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807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七章 外交與危機(二)

  「這麼說,法國人等於是徹底將市場朝我們關閉了?」東方港海軍部內,年初(1650年1月初)才在新一屆全國人代會上被選為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海軍部長的陸銘上校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些事情放在以往他是絕對不會太過關注的,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現在他是軍部最高指揮官了,也是中央執委之一,再關注這些國家大事就顯得順理成章了。而且,他現在也有意識地多在這些重大事務中發言,以加大自己的存在感,鞏固自己的地位。畢竟,以海軍部長的身份硬奪下被陸軍把持了十九年之久軍部總參謀長一職,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說句誇張點的話,如今陸銘晚上還是住在軍艦上更安全一些,否則會發生什麼事情完全無法預料——當然以上僅限玩笑。

  「不說完全關閉了,利潤也損失大半吧。」同樣新近被選為中央執委之一的許信笑了笑,說道:「波爾多商站我一手打理多年,最清楚那裡的狀況了。我們在整個法國南部,擁有三大代理商,一個就是波爾多本地的帕斯奎爾商人家族,以及當地的洛里斯家族——這個家族在教會裡擁有很大發言權,另外就是圖盧茲男爵,這三個實權人物幫我們把東岸商品行銷到了阿基坦(即加斯科涅)、下加侖、普羅旺斯、朗格多克等多箇中南部省份,在關稅提高前每年能給我們帶來八十萬元以上的純利。不過現在他們三家一致要求停止進口銷量最大的白棉布,但染色布、印花布這種高端市場又增長緩慢,再加上罩袍、披風、毛巾、襪子、手套、窗簾等紡織品也都單獨調高了稅率,我國紡織品在法蘭西市場上的銷量肯定會呈現大潰敗之勢,每年損失的利潤何止五十萬元。」

  「另外,我們近些年花大力氣在法國市場上推廣的精製麵粉、染色皮具、藥品、五金工具等商品的銷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雖然關稅稅率提高的幅度沒紡織品那麼誇張,但利潤被壓縮也是難免的。如今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法國人最急需的鋼條了吧,這個法國人倒是沒漲關稅。」許信繼續向陸銘介紹著如今東岸越來越嚴峻的外貿形勢,只聽他說道:「如果算上預期中的未來收益的話,我國每年在法蘭西市場損失超過一百萬元的利潤是肯定的。老陸,這是一次重大危機!想想我們如今有多大的攤子、有多少要投資的項目、有多少要養的人,去年財政收入也就三百萬出頭吧,這一下子少了將近30%,今年的財政怕是要出現鉅額赤字了吧。」

  「嘿嘿,強全勝剛剛當上財政部長、中央執委,就面臨著這麼一個爛攤子,說不定要動用存放在陸軍第一監獄內的儲備黃金了吧?」陸銘苦笑起來,言語裡也有些替他著急。

  「動用儲備黃金又有個鳥用!」許信私下裡倒也不忌粗口,只聽他繼續說道:「如今不光是缺錢,工業生產過剩也是個問題啊,那麼多商品——其中又以紡織品最典型、數量最多——生產出來去給誰用啊?商品生產出來了沒人買,那麼多上下游廠商,整條產業鏈都要虧損,工人的收入必然陷入快速下跌的通道,國內局勢又要起波折。到時候還會花費不少錢去維穩,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遲早堅持不下去的。幾年前船舶行業的危機已經教育我們了,產能過剩引起的大蕭條是最可怕的。」

  「這個時候搞基建也是不靠譜的,這會嚴重拉高國內的通貨膨脹水平,一樣會引起社會動盪。在我們這個多民族國家,社會動盪的代價會高昂到令我們難以承受的。」許信繼續分析著,「前兩年我們靠引導社會資本投入基建以及海外種植園項目,這才勉強把通脹拉回來了一些。這個時候再搞第二輪基建大投資——我聽說有些傻逼鼓吹400萬基建投資是吧——國內的通脹還不漲到天上去了?現在工人的平均工資已經較前幾年的5元漲到了6-7元,如果通脹再升,你要不要提高全國工人的收入水平?不漲的話他們生活水平下降,社會出現動盪,漲的話製造業已經這麼困難了,人工成本再猛升,還要不要繼續經營下去了?還要不要和歐洲人競爭了?羅洽紡織廠的******董事已經向我們抱怨過兩次了,工人的工資成本、物料成本、運營成本都在上升,這削弱了廠子的盈利能力。也幸好人家銷售渠道得力,羅洽紡織廠的產品總體利潤率也較高,不然其景況在下半年也會很困難的。」

  許信說的情況確實是東岸國內如今正面臨的現實,在這個以外貿出口為主的經濟體中,任何一點來自市場的風吹草動都會使其受到強烈影響。要想擺脫這種不利的狀況,無非兩途,其一便是擴大國內市場,轉變經濟增長模式,變外需為內需——但在國內人口稀少,工廠卻又生產了遠超自己所需的商品的情況下,這條路註定短期內是走不通的;其二就是開闢新市場,通過多元化的區域市場來擺脫對某個單一市場的嚴重依賴,比如東岸人搭上******線後異軍突起的大西班牙市場,再比如歐洲的莫三正在極力開闢的俄羅斯市場,另外海軍探險船隊剛剛造訪的波斯市場等等。如果這些市場都開拓有成的話,那麼也許此次法國悍然提高關稅的事件就不會釀成如此之重的危機了。

  至於說國內有些人一廂情願嚮往的印度市場和大明市場,據貿易部分析,大明此時基本沒市場,印度的市場也很有限。大明處於戰亂之中就不多說了——況且這個國家的國民即便處於和平時期也不習慣購買別人的東西,他們更喜歡什麼都自己做,哪怕成本較高也在所不惜——印度市場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大。

  首先這個國家的財富非常集中,基本都在王公以及高種姓等極少數人之中,他們什麼好東西沒有?還需要你的破爛玩意兒?另外一點比較糟糕的是,這個國家如今被葡萄牙、荷蘭、英國甚至丹麥諸國看得死死的,東岸人一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因此,即便這個國家的少數中收入者存在購買東岸商品的可能,貿貿然過去也實在是不划算得很,因為會招致別的國家的嫉恨。

  這麼算來算去,短期內有可能替換法蘭西市場的,無非就是波斯、俄羅斯以及大西班牙市場了。其中大西班牙市場增長穩定,利潤額穩步提高,確實是一個優質市場,******人的銷售渠道確實也很強勢,但量能比起法國來總還差了不少;俄羅斯市場短期內不現實,莫三都覺得前三年肯定不能盈利,三年以後也不好說;波斯市場有可能,但也得看東岸海軍第二艦隊接下來的「炮艦外交」的成果了,一切都還存在著變數。

  當然了,南鐵公司剛剛鼓搗出來的祕魯走私貿易也是條路子。說實話,這個市場弄得好的話前景還是很不錯的,因為西班牙腦殘的政策,導致整個祕魯總督區大幾百萬人所需的大部分生產生活物資都需要從遙遠的歐洲進口,也就是說這個地區幾乎沒有一丁點兒工業生產能力,完全就是一個農業社會。

  而更妙的是,這還是一個商品化程度奇高的農業社會,居民們對於購買自己不生產的商品已經習以為常,而不像中國人那樣更傾向於自己生產,這真是一個為工業國家量身定做的商品傾銷地啊!難怪18世紀以後英國會死死霸住南美市場,將其作為自己的商品傾銷地、原料進口地,在南美獨立後,這裡更是成了英國的資本輸出地,整整給大英帝國吸了兩三百年的血——呃,貌似現在還在被某大國吸血。

  祕魯市場和東岸本土毗鄰,運輸極為方面,而且當地的殖民地官員、土生白人精英們對於與東岸開展走私貿易樂見其成,甚至他們中的很多人充當了東岸商品的買辦而在積極奔走。不利的方面也許就是西班牙王國政府的不滿,以及歐洲走私商人、壟斷商人的不滿了,他們的利潤額下降了,這便是巨大的衝突。不過東岸人是南美地頭蛇,也不懼這些人耍手段就是了,真要起了什麼衝突,到時候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這次我找你來,其實也是執委會其他人的意思,我代表他們先私下裡和你溝通一下。」許信有些嚴肅地說道,「接下來國家可能會有一連串的舉措,包括政治和商業上的,你們海軍每年花費那麼多的軍費,是時候站出來為國家保駕護航了。我們的政策會刺痛很多人,會斷很多人的財路,這時候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所以,海軍這時候可不能含糊,該站出來就得堅決站出來。好了,具體的我也不多說,明天就是工作會議了,具體細節到時候你就一清二楚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八章 外交與危機(三)

  1650年1月21日,興南港,晴。

  一艘1200噸級的大飛剪風帆運輸船在蒸汽拖船的幫助下緩緩駛進了港口,然後一艘食水補給船立刻開了上去,為這艘從本土駛來的運輸船補充起了新鮮食物——這都是興南港外郊區出產的蔬菜和牲畜。

  這艘船滿載鐵軌,吃水頗深,因此在蒸汽拖船的拖曳下緩緩停靠在了沙河(奇科河)邊深水碼頭的一側。而碼頭上,剛剛安裝就位的兩臺重型蒸汽吊車也開始了卸載貨物的工作。卸下來的鐵軌很快被運上了馬拉軌道車,然後從碼頭邊不停歇地直接送到遠方的路基邊,通過1649式軌道車的幫助開始鋪設鐵軌。另外,其他的一些鐵軌則被運上了載重2噸左右的馬拉貨車,經疏港公路直接駛上興南公路,運往兩洋鐵路中間的一些施工區段。

  跟在這艘船後面的還有十來艘小型蒸汽船,其中以蒸汽拖船、蒸汽供煤船、蒸汽供水船為主,偶爾有個一兩艘小型驅冰船、消毒船,都是興南港這種現代化港口所必不可少的設施,總價值也接近三十萬元了,即便對南鐵公司這種大型康采恩企業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執委會好大的手筆,一下子給撥來了這麼多港口用船,此外還給我們擠來了二十五元的現金,這莫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碼頭上,南鐵公司副總裁王啟年朝「共同市場」號的艦長、海軍少校王鐵錘笑著說道。

  「都是以前執委會欠南鐵公司的,作為大股東,執委會到現在還沒繳清自己的股金呢,還差起碼二十萬呢。這次來的二十五現金裡只有十萬是股金,另外十五萬元是本年度的補貼,一併發下來了,目前都存在聯合工業信貸銀行的戶頭裡。不過如今政府財政困難,能一下給你們擠出這麼多錢和物,確實很不容易的。」王鐵錘咧了咧嘴,露出了自己的黃板牙,說道。

  王鐵錘前陣子剛剛被海軍部晉升為少校,不過原本風傳的第三艦隊司令一職卻遲遲沒有動靜。倒不是有什麼強力人物反對他出任這個職位,主要還是執委會和政務院那邊不太同意海軍繼續擴大規模,目前兩大艦隊已經讓他們養得頗為吃力了,再搞一個第三艦隊,說不定還得繼續添置艦船,執委會怕財政立馬破產。再說了,最近海軍部長陸銘升上了軍部總參謀長,一干海軍眾也是授銜的授銜、升職的升職,一派雞犬升天的模樣,讓陸軍部的馬鹿們嫉恨欲狂。因此他們也極力反對海軍成立第三艦隊,不然他們自己的軍費很可能將進一步被海軍擠佔,這是陸軍系統上下所無法接受的。就這樣,在多方的不合作之下,王鐵錘的第三艦隊司令暫時算是泡湯了。目前海軍部還在繼續努力,但相信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化了。

  不過雖然第三艦隊沒了,海軍部依然打算把王鐵錘派往太平洋,常駐阿勞坎港。同時也把一些風帆護衛艦撥給了他,組成了一支艦隊,由他統領指揮,負責東南太平洋一線的海上安全。至於名目嘛,就叫第一艦隊第二分艦隊,王鐵錘少校出任分艦隊總指揮。

  「這次法國的消息傳回本土,一下子引爆了執委會眾位大佬們的危機感。」王鐵錘仔細地朝王啟年這位海軍元老級人物說道,「法國市場岌岌可危,最遲今年下半年就會傳導回國內,到時候工業生產必會大受影響,國內經濟勢必也將陷入蕭條之中。至於用什麼方法走出蕭條,能不能走出蕭條,就看國內的諸般應對政策如何了。這次派遣『共同市場「號戰列艦及幾艘護衛艦進入東南太平洋海域,目的還不是為了保障太平洋移民航線以及與智利之間的走私貿易航線的安全?至於西班牙人提出的東岸軍艦不能進入太平洋海域,去他球的,誰愛遵守誰遵守去,反正我們是不打算給西班牙佬面子。當然了,我們也不會蠢到去北邊巡航刺激西班牙佬……」

  「與西班牙人的走私貿易,前景看著是極好,但其中的波折必然不少。將來能進行到多大規模,委實不好說啊。在此之中利益受損的西班牙大貴族、******壟斷商人、荷蘭法國英格蘭葡萄牙瑞典走私商人,總之是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一遍。雖然都是些商人,不代表他們國家的態度,但平白給自己樹立了敵手,總不是什麼好事情。」王啟年輕輕一笑,然後說道:「當然了,再難也得做。這世道本就如此,死道友不死貧道嘛。我們有危機需要渡過,我們在別的地方少了很大一塊利潤,那麼就得從這裡補回來。蛋糕就這麼大,別人多吃一塊你就少吃一塊,若是談不攏,那就只有訴諸武力——這才是這個殘酷的世界真正的普世價值觀啊,其他的都是虛的。」

  可不是麼!在這個大航海剛剛進入中盤的時代,如果說應該有什麼公理的話,那大概只有「真理在艦炮射程之內」這麼一條了。即便你再佔理,再會說話,也抵不過別人炮比你多、炮管比你粗這麼一條。一切還是看實力說話,沒有公理、沒有人權,只有強權!

  「……所以說,這次執委會大發善心,將拖欠已久的物資和補貼發放了一部分,就是為了支持南鐵公司加快鐵路建設進度啊。但人呢?人還是不夠啊,目前建設工地上到處都缺人,如果沒有足夠人力補充的話,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兩洋鐵路四五年內都不會通車。」王啟年和王鐵錘二人又聊了許久,此時已經聊到了執委會打算加速南鐵公司發展、加大太平洋航線移民力度的問題,因此王啟年立刻提出了質疑。

  「這個執委會是有考慮的。」王鐵錘肯定地說,「我在首都聽移民部的人談起過,接下來本土那邊還會繼續輸送一千多名波蘭戰俘到興南港來。另外,從歐洲自費來的立窩尼亞移民、由勞工經紀人介紹來的意大利移民,都將被優先引導到這裡來,這些人應該能夠有力補充一些鐵路建設工地人力不足的問題了。實在不行的話,等糧食夏收結束後,陸軍部再在南部幾個縣進行局部動員,組織個幾千民兵抓捕一些克蘭迪人來當奴隸,北邊定西縣那裡教會也一直在嘗試著西進,與瓜拉尼人的矛盾必然會激烈起來,到時候找個由頭再抓個千兒八百的瓜拉尼人來修鐵路不要太簡單,就看你有沒有決心了……」

  「另外,執委會已經下定決心。」說到這裡,王鐵錘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彷彿這是一件可能會引起社會極大動盪的事情一樣:「執委會月前已經責成政務院籌集資金,向三大造船廠密集下了一批移民船的訂單,爭取在五月底移民船隊出發之前造好,然後按時駛抵遠東。這批新造船隻的數量將達到史無前例的8艘,足足是以往的兩倍還多,這批船過去後,按照計劃,從黑水到澳洲的運輸船將達到22艘,從黑水經澳洲直航南美的船隻也將達到7艘。去掉損耗,每年可多往本土輸送1.5萬人左右。在這裡面,南鐵公司也將受益頗多,畢竟有多達7艘船在為你們運送移民嘛。」

  話說如今隨著南海漁業公司漁船隊規模的越來越大,超配了兩倍人手的各鱈魚捕釣船上也已經培養了越來越多的水手。在這些水手中,資質一般的都被分配到了商船和移民運輸船上,資質上佳的則被分配到了海軍(當然這佔少數)。也就是說,如今的東岸共和國已經可以擁有更多的運輸船了,因為以前制約東岸的水手瓶頸已經得到了部分緩解。

  當然了,移民數量一下子大增對東岸國內的社會容納能力也是一個考驗:居所、食物、女人等等都將面臨極大缺口,另外,太多的明人進入本土也會導致社會消化不良,融合同化效率下降,社會風氣產生不受執委會控制的變化等等,總之是一堆麻煩,都需要妥善處置,否則可能就會在國內引起動盪。畢竟,現在的老國民們也不是傻子,無論是增加移民運輸船還是增大移民數量,這其中鉅額的運輸及安置費用實際上還是要靠他們來補貼,如何安撫他們的情緒、處理好新老國民之間的摩擦,也是一件非常考驗人的事情。

  「移民部的人說了,執委會意思很明確:至少太平洋航線前五年的移民都將在南鐵公司轄下的兩洋鐵路附屬地(鐵路兩側一里格)內定居。當然你們也不用這麼老實,南巴塔哥尼亞地區西班牙人出賣給我們的權益多著呢,其中語義模稜兩可、可打擦邊球的條款也很多,你們大可不必侷限在鐵路附屬地內,其他地方也可以去定居嘛。將這裡建設好才是第一要務,反正將來還要和西班牙人重新修約的,這些地方遲早是我們的。」王鐵錘最後說道。

  他沒說將來怎麼和西班牙人重新修約,王啟年也沒問,無外乎花錢或打仗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四十九章 金融市場(一)

  二月的東岸農村剛剛進入夏收時節,感謝天尊的眷顧,感謝政府修建的龐大的農村水利設施,更感謝北方植物園和北方種子公司提供的優良種子,今年東岸的糧食總產量在去年的基礎上又獲得了一定的增長。國家儲備糧庫在各地區、各縣、各鄉建立起來的三級糧庫網絡也開始了高速運轉,他們拿著大魚河第一造幣廠剛剛衝壓製造出來的嶄新銀元,敞開收購農戶們手裡的各種糧食:小麥(佔到總量的六成)、玉米、大豆(佔兩成),以及少量紅薯和土豆——這些雜糧會有國營大豐食品公司拉回去做粉絲。

  普通農戶、國家儲備糧庫以及為二者提供金融服務的西北墾殖銀行,這三者便構成了東岸經濟的底層部分,即廣大的農村經濟部分。這部分經濟以農業活動為主,地方性也比較強,雖然有著商品化農業的些許特徵,但從總體上來說,這依然是一個前資本主義時代的社會經濟體系。

  而在東岸經濟的上層,則是以國家和少部分私人資本構成的一種高度資本主義的社會經濟體系。具體表現在上層社會生產各種生活必需品和生產資料,並且壟斷了農產品的貿易,整個農村的底層自然經濟完全從屬於上層的資本主義經濟。

  底層經濟和上層經濟之間,不說涇渭分明吧,但區別依然是巨大的,表現到貨幣上,就是兩者之間同行的貨幣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在底層農村經濟中,比較多見的是各種面值的銅幣、銀幣,紙質的一年期、兩年期銀行承兌匯票較少,民間認可度也不是很高;但在上層工業經濟中,最多見的自然是各類面額(很多都是大面額)的銀行承兌匯票了,這些匯票在企業與個人間來回流通、不斷背書,相反硬幣卻不多見。

  這兩類貨幣體系之間的聯繫,大概就是通過輸出特產品(農產品)和輸入消費品的貿易貨款、公共費用(稅收、水利建設攤派、國防特別費等等)以及工資支付(農閒時打工,一般是建築工地)等數種渠道來進行的。介於這兩者之間的機構,大概就是國家儲備糧庫、地方百貨商店、交通部和國家鐵道總局下轄的建築隊,以及西北墾殖銀行了。

  不過,隨著明人移民的大量流入,特別是一些在原本明國小有身家的一些商人、小地主或主動或被動地來到東岸,廣大農村地區的金融活動開始顯露出萌芽,並漸漸發展了起來。目前有民間私人金融萌芽跡象的,主要在兩個地區,一是西嶺地區,以羅洽縣的所謂「青州幫」商人為主;另外一個就是南鴨子湖地區了,以農業大縣西湖縣的一幫山東濟寧籍移民為主,當地的明人稱之為「濟寧幫」。

  這些人在身攜少量金銀珠寶玉器什麼的進入東岸後,逐漸在地方上紮下根來,然後開起了流動雜貨鋪,專門避開大型連鎖辛迪加企業——東岸百貨商店勢力較盛的城鎮地區,進入廣大的鄉村腹地,向當地農民們出售各類生活必需品、收購農民們手中的剩餘商品(主要是糧食,偶爾有一些羊毛、皮革、獸脂等)。久而久之,他們便和當地的農民們建立起了相當密切的關係,信譽度也水漲船高。這個時候,很多完成這第一步積累(資本積累和關係積累)的小販們便開始了蛻變,他們開始向一些急需用錢的農民放起了小額貸款,西湖縣牧草嶺鄉的邵元義就是這麼一個人。

  當然了,邵元義移民到東岸時身無分文,並沒有什麼原始資金。他的資本積累靠的全是發明阿司匹林藥物的部分專利權權益,以及行醫賣藥獲得的一些高額收入,但本質上他和那些小販們是一樣的,同樣有資金、同樣有關係網、同樣有不錯的民間信譽。他們的放貸,形式多樣,有的是現金貸款,有的商品賒銷,甚至其中有些人還經營起了一些匯票貼現業務,讓人看了大為驚異。

  邵元義現在在自家的院子裡搭了一個小棚子,開起了一種類似當鋪的「金融機構」。農戶們送過來的穀物、皮革、牲畜、木頭甚至雞鴨禽蛋都可以在這裡質當,以換取他們急需的現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按照營業規範,在西北墾殖銀行內是很難質押的,因此這些農戶們也只有去尋找鄉間的富戶,通過地下當鋪的形式來獲取資金。

  除了「當鋪」外,邵元義還在自己書房裡辦起了純粹的現金貸款業務,且同樣是那種在銀行很難獲得批准的無抵押現金貸款。由於邵元義常年居住在鄉間,因此他很清楚誰能貸誰不能貸、誰的貸款能收回來誰的貸款根本收不回來。這樣做到有的放矢後,不良貸款的風險就會極大降低,而這也是銀行等大型金融機構所不具備的優勢。

  「1646年發行的西北鐵路建設債券?」坐在自己書房裡,邵元義手裡拿著一張紙片翻來覆去地看著。「紙片」確實是真的,財政部當初在西北鐵路開工前曾經在全社會公開發行了數十萬元的五年期、十年期建設債券,這張「紙片」應當就是在那時候購買的,且是不記名債券,因此在民間多有轉手。

  「沒錯,先生。」坐在邵元義對面的是兩個歐洲裔男人,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看起來入籍東岸有些年頭了,另外一個則是個來東岸打工的年輕人,漢語結結巴巴的,說起來不是很利索,此時說話的就是這個滿臉絡腮鬍子年輕人。

  只見他緊張地看著邵元義,用一種邵元義聽不懂的語言說著,他旁邊的中年人則負責翻譯:「這是瓦倫蒂諾先生支付給我的,我為他在一個伐木營地內整整工作了五年,然後他就支付了我二十枚銀元以及這麼一張鐵路建設債券。我當時本來不想要的,但他很不耐煩,他的手下也恐嚇我,說大家都是這樣的。但我哪知道這張債券要明年年底才能兌付,現在老君廟鄉在招募墾荒移民,限期三個月,本月就是最後一個月了。這次每畝地只要五元錢,教會可以為我們申請國籍,還為大家張羅住房按揭貸款,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下次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說到最後,這個來自蘇格蘭的年輕小夥子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是啊,教會組織的墾荒活動,一向被認為是極好的機會。不但有較為廉價的住房,就連妻子也有教會幫忙張羅,划算得很。錯過了這麼一次,不但誤了一年種地掙錢的機會,也當然失去了獲得這些福利的機會,由不得這些外來主動移民們不著急。

  說到這裡,他旁邊的那個中年男人也幫腔地說了兩句:「弗格森在伐木場裡砍了五年樹,幹活一直兢兢業業,也沒有任何違反過勞動紀律的事情,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他以前因為在深山老林裡幹活,學習漢語的時候不多,口語能力有所欠缺。但現在他每天晚上都會抽出時間來學習,很是用心,村裡的王夫子還誇獎過他,說他是『化夏』語言班裡進步最快的一個人。這次機會難得,希望邵醫生能幫就幫一下吧,銀行那裡這個月的放貸額度用完了,做不了抵押貸款。我家裡的錢前陣子有事都花完了,要不然我也得幫小弗格森一把。」中年人也來自蘇格蘭,因此對這個年輕人很是照顧。

  「唔……」邵元義沉吟了一會,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過來人,明白機會難得,當然不會誤了你的前程。這樣吧,小夥子,我這次就給你點優惠吧。你的這張債券面值一百元,1651年12月31日兌付,年息4.5%,每年1月1日付息。今年(1650年)的利息似乎已經被你的瓦倫蒂諾先生領走了呢,那麼這張債券還有一次利息可領。好吧,我也不多說了,想必你也明白這張債券的真實價值……」

  說完這麼一番話,邵樹德示意他的妻子從一個木製保險櫃內取出了92枚銀元,數了一遍後放到了年輕人弗格森的手裡,說道:「既然你選擇死當這張鐵路建設債券,那麼按照規矩,九二折扣支付,這裡有92元現金,拿好了,以後這張債券就和你沒關係了,所有權益歸我一個人。這可是優惠價了,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拿好錢就趕緊去老君廟鄉報到吧。已經二月中了,時間不算很充裕,快去吧,小夥子!」

  年輕人弗格森仔細數了數手頭的92枚銀元並確認無誤後,感激地朝邵元義笑了笑,說道:「我很感激,尊敬的邵醫生,天尊會眷顧你的。」

  邵元義微微一笑,坦然受下了對方的感激。這票生意對他來說收益並不是很多,但正如那句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對於他們這種民間私人放貸者來說,一個良好的名聲也是必須的。這不僅僅是涉及到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同時也關係到政府官員對他們這些活躍農村市場、促進貨幣流通私人小額放貸者的觀感。一旦觀感差了,那麼以後很多事情就不那麼好運作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章 金融市場(二)

  「自戰爭結束這一年多以來,這個市場就日益紅火了啊。」1650年2月18日,邵元義坐在西湖縣國營招待所的會客廳內,一邊閉目品茶,一邊還在聽著旁邊人的議論。茶不是什麼名貴茶葉,而是本地流行的粗製大麥茶,但邵元義也不是什麼注重享受的人,因此一直品得安之若素。

  「南鴨子湖地區兩縣、十一鄉鎮,六萬五千戶口,數十家作坊,可不就只有這麼一個交易市場麼,能不紅火?」一名帶著濃重山東口音的男人用東岸標準普通話說著,「那麼多作坊需要銀錢,可那勞什子聯合工業信貸銀行又貸不出足夠的款子,聽說大頭都讓鐵路公司、造船廠拿去擴大經營去了。些許鄉下小作坊,他們是正眼也不會搭理一下的——再說也確實是沒錢——所以啊,這個專為小作坊解決資金問題的債券交易市場日漸紅火也就很正常了。畢竟,如今經濟形勢看起來還可以嘛,一派欣欣向榮的,大家都忙著擴大生產呢。」

  這兩個人說的沒錯,雖然政府一直在極力抑制東岸國內的通貨膨脹程度,對投資巨大的項目進行著嚴格審批。但隨著國內建設程度的加深,以及政府定下的擴大移民份額這類的決策所造成的一系列影響,主要承擔東岸國內工業方面金融服務的聯合工業信貸銀行依然放出去了海量的款子,比如貸給三大造船廠、中央鐵路公司、南鐵公司、鐵嶺特鋼廠、第一重型機械廠、西部鍛壓廠之類大型企業的款子。

  這些款子放出去後,聯合工業信貸銀行的信貸額度便用了個乾乾淨淨,因此對於同樣極為渴求資金的國內眾多私人小企業就愛莫能助了。不過這些企業多為各大國營廠的配套企業,又或者是近年來興起的新興企業(如豆油、豆餅、麵粉等的生產企業),影響力也不是很小,因此不能隨隨便便就棄之不顧,還是要管起來。

  不過,一旦決定要管他們,那就要給他們解決至關重要的資金匱乏問題,可如今政府最缺的就是錢了!印鈔票不可取,因為這會將已經開始再度抬頭的通貨膨脹程度再推上一個新的臺階,既然如此,那麼最大限度的榨取、利用沉澱在民間的海量資金便成了政府最好的選擇。而這,其實也是這座設立於西湖縣西湖鎮、專為私營小企業解決資金問題的債券交易市場的成立初衷。

  當然了,這個債券交易市場可不止表面上那麼簡單。這裡除了承辦公私企業債券發行等業務外,還承擔了票據貼現市場、證券交易市場等功能。先說票據貼現市場,這對一些常年在鄉間收購農牧產品的商人來說尤為重要,因為鄉間的農人們——尤其是來自大明的農人——出於根深蒂固的觀念,對各種面額的銀行承兌匯票及其他一些在歐洲完全可以當貨幣流通的商業票據非常之不感冒,也許是臭名昭著的大明寶鈔給了大家心理陰影,因此他們只對銅幣、銀幣這種硬通貨感興趣,對商業票據接受程度不高,這就要求前往鄉下收穫的小販們必須隨身準備大量的現銀。

  來自鎮海縣河口鄉兔子洞麵粉作坊的高進忠、阿涅利二人便是此類商人。邵元義剛才聽到的談話便是出於高進忠之口,此時只聽他向對面那個侃侃而談的男人說道:「老翟,別他娘滴扯沒用的,我對這個市場沒啥興趣。今天我來這裡,就是聽說這裡可以給未到期的債券、匯票進行貼現,我手頭攢了一大把這種票據,都是向國家儲備糧庫出口麵粉搞來的。眼看著夏糧上市了,我得籌集一筆現銀到鄉下去收糧,聽說你在這裡認識很多人,所以你得幫我想想辦法啊。」

  「現在經濟形勢向好,市面上資金緊張,大家都在卯足著勁準備擴大生產,因此貼現率在最近一年多以來是節節攀升啊。算了,想必基本的情況你也都瞭解,我就不多說了。跟我來吧,那幾個『濟寧幫』的商人坐在裡間,我幫你引薦一下,他們手頭現銀不少,承攬了這裡很大一部分票據貼現業務。甚至如果誰要發行債券籌集資金,那麼也可以找他們想辦法,他們還幫人提供借款擔保,總之什麼業務賺錢他們就做什麼。行了,別愣著了,跟我走吧。」隨著中年人的聲音漸遠,高進忠等人跟著往裡間去了。

  兔子洞麵粉廠近年來異軍突起,已經搞死了多家麵粉加工作坊,幾乎壟斷了整個鎮海縣的業務,另外他們還為修建二號公路的交通部下轄建築隊伍提供麵粉,可謂是生意興隆。因此,他們手頭積攢了一大堆商業票據就不那麼令人感到奇怪了,而且這麼大的數額也只有那幫坐在裡間(俗稱「大戶室」)的「濟寧幫」商人們能夠接下了,外間的散戶票據貼現商人嘛,只能承攬千元以下業務的他們說實話還不夠格。

  邵元義手頭的商業票據多半是一些債券,間或夾雜著幾張不記名的股票認購憑證,都是急需用錢的人當在他手裡的。債券還好說,那總計數百元的南鐵公司股票在他手裡就像是燙手山芋一樣,急需拋售換錢。因為很多人都在說,南鐵公司近幾年內不可能盈利,而且還會持續鉅虧瀕臨破產,這導致了南鐵公司股票在眼前這個交易市場上的實際價值一路走低,幾乎已經到了沒人要的地步。

  邵元義對手頭的這些股票是愁也愁死了,當初一時心軟收了這些死當的南鐵公司股票認購憑證,並且還去有關部門進行了所有權變更備案(南鐵公司股票是記名股票),如今看來算是做得差了,徹底砸在了手裡。今天他隨身帶著這總計幾百元的股票來到西湖市場,就是看看有沒有機會出手變現的,為此哪怕小虧一筆也在所不惜。

  不過在出售股票之前,還是先把手頭的一些商業票據兌現掉吧。這個不難,邵元義只跑了大約半個小時,見了一些相熟的票據貼現服務商,很快就以一定的折扣將幾張不好出手的聖喬治商行票據賣出去了(天知道當初當給他的那個醉醺醺的水手是從哪弄來這些票據的)。

  在吃了一頓味道不錯的奧斯曼風格羊肉抓飯後,下午一點鐘,邵元義再度跨進了西湖債券交易市場的大門,準備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將自己手頭積壓已久的那些南鐵公司股票轉讓掉。不料就在此時,交易市場門口的人群中突然流傳起了一條不知道從哪傳來的消息:「南鐵公司日前出面,已經與西班牙人談妥了往祕魯市場進行走私的業務。在這其中,南鐵公司將作為東岸商品的壟斷代理商,必將獲得鉅額利潤。」

  這條不知真假的消息一下子將邵元義衝得有些發暈,良久後他才猛然意識到:南鐵公司的股票價格怕不是要大漲了!果然,只一小會兒,上午那幾個還不想收購自己手頭股票的商人便如同嗅到了腥味的鯊魚一樣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邵元義現在是否還願意出售南鐵公司的股票。如果願意的話,他們現在就去找西湖交易市場公正股的人進行公正,正式轉讓這部分股票,為此他們將給予邵元義一個「更有誠意」的對價。

  不過,現在的邵元義已經從上午的沮喪中回過了神來,他在慎重思考了一番後,果斷婉拒了這些人求購股票的要求,明確表示自己不賣了!然後,匆匆收拾了一下東西,買了一張返回牧草嶺的船票,回家去也。他現在隱隱約約感覺到,南鐵公司這種背景深厚、承擔國家大戰略的巨型康采恩企業,未來前景恐怕不可限量,屆時股票價格還必將扶搖直上,現階段購買了這家公司股票的投資者,在未來肯定會獲得豐厚的彙報。這毫無疑問,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因此,邵元義現在決定不賣股票了,不就手頭壓了幾百塊錢的資金麼?老子不在乎,老子錢多,壓得起!

  邵元義走之後,這個日漸紅火得交易市場仍在不緊不慢地進行著各種業務,為東岸民間私營經濟的發展提供著充足的養分。最近更是有一些來自上層財政部的風聲傳來,說是隨著西湖債券交易市場這個典型的成功運營,政府準備給予這個市場更大的支持。比如他們將允許西湖債券交易市場這個實體(國家金融機關),與其他一些金融機構(如財政部下轄的承攬股票、債券發售的公司,以及一些銀行)之間開展短期同行拆借業務。

  這項政策的推出,勢必將極大地改善東岸國內的票據貼現市場的資金狀況,同時也使得西湖債券交易市場獲得更好、更快的發展。而只要政府部門的監管到位,相信這個金融市場的發展也必將反過來促進東岸國內工農業的發展,可謂是互惠互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一章 大動脈的貫通

  盛夏的一場暴雨後,空氣裡到處瀰漫著一股清新的味道。鐵嶺堡火車站外,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們正站在木質站臺上,翹首以盼地看著一列被命名為「東岸紅一號」的蒸汽列車開進車站。

  這趟列車從下伊河鎮出發,一路途經峽谷鄉、百尺崖堡、梅洛堡、河津堡、成山堡五個鄉鎮,穿越330公里的大草原,抵達了位於內陸重鎮的鐵嶺堡。該車採用最新研發的「東岸紅一號」蒸汽機車,關鍵設備採用了最新出品的錳鐵,雙氣缸設計,總馬力達到了驚人220匹。全趟列車共掛有十二節車廂,一節煤水車、一節客車車廂、十節貨車車廂(每節載重12噸),跑完330公里全程只花了十個小時出頭,效率可謂奇高無比。

  而「東岸紅」列車能從下伊河鎮直接行駛到終點鐵嶺堡,河津堡附近黑河河面上那座跨度達40米的小型鐵路橋也功不可沒。這座小小的橋樑耗費了大量人力,歷經五個月時間的施工,花費了九萬元的天價建設資金,這才勉強可以通車。為了建造好這座大橋,東岸人採取了很多取巧的方法,比如在河中心建造人工沙洲、比如每6-8米建造一個橋墩等等,另外橋面上一水的蒸汽錘鍛打的鍛鐵、錳鐵部件也是該橋建造費用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

  而且,鐵道總局擔心河津大橋的質量和設計都有問題,因此在給火車司機們介紹的時候也一再強調,上橋前務必要減速,防止過大的衝力和剪切力破壞橋面材料。但饒是如此,「東岸紅」列車此趟駛過之後,河津大橋橋面上的很多部件仍然大量損壞或變形,急需更換。由此也可以看到,這座大橋以後必然會成為鐵道總局的一個大包袱,維護成本會高得嚇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沒這座鐵路橋,從下伊河縣到鐵嶺堡就只能通過渡船轉運物資,費時費力費錢,將整條動脈級的鐵路效用生生給削掉了一小半,令人惋惜不已。當然如今就沒有這個缺憾了,雖然這條區區40米的鐵路橋維護成本高昂,但終究也是條能通單節載貨12噸的列車的鐵路橋了。從下伊河鎮到鐵嶺堡全部330公里的路程,120噸的貨物只要十個小時就能走一趟,普天之下還有比這更有效率的運輸工具嗎?

  此時站在火車站站臺前的馬甲也是心潮起伏,遙想起六年前,受羅梅線鐵路複線完工的鼓舞,國內一些人剛剛起意要在西北內陸地區修建這麼一條鐵路的時候,其實執委會和政務院都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計劃。他們甚至就連勘探也沒有做,資金和人力上也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但是國家鐵道總局有人提出了這條鐵路的計劃,並認為修完全程總計需要約四百萬的鉅額資金——這還是考慮了大量使用奴隸以減少大筆開支的計劃呢——可以分為五年修成,每年投資約八十萬元。

  四百萬元這個數字在當年,是一筆聞所未聞的鉅款。如果真按照這個計劃執行起來的話,這將使得國家鐵道總局的年支出費用暴增150%以上,這對當時還徘徊在赤字和黑字之間的東岸中央財政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因此,在一些交通及鐵道部門官員第一次提議修建這條長度打破東岸記錄(當然也是世界記錄)的鐵路的時候,政務院是給他們打了回票的,理由是中央財政有限,資源要優先使用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後來在當年下半年一次由政府與部分企業人士召開的會議中,該計劃最後一次被人鄭重其事地提出來後,預算剛剛轉為黑字的中央政府終於開始認真考慮起了起來。隨後,看到希望的國家鐵道總局趁熱打鐵,再加上鐵嶺地區煤礦、金礦、錳礦、鐵礦的相繼發現,執委會終於下定決心開始西北鐵路的修建。但當時他們手頭僅僅只有二十多萬元的資金,連修建一期鐵路都夠嗆,好在各家企業最後也各自出了一些款項,多少彌補了中央財政的不足。

  就這樣,在多方籌措之下,西北鐵路終於磕磕絆絆地修建了起來,並最終於今年年初完工,耗時五年零五個月。至於耗資嘛,雖然大量使用了奴隸工人導致成本有所降低,但最終仍然耗費了超過390萬元的資金(其中超過一半為兩年期銀行承兌匯票,預計50年、51年為兌換高峰期),即便均攤到六年時間裡,每年支出仍然接近了六十五萬元,堪稱一筆極為沉重的財政支出,而且還極大加重了國內的通貨膨脹程度。

  但現在隨著這條鐵路的竣工,可以說一切都有了回報。封閉的內陸工礦產區有了通向沿海地帶的通衢大道,兩邊的物資和人員交流再無障礙,鐵路沿線各村鎮在國家政策傾斜下必將迎來大發展的機遇。其實這很好理解,國家花了大代價修建起來了鐵路,這沿線若是不富裕、物產不豐富的話那還搞毛啊,當政府傻麼?

  「盼這條鐵路盼了六年了。」撣掉了被風吹到袖子上的一些煤灰,馬甲轉身走回了候車室內,朝圍在他身邊的一干官員們笑著說道:「大發展的時代來臨了,鐵嶺的資源條件非常好。原先可能在區位方面還有點劣勢,但現在鐵路一通,這劣勢已經被抹平了許多。鐵嶺特鋼廠、第一重型機械廠這兩家骨幹企業,必將能為我們國家帶來新一輪基礎工業的發展與進步。別的不說,我們的錳鐵已經被多個部門使用,已經被製成了軸承、氣缸、輪對、齒輪等各種機械零部件;一重廠新生產出的蒸汽機也被各個部門密切關注著,早晚也會大規模應用到機車、船舶、工廠等各個場合去。總的來說,發展前景很好啊……」

  馬甲說了鐵嶺特鋼和一重兩家大型製造企業,但鐵嶺的未來發展絕不僅限於此。最近,軍工行業的翹楚——北方兵工廠,與東岸共和國第一家軍火廠——大魚河兵工廠(東岸公司佔股65%,政府佔股35%)一同合作,將原大魚河兵工廠綜合車間裡的部分業務剝離出來並遷移到了鐵嶺堡,新成立了一家專業製造企業——西部鍛壓廠,其中北方兵工廠佔股60%,大魚河廠佔股40%。

  西部鍛壓廠的成立,彌補了東岸國內鍛造行業的空白。如今隨著東岸工業的逐步發展,對高質量、高規格、不同尺寸的鍛壓件的需求越來越大,僅靠原本大魚河兵工廠綜合車間那些老式的水力鍛錘來做加工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而且就連加工件的尺寸也漸漸跟不上,嚴重影響了東岸國內機械產業的升級。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西部鍛壓廠就應運而生了。在政務院的規劃下,第一重型機械廠、鐵路機械加工廠、北方兵工廠、大魚河兵工廠四傢俱備機加工能力企業將使用最新技術和最新工業成果,儘快生產出西部鍛壓廠所需的大型蒸汽鍛錘,以取代原本已經較為老舊的水力機械,提高該廠的鍛造加工能力。此外,自然科學研究院機械所與西部鍛壓廠技術科也將通力合作,用國家撥下來的經費,開始研發更新、更好的鍛造設備,當然衝壓設備也將同時研製,以確保該廠生產能力的全面和多樣。

  由此可見,鐵嶺堡及其周邊地區確實是國家重點打造的另一個工業中心(平安縣是目前國內唯一的重工業及能源中心),畢竟雞蛋全放一個籃子裡風險實在太大,也不符合執委會西部大開發政策的初衷,因此這裡機械產業的興起,也是應有之意。

  不過,機械、能源、冶金產業雲集此地後,對本地基建和交通設施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此番鐵路通車到鐵嶺堡後,參與修建的數萬名工人(大部分為奴隸)隊伍並未被解散。相反,他們在上頭的帶領下,分批開往了鐵嶺堡,然後在附近大興土木,廠房、街道、公路、水庫、水渠、住房等設施一個不落,偌大的鐵嶺堡幾乎成了一個煙塵蔽日的大工地。

  另外,馬甲代表的西北墾殖局、彭志成代表的國家鐵道總局以及諸如交通部等單位難得地協商一致,開始攛掇新上臺的執委會11位委員們儘快批覆由他們聯合申請的西北鐵路四期計劃,即將鐵路從鐵嶺堡繼續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烏江江邊為止。這樣一來,鐵嶺地區的各種工業製成品便可就近運輸到這裡,然後裝船出海,方便快捷。畢竟,烏江下游的這段江面,江闊水深,能直接通航海船,價值很大。

  他們甚至連鐵路的終點都已經選好了,那就是後世的薩爾託港。目前移民部已經往這裡遷移了剛到的千餘名明國移民,在這裡興建城堡和碼頭。他們將和後來的幾批居民一起,在這個被命名為大興港(寓意為西部及烏江地區興旺發達)的地方修建定居點、碼頭和火車站,為將來鐵路通車至這裡做好準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二章 運輸工具的革新

  橫貫東岸大草原的西北鐵路的完工,在華夏東岸共和國鐵路史上是一次里程碑的事件。這條330公里里程的鐵路,不但深入了東岸西北內陸的腹地,而且採用了國內多項最新工業技術成果,使得整條鐵路的質量更上一層樓。

  鐵路運輸技術革新了,目前佔據著東岸絕大多數運力的船運技術自然也不能落後。在一貫引領東岸造船技術新潮流的現代特種船舶廠內,一款嶄新的大船剛剛經歷完海試,目前已返回該廠船塢內接受檢查。

  值得一提的是,這條船是東岸共和國史上第一艘全蒸汽動力船隻,於去年11月份下水,全船全長72.3米,寬10.4米,艙深6米,吃水深度為4.7米,標準排水量約為1300噸。在這艘被命名為「大溪地」號的蒸汽船上,一共安裝了四臺小型鍋爐、兩座氣缸(復漲式,其實是4個氣缸),組成兩部復漲式往復蒸汽機,總功率達到了約370馬力,驅動著兩個螺旋槳推進器。據海試期間的速度估算,靜水中航速約能達到6-7節左右,再創東岸歷史記錄。

  在「大溪地」號上,現代特種船舶廠的主設計師維維安尼首次採用了復漲式蒸汽機的設計,使得蒸汽利用效率大大提高。其實在早期的「低壓蒸汽機」(相對而言,相對於19世紀中前期其實算是高壓了)時代,復漲式蒸汽機的優勢並不是十分明顯,但當東岸西北內陸的鐵嶺特鋼逐漸開始生產,錳鐵冶煉大獲成功後,東岸蒸汽機技術便再一次迎來了革新。

  新材料的應用使得蒸汽機可以使用更大的氣壓,以此來獲得更高的輸出功率。在以往,東岸人若想製造大馬力的蒸汽機,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大蒸汽機體積和重量、增大煤耗,然後提升蒸汽機的整體輸出功率。但實際上蒸汽機的「推重比」並沒有提高,也就是單位面積的氣缸壓強沒有提高,蒸汽機的轉速當然也沒有提高,因此對無論是船用動力還是陸地用動力來說,其效率提高地有限。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如今東岸的蒸汽動力系統已今非昔比,錳鐵氣缸的出現,使得氣缸壁能夠承受的壓強大大提高,單面面積的輸出功率大大增強,從此進入了所謂的「高壓蒸汽機」時代,那麼對蒸汽利用效率更高的復漲式蒸汽機設計便也提上了大家的議事日程。

  這次「大溪地」號的興建,所有氣缸全部都是錳鐵氣缸,組成的復漲式往復蒸汽機不但馬力遠超以往,就連轉速也非昔日可比,這就造成了蒸汽機系統實際指示功率的急劇提升。反應到船隻上,就是使用了比以往更大的鑄鐵螺旋槳,轉速也大大提高,因此在不借助風帆和洋流動力的情況下,靜水中依然可以將標準排水量1300噸的船隻以6-7節左右的航速勻速驅動著。這在東岸造船史上,委實是一次質的飛躍。更何況,船上這麼多的鍋爐、氣缸、螺旋槳(2具),即便其中一臺出現故障停止工作,船隻也不至於完全失去動力遭遇險情。

  除了錳鐵氣缸外,東岸人還在自己的新船上應用了大量的新東西。比如,隨著新材料的應用,東岸的基礎工業如今是獲得了一次飛躍式的提升,軸承、連桿、氣缸、齒輪、飛輪等零部件的使用壽命是大大增強,精度也大大提高;此外,隨著少量通過坩堝試生產出來的錳鋼的使用,錳鋼刀頭開始大量進入東岸的各種機加工行業,這些刀頭的使用使得各類零部件的加工精度也獲得了有效提高,意義十分重大。這些東西綜合用到一起後,對機器整體的提升是巨大的,換而言之,就是設備的可靠性提高了,平均無故障時間延長了,這對於全蒸汽動力船隻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大溪地」號檢修完畢後,就將由東岸老牌探險家張金華率領,繞過火地島南方的合恩角,前往阿勞坎港,與至今尚在那裡做大修保養的三艘移民運輸船匯合。然後四艘船將載著少量人員和大量物資,順著洪堡寒流北上,悄悄抵達加拉帕戈斯群島,並上岸補給一番新鮮淡水。做完這一切後,四艘船將跟在張金華的「大溪地」號後面,順著南赤道暖流在東南信風帶中航行,直抵東岸人之前抵達過的大溪地島。

  隨船跟隨的少數東岸人將攜帶武器在島上登陸,然後設法砍伐樹木、採土燒磚、種植糧食,爭取為以後途經這裡的船隻做維修保養,至不濟也要能提供一些新鮮蔬菜和淡水。在移民部、海軍部的計劃中,大溪地島是南太平洋移民航線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節點,以後大量船隻將在這裡停靠補給,戰略地位非常重要。

  畢竟,如今加拉帕戈斯群島不在東岸人的手中,沒法在上面修建任何設施,因此,這個至關重要的補給和維修基地就只能挪到大溪地島上了。遠洋航海船隻,特別是像東岸移民船這種長寬比較高的「準飛剪船」,航行一段時間後若是不做一番維修的話,船體損壞而導致海難的機率就大大增加了。在如今的南太平洋環形移民航線中,只有澳洲金山港、智利阿勞坎港具備維修保養船隻的能力,且都集中於南線部分,因此北邊仍需修建一個維修補給基地給船隻做中途維修,在選來選去後,大溪地島就這樣被選中了。這個島正處東南信風帶中心,差不多也是整條移民航線航程的正中,拿來做維修補給基地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大溪地這麼一個島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即便你事先知道這個島的經緯度和大體形狀,但仍然不容易,畢竟緯度好測量,經度可卻難了。目前東岸人航海,靠的主要還是穿越前帶來的大量機械手錶計時,然後換算經度。不過這總不是一件保險的事情,萬一這些手錶損壞了以後怎麼辦呢?因此,想辦法「複製」這些在技術和原理上都遠超時代的機械手錶就成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莫茗、托裡拆利二人合夥的海雕鐘錶廠多年前就開始了對航海用天文鐘的研製,為此不惜投入巨資網羅人才。目前該廠已經擁有從歐洲和大明蒐羅來的能工巧匠四十多人,他們以穿越眾帶來的機械手錶為參考,設計出來了一款純手工打製(機器生產達不到精度要求)的高精度航海用天文鐘,經試驗非常精確,完全符合使用要求。當然了,這種天文鐘的體型極其複雜和巨大,和穿越眾那種精密的機械手錶完全沒有可比性。但這畢竟是東岸共和國自己生產出來的第一款航海用天文鐘,以後穿越眾帶來的眾多機械手錶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因此總的來說航海用天文鐘的出現依然是一項不容忽視的進步。

  現代廠除生產了「大溪地」號這種引人矚目的全蒸汽動力船隻外,最近一年多來也是開足馬力,大量生產了許多內河小汽船、挖泥船、捕鯨船、鱈魚捕撈船、遠洋魷釣船、加工船、冷藏船(乙/醚製冷)、燈塔船等各類型船隻。

  特別是那種經典的72噸級內河/近海通用型蒸汽船——載重不小、吃水淺、航速快,深受使用者的喜愛,在如今經濟建設進入高潮、物流運輸壓力極大的時候,幾乎已經承擔了東岸七成以上的物資運輸任務。現代廠去年一整年生產了超過40艘這種小船,使得東岸共和國內河運輸公司編制內的內河小汽船數量快速增長到了127艘,極大緩解了物流運輸壓力,有力支援了經濟建設。而為了跟上船隻大增後對水手需求的增長,東岸人也是招數頻出,除大量招募歐洲、明國水手外,自身的培養也從沒落下。目前,東岸幾乎每艘民用船隻上的水手數量都是超配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更多的儲備人才,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

  另外,第二類數量大增的船隻大概就是各種捕魚船了,這得益於東岸人對海產品一貫的大需求。本地廉價的鱈魚、滑柔魚、槍烏賊、鯨魚,都是東岸居民食品消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需求給了南海漁業公司極大的壓力,因此造船訂單也是雪片般地飛往東岸國內三大造船廠,甚至就連規模不大的私營新星造船廠也接到了不少訂單,渡過了工廠初建時的一段艱難時光。

  除了這兩者之外,南鐵公司大量訂購的冷藏船也大量佔據了四家造船廠的船臺。這些船的陸續投入使用,使得來自南錐、智利、祕魯的各種商品能夠在冷藏的狀態下運輸到東岸港口,價值大增。比如智利、祕魯沿海的各種漁產品(祕魯漁場出產)、熱帶水果、獸脂、凍肉等等,為南鐵公司創造了不小的利潤。

  1650年2月3日,「大溪地」號檢修完畢,然後裝載了一批人員和大量物資,緩緩離開碼頭,朝阿勞坎港駛去。而在他們離去後,一支由數艘專業戰艦組成的海軍編隊,也悄然離開了鎮海港海軍基地,一路向北駛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三章 漂洋過海(十五)

  1650年2月25日,阿勞坎港,晴空萬里。

  張金華神清氣爽地站在幾乎沒有什麼晃動感的「大溪地」號前甲板上,進入阿勞坎灣(蒙特海軍上將灣)的航路兩側那破碎曲折的山脈島群,很好地將洶湧的海水都擋在了外面,這使得阿勞坎灣整個都籠罩在了一片寧靜之中——真的是一片再好不過的避風灣呢,連正常海港所需的耗資巨大的防波堤都可以省下了。

  已經在這裡逗留兩天了,遠航所需的各類物資都已置辦完畢,三百名印第安流放者也已經都登船進入了底艙的隔間內,現在萬事齊備,只等出發了。張金華看了看岸邊,最後幾名水手正驅趕著一大群牛羊朝大船這邊走來,他們是去問當地的阿勞坎人購買牲畜的,這些牲畜將被分散安置到總計四艘船上,然後部分被途中殺來吃掉,給船員們補充新鮮肉食以改善生活,剩下的麼,自然就將送到大溪地島上去了。東岸人既然想在島上設立永久性質的補給基地,那麼牲畜自然是不能少了的。

  阿勞坎港的碼頭如今是一天一個樣。上次張金華途經此地時這裡還滿目多是荒涼呢,但現在不但挺拔的兩三層小樓多了幾間,就連耕地都拾掇出來了不少,看樣子已經根基初立,小有規模了。此時這裡已經有了一座規模不小的磚瓦輪窯廠、一間石灰廠和一間水泥廠,僱傭了大量附近的阿勞坎人做工,生產出來的建築材料除供應本地外,剩下的據說還將出口到西班牙人的祕魯總督區,以賺取外匯。

  看來此地的磚石水泥當真是較為豐富。張金華隨便數了數,岸邊除了那些小樓房外,還有不下十五座磚石砌成的塔式風車。這些風車看起來多是荷蘭和英國制式的,外表較為粗糙,但實質頗為厚實堅固——這也是東岸人一貫的風格。這些風車星散在阿勞坎港各處,其中既有用來碾磨穀物的,也有用來提水抽水的,更有一些連接了大型鍛錘的風車可以用來鍛打鑄鐵、壓碎石子,總之是用途各異。

  阿勞坎港及其附近區域常年盛行猛烈的西風,冬季風速大時甚至能夠達到幾十公里的時速,讓人驚歎不已。如此豐富的風力資源,再不好好利用可就是傻子了!因此,自從東岸人抵達這裡,並且建築材料能夠自給後,修建厚實、堅固、高大的塔式風車便成了南鐵公司最熱衷的一項行動。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風車將出現在阿勞坎港——或許將來也會包括興南港在內——城內外各處,使得這種能夠有效利用自然風力資源的東西成為這座城市的標誌。

  牲畜很快被分裝到了各艘船上。「大溪地」號的船艙內也塞了六頭安達盧西亞黑牛以及十來只東岸大角羊,這些牲畜被草草系在船艙內的一些木頭柱子上,地上鋪了一些臭烘烘的乾草,看起來以前這裡也關過牲畜。緊鄰著關押牲畜的地方還堆放著很多木桶,幾名廚師模樣的人正在製作醃魚,這些新鮮的智利竹莢魚是今天早上南鐵公司送來的,是水手們遠航途中重要的食物補給,因此必須立刻進行醃製,以防腐敗變質。

  一切事宜處理完畢,上午十點整,隨著張金華的一聲令下,「大溪地」號率先拔錨起航,三艘移民運輸船緊隨其後,依次駛離了阿勞坎港碼頭,朝下一站目的地加拉帕戈斯群島而去。與他們一同出航的,還有三艘南鐵公司的漁船以及兩艘海軍的風帆護衛炮艦。三艘漁船中的兩艘船船艙內滿載各類東岸工業製品,另外一艘是冷藏船,其船艙內則裝滿了新鮮的竹莢魚——託西班牙國王的「福」,祕魯人甚至就連出海打漁都困難重重,因此他們還需要問南鐵公司進口數量龐大的海產品,以滿足他們的日常消耗。可憐祕魯總督區坐擁世界三大漁場之一的祕魯漁場,但卻需要向外來者東岸人進口海產品,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就這樣,數量多達九艘的東岸船隻在海上組成了一個編隊,順著強勁的洪堡寒流以及時不時吹起的東南風,一路航行到了智利中部地區外海。三艘南鐵公司的漁船在海軍護衛艦的保護下拐向了岸邊的毛林港,他們將在此祕密停泊,與西班牙人進行走私貿易;至於由張金華領銜的移民探險船隊,則轉向外海航行了一些,以避過可能會遇上的西班牙船隻——雖然可能性極小——然後動力全開,矇頭向北航去。

  1650年3月9日,幾艘船隻悄然駛進了祕魯外海的加拉帕戈斯群島。他們這次選擇的臨時錨泊地仍然是聖克里斯托瓦爾島西北角的巴克裡索港,東岸人上一次抵達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時還是1647年呢,當時東岸與西班牙激戰正酣,擔任海軍太平洋臨時特遣艦隊司令的陸銘指揮多艘東岸主力戰艦,將西班牙人牢牢圍困在卡亞俄港內,同時伴隨出擊的陸軍部隊則趁機攻城略地,襲擊西班牙人的薄弱地帶。而巴克裡索港,當時就是作為東岸陸海軍的臨時補給基地而存在的。

  事情過去了兩年有餘,但貌似西班牙人依然沒有開發這個群島的意思。島上仍然是一片蠻荒氣息,當年陸軍將士們造的木屋已經被徹底掩映在了鬱鬱蔥蔥的草木之中,登岸的水手們甚至發現,一隻體型巨大的象龜盤踞在某間小木屋裡面,似是將其當作了自己的巢穴。

  「人跡罕至的島嶼、豐富的物產、根本談不上炎熱的氣候,甚至也不是很缺水……」穿著長筒鯨魚皮靴的張金華登上了這座島嶼,他的隨從眼疾手快,將一條躲藏在草叢中的蛇釘死在地,然後勸張金華暫時不要再深入裡面,等他們把這裡清理完畢再說。

  「清涼的海風帶走了潮溼炎熱的水汽,這片臨海的地方相當涼爽。很多樹木長得很粗壯,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而且似乎也能拿來修理船隻,這便是一筆寶貴的財產……」張金華終於聽從了隨從們的勸說,沒有前往那片已經被荒草、藤蔓和灌木覆蓋的前陸軍營地,但他的目光仍然不停地在四周打著轉,一邊仔細觀察這個島上的一切,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更妙的是這裡人跡罕至,也許千萬年來根本就沒幾個人來過這個島嶼。這裡與世隔絕,環境特殊,很多在大陸上肆虐的熱帶疾病在這裡都沒有蹤影,比如瘧疾!」

  瘧疾在熱帶地區有多可怕,相信無論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是東岸人的印象都極為深刻。這種防不勝防的疾病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奪走開拓者的生命,因此被人稱作「熱帶的詛咒」。但加拉帕戈斯群島就不同了,這裡雖然也有蚊子,但千萬年來這裡根本就沒有人類居住,而且又是從來沒有產生過瘧疾的新大陸離島,因此這裡可以說是一處完全沒有瘧疾存在的熱帶「避難天堂」。而且,就上一次陸軍部隊在此屯駐的那段時間來看,隨軍的軍醫確實也沒發現有誰得過瘧疾。

  這就很寶貴了!想想,熱帶最怕的是什麼?瘧疾啊!加拉帕戈斯群島既然沒有瘧疾的存在,那麼簡直就是一處完美的航行中轉基地,只要從本土運一些農民、工人以及士兵過來,並修築起堅固的堡壘以及炮臺,那麼就可以盡情地在此地進行開發,完全不懼「熱帶詛咒」的侵擾,還有比這更理想的事情嗎?

  不過,張金華知道,這也就是想想而已。畢竟這裡名義上還是西班牙王國的領土,東岸人染指不得。而且至少在短期內看來,東岸人也沒有在這裡設立中轉基地的意思,蓋因此地實在太過敏感,已經直抵利馬門口了。若是東岸人公然霸佔了此地,相信祕魯總督區的西班牙人再不願意,迫於種種壓力與威脅,也會和與東岸人徹底翻臉,雙方不死不休,連生意也不用做了,直接進入第三次東西戰爭的節奏。

  所以啊,對這個堪稱天賜的群島,東岸人暫時還是別想什麼花頭的好了。偶爾停靠一下補給些新鮮淡水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還是少來。至於說在此島上建立永久定居點,也不是不可以,但必然建得非常祕密,深處島的腹地才行。那裡樹林茂密、地形複雜,多少能遮掩一下。但這對東岸人何益?既不能修理船隻,補給起來也較為麻煩,也就是能放一些傷病員在此休養罷了,實在是雞肋得很。收益不大,卻要冒著和西班牙人徹底翻臉、影響國家大戰略的風險,智者所不取也。

  1650年3月11日,在島上休整了兩天後,四艘東岸船隻揚帆起航,離開了巴克裡索港,向下一個目的地——大溪地島而去。他們上一次在那裡留下了少許駐留人員,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四章 漂洋過海(十六)

  初秋的東南信風依舊很猛烈,行走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張金華只覺一片神清氣爽。

  沉重的新華夏紅檀打造的實心船艏劈開波浪,濺起了大蓬水霧。一成不變向西流去的海流為船隻航行提供了充足的動力,即便沒有風帆利用起海面上刮起的東南風,全蒸汽動力的「大溪地」號的航速依然達到了7-8節左右。雖然不如那些機帆船快,但在這個大航海剛剛進入中盤的年代,依然是極為驕人的航速。更何況,這是地球上第一艘全蒸汽動力的大型遠洋船隻(內河小汽船除外),標準排水量1300噸,意義極為重大,自不是那些過渡性質的蒸汽機帆船可比。

  託平安鋼鐵、鐵嶺特鋼、第一重型機械、鐵路機械、西部鍛壓、鎮海造船等企業的努力,「大溪地」號的質量非常好,整體性能極為可靠。出海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更換蒸汽機及螺旋槳推進系統零部件的頻率比起以往是降低了好多,這意味著東岸的材料和機加工水平已經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天空出現了一些海鳥,這令張金華精神一振,他輕輕翻了翻手頭的海圖,然後又仔細閱覽了下這些日子以來的航海日誌,最後又在草紙上演算了一番,覺得自己這支小小的船隊應該已經極為接近著名的塔希提島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樣了。」張金華看著正在海面上空飛舞著的海鷗,喃喃說道。當初離開塔希提時,他在島上遺留了16名考察隊員和16名強壯的水手,雖然他們有營寨、有食物、有種子、有牲畜,當然還有武器護具,但天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死於疾病或是土著的襲擊。雖然當初張金華也知會過澳洲的安處安副隊長,請他派一些人到這座島上去駐守,但天知道人家有沒有這麼做。要是沒有澳洲派過去的移民和士兵的支援,一旦島上的土著有變,張金華留在上面的那三十來個人是很難堅持多久的。

  當初他們從大溪地的西面逆流航行至此,從島上帶走了對全世界製糖業都有重大意義的塔希提甘蔗(高糖高產),以及塔希提來檬等當地特有的作物,目前已經澳洲移栽到了新華夏島上的聖瑪麗島植物園。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育種培養後,東岸人便可以在新華夏島這座熱帶島嶼上覓址進行小規模種植了。

  當然此事幹系重大,必須進行得極為祕密,不然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在製糖業上投入巨大的國家都會跑來問東岸人索取這種「大殺器」。到了那時候,這些已經在製糖產業上佔據先發優勢的國家必然會利用自己在原材料、技術、市場乃至資本方面的優勢,徹底壓制東岸人的製糖產業,那樣可就傻眼了。因此,在自己的製糖產業尚未有什麼起色之際,東岸人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新華夏島上祕密培育良種、擴大甘蔗種植規模,同時學習最新的製糖技術、努力開拓市場,這樣才能有效保護自己的產業。

  「長官,各種型號的天文鐘都對比過了。」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一位年輕的中士走到張金華身側,輕聲說道:「其中,海雕鐘錶廠生產的『東岸-7』系列表現最佳,離您的那塊機械手錶僅有五秒鐘不到的誤差。其他天文鐘的表現則參差不齊,好的誤差也只有七八秒,差的十幾秒幾十秒的都有,實在是不能看……」

  向張金華彙報的是劉伏波,海軍上尉劉大發的兒子,航海學校順利畢業後目前已經在海軍中服役,中士軍銜。這次張金華的「大溪地」號出航,徵集水手時海軍便推薦了劉伏波等十餘位年輕人,算是對他們的一種鍛鍊。當然這也是劉伏波和張金華兩人的第二次合作了,在1648年首航大溪地島時,劉伏波當時就在那支探險隊裡面,因此可以說是對這個島嶼一點也不陌生。

  「既然東七系列的航海用天文鐘最好,那麼我會如實撰寫使用報告的。回去後,相比海軍的大訂單就會源源不斷地飛向海雕鐘錶廠了。莫茗這廝,倒是攬了一樁賺錢的好生意,回去後非得敲他幾頓飯不可。」聽完劉伏波的彙報,張金華略微點了點頭,然後便拍板定下了這件事。多年前莫茗和托裡拆利二人合夥辦下的鐘錶廠,在慘淡經營了這麼多年後,終於算是修成了正果,以後走上發展的快車道大為可期。

  兩人又聊了一會,很快,航海長派人前來傳訊:發現大溪地島了!這個消息令張金華二人精神為之一震,再三確認消息屬實後,張金華果斷下令升起信號旗,讓其餘三艘船隻緊隨其後,朝上次他們登陸的地點駛去。

  謝天謝地,我們的人還在!這是划著小艇靠岸的東岸水手們的第一反應。因為他們在島邊看到了一座規模頗為不小的木質營寨,營寨內還樹立著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旗正獵獵飛舞。

  岸邊還有一條用圓木製成的粗陋棧橋,這給登岸的東岸水手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一些穿著土黃色短袖軍服的人正拿著火槍在碼頭上等著,在確認登岸的水手確實來自東岸後,他們這才喜笑顏開地放下了手裡得武器,示意他們上岸,然後立刻派人將消息傳到了營寨內。

  很快,營寨內在聽說本土有四艘大船抵達外海後,立刻群情振奮,負責本地治安的東澳守備隊上士王思忠立馬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剛剛從小艇上下來的張金華放眼望去,只見這些人排成整齊的兩列縱隊,肩扛上了刺刀的火槍、腰懸軍刀、腳踏皮靴,與碼頭上的幾名士兵不一樣的是,這些人還穿著長袖長褲。總而言之,這支部隊看起來似乎是一支正規部隊——至少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民兵部隊。

  果然,在經過交涉後,張金華立刻知道了這些人都來自澳洲金山港,總計大約百來人,是常駐澳洲的黑水開拓隊副隊長安處所派,大約在去年年中的時候抵達,專司負責大溪地島的治安。這支部隊的帶隊軍官是一名陸軍上士,名叫王思忠,是已經定居東岸的前山東匪首、濟州三部之一的王家忠的族侄。他手下的士兵來源也很雜,除一半來自大明山東以外,剩下的多來自山丹、日本和朝鮮,甚至還有十幾名被流放至澳洲後「改過自新」(放棄天主教信仰、入籍東岸)的西班牙人。

  這些人在49年年中登陸後,便與張金華留守此地的32名探險隊員(彼時只有21人還活著)匯合,然後接管了此地的防務。49年下半年,金山港方面又往這裡運了一千餘名移民——其中既有正兒八經的明人移民(約佔60%),也有流放至此的勞改犯(多為清軍官兵),更有強制遷移至此的土著(包括澳洲土著和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居民。

  移民到來後,王思忠立刻對他們進行了編組,然後徵發起來伐木造屋,修建營寨碼頭,同時也在寨子外面勘探地形、丈量土地,準備清理出來一些土地種植糧食。不過他們的這種行為顯然引起了本島土著居民們的敵視,因此雙方之間的關係立刻陷入了緊張之中。在購買土地的請求被土人酋長拒絕後,外來東岸移民與土著之間的小衝突便時有發生。

  三個多月前,在一名東岸士兵失手打死兩名土著之後,雙方之間終於爆發了大規模的武裝衝突:土著酋長糾集了數百人,悍然進攻東岸人在海邊構築的營寨,守備隊士兵奮起反擊,利用火槍和長矛將土著打得屁滾尿流,狼狽而去。

  這次事件發生之後,東岸外來者和土著原住民之間的關係再也無法緩和。土著們停止了對此地的椰子、來檬、甘蔗、黑珍珠等東西的供應,也不再願意接受東岸人的僱傭去砍伐樹木,雙方之間上升到了明面上的武裝對抗。

  張金華在瞭解這些訊息後,立刻利用自己本土特派員的身份,宣佈在大溪地島實行軍管,同時在移民中徵集品行端正、身體強健者加入守備隊,把原本一百來名士兵擴充至兩百人,並正式將其命名為大溪地守備隊。至於擴軍所需的軍械護具麼,四艘船上帶著很多,正好一併發下。其中甚至還有著三四門小口徑火炮,讓王思忠等人看著大為振奮。

  在做完這一切後,3月25日,張金華下令船上的新移民們下船定居,與島上的老移民們一起,通過自己的雙手努力建設家園。這些新移民裡除了三百多名瓜拉尼流放者外,還有數十名船廠工人、經驗豐富的農民,以及木匠、建築工程師、槍械修理匠、獸醫等技術人員,他們也將奉命在此地工作,幫助這裡建設起一個初級的微型基地——一個能夠修理船隻和提供淡水蔬菜的遠洋補給基地。

  安頓好這個基地後,三艘移民船揚帆起航,離開了大溪地島,朝澳洲金山港而去,他們還得抓緊時間去運移民呢。至於張金華麼,他將晚幾天再出發,不過目的地卻是黑水地區的煙臺港,按照計劃,他將和邵樹德、魏博秋等人在那裡碰一次面,商討一下移民和貿易事宜。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五章 黑水大開發(一)

  1649年11月4日,韃靼海峽內勁風肆虐、波浪滔天,除了東岸人的大型機帆船外,任何小一些的船隻在這種海況下航行都是極為危險的。這個時節的黑水港碼頭邊因為有河水注入,已經起了一些冰塊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隨著氣溫的繼續下降,這些破碎的冰塊將逐漸碰撞粘連起來,最終形成結實的「大地」,將整個港口封得嚴嚴實實。

  而為了避免被海冰破壞船體,原本通航時節停泊在港口內的大量船隻早已消失不見,不是南下利尻島、濟州島過冬,就是參加移民運輸行動去了。當然這些閒置的船隻(主要是黑水造船廠建造的中型漁船)如今有了更好的去處,那就是已經修築了簡易碼頭的膠州堡(膠州灣內)、寧波府和岱山島。

  一艘排水量大概在250噸左右的機帆船拐了個彎,然後在大南岬(克里利昂岬)靠近阿尼瓦灣的一側遇上了強勁的逆風。正當水手們手忙腳亂地調整帆桁的時候,乘坐船隻的魏博秋卻臨時下令靠岸,準備在此稍微逗留一番。雖然船長一再向魏博秋表示最近天氣異常,大泊港外面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飄滿浮冰,必須儘快趕回;但魏博秋仍然堅持靠岸,準備視察東岸人設在這裡的一個小型定居點。

  這個定居點叫清泉寨,因後方山間谷地內一汪清澈甘甜的清泉而得名。這裡的居民多來自山東東昌府,均是年中整頓時從僕從軍裡裁汰下來的官兵,大概有四五百人的樣子,安置在此已經好幾個月了。他們在這裡築寨屯田,放羊牧牛,比起在前方打生打死、朝不保夕的日子那是好了太多了。除了屯田之外,他們還和大泊派來的建築隊伍(以清軍俘虜為主)一起,在海岬頂端修建了一座高大的燈塔。

  燈塔通體以黑水港運來的磚頭水泥砌成,上設火堆和大型聚光凹面鏡,在漆黑的夜晚中能照出去很遠,對於途經此地的東岸船隻大有好處。蓋因此地既有日本暖流的支流,也有北方下來的鄂霍茨克寒流一部分,冷暖流交匯之處,氣候狀況複雜,多大風、大霧,因此在大泊、黑水、廟街這條航線上來回航行的東岸船隻必須極其小心,不然就有可能在漆黑的夜晚中不幸觸礁或擱淺。

  不過雖然海況複雜,但岸上的氣候卻相對還算溫和。清泉寨地處西薩哈林山脈的沿海谷地內,東西兩側都是連綿的山脈,出產大量山貨;山谷間的平地地形南北狹長,土地肥沃,年降水量約1000毫米左右,冬季最低溫約零下二十度,適宜進行農業生產活動。

  魏博秋乘坐的船隻噸位只有250噸,仿照的是東岸最早的一款船型「東岸之鷹」——以黑水造船廠薄弱的技術力量來說,造出這麼一條船已經是他們目前能力的極限了。船隻在近海下錨碇泊後,魏博秋帶著一干隨從護衛分乘多艘小艇,很快便登上了岸。

  清泉寨方面很快便有數騎衝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連串氣喘吁吁的步卒,這些人身上披著歪歪斜斜的皮甲,手裡拿著長矛,看樣子是要出來幹仗的。不過在看到船隻桅杆上高高懸掛的華夏東岸共和國旗幟以及上岸的魏博秋等人後,他們終於放下了心來,領頭的一名中年漢子從馬上一骨碌滾了下來,單膝跪倒在魏博秋面前,朗聲道:「下官大泊縣清泉鄉鄉長、大泊守備隊清泉分隊分隊長林登萬見過副隊長!不知魏副隊長今日前來,有失遠迎,還望魏大人海涵。」

  魏博秋嗯了一聲,擺擺手讓林登萬起身,然後詢問起了此地的開墾情況。在魏博秋的計劃中,庫頁島南部以及蝦夷地是接下來黑水開拓隊轄下要重點開發的地區,這裡的氣候不似北方那麼酷烈,土地卻是一樣的肥沃,因此具有很高的開發價值。

  今年阿穆爾河四寨、大泊、南庫頁墾殖局轄區,以及山東登萊二府的糧食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豐收,再加上東岸大軍幾乎將山東西四府的常平倉一掃而空,地裡的糧食也收割了大半,因此掌握在黑水開拓隊政府手裡的糧食說實話還是不少的,目前部分存在煙臺堡後方的芝罘島、崆峒島和養馬島上面,部分則存到了利尻島(冬季移民轉運集散地)上面。

  糧食儲備既然處在數年內最充裕的時刻,那麼魏博秋自然就有了大力開發庫頁島南部及蝦夷地的想法,而且在取得邵樹德的同意後於今年年中正式開始了實施。第一步就是在充實原有定居點(主要是黑水、大泊、釧路三座區域中心城鎮)人口的基礎上,開發出新的定居點。反正如今東岸人牢牢掌握著這片海域的制海權,而且看樣子這種制海權還將持續掌握很多年的樣子,因此定居點分散一點完全不要緊,因為完全沒有外敵。再加上安置的所謂定居者們多是前線裁汰下來的各路抗清「義軍」裡不堪戰的士兵——多半是被裹挾來的泥腿子——因此也不至於全無抵抗之力。

  清泉寨這裡原本只有一個海軍的氣象觀測所,駐紮著寥寥幾人,記錄觀察著一年中附近海面的氣候數據。但在大開發計劃啟動後,山東方面便往這裡運來了一批裁汰下來的丁明吾部士兵,並將其中一名頭頭林登萬任命為這裡的鄉長,正式在大南岬附近的山間谷地內開始了屯墾。在此之後,山東前線還陸續安排了一些傷退士卒到此地安置,大概有數十人的樣子。

  「鄉里如今田地最多的是鮑老頭了,他家裡現有地一百畝,其中六十畝耕地、四十畝山林。人來得又早,地又是不需要怎麼拾掇的好地,眼下他種的蔬菜也已經長出一茬了,今年的進項怕是不少。哪像我們,現在還在吃救濟糧,還得向錢莊(西北墾殖銀行)借貸買種子農具牲畜啥的,不能比啊。」聽到魏博秋問詢,林登萬立刻像個老農民一樣絮絮叨叨了起來,話語中滿是對「鮑老頭」的羨慕。

  「鮑老頭」名叫保爾欽斯基,是一名波蘭僱傭兵,今年四十多歲,一生中經歷無數戰陣。和奧斯曼人打過、和韃靼人打過、和俄國人打過、和瑞典人也打過,甚至他還曾經短暫被德意志諸侯僱傭過,參加了一陣子的三十年戰爭,其傳奇經歷幾乎可以寫一本書。沒想到臨老結束漂泊的時候竟然在庫頁島這麼一個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地方定居,世事之神奇莫過於此。

  保爾欽斯基在攻打青州城的戰鬥中不慎負傷,雖然不像他的一些戰友那樣缺胳膊少腿的,但傷勢也不輕只能無奈退役,並被上級安排到了新設的大泊縣清泉鄉這裡來定居。由於山東方面遞交過來的戶籍文書上寫的名字就叫鮑爾欽(入籍後統一強制改漢名),因此清泉鄉的其他人都稱之為老鮑頭。老鮑頭因為是「榮民」,即所謂的傷殘退伍軍人,因此除分到了大筆遣散費之外,政府還免費給他贈送了五十畝地(三十畝耕地、二十畝山林)——他新娶的山東媳婦也沾光免費獲得了五十畝地——幾頭牛羊以及一些金屬農具、糧種。另外,前來修燈塔的建築隊還給他家單獨修建了一套東岸制式的磚瓦房屋,這是鄉里其他人都沒有的待遇,可謂隆厚已極,令人羨煞。

  「老鮑頭今年種的多是蔬菜雜糧,託老天爺的福,長勢還不錯。尤其是那些土豆、紅薯啥的,長勢尤其好,一畝地怕不是能收幾百斤,真真是嚇死人。就是白菜長得不太好,蟲子太多,產量大受影響;黃瓜也比較糟,夏秋季節時晚上霧太大,老鮑頭家裡種的幾畝黃瓜受霧氣侵襲,一晚上葉子就都生鏽枯死了。原本老鮑頭打算將這些黃瓜都賣給移民船掙錢的呢,如今看來是全泡湯了。」說到這裡,林登萬也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看來平日裡對鄉里「首富」老鮑頭也是多有嫉妒啊。

  林登萬所說的黃瓜受霧氣侵襲確有其事,魏博秋也有所耳聞。其原因在於這種黃瓜其實是東岸人從阿穆爾河土著手裡弄來的俄國種黃瓜(牟羅馬黃瓜),抗霧能力較差。而被阿穆爾河土著稱之為「南蠻子黃瓜」的中國黃瓜,抗霧能力就強了太多了,而且體型還更為粗壯,值得在當地農戶中大規模推廣種植。

  魏博秋一邊聽林登萬介紹,一邊朝寨子裡走去。而在他們甫一登岸的時候,岸邊早就有人飛馬奔回寨子,讓留守鄉政府裡的人立刻把剛獵到的一頭熊收拾收拾。清泉寨地處山間谷地,兩側到處是深山老林,棕熊數量極多,幾乎已成一害,因此鄉政府常組織火槍手進山獵熊。此時魏博秋倒也來得巧,他們今天上午剛剛獵到一頭還沒冬眠的熊,還沒來得及處理呢,魏博秋就到了,這便是口福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0
第五十六章 黑水大開發(二)

  在清泉鄉逗留了兩天後,11月6日,在海軍氣象觀測員給出氣候在接下來幾天內可能有變的警告後,魏博秋等一行人再度乘坐小艇返回了碇泊在外海的「庫頁之鷹」號,準備迴轉返回阿尼瓦灣。在臨走之前,魏博秋將從廟街等地徵收上來的黑麥留給了他們五十噸,足抵他們三到四月食用所需;另外,李仁軍在阿穆爾河流域征討擄掠來的部分牛羊肉(已就地醃製完畢,存放於木桶內)也派發了相當一部分給他們,可謂恩寵已極。當然這也有魏博秋拉攏施恩地方官員的因素在內,不過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11月11日,在克服了逆風、大霧、大浪等不利因素影響後,「庫頁之鷹」號在一臺小型蒸汽機的驅動下,緩緩停靠在了阿尼瓦灣西北側。這裡也有一個小型定居點,同樣是今年所設,居民大約有七八百人,比清泉鄉略多。

  這個定居點的居民多來自北直隸大名府,7月份的時候,隨著魯國男的主力被殲滅,榆園軍大舉進入鄰近的河南歸德府,北直隸真定府、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一帶肆虐。當地地主武裝大興團練,與榆園軍、東平賊、騾子軍等「義軍」武裝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由於地主團練武裝多是新練,戰陣經驗不足,因此對上這些大股義軍時多采取守勢,得以讓榆園軍等武裝在鄉間大掠。

  榆園軍這些人說白了其實都是半民半匪的武裝,雖然極力主張抗清,但平日裡的所作所為和土匪也沒什麼兩樣。因此,他們主要對女子、財貨、牲畜、糧食、軍械等土匪中的「硬通貨」比較看重,至於當地的人口嘛,那就半賣半送給黃衣賊好了,跟他們結個善緣的同時順便淘換點皮甲長矛弓箭之類的好東西用用。

  由於各路義軍多是山東人,自是不願意將山東人發賣於黃衣賊,因此鄰近的河南、北直隸兩省的百姓就倒了大黴了,多有整鄉整村被擄掠一空的。而在將這些百姓轉運到濟南的一路上,因為飢渴交加、體弱多病而輾轉溝壑者不知凡幾,其情其景令人不忍卒睹。

  不過這樣一來,能夠活著抵達濟南的自然都是青壯了,只需稍微將養個十天半個月的,然後便能在東岸軍夫的「護送」下,一路行走到登州府,然後等待下一步的安排。登州地廣人稀,可安置地方甚多,因此這些人裡面至少有一半被就地安置在了登州府,在當地修建屯堡,準備開展屯田。至於剩下的人嘛,由於運力緊張,他們只能乘坐黑水造船廠生產的中型漁船前往後方了。這種船噸位小、質量一般,在夏秋季節的遼海、日本海之中顛簸來回,多有整船傾覆、全部移民均葬身魚腹之類的消息傳來,令人聞之不寒而慄。

  但不管怎樣,剩下的來到黑水地區的大明百姓總算是有福之人(地主或許不算)。由於清朝全盤承認了明朝既得利益階層的各項權益,以換取迅速安定天下,因此這些地方的土地兼併狀況並未稍有緩解,九成以上的人仍在為地主做佃打工,也就勉強餬口而已。若遇到個三長兩短,比如家人得病什麼的,那立時便是破產的節奏,賣兒賣女無可避免,因此他們的生活著實算不得如意,甚至可以說是很悽慘。

  但到了庫頁島便不同了,黑水開拓隊政府給每個成年男女賒五畝土地,允許他們自由耕種,連續繳稅五年後這塊土地便永久屬於他們自己。然後他們還可以攢錢,以優惠價(每畝五元錢)額外購買最多二十五畝耕地以及二十畝坡塘林地,給自己及子孫後代置辦下一份豐厚的家產。

  雖然庫頁島是明人眼中的苦寒之地,但這裡的土地與耕作了兩千年之久的中原比起來,其肥沃程度還是很明顯的。即便一年只能種一季黑麥或燕麥,但一畝地侍弄好了以後收個七八十斤不在話下,夫妻兩人十畝地,一年能收七八百斤,燕麥這玩意兒營養又極其豐富,堪稱穀物中的極品,因此足夠他們嚼穀了。

  更何況在平時,他們還可以去野外收割乾草——由於地曠人稀,這玩意到處都是——餵養同樣從政府那裡賒來的牲畜,這又是一筆收入。還有,每年夏秋季節,海里大量的大馬哈魚蜂擁而進岸邊的河流內,幾乎塞滿了整個河面,這個時候閉著眼睛都能收個幾百斤,清理完晾乾留做冬天吃一點問題都沒有。

  如果再有閒暇,膽子大、經驗豐富的人還可以去山裡採集點山野貨什麼的,或者乾脆去獵一些野豬、狍子、鹿、熊等大型動物,獲取收入;至於膽子小的、老實巴交的泥腿子嘛,還可以去政府的建築工地上賣把子力氣,賺些銀錢也能把當年的賦稅繳了。

  總之,只要有手有腳,人又不懶的話,在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且根本沒有人地矛盾的庫頁島南部,你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並形成良性循環。而穿得暖吃得飽,如果有條件的話(附近恰好有學校),再將娃娃送到政府的學堂裡去認字,這活得就有尊嚴了,不比在河南、北直隸汗摔八瓣、彎腰駝背賣苦力到頭來還要賣兒賣女的生活強?聽說黃衣賊——嗯,黃衣天兵——是大宋先民,自然是我中華道統,咱們跟著他們走,總之也不辱沒先祖就是了。

  魏博秋沒有在這個叫做杜勝集鄉(後世俄羅斯薩哈林州阿尼瓦城,因第一批移民來自北直隸大名府杜勝集而得名)的地方盤桓太久的打算,因此一上岸就視察起了此地的開墾工作。這裡差不多是與清泉鄉同時開始建設的,且同樣隸屬於大泊縣。

  認真說起來,由於這裡靠近庫頁島南部的區域中心大泊港的緣故,其活力比起僻處海角的清泉鄉要好上許多。本地的居民們除了開墾土地、修建定居點之外,給自己創收的主動性非常高。他們經常會成群結隊地湧進山裡,到腐爛倒地的椴樹樹幹上採集木耳;他們有時候也會故意砍倒一些樹木,以便在第二年可以繼續到此採集到大量的木耳。當然主動砍伐樹木是違反東岸共和國七八年前頒佈的《森林資源法》的,但由於難以監管,因此這種行為是屢禁不絕。

  這裡的採牡蠣業和海菜捕撈業同樣也很發達。尤其是阿尼瓦灣內的牡蠣,一貫以味美可口著稱,且個頭較大,極具經濟價值。至於海菜捕撈業嘛,規模就更是發達了。在杜勝集鄉剛設立沒多久的時候,大泊港那邊便有一些先富起來的商人乘坐自己打造的小型木船抵達此地,蓋因這裡的海菜最出名,葉狹長而肥厚,極具捕撈價值。

  每當這個時候,湧來的大泊商人們帶著自己僱傭的阿依努勞工,用一種頂端綁著鐵鉤的長木杆,將海菜從生長的海底捕撈上來。捕撈上來的海菜就地晾晒在海邊的岩石上,然後再捆紮起來,大部分自用,小部分出口到朝鮮、日本鬆前藩以及山東登萊二府。這幾個地區的人還是有著食用海菜的習慣的,因此銷量還算可以。

  除了捕撈海菜外,每年夏秋季節,商人們還會僱傭廉價的阿依努人同時捕撈海蔘、海蟹、海蝦等庫頁島資源豐富的招牌特產。他們用大網捕蟹,細網捕蝦,捕到的蟹就地在盛有海水的鍋裡煮,然後把蟹肉從蟹螯和蟹腿路取出來,晾乾打包。蟹肉在朝鮮、大明(尤其是南方)和日本都是一種較昂貴的食品,可以獲取較高的利潤。

  如果說蟹肉的利潤較高的話,那麼海蔘對中國人來說就更是一種名貴的食材了,幾乎完全不愁銷路。目前在杜勝集鄉海邊,夏天時那幫捕撈海菜的商人甚至還僱傭了一些阿伊努甚至日本漁民,使用簡陋的工具潛水至海底進行捕撈,所獲之豐令人難以想象,由此也可以看出這片沉睡了無數年的處女地上的財富有多麼驚人。至於海蝦嘛,則比較廉價了,一般是用來製作蝦醬,出口到山東供給軍需。

  魏博秋一邊聽本地的官員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介紹著,一邊暗自感嘆,並決定等來年開春過後,再想辦法從大明多搞一些人過來。這裡雖然氣候寒冷,但成千上萬年沉澱下來的財富極為驚人,茫茫林海里的巨型樹木、海里的各類海產品、陸地上的山貨獵物、河流裡的魚蚌珍珠,簡直數不勝數。若是有個數萬乃至十數萬人在此戮力經營的話,只需兩三代人,這裡即可形成一個富甲一方的國度。

  11月13日,魏博秋視察完畢,同樣給杜勝集鄉的定居者們留下了部分物資,然後乘船離開了此地,往海峽對面的另一處定居點、同時也是黑水植物園(專司培育良種、發展園藝事業)所在地駛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