明吾部,則屯駐在濟南至泰安州一線,一邊聯絡正在兗州府大鬧天宮的杜衝,一邊隱隱壓制住此刻已合兵一處的高第、孔希貴兩軍殘部近九千人。等到杜衝徹底癱瘓清廷在兗州的統治,下一批物資也經小清河運抵濟南城後,邵樹德說不得也得率領留守的部隊南下,擊潰這兩支陰魂不散的清軍殘部,徹底抵定南方。

  清廷對山東驟然惡化的戰局準備不足,七八萬兵馬竟然擋不住那天殺的黃衣賊,如今眼看全省即將淪陷,但卻無力救援。蓋因如今山西戰場正到緊要關頭,清廷多方抽兵,卻仍有捉襟現肘之感,至今尚未全部平定地方上的叛亂,至於那據守大同的姜鑲,短時間內看來更是沒機會了。這座城池牆高池深,而「我大清」的大口徑火炮又在山東和湖北損失良多,此時竟然拿一個大同孤城毫無辦法,真是豈有此理。

  山東是必救的!這是清廷上下的一致意見。雖然此時的清廷不像明朝,尚未養成大規模仰賴南方漕運的習慣,但運河被截斷,商旅不通,地方上的困難也是很大的,時間一長,對清廷的損害也相當大。更何況山東這個地方毗鄰北直隸,出兵可直搗京師,威脅太大,再加上黃衣賊船快炮多,天津、錦州等戰略要點都在其威脅之下,不拔除山東半島上的黃衣賊據點,清廷上下是寢食難安,韃子沒法放心做強盜,漢官沒法安心當漢奸,這如何使得!

  但要救援山東,兵從哪來呢?山東就不談了,河南曠野千里亦是無兵,北直隸倒是有一些人馬,但拱衛京畿責任何其重大,豈能輕動。那江北準塔麾下的那三萬餘人呢,一樣是不敢動!黃衣賊最近動作頻頻,眼見要在長江一帶發動登陸戰,這守禦地方的兵馬如何能調走?這樣一看,清廷在山東包括鄰近的江北淮安府,河南歸德府,北直隸大名府、順德府、廣平府和河間府當真是沒什麼辦法了,短時間內只能坐視黃衣賊攻城略地。

  邵樹德對清廷的虛實當然看得很清楚。在當今這個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人比東岸人更能站在更高的臺階上俯視天下了,也沒有人比東岸人對各自的戰略意圖和大勢把握得更清楚了。敵在明我在暗,就是這麼爽!

  不過知道清廷的意圖是一回事,可東岸人自己該怎麼做卻也很傷腦筋。攻破濟南是對清廷的威信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從長遠來看清廷的麻煩將會更大;但就短期來看,如果清廷硬是不要臉、不管山東及鄰近其他省的一些府縣了,東岸人又能如何呢?清廷只要不在山西拖延太長時間,然後再刮地三尺竭力供養北方的那不到二十萬軍隊,打下山西后迅速撲向山東,以善戰綠營和滿蒙八旗為主體,到時候東岸人說不得又得退守青州甚至萊州一線了吧——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算了,哪管得了那麼多事情!邵樹德搖了搖頭,我們都搞出這麼大動靜了,為此清軍已經事實上放棄了四川全省和湖廣的部分地區,江西、陝甘戰場也大受影響。而且在可以預計的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清軍主力雲集山東後這些地方仍然不會遭受到清軍壓力,若是各路抗清武裝還不能抓住機會擴充實力的話,那麼東岸人也無話可說,認栽就是。

  1649年6月30日,穩定了濟南局面的邵樹德邵大帥帶著留守主力南下,與尚在兗州府活動的杜衝等部(已裹挾了數萬人)一起,從兩個方向壓向了已進駐沂州的高第、孔希貴兩軍殘部九千人,意圖掃清南部威脅,窺視淮安府。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三十九章 濟南(六)

  魏博秋最近比較煩。前線遷延日久的戰事對經濟的負面影響已經逐漸顯現了出來,養馬島、濟州島兩處工坊日夜開工,仍然不能有效支應前線的消耗,箭矢、皮甲、刀槍、火藥、空心鐵彈流水一般地使了出去,然後又拉回來一堆破損的甲冑、報廢槍管、空火藥桶等物資,讓負責後勤供應的魏博秋幾乎愁白了頭髮。

  眼看以前的庫存即將見底,而山東戰事卻沒有任何消停的跡象,魏博秋除一邊招募人手加緊擴大生產外,一邊想辦法從日本、朝鮮兩地倒騰一些貨出來。但這兩個地方承平已久,刀槍劍戟護具等軍資的生產規模比起戰爭時期來十不存一,一時間內卻是很能組織起大量的物資。搞到最後,前線的僕從軍們已經開始使用起了繳獲的清軍冷兵器和護具,東岸炮兵也使用起了繳獲的清軍劣質火藥,這多多少少影響到了部隊的戰鬥力。

  邵樹德催物資的信件是一封接一封地轉到魏博秋手裡,魏博秋被逼得沒法,只能匆匆從濟州島乘船趕到煙臺,並隨身帶著規模最大的濟州島工坊的日生產數據,準備和邵樹德好好說道說道,讓他意識到前線官兵們「豪放不羈」的作戰風格到底給後方的軍工生產部門造成了多大的麻煩。不過,在隨海軍船隻乘船途經長山列島附近時,他們遇到了一幫特殊的客人,然後果斷「邀請」對方到煙臺港的來做客。

  「馬丁?蓋利茨鬆?弗里斯船長?」魏博秋慢條斯理地摘下了手上的白手套,冷冷地瞥了一眼被幾名憲兵牢牢看著的荷蘭紅毛,然後用不快不慢的西班牙語說道:「為什麼你的船會在這個季節出現在遼海?難道你又開始了一場新的旅行了嗎?」

  弗里斯船長抬頭看了看魏博秋,沉默著沒有說話。

  魏博秋見狀冷哼了一聲,說道:「帶著一船武器彈藥,以及數十名富有經驗的僱傭兵,看起來你們是想加入一場戰爭啊!是明國土地上正在進行的戰爭嗎?你們也打算捲入這個泥潭麼?」

  其實也用不著弗里斯船長說什麼了,因為在他的座艦「卡斯特利庫」號在長山列島附近被東岸海軍攔截扣留後,魏博秋的手下就已經從滿船的水手和軍官們嘴裡套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原來這幫荷蘭人竟然是載著一船武器彈藥去與滿清朝廷進行交易的,而他們的目的地赫然是錦州!

  當時這艘荷蘭三桅武裝商船遠遠地就被東岸海軍發現,意識到西方帆船出現在這片海域極不尋常後,魏博秋立刻下令扣留這艘荷蘭船隻。當時東岸海軍共有八艘機帆船,滿載從黑水港運來的鹹魚醃肉、糧食草料以及部分山丹補充兵員。由於這些船不是專業戰艦,每艘船隻裝了寥寥6-8門中小口徑火炮,看起來火力不甚強大。但蟻多咬死象,八艘船加起來也五六十門火炮了,加上航速又快,因此很快便截住了裝備12門火炮的荷蘭武裝商船「卡斯特利庫」號,其間沒有發生太過激烈的戰鬥——荷蘭人開了幾炮,但並未造成人員傷亡。

  「卡斯特利庫」號被東岸人接管後,登船的憲兵立刻在船艙內發現了大量燧發火槍、各種口徑的火炮、大量炮彈以及標準配置的火藥。這個發現讓東岸人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憲兵們立刻對船上的荷蘭水手及部分蘇格蘭、德意志僱傭兵們進行了審訊,得知這夥人竟然是去錦州與清國進行交易的!

  這對東岸人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要知道,東岸人在與清軍的戰鬥中賴以取勝的一大利器便是輕便靈活的野戰火炮。每每雙方陣列而戰時,如雨點般落下的炮彈往往會將清軍砸得不成隊列,士氣跌落到谷底,這時候東岸人派出精銳戰力主動出擊,往往便能一戰取勝。這種模式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清軍根本無法抵抗,到後來他們甚至基本不敢和數量相當的黃衣賊打野外會戰,原因便在於此。

  但現在情況可能會有些變化了,因為以前清軍沒有輕便靈活的野戰火炮,只能幹捱打不能還手,但現在很可能已經有了:購自荷蘭人。雖然也許他們的火炮無論在機動性、射程、口徑、精度還是壽命方面都落後「黃衣大炮」一大截,但這畢竟仍是一款具有戰場機動能力的火炮,已經能夠威脅到東岸人的軍陣了,這對東岸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特別是那些僕從軍們,以前列陣而戰時,從來都只有東岸人用火炮動搖敵軍的陣型,然後他們上前撿便宜;但從今而後也許他們也將面對清軍的火炮轟擊了,這對士氣方面的影響是巨大的。

  想到這裡,魏博秋也感覺極是頭疼,以後這仗估計沒以前好打了啊。因為根據審訊得來的消息,在弗里斯船長等人之前,已經有過一艘船隻前往清國沿海進行交易了,他們向清國出售了「數十門火炮」以及大量火繩槍、燧發槍。火槍倒沒什麼,但那些機動靈活的野戰火炮就很討厭了,而且北京的韃子朝廷也不傻,他們還知道請荷蘭人派遣教官為他們講解黃衣賊行軍打仗的戰術概要,他們當然還知道請求荷蘭派人教他們鑄造輕便火炮——關於這一點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也急缺這類人才而告罷。

  弗里斯船長是第一次來遼海與清國進行暗地裡的貿易。他和他的部分隨從在北京臭氣熏天的牢裡蹲了兩年半後,於47年秋被放歸。清廷派人護送他們一路趕到浙江,然後悄悄出海南下前往福爾摩沙,終於在1648年春末輾轉返回了巴達維亞。與他們一同來到巴達維亞的,還有清廷向荷蘭東印度公司開放貿易的承諾——前提是荷蘭人答應向他們出售武器、派遣軍官講解黃衣賊虛實及戰術戰法,同時指導「我大清」的工匠們鑄造那種輕便的野戰火炮。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清廷還是頗具眼光的,他們明白荷蘭人想要什麼,也明白機動性超強的黃衣大炮在戰場上巨大的威懾力和統治力,因此與荷蘭人的合作稱得上是雙贏。荷蘭人也被清廷開放貿易的承諾所深深吸引,據他們所知,目前尚控制在清廷手裡的多個省份盛產生絲這種在歐洲銷量很大的緊俏貨物,另外還有瓷器這種銷量不大但利潤率卻很高的商品,對目前開支浩大的東印度公司(在東印度群島、錫蘭、印度等多個地區與葡萄牙、英國勢力爭雄)來說,在財政上卻也不無小補,因此,這才是他們與清廷進行貿易的最原始的動機,為此哪怕不惜破壞與東岸人的口頭約定也在所不惜。畢竟,和可愛的銀幣比起來,與黃皮膚的異教徒的一些不成文的約定算個屁啊!

  「不管你是否準備為自己進行辯解,你們都破壞了規矩,弗里斯船長。」魏博秋站起了身,用力捏住了荷蘭人的下顎,將他的頭抬起來,看著他湖藍色的眼珠,說道:「無論貴公司是否知情,你個人的行為都已經破壞了我國政府與貴公司的約定,因此,我宣佈『卡斯特利庫』號三桅帆船及其貨物將被沒收。你和你的部下們將到一處工地上勞動以接受懲罰,這是最終判決,你無權上訴。來人,把他們送到芝罘島上去採石,現在就出發。」

  送走了這批東印度公司的僱員後,魏博秋又坐下了身,拿出信紙開始給邵樹德寫信。他覺得現在已經沒必要再去濟南了,因為形勢很明顯有了重大變化,他還是返回大泊港去比較重要,荷蘭人說不定會有什麼報復舉措的!

  信裡的內容主要就是關於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滿清朝廷之間貿易的事情,此外當然還有一些他的牢騷:無非就是物資生產不足,前線消耗太大,讓他們省著點用之類的。信寫完後交由斥候飛奔而向濟南,之後魏博秋又在煙臺逗留了一陣子,主要就是檢查附近農田裡的小麥、玉米等作物長勢。

  今年是東岸人第一次在膠東地區大規模屯田,種的作物是什麼都有,不過小麥、玉米、高粱等主糧仍佔多數,大豆、紅薯亦有小規模種植。至於土豆,因為脫毒技術不過關,產量已大不如前,目前只在氣候較冷的庫頁島、黑龍江流域以及釧路港附近種植(寒冷地區毒性低),聊做補充。

  魏博秋樂觀地估計,在秋收以前清軍基本不可能大舉進入山東——事實上就是秋收後,限於山東半島的地形,清軍也不大敢深入登州地區——因此,今年的糧食產量相比往年肯定會有一個飛躍,這將有力地支持魏博秋接下來大手筆開發庫頁島和蝦夷地。

  7月15日,就在魏博秋離開煙臺前兩天,邵樹德的親筆回信到了。他的信中囑咐魏博秋,儘快與荷蘭人交涉。若是荷蘭人不肯退讓,則蠱惑鄭氏進佔臺灣,東岸海軍可予以協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章 杭州灣(一)

  1649年7月30日,寧波府觀海衛。

  一片斷壁殘垣之下,來自南非的一營步兵正挺著長矛在打掃戰場,他們「打掃」得非常仔細,每每在某具清兵屍體上翻到點什麼好東西,就立刻眉開眼笑地揣進兜裡,而督戰的憲兵們往往也視而不見,盡情讓這幫連工資都沒有的黑人士兵們發筆小財。

  這批黑人士兵來自南非八旗新軍補充營,和尋常一營765人的編制相比,他們只有五百多人。補充營,顧名思義就是為其他三個步兵營補充缺額的,因此雖然南非方面每年都往這個營裡補充新兵,但基本上這個營就從來沒有滿編過,一直處於缺員狀態。

  這次黑水特遣艦隊司令劉海洋海軍上尉為策應邵樹德、茅德勝等人在山東的攻勢,決定利用手頭有限的兵力,在東南沿海一帶發起登陸破襲戰。邵樹德對他們在南方主動進攻的精神頗為欣賞,因此主動將這支黑八旗補充營撥給了他,以增加他手頭的兵力。

  這支部隊身材高大、勇猛敢戰,裝備也很精良,調到劉海洋手下後,幾乎成了他手頭的一張王牌。在杭州灣附近的幾次小規模戰鬥中,他們在炮兵(海軍炮手臨時客串)的配合下,往往只需一個衝鋒,便能將那些守衛地方的清軍團練、稅丁、鹽丁、衙役之流的稀爛武裝給擊潰,虐起菜來絕對是一把好手。

  當然了,此時劉海洋手頭的各支部隊也許打硬仗不咋滴,但虐起菜其實都是好手。比如濟州三部之一的孫守正,其麾下一千五百名原如皋縣的團練兵,以及大順蔡華澤在山東招募的千餘兵丁,戰鬥力其實都很一般,和清閩浙巡撫張存仁麾下的綠營兵將差不多。不過誰讓他們有火槍大炮呢,野外若是遇上了,清軍綠營兵力若是不佔很大優勢的話,其下場真的很堪憂。

  比如被抓差留在岱山島的蔡華澤部,其部原僅有四百出身大順的老兵,後在山東補充了不少清軍俘虜,又招募了一些新兵,擴充到將近一千二百人。這些人裡面,火槍兵的比例較高,已達40%之多,剩下的多是披甲長矛手和一些勤雜人員,無騎兵,亦無炮兵。他們使用的火槍比較繁雜,既有東岸本土生產的32-乙型燧發步槍(不帶刺刀的那款),也有戰爭中繳獲的品相完好的西班牙火繩槍(東岸出售給順軍的),更有從清軍庫裡繳獲的鳥槍之類的玩意兒。

  雖然火槍型號繁雜、性能不一,但平心而論,該部士兵平時訓練還是蠻勤的,東岸人在岱山島上也會時不時贈送一些火藥鉛子給他們補充損耗,因此其對火器的熟悉程度在此時的中國各路人馬裡怕是首屈一指了。等這次戰鬥打完後,蔡華澤就要率部乘坐東岸人的內河炮艇偷偷潛往湖廣歸建了,然後順軍可能會再度挑選一撥人來到岱山島,一邊跟東岸人學習現代戰爭技術,一邊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打打仗,積累下火器作戰的經驗。

  而這些學習過現代戰爭技術的軍人,在回到大順那邊後,相信能給那些流賊出身的土包子們以很大的觸動,讓他們知道現在打仗再不能玩以前那一套了。新武器的出現,必然會革新戰術,誰最先革新戰術和軍制,誰就能搶得先機,誰就離勝利更近一些。

  五百多黑人重步兵、孫守正部1500長矛手,以及蔡華澤部1200混編部隊,再加上百餘名海軍炮手,這三千多人就是劉海洋手頭大部分的實力了(孫守正部新招募的五百新兵留守岱山島)。這些兵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如果不碰上大隊清軍主力,裝備精良、訓練也還算可以的他們基本上也能在江浙沿海橫著走了。

  畢竟,閩浙總督張存仁那老東西手底下能戰之士滿打滿算也不過六萬人左右,其中一萬五千精銳由陳泰率領著留守福建,壓制廣東,不能輕動;另外四萬多人基本都分守浙江各處,急切間很難集結起來。況且如今浙江地面上也不是很太平,萬一將這些彈壓地方的綠營都抽走了而地方上又驟起變亂的話,他張存仁可就百死莫贖了。

  為今之計,也就只有命令各地謹守門戶,當起縮頭烏龜,一些不甚緊要的地方放棄也就放棄了,儘量守好那些名城大邑才是正經。相信攝政王大人也瞭解自己的苦衷,不會太過責備自己的,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在這麼一種指導思想下,東岸人在浙江沿海一帶的活動就順利許多了。他們一路上基本不會遇到正規綠營——即便有數量也很少,他們遇到的多數是團練、衙役鹽丁之類的地方雜牌,就像在觀海衛所這裡遇到的那樣,一擊即潰、一戰而定,只需付出輕微傷亡就能奪下一座沿海小城鎮,輕鬆得像是在進行一場武裝巡遊。

  「魯王的人到哪了?」劉海洋鬆開了軍服最上沿的一粒黃銅鈕釦,很是輕鬆地問道。東南沿海的戰事實在是太輕鬆了,早知道閩浙的清軍數量如此之少、主官又是如此之保守的話,他早他娘滴率部殺上來了,白白讓張存仁那老匹夫多逍遙了這麼些時日。

  「離這裡還有半天的路程吧。那幫人,磨磨蹭蹭的,效率太低。而且他們那兵,看著也不像兵,和特麼的農民也差不了多少,聽說平時大多數時候都在忙農活,臨戰了才拉出來練一小會,整一幫烏合之眾,戰力不值一提。」回他話的是黃儀,負責黑水地區對外貿易的穿越眾。此君來遠東也有三四年了,跟已經返回本土的莫大帥過從甚密,東岸與大順、鄭氏之間的貿易(其實是半賣半送)就是他黃儀在負責,因此和這些明朝地方勢力的聯繫也是他的人在做——以做生意為幌子。

  黃儀嘴裡說的「那幫人」是指目前退守在浙東沿海的魯王朱以海所部。他們自從被陳泰率領的那支拼湊出來的部隊,在閩東北閃電般地擊敗之後,就開始向閩浙交界處轉進,但目前糧械兩缺,可謂是困頓不已,軍心士氣也頗為低落。好在東岸人不嫌棄這些抗清義士,雖然他們已經失去了鼎盛時佔據的閩東北二十七縣,再也無任何貨物與東岸人進行交換,但劉海洋仍然給予了他們一些冷兵器和護具作為援助,以堅定他們抗清的決心。這還不算,停泊在岱山島的東岸海軍戰艦也會時不時地巡航魯王駐蹕的沙埕附近海面,偶爾還接濟他們一點糧食,令其稍有喘息之機,部屬也不至於立時潰散。

  這次劉海洋接邵樹德的命令,在東南沿海一帶展開規模不小的登陸破襲戰,以牽制、擾亂清軍的視線。為免兵力不足,劉海洋就邀請了魯王所部派出部分人馬隨他們一起作戰,順便也讓他們有機會在附近收集點寶貴的物資。魯王麾下將領張名振、阮進、王朝先等人商議了一下後,覺得目前侷促在小小的沙埕不是長久之計,如今還是應當趁著與東岸海寇聯手之際,到浙東沿海去搞下一塊地盤來安身。

  那裡一來離舟山近,舟山的黃斌卿雖然跋扈,但終究是心向大明的忠義之士,不會做背後插刀之舉,關鍵時刻可引為退路;二來浙江地面上也遠較福建富裕一些,籌措起糧餉來也較為方便。因此,綜合考慮之下,他們還是決定派兵來助戰。目前,張名振帶著自己本部萬餘人乘船往健跳所而去,意欲攻下那裡做落腳之地;而王朝先也率著萬餘人馬在杭州灣登陸,與東岸軍隊互相呼應,攻城略地,籌集糧草;至於蕩湖伯阮進,則率水師主力駐泊沙埕港,護衛魯王監國的安全,並隨時準備策應張、王二部。

  王朝先自從七月上旬於杭州灣登陸時與劉海洋見過一次面後,便率軍開始在附近鄉間收集起了糧草來——嗯,或者說劫掠了起來——該部除每天派人與東岸軍隊互通聲息外,基本沒有過任何協同進攻的舉措,幾乎形同路人。不過事實上大家確實也不熟,劉海洋是給過他們不少援助,但要指望他們現在就放下身段與東岸人一起合作,卻也有些困難,除非這裡面有絕大的好處。

  這次劉海洋在率軍攻破觀海衛城後,看到清軍像死豬一樣沒反應,膽子便大了些,打算率軍南下進攻慈溪、定海、鄞縣、奉化等地。畢竟這些地方素稱富庶,去撈一把可比你在窮鄉僻壤挖地三尺強多了。不過呢,打這些縣城沒有王朝先部那一萬多人的協助也是不成的,畢竟東岸兵少,經不起太多損耗。萬一某些縣城的清軍決意死守,即便東岸大軍轟開了城牆,接下來的巷戰中難免也會多有死傷,實在不划算。因此,這種破事爛仗還是交給明軍去打比較好,反正他們炮灰多。

  王朝先本人對劉海洋的邀請先是很驚訝,繼而大喜。他倒沒劉海洋肚子裡的那些彎彎繞,他只是單純覺得這黃衣海寇夠朋友、夠意思,有好處從不忘了他們,因此缺乏攻堅能力的他立刻屁顛屁顛地答應了過來一起攻打。而此時,該部差不多也已經到了觀海衛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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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杭州灣(二)

  「胡安少尉回來了!」一聲報告驚醒了正在遐思中的劉海洋,只見他整了整因連日戰爭而沾了些灰塵的軍服,然後轉過身來看向正停泊在慈溪岸邊的一艘東岸內河炮艇。此時炮艇甲板上一名矮壯敦實的海軍軍官正躍到了岸上,然後朝劉海洋走來。

  「直接說重點。」劉海洋與胡安少尉互致軍禮後,便止住了他可能的例行彙報,直截了當地說道:「李過那邊怎麼說?」

  「順國的將軍們一致同意向清國發起反擊,他們目前集結起了十萬餘人,兵分兩路直搗荊州。左路由左營制將軍劉芳亮統領,右路由右營制將軍袁宗第統領,這兩路都是主力精銳,帶足了糧草,此外還有我們支援的一些西班牙火繩槍和青銅火炮,打下荊州應該不成問題。此外臨朐男爵高一功率田虎、楊明起等前營將領四萬餘人前出湘楚邊境,隨時準備接應。」說到這裡,胡安少尉也是搖了搖頭,顯是對順軍的分兵戰略不滿:「他們最近一兩年來敗多勝少,對上清國軍隊時有些不自信,因此總喜歡分兵多路,怕被人一鍋端了。」

  「南明那邊有什麼動靜嗎?」劉海洋繼續問道。說實話,南明那幫君臣在大戰略上真的是一塌糊塗,說是其蠢無比也不為過,基本上乾的都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還真怕盤踞在湖南南部的何滕蛟會起什麼么蛾子,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

  「我在巴陵和長沙待了三個多月,其間明國和順國之間只發生了幾場小規模的邊境衝突,順國因為急著北伐,讓了兩個縣給明國,雙方這才消停下來。但我回來前兩天,聽說南面的明國又在搞摩擦了,他們想要順軍讓出長沙,這引起了順國上下的不滿。目前,他們的最高統帥李過李將軍(李過沒稱帝)已率馬重僖、張能、李世威、武平孝、王友進、賀蘭等中營、後營將領返回長沙坐鎮,與他一同返回的還有七萬多兵馬,這些人本都是能用來北伐清國的。但現實情況卻是他們無法集中全力,太遺憾了。」

  「另外,聽說投靠明國的順軍將領郝搖旗、劉體純、王進才等人也過得很不容易,他們被明國分調到廣西、貴州一帶,鎮壓當地叛亂的土司,同時與清國、張獻忠的西國軍隊作戰,損失不小。另外,他們部下中多是來自陝西、河南的士卒,在貴州、廣西一帶因水土不服而病歿者甚眾。而且當地的明國官員和地方紳士們也很仇視他們,故意不發糧草給他們;而他們一旦迫於無奈自籌糧草時,這些人又會罵他們縱兵劫掠,然後調集軍隊想要消滅他們。總之,明國看起來就沒打算過真的接納這些人,完全是在故意玩弄消耗他們。因此,這幾位將軍都希望算再度迴歸順國,據說他們的使者已經和李過的人聯絡過多次了。」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幫酸儒文人也就這點水平了,不奇怪。」劉海洋冷冷一笑,然後刻薄地說道:「我看魯王所部比他們清醒多了,至少他們在朝不保夕的情況知道玩虛的屁用沒有,先保存自身才是王道。為此,他們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身段也比永曆那幫人軟很多。南明那幫蠢豬隻會不斷地製造敵人,覆滅也只是朝夕之間的事情。要不是李過不願意自相殘殺,我們也不贊成,順軍說不定早就滅了何滕蛟這種擁兵自重、陰有異志的蠢貨了。」

  「郭升現在已經升任中營右果毅將軍,是李過的心腹大將,他也經常在李、劉、袁、高等諸位將軍面前說我們的好話,對我軍的戰術也頗為推崇。因此,這次順國又派了一批人乘坐我們的快艇來到這裡,希望我們能夠幫他們對部隊進行整訓。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希望給部隊進行換裝,當然他們說會出錢的。」胡安少尉指了指正在慈溪岸邊依次下船的一撥人,說道。

  慈溪岸邊此時一字排開停了八艘內河炮艇,每艘炮艇上都載了約百來人,他們服色很是雜亂,但紀律性卻很不錯,上岸後就在軍官的叱喝下開始了整隊,且效率挺高,讓劉海洋有些刮目相看。

  順軍這次派了約不到千人,但其中出身陝豫楚三省的老農民軍比例不低,戰鬥力也相當不含糊。派到清軍統治薄弱的閩浙兩省,應當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他們的領軍將領叫劉國昌,原名劉希堯,是大順左營副制將軍。其人資歷很老,為人又很激進,堅決反對李過等人與南明和衷共濟的決定,經常在軍中大放厥詞,要徹底消滅南明、掃平韃虜什麼的,屬於激進派一系。因此,這次被李過、高一功以及他的老上級劉芳亮給一腳踢到了東岸人這裡,省得老在他們耳邊聒噪。

  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大順嶽侯劉世俊,此人的女兒劉氏是永昌元年李自成在西安立的皇后,因此一直被清廷追索不休。此人和劉國昌關係很好,歷史上他倆反對投靠南明,因此在廣西遭到南明軍隊圍攻,然後二人率部出走廣東,面對清軍招降不為所動,堅決抵抗,後或敗亡、或病歿在悶熱潮溼的廣東地面上,一兩萬部眾就此消亡殆盡。

  除了這兩人之外,袁宗第的兒子袁保、藺養誠(原名藺養成,李自成登基後為避諱改名,荊州城下死於清軍正白旗的突襲)部的兩名青年將領張光翠、張景春也一同來到了東岸人這裡。派這些新生代將領過來學習先進的組織管理及軍事技術,看得出來順軍有培養接班人的意思在內。

  「將奧觀海喊過來。」與順軍諸位將領略略寒暄了幾句後,劉海洋朝自己的副官說道。

  奧觀海很快來了。這是個科薩黑人,原名奧蘭,是補充營裡的一名克拉爾(僅次於營管帶的軍官),因攻打觀海衛時第一個攻入城內而被劉海洋賜名觀海。

  「帶這些人下去吃飯,然後給他們分發武器,準備接下來的戰鬥。」劉海洋吩咐道。而隨著他的命令,這千把名順軍很快就被安排著與蔡華澤部比鄰而居,開始吃起了午飯。午飯是東岸標配,玉米飯外加醃製的秋刀魚,另外每人還能分到一碗蔬菜湯,算是相當不錯了。

  而就在他們吃飯的當口,正團團包圍著寧波府城鄞縣的王朝先部仍然在持續不斷地發起著攻擊。鄞縣城牆已經被東岸火炮轟開了一個幾丈長的缺口,城內的清軍此時正在瘋狂封堵,而城外的王朝先部則在東岸火炮的協助下朝裡面進行著攻擊,雙方都很拼,一時間僵在了那裡。不過清軍的抵抗也只是徒勞罷了,以他們內無糧草外無援軍的態勢,劉海洋估計撐不到今晚城池就會被打破。

  事實上劉海洋還有些高估這些清軍了,傍晚時分,在旁邊看了半天戲的劉國昌等人,揀選了三百選鋒精銳,趁清軍注意力被吸引到缺口那邊的時候,一舉登城成功,然後殺散了守衛城門的少許清軍,將城門打了開來。清軍的抵抗就此崩潰,而順軍也一露面就展現了令人側目的戰鬥力以及其主將出色的戰場閱讀能力(知道在何時向何處投入多少兵力)。

  鄞縣是寧波府的府城,極為富庶,城內豪富之家不知凡幾。王朝先、劉國昌的部隊入城後,各自的所作所為也很有意思。其中,王朝先的部屬除抄掠清軍將官資財外,對城內的士紳巨宦之家並不敢稍有得罪,他們主要面向普通百姓籌餉;而劉國昌、劉世俊二人率軍入城後,對百姓基本無有侵擾,反而大肆向城內富商、士紳攤派軍餉糧草,為此差點和王朝先所部起了衝突。

  不過不管他們怎麼吵,劉海洋還是收了他們總計十五萬兩銀子,以及大量價值連城的書籍、古玩玉器和珠寶首飾,另外生絲、瓷器、茶葉什麼的也收了不少,通通都打包送回本土發賣,省得別人老說遠東花錢厲害。

  打完鄞縣後,劉海洋召集會議,統一了一下思想,然後率軍向東急速出發,海軍炮艇隨行伴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了定海縣城。稍微籌集了下糧餉後,又登上了停泊在外面的海軍運輸船,跨海攻克了南直隸松江府的金山衛,震動兩省。至此,從7月30日攻破觀海衛,到今天8月31日,劉海洋指揮的東岸大軍並王朝先、劉國昌等兩部友軍已先後攻克了杭州灣左近的觀海衛、餘姚縣、鄞縣、慈溪縣、定海縣以及金山衛,消滅了七千餘清軍,繳獲物資無數,同時也蒐羅了一大批手藝人。

  而隨著他們在浙江沿海一帶的連續襲擾,清廷地方上的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往杭州,讓閩浙總督張存仁心煩不已。更有甚者,一些在此過程中家業受損的地方士紳,更是寫信給在北京做官的親朋好友,彈劾張存仁按兵不動,坐視地方糜爛,致名城大邑接連失陷,有損我大清國威,應予嚴懲云云。

  但張存仁是鐵桿漢奸(漢軍旗出身),豈是他們這些新附漢奸可以輕易撼動的?不過呢,被他們這樣一搞,老張的壓力一時間卻也不小。因此,在考慮來考慮去,他還是咬牙擠出了五千駐守杭州的綠營,交給剛剛從福建返回的原膠州鎮總兵柯永盛,令其率領這七千餘大軍(柯永盛本部尚有兩千多人)進入嘉興府,與南京方向派過來的部分援軍一起殺向松江府,合力會剿黃衣賊。

  但天有不測風雲,當柯永盛帶著這浙江不多的機動兵力(張存仁麾下四萬多兵要守禦各處要道,還要駐防各主要城市,極為分散)行至平湖縣時,與劉海洋麾下大軍突然遭遇。此時東岸軍隊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即東岸本部三千多人、順軍劉國昌和蔡華澤所部四千五百餘人(劉國昌在寧波擴軍兩千)、魯王部將王朝先部一萬六千餘人,總計將近兩萬五千人。

  遭遇戰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柯永盛麾下的七千多人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除了他本部那兩千多膠州兵還算能戰以外,其餘五千人都是稀鬆平常,在堅持了兩個多小時後全線潰敗,兵馬損失過半後倉皇退守嘉興縣。

  9月13日,東岸大軍攻破嘉興縣這座府城,柯永盛兵敗自殺,剩下一千多殘兵也盡數投降。王朝先部很多官兵因深恨這些膠州兵在福建對他們戰友的屠戮,而洩憤殺了三百多名投降的柯永盛本部俘虜。

  打下嘉興後,東岸大軍再度登船,然後直逼兵力空虛的杭州城,一時間搞得杭州人心惶惶。張存仁召集城內士紳富戶納捐,招募勇士守城,但仍不能給人任何安全感。不過他們運氣不錯,適逢來自南京方面的援軍趕到,劉海洋深感兵力不足,這才下令撤軍。

  不過就在張存仁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南邊突然傳來消息,魯王部下阮進、張名振等人攻下健跳所,然後在附近攻城略地,一時間打下好大地盤。

  劉海洋聞訊後,勸阻了欲前往匯合的王朝先,然後率兵於9月25日再度於松江府境內登陸,擄掠一番調動清軍(南京派來的援軍)後,再度登船離去,並於十月上旬突然出現在了長江沿岸,兵臨鎮江府,讓清軍好一番雞飛狗跳,顧此失彼。

  這個時候的南京,兵力已經相當空虛了,更別提緊臨這裡的鎮江了。原本屯駐在這裡的部隊部分調往了江西支援濟爾哈朗,部分南下支援杭州,剩下的兵力自保有餘而進取不足,因此只能坐視東岸大軍在附近鄉間耀武揚威收集糧草。

  10月10日,東岸大軍攻克了清兵把守的京口渡,清軍敗退前未及燒燬存放在這裡的巨量漕糧和稅銀,因此全數落入了劉海洋、劉國昌、王朝先三人之手。這二十餘萬石米糧,以及數目多達四十五萬兩的稅銀,足足裝滿了十餘艘1200噸級的機帆船,而東岸人也在這裡轉運了整整十多天。期間南京方面派過來部分軍隊試圖奪回京口渡,但在有海軍艦炮支援的東岸軍隊面前並未討著好,狼狽退去。

  10月24日,在一把火燒掉京口渡後,東岸大軍於月底再度乘船返回了杭州灣,兵力不足的清軍疲於應對。原本形勢還算不錯、能夠給清廷穩定提供糧餉的東南沿海地區的形勢,竟然呈現出了漸漸崩解之勢。

  不過這個時候,清軍的好運氣也漸漸來了。隨著附近海面上東北風的吹起,最多時聚集在這裡的數量多達18艘的1200噸級機帆船開始分批往煙臺、濟州、大泊等地駛去——一年一度的移民運輸季又開始了。畢竟東岸人在遠東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移民,與清軍交戰還要算到其次了。

  這些船隻離開後,機動能力大減的東岸軍隊再也無法自如地發起反擊,因為他們此時只有四艘艦船(海軍炮艇與一艘運煤船組隊前往九江一帶,襲擊為濟爾哈朗部轉運物資的清軍小船,拖其後腿)可以用來運輸物資和人員了。而這顯然也讓原本疲於奔命的浙江清軍暫時緩了一口氣,得以從容調整佈局。

  在看到黃衣賊水師船隻北上後,王朝先覺得下面再也無甚搞頭,因此在知會了劉海洋一聲後,開始率軍往舟山退去。該部兩萬餘人(已擴軍)稍事休整後將前往南邊的健跳所,與張名振、阮進二人匯合。聽說駐蹕沙埕港的魯監國也有意重返浙東,這樣就更好了,大家合兵一塊,糧餉暫時也不缺(前陣子繳獲頗豐),正好可以圖謀大業。

  而來自大順的劉國昌、劉世俊、蔡華澤等人,則在東岸人的建議下退往了浙東寧波府一帶。這裡物阜民豐,地形絕佳,離舟山群島也近,是可以當做根據地的所在。劉海洋建議他們徵發民夫在餘姚縣通往鄞縣的山間甬道內修建稜堡,這裡地形狹小,稜堡修完後再架上大炮便可控制全局。清軍如果不拔除這顆釘子的話,大股部隊將再也不能輕鬆地進入寧波府腹地,這樣一來,順軍也許便可以趁機盤踞在這裡了。當然了,如果事有不諧,他們也大可以在東岸海軍的協助下退回海上,方便得很。

  1649年11月初,就在南方的劉海洋絞盡腦汁想給清軍制造麻煩的時候,在北方的山東戰場,從山西返回的清軍前鋒也出現在了河南歸德府與北直隸河間府境內,戰雲再一次籠罩在了山東上空。而東岸人當然也很快就發現了清軍的動向,畢竟數萬大軍的動向是很難隱瞞的,東岸人按照事前制定的計劃,開始收拾行裝,做好了撤離濟南城的準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二章 貿易與殖民(一)

  「現代殖民統治的本質,實際上就是產業資本的統治,並且是為資本自身利益所進行的統治。產業資本之所以關心殖民地,是要把他當做商品市場,當做原料和糧食的供應地,當做過剩資本的投資市場的。為了讓這種殖民地的存在對自己有價值,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經濟體系向商品經濟的世界開放。由於商品經濟的入侵,自給自足的經濟體制就宣告崩潰,過去一直受到約束的經濟力量得到解放,當地人也開始轉化為具有盈利心理的商品生產者。這樣以市場生產為目的的當地企業就會迅速興起,同時會依靠外來資本進行現代化的資源開發,因此殖民地的經濟也在短時間內得到了很快的發展。」阿勞坎港內,國家貴金屬總局局長強全勝正在給出身兵團堡的學兵幹部們講解著經濟知識。

  他此番來阿勞坎港,完全是為了南鐵公司即將啟動的與西班牙人的貿易計劃。說實話,這個計劃在東岸本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執委會諸公對此也多有垂詢,因此,身為國家貴金屬總局局長的強全勝,便代表中央政府南下興南港,然後乘坐馬車經新近開通的興南公路,一路顛簸來到了阿勞坎港。

  在與莫茗等人進行了一番深入交談後,強全勝已經基本明瞭這個貿易的本質,同時也估摸到了這其中的利潤,因此他現在對這個計劃也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事實上不同意也不行了,南鐵公司在10月下旬的時候已經與西班牙人談妥了一切細節,然後莫茗也親自乘船抵達瓦爾帕萊索,與西班牙人正式簽訂了一番祕密貿易合約。也就是說,不管中央同意不同意,南鐵公司都要和祕魯的那幫西班牙人做生意,因為他們想錢已經快想瘋了。而這也令強全勝暗地裡腹誹不已,果然是陸軍那幫馬糞們的風格,做事簡單粗暴,不管不顧。

  不過不管怎樣,在這件事上,南鐵公司和國內工商業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強全勝在考察結束,臨近返回本土時,也受南鐵公司之邀,給該公司經濟部門的管理幹部們(僅限經過考察、受信任的中高級幹部)講講課。課的內容緊扣最近的熱點,說的就是南鐵公司與西班牙人進行的半公開走私貿易的事情。

  「但產業資本也不是來為殖民地做善事的……」強全勝繼續揮舞著手臂,說道:「產業資本所關心的,無外乎是抑制殖民地資本主義的發展。比如西班牙人的祕魯總督區,按照雙方簽訂的貿易協議,以及雙方生產力水平的差距,基本上可以將廣闊的祕魯地區都看做我們的經濟殖民地了。我們如今所要做的,就是不斷擴大雙邊貿易額,儘量抑制祕魯地區西班牙資本主義的發展,讓當地人手裡的資本不能轉化為產業資本——當然西班牙王國也不允許祕魯存在產業資本,這對我們很有利——讓西班牙人向資本主義發展的途徑被堵塞,讓他們只能生產我國需要的特定物資,使其形成完全從屬於我國的經濟體系。」

  「那麼,是不是最好只讓祕魯的西班牙人生產只一些農礦產品就可以了?」有幹部舉手提問。

  「是的。」強全勝毫不猶豫地說道,「最理想的情況是祕魯只向我們出口諸如蔗糖、皮革、獸脂、鳥糞、羊毛、熱帶優質木材、金雞納樹皮、鉛錫硫磺等商品,這些要佔到其經濟內容的90%以上,然後徹底被納入我們的經濟體系。在這個體系中,我們國內的生產廠家處於最上游;南鐵公司和祕魯總督區的西班牙官員們是中間商,處於中游;最下游、最受剝削的自然是祕魯的農場主、礦場主和普通農民了。他們處於產業鏈的最底層,必須甘冒價格變動的危險,聽任中間商的盤剝,愈是貧窮愈是要生產更多的東西。這樣一來,出口的農礦產品增多了,進口貿易也擴大了,與此有關的中間商和上游生產廠家就能吮吸超額利潤,而當地人辛勞終日,卻所得有限,甚至可能會日益貧困化。這個過程周而復始,時間長了以後,祕魯總督區就將很難有翻身之日。」

  「在我們國家,蒸汽機的廣泛應用、鐵路公路運河碼頭的大規模修建、鋼鐵化工煤炭等基礎工業的興盛,都有力地提高了生產力水平。生產效率提高了,民眾生活水平也得到提高,而生活水平的提高,又反過來促進了生產效率的提高。而在西班牙人這裡呢,我可以大膽斷言,他們經濟的發展並不是依靠生產效率的提高,實際上,其更多是依靠增加勞動強度以及延長勞動時間。而這往往只意味著單純地增加產品,但生產力水平並沒有得到有效提高,從而西班牙人生活水平的提高也是不可想象的。因為他們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商業資本、農業資產轉向產業資本的途徑已被我們堵塞住,這有力地阻止了祕魯社會生產力水平的全面提高,而這,也正是我們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強全勝最後總結道。

  他的這一番話,清晰透徹地講明瞭資本主義——無論是國家資本主義還是自由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以及對後進國家的壓制和剝削。在場的眾多南鐵公司高級幹部們聽著有一種振聾發聵之感,很多以往模模糊糊意識到、但卻還未想透的東西在這一刻都豁然開朗。原來,搶劫掠奪人家的財富,還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

  雖然短期內就數量上來說,也許直接搶劫更有效率,但就長期來說,細水長流的經濟殖民顯然更划算。當然了,對於東岸這麼一個一窮二白、急需大量啟動資金發展的國家來說,直接搶劫似乎更划算一些。至少,東岸國內農業推廣三茬輪作制度所需要的海量牲畜,目前已經解決了超過一半,農業產量獲得了相當大的提高,這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11月底,南鐵公司旗下的「南鐵漁001」號等五艘漁船攜帶大量商品抵達毛林河岸邊雙方約定的交易地點。這裡是西班牙人近幾年才開發的地區,森林密佈、土地肥沃,河流裡的鱒魚多得幾乎要溢出來,整一個蠻荒富饒的處女地。西班牙人在這裡的一些村莊於戰爭期間被摧毀後,他們無力恢復,後來乾脆將其廢棄,使其重歸蠻荒。

  不過在與東岸人達成祕密走私協議後,雙方不約而同地將交易地點選在了這裡,使其在短時間內再度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主要是商業買辦及其僕人。他們在這裡伐木造屋,修建貨棧,飼養馱獸,甚至一些精明的意大利人還在這裡開起了旅館飯店,專做這些人的生意。

  四艘東岸船隻抵達後,立刻便有許多印第安僕役上前卸貨:在潮溼悶熱的祕魯頗受歡迎的阿司匹林、預防瘧疾的108藥酒(事實上更多的人是將其當做一種不錯的酒精飲料)、鋼條、各類紡織品、染色皮具、建築材料、精製麵粉、豆油等貨物。這些都是祕魯總督區緊俏的物資,因此在短短半天時間內就被這些西班牙買辦商人們收購一空。這個時候大家也不提兩國之間剛剛結束沒多久的戰爭了——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大家的注意力更多地是集中在這些能夠帶來可愛銀幣的貨物上。

  眾所周知,西班牙寶船隊每年運往新大陸的物資只夠這裡幾分之一的消耗,因此,價廉物美的東岸工業品進入祕魯乃至新西班牙市場,對本地的消費者們來說是一個福音。畢竟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認識到廉價的外國工業品對他們工業的發展有何弊端,他們只知道再也不用花費高價購買永遠緊缺的生活日用品了。

  東岸人雖然在對祕魯的西班牙人進行經濟殖民,但神奇的是祕魯人認為自己賺了,買辦商人自不必說,肯定是大賺特賺,而東岸的生產廠家當然也是賺了,那麼在這個過程中誰受了損失呢?有貿易特許權的******人也許損失了一些,但不會多,因為他們的供貨量實在有限;這麼一算下來,損失最多的應該還是那些歐洲走私商人了,再具體點,就是荷蘭人、英國人、法國人,這三家是主要損失者,另外還有瑞典、丹麥、葡萄牙等國的走私船,不過數量很少。

  進行機器化大工業生產的東岸人將這些遠道而來的歐洲走私商人打出南美市場,問題應該不大。先不提雙方的生產成本問題,單就說物流運輸問題,東岸人都佔了絕大優勢——走私船一般是在加勒比海靠岸,還要陸路轉運,靡費甚多,東岸人則是直接運貨到港。

  11月1日,南鐵公司運來的幾船貨物被搶購一空,據粗粗核算,這批貨物給南鐵公司帶來了18萬餘元的純利潤。至於國內生產企業獲得的利潤,大概也和這個數相差不離。毫無疑問,隨著南美走私市場的逐漸繁榮,這對於刺激東岸製造業的發展以及擺脫對歐洲傳統市場的依賴,都有著相當積極的影響。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三章 貿易與殖民(二)

  「以第二次東西戰爭的爆發為契機,出於********考慮,偉大的華夏東岸共和國自然而然地愈加關注南錐地區。值此戰勝之際,為了永保這條堪稱本國生命線的運輸通道的安全,全國上下蓬勃興起了熱烈的輿論討論。討論的核心即是我們是否應該將大力發展南巴塔哥尼亞地區作為一項基本國策,並對此進行政策和資金上的傾斜,使得這條生命線能夠更早地得以貫通。」來自《真理報》的資深編輯黎達彥,手中正翻看著一份新近出版的《南鐵週報》,該報頭版頭條的一條新聞吸引了他的一些注意力。

  從這份報紙上的敘述來看,似乎如今東岸國內正在熱烈討論以往被他們視為鳥不拉屎的南巴塔哥尼亞地區似的。但事實上根本不是如此,這只是《南鐵週報》在吹牛造勢而已。這是一種強加的「輿論」,為的是把陸軍部想要開發南巴塔哥尼亞而需要制定的移民政策,打扮成全體國民如何強烈地要求實行移民政策。

  如今南鐵公司實在是太缺移民了,缺到他們已經把目光盯上了漸漸成長起來的東岸新一代。南鐵公司上週還陳情執委會,要求執委會同意將國內農村各戶家庭的次子、三子之類的非長子弄到南巴塔哥尼亞地區去授田定居。理由是防止國內農村出現宗族抱團,因為東岸共和國大部分的男性均來自宗族意識濃厚的明國,這必然會導致中央政策在農村走樣,從而影響到執委會的統治。

  此外,南鐵公司還在國內造勢,說隨著歐洲三十年戰爭的結束,現在整個東岸的經濟都出現了一定程度蕭條現象,尤其是農產品,其價格在過去的一年時間內下降很快,且在可以預計的將來,隨著歐洲農業生產的恢復,農產品的供應將繼續處於飽和狀態,價格也將進一步下跌。也就是說,在如今的東岸,種地的收益已經沒以前那麼高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到南巴塔哥尼亞地區去發財呢,那邊的工資收入普遍高於本土,而且機會也多,據說「很容易發大財」。

  你別說,南鐵公司這番拙劣的宣傳還真是忽悠了一批來自歐洲的立窩尼亞移民,他們在東岸普遍幹了一兩年後,要好幾年後才能申請國籍並獲得贖買土地的資格。因此,在權衡之下,很多人還是聽信了南鐵公司的宣傳,然後拿著一筆安家費,登上了他們租用的船隻,南下到了南巴塔哥尼亞地區定居。

  當然了,靠忽悠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南巴塔哥尼亞地區人口數量的增長,主要還是靠執委會政策方面的傾斜,比如多安置一些移民到這邊來。截止1649年12月15日,南鐵公司轄下的總人口數量已經達到了6719人——其中包括皈依道教的千餘名巴塔哥尼人。這些人裡面超過三分之一都居住該地區最大的城市興南港內,平時在附近的河谷地內種地放牧,農閒時則到港口建築工地內打零工補貼家用。而也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下,興南港這座全世界最現代化的港口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慢慢改變著,也許用不了計劃中的十年,這座令人驚歎的大港口就能全面竣工了吧。當然了,現在的興南港也有幾座木質臨時棧橋,承擔一下簡單的物資人員轉運倒也沒啥大問題。

  黎達彥黎大編輯此時乘坐的馬車正行駛在寬闊的興南公路上,這條砂土簡易公路從竣工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繁忙之中。大量載重貨車奔馳在這條長約三百公里的公路上,將各種物資與人員在阿勞坎港和興南港之間來回倒騰著。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貨車滿載鐵軌、工具開到了目前已開工了一段時日的兩洋鐵路建設工地上,供那裡的鐵路建設工人們使用。

  此時黎達彥已經快到阿勞坎港了,道路出現了一個明顯的下坡,好在車伕的技術夠高,穩穩地控制住車速,然後拐上了一條質量頗高的砂石公路。經過半天行駛後,他們抵達了終點站——阿勞坎港海運碼頭。

  今天的阿勞坎港碼頭一如往日繁忙,木材、煤炭、海產品、糧食、皮革、工業品在這裡不斷地進出集散,顯示了其欣欣向榮的活力。碼頭上停泊著三艘1200噸級的蒸汽機帆船,看帆船的樣式大概都是專為遠東黑水地區建造的移民運輸船,這樣的船隻出現在這裡,還真是夠令人奇怪的。

  不過黎達彥是何等人也,他是《真理報》資深編輯,經常接觸政府部門要員,消息靈通得很。因此,他只略略思索了一會兒,就明白這肯定是從遠東經澳洲然後直航南美的移民船。這些船應當是11月中下旬的時候從澳洲金山港出發的,然後一路順著西風及洋流,歷盡險惡風波才抵達了智利沿海的阿勞坎港。

  黎達彥原本來南錐地區是為了採訪南鐵公司在西班牙的貿易問題的,但現在他又敏銳地意識到,眼前這一切似乎也是一個很好的新聞題材,因此很快便帶著隨從擠到了碼頭上,仔細觀察著這裡的一舉一動。

  三艘移民運輸船在來的路上似乎是經歷了惡劣的海況,三艘船的船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帆布也差不多,目前急需修補。而船上的遠東移民此時差不多也已經陸續開始下船了,黎達彥仔細望去,發現他們和從印度洋來到東岸的明國移民差不多,只不過精神頭要差一些,看起來多半是暈船所致。不過這也難怪,從澳洲一路東來,走的是西風帶的邊緣地帶,這裡大風大浪,可不是什麼好走的海域。有時候運氣背的話,路上還會遇到氣旋、鋒面雨和冰山,特別是夜間航行視野範圍很差的時候,遇到這些東西就看運氣了,運氣不佳的話,那就是一個死字。

  黎達彥剛才隱隱約約聽別人說起,這次原本總共有四艘移民船從金山港向東前來阿勞坎港,但其中一艘於新西蘭東南海域撞上了漂浮的冰山,一千二百餘名來自大明山東的移民隨船一起沉沒,永遠沉眠在了南太平洋冰冷的海底。由此可見這條航線雖然所需航行的時間較短,但確實也是一條風險頗高的移民運輸航線。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急需人口的東岸人面前,這麼點小風險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他們能源源不斷地運回大量人口,那麼執委會才不會管其他的呢,相反他們還會不斷地往這裡投入巨資以及船隻,以擴大這條航線的運輸能力,將更多的遠東移民帶回東岸本土。

  新來的這批大明移民人數當在三千四百人以上,運輸途中的死亡率約為10%,還算可以接受。這些人與東岸本土以及立窩尼亞那些自費前來的「分散移民」不同,他們的性質是「集團移民」。按照南鐵公司的規劃,集團移民是以構成村鎮為目的的,人數往往較多,其建設經營能力也較強。甚至於,其中還有一定比例的手藝人。這些構成單獨一個村鎮的必要人員,基本上都是在登船出發前就已分配好的,抵達移民目的地後,往往能迅速遷移到重要位置就地定居,自持能力很強。

  至於那些數量也頗為不少的分散移民嘛,政府對他們定居於何處基本不管,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尚未使用的公地,然後報備給上級政府,審核通過後即可在那裡定居。顯而易見的是,這種移民因為居住得較為分散,因此在很多公共服務上面要吃不少的虧。比如政府統一修建的灌溉水渠、公路以及其他一些設施,都是往人口密集的村鎮走的,根本不會為了遷就他們這一戶兩戶而擅自改線。而且將來他們還將面臨莊稼收割(單獨機械化收割一戶家庭成本太高)、自身及子女配偶等方面的問題,總之是很麻煩的。

  與此同時,安全問題對他們來說也比較棘手,因為這裡是南巴塔哥尼亞,大部分地區都是人跡罕至的蠻荒之地。居住在那裡的野蠻人可不都是良善之輩,在食物匱乏的時候他們也不介意幹一些殺人劫財的事情。因此,安全問題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雖然南鐵公司護路隊也會有定期巡邏(陸軍裁撤下來的一個騎兵連),但地方太大,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因此,出於以上種種考慮,目前分散定居的移民不是沒有,但比例不高,大多數還是居住在大村鎮的附近,或者至少幾十戶人一起尋找一個地方定居下來(沒有去政府指定的地方),形成一個小小的自然村落。

  首批三千四百多名遠東過來的移民男女比例依舊在3:1左右,他們中的一半人將在阿勞坎港附近就地定居,四分之一的人將前往黑山煤礦附近定居,然後剩下的八百多人則將乘坐馬車,沿著興南公路一路向東,前往著名的興南港定居。

  「遠東移民通過太平洋航線抵達南美,這是一個里程碑的事件,值得大書特書一下。」黎達彥心裡想著。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四章 貿易與殖民(三)

  「麥哲倫海峽以北的南巴塔哥尼亞地區,是一片極為荒涼貧瘠的地方。據統計,這裡約73%的土地是差勁的。」1649年12月底,跟蹤新來的明國移民生活狀況黎達彥趴伏在行李箱上,抽空寫起了自己的採訪稿子:「還有什麼能比這些滿是砂礫、草木稀疏的荒原更悲慘的地方嗎?我注意到,這些地區的居民們甚至為了尋找做飯取暖的燃料都急得不行,他們甚至把蘆葦砍來燒火,抓到什麼就燒什麼,一直到黑山煤礦那邊有一些煤矸石運過來才作罷。這裡只有溝壑以及潮溼的河岸邊才有肥沃的土地,牲畜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可憐相……」

  黎達彥所描述正是興南港郊外的農村狀況。毫無疑問,這裡的土地極為貧瘠,除了河岸邊的相對肥沃的土地外,其餘地方到處是大片的荒漠。荒漠上生長著稀疏的灌木叢和雜草,一切都預示在這裡開展種植業勢必會碰得頭破血流。

  最近南鐵公司在附近開展了改造土壤和灌溉設施的行動,並且將其列入1650年的工作計劃之中,財政上也準備了數額多達二十五萬元的專項撥款。南鐵公司認為,在這麼一個較為乾旱的內陸鹽鹼灌溉貧水區,如果充分利用好一年之中有限的降水(不到300毫米)以及附近的興南河河水,並修建好磚石水泥永久灌溉設施、大力推廣節水灌溉農業的話,此地未必不能建設成自給自足的糧食生產體系。

  當然了,開發此地農業的時候也一定要注意好當地的環境承受能力。對土壤過度索取只會導致地下水位降低、植被退化、土壤鹽鹼化、沙化,興南河流域的防沙屏障作用也會越來越小,然後造成春季風災、夏季旱災,最終導致本地生態體系的全面崩潰。因此,加大此地居民們的節水意識,控制灌溉水量,在廣大開墾區建設起節水灌溉系統,對有志於開發這裡的南鐵公司而言是當務之急。

  去年年中的時候,南鐵公司利用本地施工建設間隙,組織人手在興南河下游處修建了四個人工水庫。水庫出水口建有攔蓄洪水的裝置,一方面可以等待春季興南河水量相對豐沛的時候,將上游衝下來的巨量洪水引導到水庫(庫容不是很大,平均每個二十多萬立方)內,避免寶貴的淡水資源白白流進海里。因為一旦等到夏季蒸發量大增、河水水位快速下降,而降雨卻又幾乎沒有的時候,大家可就要坐蠟了。

  而且,這個水庫的攔蓄水裝置在冬天外海潮位增高、海水大量倒灌並使得興南河河水鹽分迅速增高的時候,也能極大地減輕河水被「汙染」的程度。除此之外,這些水庫還給定居於此的東岸人帶來了一個意外之喜——那就是水庫裡淤積的汙泥。

  眾所周知,興南河是一條季節性很強的河流,枯水期的時候幾近乾涸斷流,但在豐水期時猛烈的冰雪融水又會在短時間內造成聲勢浩大的春汛。這股來勢洶洶的洪水將中上游地帶的土壤、腐爛動植物、人畜糞便等富含營養的物質衝下來——興南河入海口處隨處可見的淺灘、沙洲就是這麼形成的,此外,洶湧的河水還能將附近的砂礫(灰色棕漠土的典型成分)切割成細小的土壤顆粒,這都有助於改善土壤質地。

  去年修建的人工水庫,在經歷了一次洪水期後,大家很高興地發現,庫底竟然已經淤積了厚度為5-8釐米不等的泥層。這些泥層富含營養成分,而且土壤顆粒也遠比庫底的戈壁砂礫土要細小,完全可以拿來覆蓋在砂礫土上層,改善土壤質地,使其可以播種農作物。

  從這個角度思考,南鐵公司一名兵團堡出身的學兵又指出,大家完全可以將一些棕色荒漠土質地的地方改造成水庫,然後將春汛時上游衝下來的渾濁洪水漫灌到上面,幾年下來後,這片原本不宜耕作的棕色荒漠土上方必然就會覆蓋一層富含營養物質的細小顆粒黃土層,這便是好大一片良田了。而且由於這些棕漠土下方是很厚的礫石層,洪水淤灌下去後滲漏到一定程度便會停止,然後最終流到附近其他地方,還補充了這裡的地下水,使得一些深根植物能夠有充足的水源生長,避免了土地沙化,改良了土質。

  這位學兵的建議迅速得到了上級的重視,在經過充分的論證研究後,包括本土過來的農業部工作人員們一致認為此策可行,因此這條建議被南鐵公司迅速採納,並列入計劃準備付諸實施。而這名提出寶貴建議的年輕學兵,其本人也獲得了高達五百元的鉅額獎金,在提幹的時候也會被上級優先考慮,一時間在公司系統內傳為美談。

  當然了,這些新近淤灌的土地在前幾年內是不能貿然種植小麥、水稻等農作物的。頭幾年中,必須先往這裡大量種植苜蓿這種能夠固氮的「綠肥」作物,一面給牲畜提供飼料,一面改善土壤質地。在如此堅持幾年後,這種漫灌淤積的土地土壤成分便會得到極大改善,不但氮元素大量增加,就連磷元素的含量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蓋因苜蓿龐大的根系會產生大量的有機酸,將此地土壤中含量極高的被鈣固定的磷元素轉化為能夠被植物快速吸收的速效磷元素,意義十分重大。

  鑑於南巴塔哥尼亞地區特殊的氣候、貧瘠的土地以及其他一些因素,興南河兩岸的耕地所種植的作物也和本土大相徑庭。按照南鐵公司副總裁金科拉的建議,這些土地要因地制宜,不能一概而論。玉米、高粱(耐旱、耐貧瘠、深根作物)、大豆、苜蓿、油菜、甜菜都可以種植,苜蓿能增加土壤中的氮(也能增加少部分磷),大豆能增加土壤中的氮,油菜甜菜等能增加磷,這幾類應當和穀物進行輪作,以確保土壤中的肥力不至於快速消散,導致土地越種越瘦,最後耗盡養分而重歸荒漠化。

  除此之外,興南河流域最重要的農業基礎建設大概就是磚石水泥灌溉水渠的修建了,這些永固水渠能有效防止灌溉用水滲漏,上面再覆蓋上木板的話,還能防止一些蒸發,絕對是此地必不可少的設施。

  「南鐵公司在此開展了堪稱史詩級的環境改造活動……」購買了南鐵公司一千元債券的黎達彥想了想,決定為自己的這片紀實採訪加點料,為南鐵公司吹噓一番:「這批新移民到來後,將在南鐵公司的安排下,與此地近兩千名舊定居者一起,沿興南河兩岸修建起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田間灌溉系統。區別於本土大水漫灌的粗放灌溉方式,興南河一帶主要採取的是細流溝灌,甚至在一些地區採用管道滴灌的措施,千方百計地提高淡水的利用率,做到精量灌水、科學灌水。」

  當然,修建灌溉水渠是一項驚人的工程,憑興南港周邊這麼些居民,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況且南鐵公司財政緊張,允諾的二十五萬元投資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撥下來呢,錢不下來,水渠所需的海量磚頭、石塊、石灰、水泥、木板從何而來?退一萬步說,即便這些材料都很齊全,那麼興南港碼頭還有大量基建項目需要完成,更別提目前已經開始動工的兩洋鐵路,這更是一個吸引勞動力的巨大深坑。

  因此,要想完成這些基建工程,還是得靠南鐵護路隊官兵們的努力,即看他們能從拉普拉塔地區捕獲多少克蘭迪奴工回來。另外也得看南非那裡,目前常開勝統率的南非地方軍隊已經在高達堡設立了剿匪司令部,準備出動大軍到小卡魯高原上「剿匪」,以捕獲更多的黑人奴隸送到南巴塔哥尼亞地區,供南鐵公司驅使——這件事,可是陸軍部的幾位元老們一致打招呼才得以促成的。

  不過,難道水利設施不行就能難倒我們智慧勤勞的明人移民麼?這些明人移民在定居的第一天起,就開始了對分配給自己土地的改造過程,他們起早貪黑,跑很遠的路到河床內去挖鬆軟肥沃的淤泥(近處的河床淤泥已被先來者挖了七七八八),然後再挑回自家地裡,主動性比那些意大利、立窩尼亞定居者們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在搬運淤泥肥田的同時,他們還沿著興南公路去尋找水草豐美的沙洲地區,從那裡割了大捆大捆的乾草回來。而為了弄到這些乾草,他們往往要在沙漠邊緣行走好幾天,克服飢渴交加的困難,帶回牲畜急需的飼料。而在驚心照料下,分配給他們的安達盧西亞黑牛很快就從瘦骨嶙峋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據黎達彥觀察,明人飼養的牲畜雖然餵養時間短,但往往比那些相對自由散漫的意大利移民飼養的要好,一頭頭膘肥體壯的,讓那些歐洲移民們看了面紅耳赤,幹日常農活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再多偷懶了。

  毫無疑問,這批來自大明山東的「殖民者」們對自己腳下這片土地的貧瘠與荒涼是很失望的。但他們沒有絕望,而是憑藉自己的滿腔熱忱,準備一點點將這片荒涼的土地建設成美麗的荒漠綠洲。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五章 貿易與殖民(四)

  時間進入1650年年初,這個時候興南河兩岸正值夏季最炎熱的時候。

  在沙城堡(興南河及其支流交匯處,後世阿根廷貝亞維斯塔小村)堡牆外——因堡牆用土坯建造而得名——如雷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後施施然停在了堡牆外幾顆矮樹下。馬上的騎手們大聲談笑著翻身下馬,領頭的赫然是一名身著深藍色軍服、鑲紅邊馬褲的年輕東岸士官,看軍銜似乎還是一名上士。

  如果此時有熟人在附近的話,一定能夠認得出這名年輕得過分的士官便是東岸騎兵最高長官徐宇少校的大兒子:徐向東。此君今年18歲,定遠陸軍軍官學校騎兵科畢業,目前被借調到南鐵公司訓練地方民兵。要知道,在南巴塔哥尼亞這個荒涼的地方,巡警和民兵要是不會騎馬,那簡直就是不可想象。

  他剛才帶著十來個騎兵到外面抓逃奴,六個逃跑的波蘭契約奴被抓住了四人,一人因反抗而被當場砍殺,另有一人則慌亂中跑入了興南河南岸的沼澤泥灘裡,沒頂而死。幾名高喬巡警將四個被抓回來的波蘭契約奴往地上狠狠地一摜,頓時惹得四人一番慘叫。

  兩名波蘭中年男子從堡牆內飛奔而出,然後帶著諂媚討好的笑容向徐宇走了過來。徐宇看著這兩個年齡幾乎是他兩倍的斯拉夫男人,一臉不耐煩地呵斥了幾句,大意就是他們御下不嚴,竟然有契約奴私自出逃。希望他們接下來好好整頓下內部,下次再有人出逃的話,就取消給他們本月的啤酒和醃魚供應。

  四名被抓回來的波蘭人面相都很年輕,他們此時已被兩名中年波蘭人召集來的幫手們按倒在地,這些人一邊用波蘭土語罵不絕口,一邊用腳踢打著這幾個逃奴的屁股和腰眼。四名逃奴只是用手抱著頭,也不求饒,似乎在等這些「同胞」們發洩夠怒氣後自己停手。

  徐向東輕蔑地看了一眼這些波蘭契約奴,給自己點了個菸斗,優哉遊哉地抽了起來。這些波蘭人都是前陣子經興南港安置到這裡來的,他們全是東岸歐洲商站從烏克蘭哥薩克以及克里米亞人手裡買過來的奴隸。如果說得更準確一點的話,這些人都是不難麼好管理、不那麼好消化的波蘭戰俘——因為他們基本都是出身貴族的軍官。

  新華夏殖民地對這些波蘭貴族、軍官沒什麼興趣,他們只願意吸收那些普通的、無家室牽累的底層波蘭士兵,因此這些貴族刺頭們就被送回了東岸本土,最終被政府劃撥給了南鐵公司,讓他們到兩洋鐵路的建設工地上接受「再教育」。

  按照規定,他們要在南巴塔哥尼亞地區幹長達七年的重體力活,然後才能拿到一筆微薄的遣散費,申請東岸國籍,正式定居授田。不過他們都是貴族,未必會願意在東岸這個新大陸異教徒國家裡定居,否則老家的莊園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可能也正是出於這方面的原因,這些波蘭人自從被集體安置在鳥不拉屎的沙城堡後,幾乎天天都會上演「越獄逃跑」事件。比如昨天發生的這起六人結夥逃跑就是如此,他們在入夜後躲開了看守(波蘭人自己管理自己)的視線,然後藉著夜色掩護,悄悄離開了駐地。徐向東等人晚上就接到了彙報,不過他們根本沒當一回事,只是囑咐巡警看好物資倉庫和馬棚,然後硬是等到天亮吃過早飯後才上馬沿著河道尋找。

  事實上在沙城堡這麼一個深處戈壁、食物供給全靠外界輸入的地方,你只需要控制好食物及馬匹就可以了,其他的根本不用管。誰要是跑讓他跑好了,沒有馬匹跑不快,這裡野外也沒散居的東岸農牧民,他們到哪去獲得補給?最後的下場無非就是死在無窮無盡的戈壁灘上而已。再說了,他們逃跑的路線也很固定——沿著興南河河道走,不然沒水喝——好找得很,早一會晚一會出去抓捕區別不大。

  徐向東等人這次在沙城堡以西抓獲了幾名奄奄一息的波蘭逃奴,就是順著河道一路找過去的。這些人當時又餓又累,看他們的樣子怕還是很願意被抓回去的,不然很可能餓死在野外。真是蠢到極點的波蘭人啊,要出逃也不知道多積攢點食物,真是可笑!

  不過這些波蘭人想要逃跑也不是沒原因的,掛念家鄉是一回事,更大的原因還是沙城堡這裡相對惡劣的生活環境以及繁重到無以復加的體力勞動,這都是他們以往所沒經歷過的,因此逃亡事件層出不窮。沙城堡本地近八百名波蘭契約奴中,至今已有五十多人「失蹤」,可能多半已經死在了野外;另外還有三百多人有過逃跑的記錄,但或被抓回,或自己走回,到最後還是乖乖回到了沙城堡這個荒原上唯一能使他們活下去的地方。

  時間進入1650年以後,兩洋鐵路的建設已經逐漸進入了加速期。大量物資通過興南港運到自新堡、沙城堡、黑山煤礦以及阿勞坎港,然後迅速開始了分段施工。在這些工段裡面,沙城堡左近的施工難度是最大的,主要原因還是這裡深處荒原腹地,地方極為偏僻,人煙更是稀少,材料運輸距離較長。

  比如由這些波蘭契約奴負責的從沙城堡向東的這段鐵路地基,任務就很繁重。據南鐵公司工程部估算,該工區需要填土1636萬立方米,挖方307萬立方米,合計1943萬立方米。單靠他們這八百來人,在缺少蒸汽犁、滾筒壓路機(畜力)、碎石壓路機、蒸汽鋤(一般在煤礦用)等機械設備的情況下,這要幹到猴年馬月才能完成啊。

  不過南鐵公司也沒打算將所有活都壓到他們頭上,蒸汽機械是很難了,國家安全總局至今尚未允許南鐵公司在這群波蘭人面前使用這些機器。當然這很無稽,這些波蘭人早晚會知道這些設備,而且此時的歐洲也已經在緩慢流傳著關於東岸蒸汽機、火車以及一些蒸汽設備的傳聞了。對東岸共和國這麼一個與外界貿易聯繫相當緊密的國家來說,任何一項技術本來就不可能長期保密的,別的國家也會漸漸研發這些東西——甚至通過派遣間諜盜竊。

  機械設備暫時沒譜,不過人手卻不是不可以再增加一些。比如,在下個月,沙城堡附近就會再遷移四百多名克蘭迪奴工過來,三月份,據說還將有五六百名南非黑人勞務工前來報到。這些人的到來將有效地緩解人手不足的窘境,大大加速工程的進度。

  其實還好在兩洋鐵路途經的地段都是戈壁荒漠了,沒有高山阻隔,而這就避免了開鑿隧道這種費時費力、成本極高的工程。而且這裡降水極少(一年少於300毫米),且主要集中在冬季,對施工的影響不大。不然像本土正在建設中的西北鐵路一樣,一到夏秋季節大雨不止的時候,工程進度就會受到嚴重影響,工地的居住、工作環境頓時也陷入了極其艱苦的境地。而春天時,因為積雪融化、泥土化凍,對施工的影響也不容小覷。而這,也是本土在西北鐵路上投入了那麼多資金、那麼多人員、那麼多機械設備,且花費了數年時間,這條比兩洋鐵路長不了多少的交通大動脈至今尚未全線貫通的原因所在。

  南鐵公司現在對勞動力的需求是巨大的,明人、歐洲人、印第安人、黑人、馬來人,什麼人他們都不挑,只要有手有腳,都能用來修築鐵路。而在這些人當中,印第安人、黑人以及歐洲契約奴的待遇是最差的,工作也是最繁重的。沙城堡的這些波蘭契約奴們就是如此,現在處於路基修築期還好說,等到路基建設完畢,開始敷設鐵軌時,他們還將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將鐵軌敷設完畢,然後加固好。這種工作無疑是極辛苦的,同時也是最易出現工傷的時刻。而在興南港往自新堡方向已經開始敷設鐵軌的一小段路基上,那幫明人移民轉職的鐵路建設工人們據說已經開始在1649式軌道車的幫助下鋪設鐵軌了,這無疑大大減輕了他們的工作量,使得敷設鐵軌再也不是一件令人談之色變的高危重體力活。

  但這種好事註定和他們無緣了,他們不是明人,不能一入境就拿到國籍、房子、土地甚至女人——上帝,竟然還是波蘭女人!——他們是該死的白人契約奴,和那些瓜拉尼猴子、蠢笨無比的黑人勞務工是一個等級的。他們只能通過自己的雙手,一點一滴地艱難完成著自己的工作。

  萬能的主啊,你一定是遺忘了被困在荒漠中央的這群你的子民了吧?他們在黃皮膚異教徒的殘酷奴役下苟延殘喘、朝不保夕,陷入了極其悲慘、極其無助的境地。難道是那座修建在堡牆外的道觀玷汙了主的榮光,所以導致我們也一起陷入了困境之中嗎?有些被工作折騰地********的波蘭人麻木地想著。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六章 外交與危機(一)

  「孕育於第一次拉普拉塔戰爭中的侵略種子,在1646年爆發的第二次戰爭中破土而出,開始生根發芽。東岸這頭戰爭怪獸,開始了吞噬人的步伐。」聖維森特城內,布蘭科.索薩.德.阿爾梅達仔細審視著一封來自東岸的密信。這封信的作者是原西班牙教師西門尼斯先生,已經從東岸首都師範中等專門學校畢業的他目前在青島港的一所小學內任教,專門教授簡單的算術知識,同時偶爾也給兵團二堡的學兵們上一上西班牙語課。

  不過在東岸定居的這幾年時間裡西門尼斯先生顯然也沒有閒著,他更沒有忘記一個天主教徒的責任,因此向他的好友、來自巴西的阿爾梅達家族的布蘭科寫了這麼一封信。這封信很長,其內容主要是西門尼斯通過自己在東岸國內的觀察和思考,得出的關於東岸共和國種種的第一手資料,價值很高。

  「這個國家自從上一次戰爭取得勝利後,就走上了快速擴張的道路。它已經能派出大量的軍隊,打贏一場持續兩年多的大陸戰爭;同時也能派出規模不小專業海軍戰艦,在西班牙的近海取得勝利,這使得整個舊大陸世界都對他們刮目相看。在這個各主要大國重新劃分歐洲及新大陸勢力範圍的今天,作為一支新興勢力出現在世界舞臺的東岸,正展現出其越來越不加掩飾的擴張企圖。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一切制度,似乎天生就是為了戰爭和擴張而設計的,動員效率遠超一般國家。這次是拉普拉塔,下次是哪裡呢?巴西還是智利?」

  西門尼斯的信件後面還有很多內容,大多是分析東岸這個國家各個方面的細節,但布蘭科暫時已經無心再看下去了。北部的一些糖業大亨們對於東岸大力援助荷蘭西印度公司(通過貿易形式)頗有微詞,因為這明顯阻礙了他們擊敗荷蘭人、統一整個巴西的努力,而這往往關係到他們是否能夠一統整個蔗糖市場,以獲取壟斷帶來的超額利潤。

  俗話說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葡萄牙人雖然沒有這句諺語,但大體意思還是明白的。他們如今對東岸與荷蘭西印度公司越來越密切的商業聯繫感到憤怒,但又不敢以過於激烈的手段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越過熱拉爾山脈殺死一些東岸居民洩憤麼?別開玩笑了,他們的陸軍勢力一定會欣喜若狂地看到這一切發生的,因為那樣他們就有理由掙脫加諸在他們身上的鏈子而暴起傷人了。雖然很難堪但不得不說,若是雙方正面交戰,巴西人的軍隊將在短時間內被東岸人擊敗。

  不過什麼也不做也不符合巴西糖業巨頭們的風格,他們迅速聯絡了同病相憐的西班牙人,雙方現在再也不糾結兩國殖民地的邊界問題了,因為一個明顯更凶惡的對手跳上了他倆的餐桌,大口饕餮著他們原本正在享用的美餐,同時還將覬覦的目光盯上了桌上那些還未被開動過的珍饈。

  西班牙人打算在拉普拉塔編練四個步兵團——一個紳士團(以白人為主)、一個梅斯蒂索團(以混血白人為主)、兩個克蘭迪團——以及一個高喬騎兵營,這樣的軍隊建設計劃如果真的付諸實施的話,那麼拉普拉塔地區雙方戰爭力量的對比將會得到極大改善。

  西班牙人推出瞭如此激烈的移民及擴軍計劃,那麼葡萄牙人也不能等閒視之。1649年,葡萄牙的貴族、巴西東北部的糖業巨頭以及南部的新興種植園主們共同出資出力,開始極力從舊大陸往巴西移民,同時組建陸軍部隊,抵禦東岸人越來越咄咄逼人的威脅。

  葡萄牙人的舉動讓西印度公司嚇了一跳,在調查了一番後,他們也被迫從荷蘭及鄰近的德意志地區遷移了大量的「布爾」過來,鞏固自己已經佔領的地盤。同時積極準備擴軍備戰,應對巴西人突然毫無理智的增兵行動。只不過他們的財政實力極其有限,搞了一陣後便搞不動了,最後只能派人到東方港尋求與東岸人更廣泛深入的合作,以抵消巴西人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壓力。畢竟,他們比錢可比不過那幫闊氣的葡萄牙佬。

  而東岸人對荷蘭西印度公司伸過來的橄欖枝自然是非常欣喜的,因為他們最近批准開展了太平洋沿岸大規模的走私貿易,因此對在這裡有一定利益的荷蘭西印度公司心懷歉疚,目前正在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荷蘭人的情緒呢,沒想到此時他們卻有求上門了。

  事情這下就好辦了嘛,雙方完全可以協調利益嘛。就這樣,代表華夏東岸共和國組織走私貿易的南鐵公司迅速與荷蘭西印度公司在東方港展開了幾輪磋商,雙方對自己的利益範圍進行了調整。荷蘭人認可了東岸人提出的做好東岸商品代理商角色的提議,同時默認了南鐵公司往祕魯總督區展開的傾銷貿易,前提是東岸人加大對他們全方位的援助(包括外交及軍火物資),以使得他們儘量保住在巴西東北部尚存的一些地盤。

  雙方之間的利益分割完全就是在過去的兩個月間完成的,可謂是迅捷無比、效率奇高。不過葡萄牙人也不差就是了,他們與西班牙人更早就達成了合作協議。至此,南美大陸上隱隱形成了兩個對抗集團,即:葡萄牙、西班牙王國聯手組成的殖民國家聯盟,同時也是天主教聯盟;另外一個集團便是軍費支出佔到了全國財政五成多的(裁軍後的佔比)華夏東岸共和國,以及被動捲入鬥爭中的荷蘭西印度公司了。當然,如果你將尚未非正式成立的東岸保護國——阿勞坎尼亞王國算進去的話也沒問題。

  目前來說,這五大勢力控制了整個祕魯總督區的政治、經濟和軍事。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一千多萬生靈都在這兩大集團的統治下卑躬屈膝,被他們的意志所驅使著,為他們的利益而爭鬥著。當然了,現在這兩個集團之間僅僅只是隱隱對抗,尚未升級到全面軍事政治對抗,至少這兩大集團之間目前商貿往來還是很頻繁的。

  在布蘭科看來,葡萄牙、西班牙未來的政策走向都可以猜測得出來,以保守為主。荷蘭西印度公司也日薄西山,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東岸共和國。這個國家一旦有什麼強烈激進的舉措,那麼就意味著現有的脆弱平衡將被徹底打破,兩大集團的對抗也將從桌面下正式走上前臺,照這樣發展下去,短時間內爆發全面戰爭將是大概率事件。

  布蘭科所在的阿爾梅達家族作為巴西南部新興的種植園主(主要種植棉花、菸草和穀物,另外還涉及到採礦),同時也是東岸商品在巴西的一大代理商,他們可以說是最不願意看到兩大軍事政治經濟集團爆發熱戰的——雖然荷蘭西印度公司與巴西之間的戰爭一直在斷斷續續地進行著。不過作為巴西土生白人精英家族,他們也對東岸異教徒的每一步領土擴張極為警惕,特別是在他們曾經對熱拉爾山脈提出過主權要求後就更是如此了。他害怕自己的種植園被東岸共和國搶走,他更害怕自己家族在巴西幾十年的奮鬥毀於一旦。正因為如此,生意歸生意,阿爾梅達家族在政治上依然對東岸人抱有極大的警惕,這從他們家族一直試圖往東岸境內派遣間諜滲透就可以看得出來。

  「東岸人在一種他們稱之為『科學技術』的行當上面很有天賦,他們廣泛地應用各種科學技術,因此創造出了與其國土、人口遠不相稱的商品生產能力。如果您認真閱讀我這封信件的話,請翻到最後一頁,我在裡面畫了一幅在東岸叫做『蒸汽機』的設備的草圖。我得說,這是一項劃時代的偉大發明,我深切預感到,這能極大地改變我們的生產生活方式,我在東岸已經逐漸感受到這一點了。蒸汽機的草圖是我根據日常生活中搜集到的隻言片語而設計出來的,事實上我也沒親眼看到過蒸汽機,但我相信它就是這麼運行的。這是一種龐大而又極其精巧的機器,我不清楚在里斯本、馬德里、巴黎、倫敦或者阿姆斯特丹有沒有人能夠完美複製出這種機器,但我覺得嘗試總是要嘗試一下的,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如果您對上帝還有那麼一點敬畏之心的話,請您將這幅圖帶到天主世界,並且資助他們,讓主的子民也造出堪比東岸異教徒的完美蒸汽機……」布蘭科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每一頁,然後定定地坐在了書桌前。

  良久之後,他抓起手邊一支羽毛筆,蘸上墨水後就刷刷刷地寫起了信件。寫完後,他拿著信紙略略發了一會呆,然後將這封信紙與蒸汽機圖紙一起塞進了一個信封內。做完這一切後,他喊來了自己的管家,囑咐其將這封信妥善地帶往裡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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