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潑猴 作者︰甲魚不是龜 (已完成)

 
dnak0000 2014-7-9 00:09: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538952
Babcorn 發表於 2016-6-29 10:31
第七百五十七章:誘惑

     「你給我滾——!這是我的兵器!」

    「誰的還不一定呢!」

    「老子宰了你!」

    「來呀,來呀,哈哈哈哈!」

    轟鳴聲,叫罵聲接連不斷。一下子,原本漸漸平息的沙塵又一次升騰而起,廝殺聲中,那四周山坡上的岩石一塊塊被震得翻滾而下了。

    此時,長空中,清心才匆忙趕到,茫然地望著眼前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大地。

    好一會,她稍稍收了收神,眨巴著眼睛朝著猴子與六耳獼猴所在地方飛了過去,落到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山坡上。

    「你們住手——!住手!」

    廝殺聲平息了。

    微風拂過,沙塵漸漸散去。顯現在清心面前的,是一臉狼狽的猴子與六耳獼猴。

    此時此刻,兩人都早已經傷痕纍纍,渾身上下的衣物更是破損不堪,卻還都執拗地各自握著金箍棒與鐵桿兵的一端,對峙著。

    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都朝清心望了過去,那態度,卻是各不相同。

    猴子只是微微一愣。如果說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也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須菩提會讓清心在這個時候出現罷了。

    不是須菩提慫恿六耳獼猴來的嗎?

    六耳獼猴則是整個怔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去兜率宮了嗎?」

    「我……」微微張了張口,清心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有著某種關係,連忙又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猴子似乎也想到了些什麼,那目光在清心與六耳獼猴之間不斷來回。

    一時間,三人都僵住了。

    這一僵,一直在遠處悄悄注視著這一切的正法明如來明顯有些坐不住了。

    那一邊,猴子遲遲沒有取得優勢回援。這一邊,兩方妖將的對決之中,由牛魔王統領的一方且戰且退,已經明顯落了下風。

    要知道,保護和單純的廝殺可不同,特別是保護的對象,還是在他們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玄奘。只要稍稍一個疏忽,就可能落得滿盤皆輸的下場。

    混亂的局面之中,當捲簾奮力擋下幾個妖將合力的一擊,又被一桿戰錘迎面砸中,朝著地面墜落而去的時候,正法明如來真的再忍不下去了。

    他匆忙捲起了衣袖準備出手。

    正當此時,一隻手忽然攔在了他的身前。

    扭頭望去,正法明如來看到地藏王面無表情地佇立在他的身旁。

    「別急,天蓬就快恢復過來了。尊者現在出手救他,西行就徹底變成一個笑話了。」說著,地藏王目光微微滑動。

    順著地藏王的目光望去,正法明如來猛然發現乾涸的小溪正中,中了山羊精毒煙的天蓬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發紅的眼睛。

    緊接著,他看到天蓬提著九齒釘耙迅速朝著戰場衝了過去。

    地藏王悠悠嘆道:「論單打獨鬥,妖將普遍要比天將高出不少。可一說到協同,特別是干這種保護人的活,妖就實在是不堪入目了。好在這天蓬前世乃是天庭的元帥,這方面,應該難不倒他。」

    果然,正言語間,天蓬已經加入了戰場,迅速取代了牛魔王的位置。

    在他的指揮下,猴子一方的妖將們迅速穩住了陣腳,將被小白龍背在背上的玄奘裡外三層地護在正中。

    一時間,山羊精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做夢也沒想到,一直被他忽略的天蓬,竟有這麼大的作用。很顯然的,六耳獼猴的計畫到此時,已經徹底宣告破產了。

    眼看著危機已經解除,正法明如來才稍稍定下心來。他輕聲問道:「地藏尊者怎麼也來了?」

    「您都來了,貧僧怎能不來。」

    「哦?地藏尊者總不會是和貧僧一樣,是來確定玄奘能否安全抵達大雷音寺的吧?」

    「貧僧是為另一人而來。」

    說著,地藏王的目光已經緩緩地朝著六耳獼猴望了過去。

    此時,那另一邊,三人還在僵持著。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迫切地想從清心口中知道一個答案。清心卻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不該說。

    猴子的目光則是不斷閃爍著。

    為什麼說清心要去兜率宮?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打了這麼久須菩提還沒出現?難道六耳獼猴真的是單純來殺玄奘的?

    剛剛把金箍棒移過來的是誰?金箍棒極重,妖將之中能拿得起運得溜的屈指可數,能將金箍棒投射這麼遠距離的,更是少之又少。更何況,為什麼事先沒有一點跡象,也沒有一聲知會?

    很顯然,這不是清心能做到的事。

    可是,不是清心,又會是誰呢?

    原本只是準備跟六耳獼猴狠狠戰一番罷了,現如今,事情卻變得撲朔迷離,令猴子不得不重新審視。

    難不成,又發生什麼變故了嗎?

    趁著六耳獼猴一個不注意,猴子忽然鬆開鐵桿兵,雙手握緊了金箍棒抬腳就朝六耳獼猴握著金箍棒的手踢了過去。

    慌亂之中,六耳獼猴只得鬆開握著金箍棒的手拿著自己的鐵桿兵閃開。

    這一閃,兩人終於分開了。

    一個聲音悄然而至:「大聖爺,事情敗了。」

    握著鐵桿兵,六耳獼猴一步步後退。他深深地喘息著,隨口說道:「別騙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去兜率宮了嗎?」

    清心依舊沒有回答。

    許久,六耳獼猴微微點了點頭,緩緩地喘了口氣,笑道:「行了,我明白了。」

    說著,他已經騰空而起,搖搖晃晃地朝著獅駝國的方向飛了去。見狀,還在激戰之中的眾妖將也一個個脫離戰鬥跟了上去。

    一下子,戰場上只剩下猴子一方的人馬了。

    「走吧。」地藏王輕聲道:「現在,是他最需要我們的時候了。」

    說罷,他已經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空氣中了。

    見狀,正法明如來也緩緩後退,消散無蹤。

    眼看著六耳獼猴已經遠去,猴子一步踉蹌,整個跌坐了下去,重重地喘著粗氣。

    他遠遠地注視著清心,一聲不吭。

    那些早已經傷痕纍纍的妖將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個個降落到了山丘上。

    玄奘從小白龍的背上爬了下來,整個跌坐在地。

    天蓬輕聲道:「是我大意了。」

    「不,是貧僧過於輕率了。」玄奘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輕嘆道:「都怪貧僧。」

    一旁的牛魔王舉起手高喊道:「清點一下傷亡!」

    ……

    長空中,六耳獼猴一臉頹喪地飛著,面如死灰。

    「大聖爺,沒事的。」山羊精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他們總有疏忽的時候。那玄奘手無縛雞之力,但凡我們任何一個人能近身,都可取他性命。再說了,那個……那個假貨,也不可能永遠守在他身邊不是?下次只要……」

    「住嘴。」

    「我讓你住嘴!」

    被這麼一叱,原本山羊精嚇得連忙將話都嚥了回去,不敢再吭聲了。

    殺玄奘,真的那麼重要嗎?

    不,殺玄奘,不過是為了洩憤罷了。六耳獼猴的心裡清楚得很。

    最最關鍵的,是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如果老君,須菩提,甚至清心都站在對面,那自己的身邊還剩下什麼呢?就算殺了玄奘又如何?殺了玄奘就能讓天劫收走對方嗎?

    什麼都沒有了,所有的,什麼都沒有了,連自己的身份,都很快是假的了……

    他只能無奈的搖頭,笑著。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絕望,而是曾經有過希望,卻又徹底失望。現如今的他,不正是如此嗎?

    緊緊地攥著鐵桿兵,一股惡氣堵在心頭,急火攻心,卻又無可奈何。這,才是最可悲的。

    正當他渾渾噩噩之際,忽然間,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了。

    「不如,聽聽貧僧的意見如何?」

    仰起頭,他猛然看見正法明如來和地藏王懸在前方。

    只見地藏王輕聲笑道:「也許,我們可以達成某些共識,也說不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 11:06
第七百五十八章:金箍

     此時,天已經灰濛蒙地亮了。

    整整折騰了一個晚上,猴子一臉疲憊地走到清心身邊並肩坐了下去。

    遠處,一抹朝陽之中,雀兒這才匆匆趕來。

    「師傅讓你去兜率宮?」

    「是……另一個師傅。」

    「老君?」

    「嗯。」清心微微點了點頭。

    猴子忽然想起老君最後的保證,說清心不會有事,不由得無奈地笑了出來,長嘆道:「弄了半天,最講道義的是老君啊。連自己的師傅都靠不住,倒是他這對頭,很講信用。」

    清心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隨口問道:「你還會保護玄奘法師西行嗎?」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猴子撓了撓頭,蹙眉道:「你一上天,保護玄奘的事情看上去又有那麼點意義了。可是這事由老君促成,我這麼做,似乎又有點……愧對他啊。」

    清心連忙說道:「你不用顧忌我。」

    「不是顧忌你。」猴子瞥了清心一眼,痞痞地笑道:「老頭子這是在表態啊,准許你上天,其實就是還想修復和我的關係。應該說,在老君忽然來了那麼一手之後,他有點軟了吧。不過,老君幹嘛要給他這個機會呢?我有點想不明白。」

    清心抿著唇笑了,輕聲道:「你不明白,我可明白。」

    「明白啥?」

    「太上師傅才是真君子。若非看破,又如何能以『無為』執掌三界呢?雖說也做得並不算很好,但……世上沒有任何人是無所不能的,不是嗎?」

    「你就那麼相信他?」

    「不只我相信,風鈴當初也相信他,至死不悔。還有雀兒……」

    說著,清心指了指遠處剛剛落地的雀兒。此時,她正快步朝著這裡走來。

    「她不是,你才是。」猴子隨口道。

    「誰是,誰不是,真的那麼重要嗎?」望著雀兒,清心道:「你到底在追求什麼?這世間,真正符合『雀兒』這個標準的,其實只有她。轉世了,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前世的一切,都該斷去,新的人,有新的人生,不應該繼續拘泥於過往。而你……」

    「我怎麼啦?」

    「而你卻執意追求。其實你為的是你自己內心的一份愧疚,不是為了我。」

    聞言,猴子不由得一愣,扭過頭錯愕地望著清心。

    「怎麼啦?我說得不對嗎?」清心淡淡笑了笑,道:「清心這個名字,取自清心寡慾,其實是太上師傅起的。為的,是讓我早日走出困局。其實我也早看透了,只是一直……不太放得下。說到底,還是那份記憶的關係。所以,記憶才是最重的,而『雀兒』姐姐,擁有全部的記憶。那心,該是很痛苦吧。」

    正當此時,雀兒已經趕到兩人跟前,福身朝著猴子行了一禮,卻並未說話。

    清心緩緩地站了起來。

    猴子也跟著站了起來,輕聲道:「你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清心淡淡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雀兒卻是一臉懵懂,那目光在兩人身上不斷來回,完全不知道他們剛剛說了什麼。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清心轉身行了一禮。這是十分見外的舉動,以至於猴子都又有些懵了。

    禮畢,她淡淡道:「我去兜率宮了。我留在凡間,會讓你顧忌,所以兜率宮才是我最好的歸宿。那也是……一個修道者最理想的歸宿,不是嗎?」

    猴子默默地看著她,許久,才輕道了一聲:「去吧。」

    清心默默點了點頭,隨著雀兒騰空而起,漸漸遠去。

    不知為何,猴子忽然有一種感覺,這一次,她是徹底離開了。也許以後還會再見,畢竟三界不大。但……她真的徹底離開了。

    由始至終,猴子都在遠遠地看著清心,而她也是一步三回頭,卻依舊漸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在天邊那一抹朝陽之中。

    天蓬從身後走來,與猴子並肩而立。

    「捨不得?」

    「是啊。」

    「那為什麼不讓她留下?」

    「因為」猴子翻了翻白眼道:「我……是個傻子。」

    「嗯?」

    「真的,我是個傻子。」猴子伸了伸懶腰,長嘆道:「她比我聰明,楊嬋也比我聰明,我只是個傻子。除了武力強橫,一無是處。哈哈哈哈。行了,看看收尾工作吧。」

    說著,猴子已經轉身朝著自己手下那一眾妖將走了過去。

    ……

    看到兩個佛陀忽然出現,六耳獼猴身邊的妖將們一個個頓時緊張了起來。山羊精更是瑟瑟發抖地擋到了六耳獼猴身前指著地藏王叱喝道:「滾回你們的靈山去!我們獅駝國不與佛門往來!」

    話音剛落,六耳獼猴卻是伸出一手將山羊精撥開了。

    一下子,那四周的妖將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準備達成什麼共識?」六耳獼猴意味深長地瞧著兩人,面無表情地一點一點往前飛,直到與地藏王相距不到五丈的地方才懸停,輕笑道:「準備,給我些什麼好東西嗎?」

    地藏王不由得一笑,道:「好東西自然是有,就看你想要什麼了。」

    朝著身後猴子所在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六耳獼猴悠悠道:「幫我宰了那傢伙,這共識,你覺得怎麼樣?」

    「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地藏王反問道。

    「好處……當然是有的了。對西行,我已經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我可以站在你們那邊,破壞西行。你們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哦?」

    見地藏王似乎有些動心,六耳獼猴連忙補充道:「你們不方便做的事情,那就我來。殺玄奘,輕而易舉。不過,你們得幫我解決旁邊的人,不是嗎?這樣,大家才能合作愉快啊。」

    這一說,地藏王頓時笑了。一旁的正法明如來卻沒有笑。

    從出現在六耳獼猴面前開始,正法明如來一雙眼睛便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六耳獼猴,卻一句話都沒有說,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六耳獼猴神情一變,陰著臉問地藏王道:「你笑什麼?」

    「笑大聖爺,還是一點沒變啊。」

    「什麼變不變的,說話別繞彎子。我可不像你們這些佛陀那麼空,有很多要緊事要做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好一會,地藏王才收了收神道:「大聖爺剛剛說,您不打算保護玄奘法師。其實您保護與否,貧僧,乃至於整個靈山,怕是沒人會在乎。」

    「哦?」

    地藏王雙手合十道:「貧僧四大皆空,心中只餘佛法。那靈山上的諸佛,皆是如此。玄奘西行,為的是證道,是辯法。本就是教義之爭。若是大聖爺您不願保護他,他死於非命,說到底,是命數。若是大聖爺您願保護他,最終西行得證大道,那是佛法之福。我等,皆是樂觀其成。再說了,保護與否,證道與否,本就不相干。」

    聞言,六耳獼猴不由得挑了挑眉頭道:「那你們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是給我好處,還是不給呢?」

    「給。」還沒等地藏王開口,一直閉口不言的正法明如來便已經搶先一步說話了。

    頓時,就連地藏王也微微愣了一下,扭頭朝著正法明如來望了過去。

    只見正法明如來輕聲道:「貧僧可以讓您擁有與那猴子一樣的身體,不再受精氣和鮮血制約。如此一來,與他爭鬥,您必可多幾分把握。甚至,更勝一籌。」

    「喲?你們會這麼好心?條件是啥?」

    「條件是,您自願戴上這個。」說著,正法明如來伸手一揚,手中頓時多了一個金箍。注視著六耳獼猴,他緩緩說道:「戴上這個金箍,您就變成了我佛門的鬥戰勝佛,從今往後,只能做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得。哪怕動一點點的心思,金箍都會縮緊,痛不欲生!」

    瞧著那金箍,六耳獼猴的眉頭緩緩地蹙成了八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6-7-4 12:28
第七百五十九章:因果

     「怎麼樣?願意戴上嗎?」正法明如來輕聲問道。

    「我可以拒絕嗎?」六耳獼猴反問道。

    聞言,正法明如來不由得淡淡笑了一笑,道:「戴上之後,你就會成為真正的齊天大聖。真正地,擁有屬於您的力量,不會再落下風。」

    「可是,不該做的事情是指什麼?」

    「指佛不能做的,所有。」

    「所有?」

    「對。佛門,四大皆空,只餘佛法。貧僧已經說過,戴上之後,你便是鬥戰勝佛,不是,也會是。」正法明如來淡淡道:「與其他諸佛不同的是,您還可以去追求屬於你的身份。也就是說,您與他之間的戰爭,不會因此而結束。反而,是剛剛開始。」

    六耳獼猴咧嘴笑了笑,道:「所以,戴上之後,我就徹底成為佛門的一條狗,對吧?」

    此話一出,那氣氛頓時就僵住了。

    長空中,對談的雙方皆是面無表情地瞧著對方。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那四周的妖將一個個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注視著。就連一開始作為談判主角登場的地藏王,此時也是默不吭聲。那神情似乎對正法明如來開出的條件並不是很贊同似的。

    緩緩地,六耳獼猴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細細地打量著正法明如來。那目光之中充滿了疑慮。

    正當他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正法明如來忽然先一步開口了,輕聲道:「這個條件會一直有效,您不必立即答應。」

    說著,他已經隨手將手中的金箍收了起來,轉身朝著西方飛去。

    地藏王稍稍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兩人就這麼離開了,連平日裡禮貌性的道別都沒有。六耳獼猴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們,目送著他們遠處的身影,那目光不斷閃爍著,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所有人都沉默著。

    許久,山羊精低聲道:「大聖爺,您……可千萬別答應啊。」

    「為什麼?」

    「佛門不是什麼好東西,聽他們的,肯定要吃虧。」

    「哦?」六耳獼猴似笑非笑地瞧著山羊精。

    這一瞧,山羊精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說話了。

    好一會,六耳獼猴悠悠嘆道:「我忽然又覺得,事情沒我想的那麼糟了。斜月三星洞裡的老頭就是根牆頭草,忽然多了個老君站在對面,結果他就一下襬過去了。嘿嘿,看來,我背後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啊,起碼還有個佛門。」

    稍稍沉默了一下,六耳獼猴瞧著山羊精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你說得對,佛門不是好東西,老君難道就是好東西了?說穿了,全他娘的不是好東西,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走吧,這件事得好好琢磨。實在沒路子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諾。」在場的一眾妖將皆是躬身拱手。

    ……

    此時,距離六耳獼猴千里開外的地藏王忽然懸停了身形。

    正法明如來飛出五丈距離,也懸停了身形緩緩回頭,朝著地藏王望了過去:「怎麼不走了?」

    地藏王無奈一笑,反問道:「剛剛貧僧話都沒說完,尊者怎麼就搶著說話了?」

    正法明如來淡淡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說道:「貧僧說的,不正是地藏尊者想說的話嗎?」

    「貧僧原本只是想約束一下那六耳獼猴。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萬一一個不小心,就順了老君的意,讓他重掌天道也說不定。老君的『天道』軌跡裡沒有西行。一旦讓他重掌『天道』,西行,必定是無疾而終。如此一來,這佛法百世之惑,便再也解不開了。一路走來,豈不可惜?」

    正法明如來無奈苦笑道:「光是約束一下便行了?」

    地藏王沒有回答。

    許久,正法明如來長嘆道:「孫悟空生性頑劣難以降服,六耳獼猴亦如此。說到底,二猴本是同根。光靠言語之辯,可謂是無從約束。這一點,你我心中皆明。若非如此,老君也無需大費周章了。要約束六耳獼猴,就必須從根本上下手。」

    「金箍貧僧可以理解,可是身體呢?尊者如何讓六耳獼猴擁有與孫悟空一般無二的身體?」

    「血。」正法明如來捋開衣袖,將自己的手腕示以地藏王。

    地藏王怔住了。

    「如果貧僧沒記錯,地藏尊者當初是用自己的血為六耳獼猴啟封的。如果由貧僧來,要讓他擁有與孫悟空一般無二的身軀,應該問題不大。」

    「那會很多。」

    「一半。」

    「還要……再搭上,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修為。」

    「修為沒了,再修便是。」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道:「若是看不到西行的結果,那才是真正的遺憾。」

    猶豫了許久,地藏王終究微微點了點頭,雙手合十道:「尊者大義。」

    ……

    一場爭鬥之後,在這西行的最後一段,各方的態勢皆已漸漸明朗。不過,矛盾不但沒有立即激化,反而迅速歸於平靜。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平靜。就好像暴風雨的前夜一般。

    大概是因為老君的忽然出現,為原本看似無望的西行證道增添了新的變數吧。

    雖說三界早已經暗流洶湧,只要一點點的摩擦就能將一切引爆,各方卻還是在這時候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蟄伏。

    猴子並沒有立即離開玄奘和老君站到同一陣線上,而是選擇了繼續西行,同時密切留意各方動向。

    三清高坐兜率宮,一方面對猴子拋出橄欖枝,另一方面,卻又按兵不動,似乎在等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尋找最佳的切入時機。

    已經陷入僵局之中的須菩提擺出一副歸隱的姿態閉關斜月三星洞,然而,一旦事情有變,大概沒有人相信他會不出手吧。

    佛門的勢力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選擇收縮到靈山,對於西行,幾乎再沒有任何新的動作。

    不過,細細想來,也是可以理解。

    「無我」靠的是頓悟,「無極」靠的是武力,而「無為」,靠的卻是因果。相對於前二者,「無為」更顯得虛無縹緲,難以捉摸。畢竟,在沒有摸清老君的套路之前,任誰都不敢說一定能在這場博弈中佔據優勢,即便身為如今三界唯一天道修為者的如來也是如此。

    爛船還有三斤釘,瘦死的駱駝還是比馬大。與八百年前猴子忽然降臨,老君被迫應戰不同,如今的老君既然敢暴露,就說明他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把握了。貿然出手,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成了老君重掌天道路上的墊腳石了。

    這道理,只要稍微一想,任誰都能明白。

    不過,就在這各方都按兵不動的時候,卻有一方陷入了分崩離析的境地,那就是,獅駝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0 14:31
第七百六十章:內亂

     六耳獼猴剛剛在自己的書房內坐定,一個小妖便已經邁著小步,神色驚慌地來到山羊精身旁悄悄耳語了幾句。

    語畢,山羊精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又向著六耳獼猴躬身拱手道:「大聖爺該是也累了,萬大的事情也得養好精神再談。要不,臣這就告退吧?」

    聞言,六耳獼猴有意無意地瞥了山羊精一眼,也不作答,只是伸手擺弄著桌案上的小物件。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維持著拱手姿態的山羊精都有些尷尬了,卻也不便開口詢問。

    好一會,六耳獼猴才悠悠道:「發生什麼事了?」

    「回大聖爺的話,一些小事罷了。」

    「什麼叫一些小事?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努了努嘴,六耳獼猴有些不悅地說道:「怎麼,這獅駝國,還有我問不得的事情?」

    這一說,山羊精頓時慌了,連忙跪地道:「大聖爺,臣下冤枉啊。實在是事情太小,怕污了大聖爺您的耳目,才沒說的。」

    六耳獼猴一臉不耐煩地接道:「我問你是什麼事,怎麼,還要我再問一遍?」

    「不敢,臣不敢!」山羊精叩首道:「有細作來報,此次我等剛一出擊,對方……對方似乎就已經收到風聲了。疑為有內鬼。」

    六耳獼猴冷哼了一聲道:「內鬼是小事嗎?」

    「這……」猶豫了好一會,山羊精才支支吾吾道:「回大聖爺的話,我獅駝國常駐妖眾十萬,人多眼雜,此次出擊又勞師動眾,走漏,本就是難免的。再者,此事以前也發生過……所以,臣才說,這是小事。請大聖爺明鑑。」

    「就是說,有人在我的地盤上,受我的庇護,卻又幹著對方要他幹的活咯?」深深吸了口氣,六耳獼猴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行,老子正愁沒地方出氣呢。把對方的細作挖出來,千刀萬剮,就這麼定了。」

    山羊精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站著,不敢接話。

    許久,六耳獼猴仰起頭來,見山羊精還沒動靜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正準備開口催促,他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半眯著眼睛低聲問道:「這細作……不會就是楊嬋吧?」

    「怎麼會呢?」山羊精尷尬地笑了笑,抹著汗道:「大聖爺將整個獅駝國上下都交給聖母大人打理,何其信任,聖母大人又怎麼會……」

    話還沒說完,六耳獼猴雙目一瞪,山羊精嚇得只得將到嘴邊的奉承話全都吞了回去,低下頭去。

    六耳獼猴呲著牙冷冷道:「我對她信任不假,她對我,可就難說了。老頭子話說得那麼好聽,還能隨手把我賣了呢,何況是她一個什麼都沒說過的?走,我當面問她去!」

    說著,六耳獼猴起身急衝沖地出了門。

    見狀,山羊精嚇了一跳,連忙急衝沖地追了上去,嚷嚷道:「大聖爺,千萬不可啊!千萬不可!」

    「為何不可?」

    「大聖爺,您若是直接問聖母大人她是不是……臣怕到時候……」

    「夠了!老子忍夠了,不想聽這些!」

    ……

    此時,楊嬋正站在閣樓上靜靜地往下看,剛巧看到六耳獼猴沿著小道氣匆匆地朝這裡走來,那身後追著個山羊精。

    「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身後的妖將低聲奏報導:「今晨,該是剛剛回來。」

    「看模樣,應該是吃了虧了。」

    「可不是嘛。」妖將淡淡笑了笑,道:「聽說,須菩提祖師已經站到對面去了,老君也是。不過,佛門倒是在回來的路上特意見過大聖爺。」

    「見過?那說了什麼?」

    「這……末將不清楚。」

    「你先下去吧。」

    那妖將稍稍猶豫了一下,拱了拱手,躬身退開了。

    不多時,楊嬋身後的大門「咣」的一聲被打開了。六耳獼猴一臉憤怒地跨過門檻,氣沖沖地瞧著楊嬋。

    那身後的山羊精一臉的驚慌,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呆站著。

    楊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諾。」恭敬地拱了拱手,山羊精退到了門外,順手將門帶上了。

    冷冷地瞧著六耳獼猴,楊嬋輕聲道:「有什麼事?」

    六耳獼猴咬了咬牙道:「就想問你一句話。」

    「問。」

    「昨天,給那猴子通風報信的,是不是你?」

    「不是。」

    「不是你?」

    「不是。」

    言談之間,楊嬋的臉上儘是一片冷漠,就好像覆了一層冰霜一樣,高傲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被楊嬋這麼一答,六耳獼猴反倒有些蔫了。那心中的怒火漸漸緩了下來。

    「我……我以為是你。」

    「不是我。」

    「好吧,我知道不是你了。」六耳獼猴伸手撓了撓頭,開始為自己的魯莽而感到懊悔了。憋了好一會,他才開口接著說道:「我,還有句話想問你。」

    「問。」

    「你……你會選擇我還是選擇他?」

    楊嬋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依舊冷冷地瞧著他。那目光,看得六耳獼猴都有些尷尬了。

    緩了好幾口氣,六耳獼猴才雙手比劃著,支支吾吾地說道:「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兩個人一起掉水裡了,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你們掉火裡都不用人救。」

    「不是……我就假設,假設我們兩個都會淹死。」說著,六耳獼猴自己尷尬地笑了起來。

    不過,楊嬋並沒有笑,而是依舊冷冷地看著他,看得六耳獼猴越發尷尬了。

    許久,楊嬋才微微張口,一字一頓地答道:「那我就,丟塊石頭把你們一起砸死。」

    「啊?」

    「連水都不會的傢伙,有什麼資格當我楊嬋的男人?」說著,楊嬋一甩手,回頭繼續看風景去了,不再理會六耳獼猴。

    「額……也是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對話實在出乎六耳獼猴的意料,雖說沒什麼可慶祝的,但總比回答會選擇另一個強不是?最起碼,也算是一絲安慰吧。

    尷尬地笑著,他一步步後退,開了門,退出門外,又順手將門帶上了。

    直到合上門,六耳獼猴才停止了笑,長長地紓了一口氣。轉頭怒視著山羊精道:「為什麼不阻止我?」

    「這……」聞言,山羊精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算了,不管了。總之,一定要將細作挖出來!不宰了他,難洩我心頭之恨!」

    說著,六耳獼猴已經掉頭朝著自己的齊天宮走了去。山羊精一邊擦著汗,一邊跟了上去。

    ……

    很快,隨著六耳獼猴一聲令下,山羊精開始帶著大批的侍衛走街串巷,查起了各種「可疑線索」。

    說實在話,山羊精是六耳獼猴念舊情一手提拔上來的,來到獅駝國也沒多久時間。在當上獅駝國的「丞相」之前,也沒幹過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可以說,忠心有餘,能力不足。就憑他,要查出深藏的細作,可沒那麼容易。

    不過,六耳獼猴可不是什麼英明的主子,這一點整個獅駝國上下都知道。這不,在偷襲猴子的時候,才隨手將自己手下一個無辜的妖將給殺了嗎?

    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從來就不需要什麼證據,光是懷疑就夠了。反正殺錯了就殺錯了,連平反都不帶,更別提後悔之類的了。

    一時間,整個獅駝國可謂是人人自危,這當中,危機感最濃的,當屬真的「有點什麼」的鵬魔王了。

    山羊精根基尚淺,這一點他肯定是知道的。他與猴子那邊的聯繫本身也極為隱蔽,想要查到他身上來可沒那麼簡單。但是,整天看著山羊精來來往往地搜,也是心裡硌得慌。

    當然,最關鍵的是,沒有人願意跟著六耳獼猴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子,而且他似乎也已經徹底落了下風了。

    隱隱地,鵬魔王有些蠢蠢欲動了。

    就在山羊精四處搜查細作的第三天,他帶著獅駝王一起來到了已經下野,卻依舊住在獅駝國中的多目怪家。

    ……

    小小的別院,大門緊閉,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任誰都不會想到,這裡就住著在獅駝國曾經顯赫一時的多目怪。那感覺,就好像多目怪真的已經歸隱了一般。

    就在蜘蛛精紫衫將兩人領進院落的時候,瞧著滿地的落葉,獅駝王不禁蹙起了眉頭,低聲道:「他會不會真的已經心灰意冷了?」

    「都是做給外面的人看的。」鵬魔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真要心灰意冷了,就不會手下還留著那麼多人。」

    「手下還留著人?」

    「他那七個師妹,還有許多原本的親信都沒有走。院子裡有密道,他們夜間才外出。」

    獅駝王豎起拇指,咧嘴笑了笑,道:「還是三哥知道的清楚啊。」

    「本來就不太信他真的會撒手,剛巧,他師妹外出查探的時候,被我的人撞上了。這一查,就什麼都清楚了。」深深吸了口氣,鵬魔王冷哼道:「真要歸隱,就不會留在這獅駝國了。嘿,這不是一想就明白的事情嘛?」

    跨入大廳,一抬頭,鵬魔王便看到多目怪面無表情地坐著,悠悠嘆道:「魔王總算想起我這廢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0 14:31
第七百六十一章:謠言

     聞言,鵬魔王站在原地緩緩地笑了出來。

    「多目大人,這是在等我?」

    「不然,魔王覺得我手下的人,會蠢到被你發現?」

    瞧著多目怪,鵬魔王笑得更歡了,一步步走到茶几旁甩開前擺坐了下去,悠悠嘆道:「我承認你有那麼兩下子,算是個人物。不過,這話,有點太自抬身價了吧?」

    「是不是自抬身價,魔王以後自會知曉。」說著,多目怪沏上一杯茶,伸手推了過去。

    冷冷地瞥了笑容詭異的多目怪一眼,鵬魔王頓時有些不悅了。伸手抓起茶杯一飲而盡,又「咣當」一聲將茶杯放回了桌上,翻了翻白眼道:「本來呢,找你是有些話想和你商量。不過,現在,我還是先不說了,聽你說。」

    說罷,便是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的樣子。

    「哦?」多目怪低眉瞧了一眼只剩下幾片茶葉的茶杯,輕聲道:「既然如此,閒人多目,就猜猜魔王的來意如何?」

    「說。既然你都在等我了,肯定也知道我為何而來。」

    聞言,多目怪稍稍猶豫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魔王,該是有反意了。」

    「什麼話。」鵬魔王把臉一板,雙目當即緩緩地朝著多目怪斜了過去,

    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獅駝王也頓時意會,連忙指著多目怪的鼻子高聲叱道:「大膽!你竟敢污衊我三哥!待我奏明大聖爺,將你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

    那口水都要噴到多目怪臉上了。

    一時間,兩人可謂是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意思。倒是多目怪這邊,無論是多目怪還是立在一旁的蜘蛛精紫衣,都只是愣了一下,不見驚慌,不見躁怒。

    雙方就這麼僵住了。

    好一會,多目怪緩緩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鵬魔王怒目道。

    「笑魔王唱得一齣好戲啊。」

    「戲?」

    「難道不是嗎?」緩緩地舒了口氣,多目怪才接著說道:「若不是多目早有判斷,就憑剛剛那舉動,怕真是要被魔王騙過去啊。」

    「你!」

    「別裝了。」也不管鵬魔王的說辭,多目怪一面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拂塵,一面徑直說道:「魔王是早有反意了。」

    鵬魔王怒目道:「何以見得?」

    「魔王反過自己的結拜二哥,反過自己的結拜大哥,當初在花果山,更是各種小算盤,驚天一戰,又臨陣脫逃。說穿了,魔王的腦後,該是長了反骨了,注定要反。」

    這一番說辭,直接說得鵬魔王面紅耳赤,渾身羽絨豎起,已是隱隱地要發作了。

    見狀,多目怪連忙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也可換個說法。」

    「什麼說法?」鵬魔王冷聲問道。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多目怪瞧著鵬魔王,伸出一指道:「又或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魔王也是尋常妖怪而已。妖怪嘛,也就是想更好地活著而已。這出發點,並沒有錯。要怪,就怪這世道太險惡了,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身首異處。」

    聞言,鵬魔王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了,卻依舊不予置評。

    多目怪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又接著說道:「不過,同樣是妖,也有些妖不一樣,例如多目。多目是死士,士,可為知己者死,也可為心中大業而死。你我,本不是一類妖。」

    「常聽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多目……」話到此處便頓住,鵬魔王的臉色又有些難看了。卻見多目怪淡淡瞧了鵬魔王一眼,話鋒又轉,悠悠道:「卻不以為然。多目以為,道不同,只要所謀結果相同,亦可各取所需。所以,多目可與魔王坐在這裡,閒聊。」

    說罷,多目怪瞧著鵬魔王緩緩地笑了出來。

    那另一邊,鵬魔王可笑不出來。那心都已經上下十幾個來回了。殺意起了又熄,熄了又起,快要被整出心臟病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伸手抓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假裝口渴喝茶。

    一杯接著一杯,三杯下肚,鵬魔王卻還是沒琢磨透眼前這多目怪的意思。

    好一會,等那氣氛終於緩過來了,多目怪才悠悠道:「多目的話,說完了,魔王還有何補充的沒?」

    說著,那眼睛得意地朝著鵬魔王和獅駝王掃了過去。這一眼,獅駝王倒感覺沒什麼,鵬魔王卻感覺心中堵得慌。

    只見他怒叱一聲:「本王,今天就替大聖爺收了你這亂臣賊子!」說罷,伸手一揚,那方天畫戟已在手中,徑直朝著多目怪刺了過去。

    這一刺來勢極凶,蜘蛛精頓時就慌了,正想出手,那手腕卻又被一旁的多目怪緊緊拽住。

    方天畫戟最終頓住了,頓在距離多目怪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兩人四目交對著。

    「你……」

    「鵬魔王若想殺多目,不用等到現在。」說著,多目怪自顧自地別過臉去,將鵬魔王那空蕩蕩的茶杯拿到身前,滿上,又推了回去,悠悠道:「魔王之所以找多目,盤算的,不就是一旦談不攏,還可以殺了多目嗎?」

    一瞬間,鵬魔王的戟尖微微顫了一下。他連忙辯解道:「你……你說什麼?本王怎麼可能……在這獅駝國中隨意殺人,可是重罪!」

    「殺別人是重罪,殺多目就未必了。畢竟當初獄狨王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多目而死。為自己的結義兄弟報仇,這說出去,想必天下妖怪都會說鵬魔王有情有義吧?」

    「這……那大聖爺那邊……」

    「多目就是一賦閒在家的小人物,能不能捅到大聖爺那裡都難說呢。況且,即便是捅了,只要大家都說魔王您好,大聖爺那邊魔王頂多是找幾個人敷衍過去,就沒事了。」

    話到此處,鵬魔王那戟尖終於緩緩地垂了下來。他是服了,真服了。

    深深吸了口氣,他一臉頹喪地坐回了椅子上,拿起那杯茶,又是一飲而盡,輕嘆道:「大聖爺真沒眼光。多目大人,比他們兩個身邊的什麼山羊精、呂六拐,可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

    「那是後話了。」多目怪長嘆道:「現在,還是來籌劃籌劃眼下的事情吧。只要能對妖族有利,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風雨欲來,也好,保魔王萬全啊。」

    聞言,鵬魔王微微點了點頭:「行,我聽你的。」

    ……

    當天晚上,大批妖怪悄悄被派了出去,很快遍佈了整個獅駝國的大街小巷。

    次日一早,當山羊精帶著自己的一幫子侍衛再度出門,搜查所謂的「細作」的時候,四周向他投來的,已經是一種有別於以往的目光了。

    幾乎走到每一處,山羊精都感覺有無數的眼睛在偷偷看著他。街道的轉角處似乎時刻都有人,兩旁樓宇的窗簾後,也永遠有著一雙雙的眼睛。

    「誰那麼大膽,敢在這獅駝國跟蹤我呢?一定是奸細!」

    仗著六耳獼猴的信任,他當即下令讓手下的人拿下幾個嚴加拷問,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普通的妖怪罷了。更重要的是,隨著他這一舉動,一下子,那些個在暗處窺視他的妖怪似乎又多了起來,一雙雙的眼睛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一時間,在他看來,彷彿整個獅駝國所有的妖怪都變成了敵方的細作一般。

    又過了兩天,各種奇奇怪怪的流言出來了。

    有人傳聞:「六耳獼猴其實是佛門製造出來的替代品,根本就不是原本被天劫收走的那個魂魄。否則,佛門為什麼會屢屢放任,甚至縱容六耳獼猴,卻想方設法阻攔另一個呢?說到底,佛門是怕妖族報六百多年前的仇,所以要利用六耳獼猴將妖族徹底消滅。」

    又有人傳聞:「所謂的徹查『細作』,其實是因為六耳獼猴的對鮮血的渴求已經越來越大了,如今從外界捕捉而來的生靈已經無法滿足的他的需求,他已經不得不對自己的下屬出手。『細作』根本就不存在,那不過是一個幌子,讓山羊精能合情合理地為六耳獼猴蒐集獵物,同時,又讓這些『獵物』合情合理地消失。」

    緊接著,還有人傳聞:「老君與須菩提祖師都已經看穿了佛門的伎倆,所以通通站到了另一邊。也因此,上一次夜襲須菩提祖師才沒出手相助。」

    更有人傳聞:「如今的六耳獼猴已是強弩之末,隨時都可能被三清和真正的大聖爺聯手剿滅,而佛門礙於玄奘又不便出手。也正因如此,山羊精才會每天帶著大隊人馬招搖過市,為的,不過是立威,避免一旦出事,整個獅駝國作鳥獸散。如此一來,六耳獼猴就沒有了鮮血和精力的來源了,而佛門滅絕妖族的計畫也會因此出了亂子……」

    總之,一時間各種奇奇怪怪的傳聞漫天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要說起來,就是街邊的路人也能給你舉出半真半假的幾個例子。

    看著堆積如山的各種謠言的奏報,山羊精感覺自己的頭都快炸了,欲哭無淚。

    原本只是因為要交差,所以才裝作每天都在忙的樣子,沒想到……全都變成了真正「細作」的證據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0 14:31
第七百六十二章:嫌疑

     六耳獼猴再度將權力交給楊嬋之後,楊嬋並沒有好似之前那樣地去算計。或許也正因如此,雖然六耳獼猴動作頻頻,但獅駝國並沒有遭受特別大的震動。

    每一天,楊嬋都站在聖母宮依山而建的閣樓上如同一隻冷豔旁觀的大雁一般俯瞰著獅駝國,俯瞰著獅駝國角落裡發生的事情。

    雖說楊嬋並沒有如同多目怪或者山羊精那樣遍及各處的情報網,也沒有頂尖悟者道那樣廣闊的神識,但在這種日復一日的俯視之中,絕大多數的事情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幾日,山羊精明顯忙碌起來了。是真忙,原本算假忙。

    這一點,從山羊精出入牢獄和齊天宮的次數就可以得出了。一開始的時候,山羊精帶著自己的下屬招搖過市,蒐證拿人,可拿來的人關到牢房裡,他卻很少前往,更別提親自審問了。倒是齊天宮去得很勤快,分明沒什麼事,每日卻都有大半的時間都泡在齊天宮裡。

    現如今呢?

    現如今,山羊精看上去低調了許多,帶的手下明顯少了,拿下的人卻更多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呆在齊天宮,而是整日整日地跑牢房,希望找到一點點的線索。

    眼看著山羊精擦汗,嘆息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楊嬋微微側身,輕聲問道:「查清楚都是誰在四處造謠了嗎?」

    「不清楚。」那身後的妖將搖了搖頭道:「四處都是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許多線索都交叉在一起,如同一團亂麻似的。真真假假,實在理不清。卑職又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查。」

    「就算大張旗鼓地去查,估計也查不出什麼吧。」楊嬋淡淡嘆了一聲,遠遠地瞧著一臉狼狽的山羊精道:「你看他,不就是大張旗鼓地在查嗎?整個獅駝國的力量都任他調動,也還是沒查出什麼來。」

    「聖母大人覺得會是誰呢?」

    楊嬋緩緩地搖了搖頭,並未作答。

    不過,此時此刻,她腦海中卻浮現了多目怪的身影。

    猴子身邊只有一個呂六拐,不像會做這種事的。至於猴子本身,雖說也有可能做這種事,但在五行山下困了六百多年,許多東西早已經淡去,這些年又一直在護送玄奘西行。即便想做,怕也是沒有人手才是。

    出手之人,似乎只可能是獅駝國內的妖王,而這種作風,顯然更像出自多目怪之手。

    沉默了許久,那妖將又問:「聖母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不了,看著就行。」楊嬋淡淡道。

    隱隱地,楊嬋心中多少有了一點憂慮。

    如果是多目怪的話,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按照他的能力,完全能做到。目的,楊嬋也可以理解。可是,按照現在的做法,顯然距離達成他的那個目的還有不小的距離。

    如果一定要繼續下去的話……那麼,他勢必會想辦法讓自己捲入。可是,這樣一來的話,將有可能導致一些極為不可控的事情的發生啊……

    ……

    正當此時,一位妖將已經匆匆忙忙闖入了山羊精所在的院子,單膝跪地,拱手道:「丞相大人,大聖爺有請!」

    聽到這句話,山羊精明顯呆了一下,那拿著茶杯的手微微顫了顫。

    「大聖爺……找我何事?」

    那前來稟報的妖將微微抬頭看了山羊精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末將也不清楚,不過……似乎跟最近的流言有關係。」

    這一瞬間,山羊精一口涼氣倒吸,死的心都有了……

    轉過身,他氣急敗壞地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下屬們叱道:「怎麼辦?你們給我說說應該怎麼辦?大聖爺問起了,怎麼答?告訴大聖爺到現在一點眉目都找不到嗎?」

    一眾手下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做聲。

    看著這一張張的苦瓜臉,山羊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真恨不得挨個扇過去。

    可是,這麼做又有什麼用呢?這幫子一個個全都是五大三粗,出門不帶大腦的貨,就算打死他們,怕也是想不出主意來啊。

    「冷靜,冷靜。」山羊精不斷來回踱著步,喃喃自語道:「大聖爺一定會問我事情查得怎麼樣。這個沒查到就是沒查到,混不過去的。但無論如何,至少不能完全沒有眉目,至少至少……得有個懷疑的對象啊。」

    閉上眼睛,山羊精緊蹙著眉頭道:「這件事是細作挑起的,這總是不會錯的。目的,肯定是分裂獅駝國。有這麼大能耐的細作……只可能是幾個妖王。可會是誰呢?這事情可不能瞎猜啊,否則只會正中細作下懷。」

    一位妖將冷不丁冒了一句:「會不會是九頭蟲?」

    山羊精猛地睜大了眼睛:「九頭蟲?」

    對!一定是他!

    鵬魔王和獅駝王這兩個,當初花果山臨陣脫逃就不說了。西行之後,更是勾結了對方最痛恨的佛門,再往後,又投靠了這邊。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對方的內應。

    至於多目怪嘛……說白了,自家的大聖爺就是他一手扶起來的,他怎麼可能是對方的內應呢?

    倒是這九頭蟲,當初本就是誤打誤撞進入獅駝國的,在花果山的時候,又是得力幹將,與原本的大聖爺交情匪淺。

    別忘了,那另一個大聖爺跟自家這個可不同,他可是有記憶的。在這種情況下,九頭蟲要冰釋前嫌,也就是一句話,一份信函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他!

    想到這裡,山羊精連忙捲起衣袖出了大門,快步朝著齊天宮走了去。

    ……

    書房中,六耳獼猴輕輕挑了挑眉頭道:「你的意思是,放謠言的,很可能是九頭蟲?」

    「正是。」山羊精略帶慌亂地躬身拱手道:「臣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方方面面推測下來,最可能的,確實是他。」

    「有具體的證據嗎?」

    「沒……沒有。」想了想,山羊精又連忙補充道:「這九頭蟲實在可恨,讓整個獅駝國都傳得沸沸揚揚,到頭來,竟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若不是細細推測,還真可能就這麼一頭霧水,連個查探的方向都沒有呢。」

    聞言,六耳獼猴摸著下巴,那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乾嚥了口唾沫,山羊精又道:「大聖爺,九頭蟲是您麾下大將,臣實在不敢貿然調查。若是您也覺得他實在可疑,不如,接下來,臣就將他週遭的人細細調查一番?」

    山羊精這話的意思是,之所以沒證據,那是因為以前不敢查。為啥不敢查?是因為顧全大局,考慮到他的身份。如今,實在不行了,所以給您報備一聲,我這就去查。

    說穿了,就是打馬虎眼,多爭取一點時間的意思。

    然而,他顯然是錯估了六耳獼猴的性格。

    還沒等山羊精想出另一番說辭來忽悠,只見六耳獼猴輕輕一拍桌子,淡淡道:「查什麼查?直接捉起來便是了。」

    「啊?」山羊精一下懵了。

    六耳獼猴悠悠道:「既然都已經這麼可疑了,直接拿下。」

    「這……恐怕不太好吧。畢竟他是……」

    「怎麼?老子在這獅駝國拿個人,還用看誰的臉色?」

    被六耳獼猴這麼一瞪,山羊精徹底不敢說話了。那額頭上的汗,一股接著一股。

    這事情,怕是鬧大了呀。

    ……

    「師兄。」紫衫蜘蛛精微微福身道:「六耳獼猴已經讓山羊精帶人前往九頭蟲的住處了。」

    「知道了。」密室中,端坐椅上的多目怪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蜘蛛精退下。仰起頭,他朝著站在一旁的妖將點了點頭,道:「你做得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多目大人讚賞!」妖將朝著多目怪拱了拱手,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鵬魔王,躬身退出了門外。

    這妖將,正是方才向山羊精諫言懷疑九頭蟲的那個!

    待到木門合閉,鵬魔王才冷哼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你在山羊精身邊都安排了人啊。」

    「這有何難?」多目怪緩緩閉上雙目,道:「他不過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小角色,半點根基都沒有。若不是六耳獼猴的信任,怎麼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要在他身邊安排個人,再簡單不過了。」

    說罷,多目怪輕聲笑了笑,又道:「有些事情,當局者迷。說起來,被貶也未必是壞事啊。若是先前,公務纏身,多目也不見得有精力細細盤算這些,能將人悄無聲息地安插出去,又能悄悄地給魔王以暗示,又不讓其他人發現起疑。嘿,要是能全心全意地算計一個人,其實,許多事情都會比一開始想像的,要好辦得許多啊。就好像當初聖母大人對多目那樣,不就是簡單幾手,就讓多目乖乖呆在這破落院子裡了嗎?」

    「看來,本王,還是小看了多目大人啊。」說著,鵬魔王端起放在桌案上的酒,先乾為敬。

    多目怪也禮貌性地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接下來,多目大人以為,該當如何?」

    「接下來,就看聖母大人的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2 07:50
第七百六十三章:目的

     「聖母大人!丞相帶隊將九頭蟲手下的幾員大將拿下了!說奉的是大聖爺的旨意!」

    楊嬋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再探!」

    ……

    「啟稟聖母大人,丞相帶隊包抄了九頭蟲的府邸,還將鵬魔王和獅駝王也帶了過去,要九頭蟲束手就擒!兩邊在對峙!」

    「再……再探!」

    ……

    密室中,多目怪依舊悠閒地與鵬魔王對酌。

    「你確定聖母大人一定會介入嗎?」

    「鵬魔王在花果山的時候,一定是沒細細觀察每個人的交友圈啊。」

    「怎麼這麼說?」

    「人都要有朋友的。」多目怪伸出一手,細細數道:「聖母大人的閨蜜有哪些呢?萬聖公主暖暖、齊天宮都尉以素、元帥短嘴的夫人白鴿,外帶一個府庫總管草小花。」

    聞言,鵬魔王不由得恍然大悟。

    「就算平日裡不觀察,花果山能有身份有地位跟聖母大人坐到一張桌子上的女性也就那麼幾個,猜總是該猜得出來的吧。」說罷,多目怪悠悠道:「來了獅駝國之後,聖母大人從未聯繫過同樣身在此地的萬聖公主,那是因為天下未定,她心中有顧慮。同樣的,萬聖公主也有顧慮。不過,一旦危及九頭蟲性命,萬聖公主肯定是不會放過聖母大人這根救命稻草的。而聖母大人,也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

    「啟稟聖母大人,九頭蟲被押入監牢了!」

    「雙方交手了沒有?」

    「沒有,九頭蟲沒有抵抗。還有……」

    「還有什麼?」

    「萬聖公主暖暖已經在聖母宮外了。」

    聞言,楊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手不由自主地扶到了椅子的把手上。

    果然……這就是多目怪的計謀了。這是要連自己也算計的意思啊。

    「聖母大人,要不要讓暖暖殿下進來?」

    深深吸了口氣,楊嬋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道:「先讓她在外間坐一坐吧。」

    「可是她……」

    「總之,就讓她在外面坐著。告訴她,九頭蟲一時半會死不了。就算殘廢了,我也會想辦法找到丹藥醫治的。」轉過臉,楊嬋又對著一旁的另一位妖將交代道:「立即通知多目怪來見我!」

    「諾!」

    ……

    推開密室的門,一位妖將急衝沖地奔到多目怪身前,單膝跪道:「啟稟大人,聖母大人派人來邀您前往聖母宮一敘。」

    聞言,多目怪得意地仰起頭。那一旁的鵬魔王也不由得豎起拇指道:「論謀略,本王,當真是不如多目大人萬分之一啊!」

    「魔王過譽了。」

    「那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呢?」

    深深吸了一口氣,多目怪一字一頓地答道:「打開天窗,說亮話。」

    ……

    不多時,多目怪便跨過了聖母宮的大門,在宮中侍女的引領下,一步步朝著後院走去。

    踏入廳堂中,見楊嬋高坐主位之上,一臉的冷漠,多目怪微微躬身拱手,恭敬地道了句:「草民多目,參見聖母大人。」

    「坐吧。」楊嬋擺了擺手道。

    一位妖將默默將一張椅子推到了多目身後。緊接著,廳堂之內的一干人等都自覺地退了出去。

    坐下的瞬間,多目怪隨手丟了禁音咒,將這整個廳堂與外界的聲音都隔絕開來了。

    見狀,楊嬋不由得輕聲道:「多目大人自稱草民,這是在埋怨本宮貶了你的官職啊。」

    「不敢。」

    「不敢?」

    「被貶當日,多目確實有些憤然。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也多虧了聖母大人,不然,多目也無法抽身局外,看得清楚。」

    「哦?那你都看清楚了什麼?」

    多目怪微微仰頭望了楊嬋一眼,笑而不語。

    稍稍沉默了一下,楊嬋深深吸了口氣,道:「說吧,你究竟想怎麼樣?為什麼要牽扯九頭蟲,他什麼都沒做。」

    「聖母大人倒是快人快語啊。」

    「快不好嗎?你我的時間都寶貴。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為什麼要牽扯九頭蟲?」

    「因為牽扯九頭蟲,才能扯出聖母大人您啊。」

    「那為什麼要扯出我?」

    「為了讓獅駝國大亂。」

    「讓獅駝國大亂?」

    「對!」多目怪面無表情地說道:「多目原先以為,那西行路上的大聖爺已經與那玄奘相勾結,難以再指望。而六耳獼猴,卻是我妖族的救星。只要他頂著齊天大聖的名號,便可再度團結三界眾妖,讓妖族再度崛起,重現昔日花果山的光輝。而聖母大人您眼中只有那西行路上的大聖爺,並無妖族。所以,您的態度,可以不考慮。可惜……」

    楊嬋微微蹙了蹙眉頭,並未接話。

    「可惜,多目錯了。」淡淡嘆了口氣,多目怪接著說道:「這六耳獼猴,雖有大聖爺的名號,也有那實力,卻沒有稱王的心。那心中,更沒有妖族的興亡,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未來。」

    「所以你想怎麼做?準備重新投效西行路上的那一個,還是……」

    「那是後話了。」緩緩地搖了搖頭,多目怪長嘆道:「如今形勢,當以保全獅駝國上下為本。獅駝國上下,佔了三界妖族之半數,若再如此下去,遲早會跟著那六耳獼猴一同毀滅。此,絕非多目所願也。」

    「所以?」

    「所以,必須要讓獅駝國上下人心動盪,必須要讓眾妖出逃。數十萬妖怪,一旦四散,任那六耳獼猴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挨個捉拿。更何況,他還要與那西行路上的大聖爺對抗。」

    言罷,多目怪便是微微抬頭依舊面無表情地瞧著楊嬋。

    一下子,楊嬋也是呆住了。從多目怪的臉上,他看到的是如同死士一般的堅毅。

    說到底,這多目怪與其他所有的妖怪都不同,他並不忠於任何一位「大聖爺」,他忠心的對象,只有妖族。

    許久,見楊嬋不置可否,多目怪又追問道:「此事,不知道聖母大人以為如何?只要聖母大人願意配合,多目可以確保九頭蟲安然無恙。」

    「你以為我在考慮九頭蟲的安危?」楊嬋隨口道。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楊嬋冷目道:「要救九頭蟲,問題不大。實在不行,我親自走一趟齊天宮就是了。大不了,鬧一場,反正也不是沒鬧過。但是……若是此計按你所說的實施,你可知道後果?」

    「後果?」

    瞧著多目怪,楊嬋緩緩說道:「後果就是,六耳獼猴必定投靠佛門。當初我之所以選擇留在獅駝國,不就是怕這一天來臨嗎?不然,你以為我留在這裡做什麼?禍亂獅駝國嗎?」

    聞言,多目怪不由得愣了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6 07:50
第七百六十四章:猜疑

     片刻的沉默之後,多目怪揚起前擺,跪地道:「當初花果山妖族的崛起,有一半是聖母大人您的功勞。我妖族,既是大聖爺的子民,也是聖母大人您的子民。可憐六百多年前那一役,花果山四散天下,分崩離析。如今,三界群妖,過半數居於獅駝國。若按如此局勢發展,這獅駝國中的妖怪,必定都會成為六耳獼猴的殉葬品。多目請聖母大人無論如何體恤這獅駝國中萬千子民,莫再讓我妖族元氣大傷了!多目在此謝過聖母大人大恩大德!」

    說罷,多目怪的額頭緩緩叩地,長跪。

    四周的一切彷彿都一下安靜了下來,屏住了呼吸。

    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櫺斜斜地照在蜷曲在地的多目怪身上。那身軀微微顫抖著,祈求著憐憫。

    有那麼一瞬,楊嬋的心似乎鬆動了。然而,僅僅是一瞬而已,甚至都沒來得及表現在臉上。

    由始至終,楊嬋都只是靜靜地站著,低頭俯視著多目怪。許久,輕嘆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多目怪高聲呼喊道:「難不成,聖母大人就願意眼睜睜看著萬千子民的性命,只換一個六耳獼猴暫時不投佛門嗎?」

    楊嬋凝望著窗外的明媚道:「有些代價,付不付,由不得我們。」

    「可我們明明可以不付這代價!只要,聖母大人您願意配合,數日之內,獅駝國必定四散。萬千妖族得以保命!」

    「保住了性命,然後呢?」楊嬋悠悠道:「有些東西,是終究需要去面對的。六耳獼猴一旦投了佛門,西行路上必定再生變。屆時,失去的可能就是擊敗如來的唯一機會。」

    「就算今天我們不將六耳獼猴推向佛門,明天他也一定會靠向佛門的!」

    「那就明天再說吧!」楊嬋厲聲叱喝道。

    「難道聖母大人心中就只有大聖爺一人嗎?」

    「對。」楊嬋睜大了眼睛注視著多目怪,一字一頓地答道:「我心裡,只有他。任何可能傷害到他的事情,我都不會允許。所以,你也不用再說了。」

    一時間,多目怪整個怔在那裡了,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一會,多目怪才稍稍收了收神,叩首道:「多目,告辭。」

    說罷,他緩緩起身,躬著身子一步步後退。

    「站住。」

    多目怪停住了腳步。

    「九頭蟲不用你去救,我自己會去。這次的事情,念在你對花果山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不揭發你。但是,你必須立即停止一切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否則……」

    楊嬋沒有再說下去,不過,多目怪也已經明了。

    他再次跪地叩首,微微顫抖著說道:「謝聖母大人。」

    「行了,下去吧。」

    「諾。」

    ……

    外殿內,萬聖公主暖暖正呆呆地坐著,那眼角的淚痕依稀可見。

    猛然抬頭間望見楊嬋從內室走來,連忙快步迎了上去,福身行禮,哽嚥著喊道:「楊嬋姐,九頭蟲他……」

    「行了,我知道了。」還沒等暖暖說完,楊嬋已經單手將她扶了起來:「走吧,我帶你去救他。」

    「謝楊嬋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帶著萬聖公主與一眾隨從,楊嬋快步朝著殿外走了去。

    ……

    密室的門緩緩打開了。

    多目怪一步步走入其中。

    那密室之中無聊喝著酒的鵬魔王一見多目怪臉色不善,連忙站了起來,低聲問道:「沒談妥?」

    「沒有。」多目怪低聲嘆道:「這個聖母大人,一心就只想著那大聖爺,不管不顧啊。當真是不管不顧……」

    「想著大聖爺?」鵬魔王嚇了一跳,連忙問他:「那她會不會告發我們?」

    多目怪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道:「放心,她想的是西行路上的那個大聖爺。應該,還不至於告發我們吧。我是說,暫時。」

    聞言,鵬魔王總算鬆了一口氣,悠悠笑道:「那還好。嘿嘿,這女人也真是的,為啥就偏想著西行路上那一個呢?兩個,不都是大聖爺嗎?有權有勢就好了,講究那麼多干嘛?」

    多目怪又白了鵬魔王一眼,道:「反正事情就暫時這樣了。接下來,我們得換個計畫了。」

    「你還有其他計畫?」

    「當然。只做一個計畫,那可不是我多目的作風。」多目怪咬了咬牙道:「換個方式,配不配合,就由不得她了!」

    ……

    一位妖將匆匆來到六耳獼猴身後,單膝跪地道:「大聖爺,聖母大人來了。還帶著萬聖公主。」

    這一說,六耳獼猴握著酒杯的手頓時緊了緊,斜眼朝著一旁的山羊精望了過去。

    「她不是說報信的不是她嗎?怎麼老子查細作,她也要管?」

    「這,臣就不清楚了。」山羊精幹笑兩聲,微微往後挪了一步。

    六耳獼猴冷哼了一聲道:「告訴她我有事在忙,沒空見。」

    前來稟報的妖將無奈道:「大聖爺,攔不住啊……」

    正言語間,屋外已經傳來了聲聲騷動。

    「聖母大人,大聖爺還沒召見,你不能……」

    「滾開!」

    「聖母大人,大聖爺他……」

    「我讓你滾你沒聽懂嗎?」

    只聽「咣」的一聲,大門敞開了。楊嬋就站在門外,冷冰冰的。

    那屋內,六耳獼猴正悠閒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擺弄著茶盞,一旁站著山羊精。

    見狀,楊嬋抬腿跨過了高高的門檻,對山羊精道:「出去!」

    山羊精正想挪動腳步,那手卻被六耳獼猴拉住了。

    「留下。你是我獅駝國的丞相,有什麼不能讓你聽的?」

    無奈,山羊精只得乖乖地站在原地,頭都不敢抬。

    身後的房門合上了,房間裡,就剩下楊嬋、六耳獼猴、山羊精,三個人。

    楊嬋冷冷地注視著六耳獼猴。

    那另一端,六耳獼猴卻是一副悠然的表情。一旁的山羊精低著頭,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了。

    「今天怎麼這麼有空,居然跑到我這裡來了。可真是稀客啊。」

    「把九頭蟲放了。」

    「為什麼?」

    「他不是細作。」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

    「我可以性命擔保,他不是。」

    六耳獼猴一下笑了出來,搖了搖頭道:「這不合理。反正獅駝國中是一定有細作的,而且位階還不低。如果你能告訴我真正的細作是誰,我就相信你九頭蟲不是細作。至於用性命擔保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這說不過去。」

    聞言,楊嬋也漸漸有些不淡定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怎麼樣?」隨手將茶盞頓在桌案上,六耳獼猴伸了個懶腰,舒適地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見狀,楊嬋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口氣道:「只要你放了九頭蟲,流言問題我幫你解決。」

    「嘿,真是笑話。你覺得我在乎那些流言嗎?在乎一堆小蟲子怎麼說我?」

    「那你在乎什麼?」

    「我就在乎有誰背叛了我。把細作找出來,弄死,這是我唯一的目的。」說著,六耳獼猴咧嘴露出獠牙,一點一點地在楊嬋面前攥緊拳頭,發出恐怖的「噼啪」聲響。

    「行了,我懂了。」說著,楊嬋轉身便伸手去開門。

    「怎麼,這就走了?不再努力一下?」

    沒有理會六耳獼猴的調侃,楊嬋板著臉開了門,徑直跨過門檻。

    門外,萬聖公主連忙迎了上來,那眼睛有意無意地瞄了房中的六耳獼猴一眼,低聲道:「楊嬋姐,九頭蟲他……」

    「有什麼話一會再說。」

    一言一語之間,楊嬋已經帶著自己的侍從走遠了。六耳獼猴的眼前,只剩下微微晃動的木門,門外呆若木雞的妖將,還有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站在旁邊的山羊精。

    緩緩地,那臉上原本戲謔的笑意漸漸消失了,轉而換上的一副冷冰冰的臉孔。六耳獼猴呲著牙低聲道:「我又有點懷疑她了,想辦法查查她。最好,把所有進出聖母宮的人都查一遍。」

    「大聖爺,這……」

    「還有九頭蟲,別手軟。看看……能不能真的拷問出點什麼來。」

    稍稍猶豫了一下,山羊精只得硬著頭皮拱手道:「諾。」

    ……

    「啟稟聖母大人,丞相已經對九頭蟲將軍用了刑。要他供出同夥。」

    ……

    「啟稟聖母大人,九頭蟲將軍昏厥過去了。丞相派人請示大聖爺,是否繼續。大聖爺的答覆是,繼續用刑,只要不死就行。」

    ……

    「啟稟聖母大人,九頭蟲將軍又昏厥過去了。」

    「楊嬋姐,您一定要救救九頭蟲啊。我發誓,他真沒有背叛大聖爺,一點都沒有!」

    「現在不是背叛沒有的問題,而是……」

    一個個的消息傳來,坐在楊嬋旁邊的暖暖都已經嫣嫣地哭出聲來了。楊嬋卻還是束手無策,只能乾著急。甚至連事情的因由,楊嬋都沒辦法跟暖暖說清。

    告訴她,這其實是多目怪的計謀嗎?那自己怎麼解釋自己的立場呢?

    自己幫不了她,但至少……不應該將她捲入更大的漩渦吧。說到底,他們與鵬魔王之類的混世妖王不一樣,不過是一對安分守己的小夫妻罷了。

    正當楊嬋無奈之際,一位妖將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躬身在楊嬋耳邊細細說了幾句。

    頓時,楊嬋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鵬魔王去了監牢找山羊精,而且……還是從多目怪的府邸裡走出來的?」

    看來,多目怪沒打算就此收手啊……

    楊嬋靜靜地注視著一旁呆望著她的暖暖,好一會,低聲道:「召集九頭蟲的舊部,我們,去劫獄。」
Babcorn 發表於 2016-7-18 08:21
第七百六十五章:連坐

     小山坡上,猴子叼著根蘆葦草有些漠然地朝著遠方張望。

    「怎麼啦?」天蓬問。

    「我右眼在跳。左跳財,右跳災啊。」

    「這不是凡人的說法嗎?」天蓬笑道:「堂堂齊天大聖,也這麼迷信?」

    猴子努了努嘴,將嘴裡的蘆葦吐到了地上,悠悠道:「應該是我想多了吧。嘿,你說,最近怎麼幾邊都沒動靜了呢?六耳獼猴、佛門、老君,全都銷聲匿跡了。」

    「這不是很好嗎?我們安安穩穩地走到靈山去,有什麼不好的?」

    「好嗎?」猴子想了想,淡淡嘆了口氣。

    靈山肯定是能走到的,但是能不能證道,就是另一碼事了。如果不能證道的話……還不如出點什麼事中斷了西遊,然後自己好敞開了跟老君談判呢。

    想著,他扭頭終究還是繼續抬腿向西。

    ……

    深夜,屋頂上一個個人影閃過。

    大批的妖將正悄悄地朝著聖母宮聚集過去。這當中,竟沒有一個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門,清一色的都是越牆潛入。

    街角的高牆後,一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

    「啟稟大人,似乎是九頭蟲的那些個手下,正在朝聖母宮聚集。」

    「果然動手了。」多目怪抿著嘴唇,一雙眼睛不住地轉動,琢磨著。

    「師兄。」一旁的蜘蛛精緊蹙著眉頭輕聲問道:「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將聖母大人也陷入險境呢?」

    「一些危險肯定是有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挨過這道檻,一切就都好了。」

    「萬一聖母大人真的……到時候我們怎麼跟大聖爺交代呢?」

    「嘿。」聞言,只見多目怪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就真覺得,你師兄我打算投靠西行路上的大聖爺?」

    「不是嗎?」

    靜靜地注視了蜘蛛精好一會,多目怪悠悠道:「這獅駝國裡的大聖爺,有勇無謀,自私自利,分毫不把我妖族大業當回事。那西行路上的大聖爺又能好到哪裡去呢?不也是跟佛門摻和在一起嗎?師兄我,誰的寶也不壓。當初這獅駝國是我替六耳獼猴一手建起來的,今時今日,就是要彌補我當初的錯誤,儘可能地,讓妖族置身事外。」

    蜘蛛精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多目怪。

    許久,多目怪長嘆道:「若是事情能圓滿完成,我們就找個地方躲著,坐山觀虎鬥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如今,整個妖族就好像一隻受了傷,流血不止的野獸一樣,幫它止血,保存哪怕多一點點的實力,就是我們唯一的任務了。」

    「師妹明白了。」蜘蛛精微微福身道:「無論師兄做出什麼決定,師妹都一定緊緊相隨。」

    ……

    此時此刻,大批原本九頭蟲麾下的妖將已經聚集到了聖母宮內的大殿之中。然而,楊嬋和萬聖公主暖暖卻遲遲沒有露面,以至於整個大殿中都瀰漫開了一種壓抑的氣氛。

    沒有人說話,卻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警惕地對視著。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從他們的額頭上緩緩滑落。

    ……

    「啟稟聖母大人。」一位妖將跪在楊嬋的面前,朗聲道:「丞相大人向大聖爺諫言,要將整個獅駝國的編制全部打亂,重新編成五人一股。然後……讓所有人互相監督,若有一人有罪,五人一併入罪。」

    聞言,楊嬋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果然,連坐法……這是凡間的東西了,應該是鵬魔王給提的建議。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止住謠言嗎?這些可都是妖啊。人沒了土地,無法單獨存活。妖怪能這樣壓?現在早就不是當初天庭執掌之下的三界了。」

    一旁的暖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楊嬋,一句話都沒有說。

    雖說楊嬋來了獅駝國之後,她們也曾見過,卻從未單獨見過,更別說私下的談話了。楊嬋在別人面前怎麼樣,暖暖不想去議論。但在自己面前……眼前的這個楊嬋,與六百多年前的楊嬋已經有了極為明顯的不同。至少,暖暖能清楚地感覺到,楊嬋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這件事與她的丈夫九頭蟲此次被捕,有著莫大的關聯。九頭蟲出事,應該是一件大事的冰山一角而已。

    可惜的是,楊嬋不說,她也不敢問。眼下,能幫忙救九頭蟲的,也只剩下楊嬋了。至少暖暖能感覺到,楊嬋是真心在謀劃著要救九頭蟲的。

    沉默了許久,楊嬋輕聲道:「這多目怪,看來是要將事情進行到底了。我倒是沒什麼關係,至少,死是肯定不會的。但是,九頭蟲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須在撕破臉皮之前,將九頭蟲先救出來,你們好遠走高飛。」

    「謝楊嬋姐。」暖暖一下跪了下去,叩首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少跟我來這套。」楊嬋也不去扶,只是冷冷地甩了暖暖一眼道:「沒時間,天亮就會打亂重組,到時候再想要聚齊需要的人手,就難了。必須立即行動。」

    暖暖連忙點頭道:「好……好,我這就讓他們準備。」

    說罷,暖暖已經快步走出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楊嬋一個人。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攥緊。

    有些猶豫,卻也無可奈何。

    ……

    密室的門緩緩打開了,鵬魔王大步入內,興致沖沖地說道:「哈哈哈哈,多目大人果然是神機妙算啊!那個不長腦的山羊精果然跑去跟六耳獼猴諫言了!明日必定大亂啊!」

    多目怪微笑著答道:「還有更妙的,聖母大人準備去劫獄了。」

    這一說,鵬魔王臉上的神情頓時就僵住了:「聖母大人要去劫獄了?這……這怎麼回事?」

    「明日打亂重組,今晚是最後的機會。過了今晚,聖母大人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九頭蟲的舊部又全部被控制住了,動彈不得。呵呵呵呵,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嗎?」

    鵬魔王的眼睛微微抽了抽。

    「意……意料中的事情?」鵬魔王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低聲道:「這,你沒跟我說啊。」

    「哦?沒說嗎?大概是忘了吧。順理成章的事情,以為魔王您必然想到了呢。」

    「必然……想到?」鵬魔王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見狀,多目怪稍稍收了收臉上的笑意,壓低聲音道:「不然,魔王以為為什麼要給山羊精這個諫言呢?」

    「你!」鵬魔王一口氣頂在嗓子裡,差點沒被嗆死:「我,我就問你一句話,萬一那個女人出事,我們怎麼跟那猴子交代!」

    「這一點,魔王大可不必擔心。」多目怪悠悠地看著氣急敗壞的鵬魔王,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後,伸手將他往椅子上按。在他耳邊輕笑道:「開口就是大聖爺,聖母大人。回頭又變成了那猴子,那女人。嘿嘿,魔王您可真夠忠心的。放心吧,多目不會把自己往死路上送的。魔王坐著多目的船,自然也不會有事。」

    聽著多目怪的話,鵬魔王微微顫抖著攥緊了拳頭,卻也無可奈何。

    ……

    此時此刻,趁著夜色,暖暖已經帶著九頭蟲的部下悄悄地摸到了監牢外圍。而與此同時,楊嬋卻是領著自己的一眾隨從來到了六耳獼猴的面前。

    站在桌案前,楊嬋恭恭敬敬地對著六耳獼猴行了個禮。那動作,看得六耳獼猴一愣一愣的。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友好」啊。

    禮畢,楊嬋輕聲說道:「今天大聖爺您說的話,楊嬋想過了,確實有道理。此次前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為了什麼事?」

    「為了連坐之法。」

    「怎麼啦?」

    「此法不可行。楊嬋請大聖爺即刻召見諫言者,當面對質。是利是弊,大聖爺聽一聽,便有分曉。」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0 07:26
第七百六十六章:劫獄

     「當面對質?」六耳獼猴微微挺直了身子,笑嘻嘻地靠到了椅背上,意味深長地瞧著楊嬋:「你想做什麼?」

    被這麼一問,楊嬋雙眉緩緩地蹙了起來,卻沒有急著答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六耳獼猴。

    ……

    監牢中,火盆裡的火吱吱地燃燒著,放出昏紅的火光。

    九頭蟲被鎖住了琵琶骨,整個掛到了架子上。一滴滴的鮮血順著雙臂落到下方凹凸不平的石板上,聚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血窪。看上去極為可怖。

    山羊精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卻也無可奈何。

    「將你的同夥供出來,或許,我會讓你痛快一點。」正在拷問的妖將惡狠狠地說。

    九頭蟲低垂著臉,一根根的頭髮散下,一句話都沒有說。

    山羊精也同樣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他真的沒辦法確定九頭蟲究竟是不是就是六耳獼猴要找的內應。

    說實在的,自己在六耳獼猴面前說的話,就說是誣告也一點都不過分。可誰又能想到,六耳獼猴真的二話不說就將九頭蟲給捉起來了呢?

    山羊精真的是無奈了。所以,由始至終,他都沒有親自問過九頭蟲一句話,只是一直遠遠地坐著看著。也不阻止,也不催促。

    好在九頭蟲沒那麼容易死,不然,山羊精真的頭都大了。獅駝國說到底也是多目怪、九頭蟲和原本的鵬魔王三兄弟手下的人馬組成的。如果九頭蟲真死在這裡,獅駝國指不定要亂成什麼樣呢。

    也正是因為害怕這一點,山羊精遲遲都沒有下令逮捕九頭蟲的那些心腹大將,甚至六耳獼猴有這個意向,山羊精都是極力勸阻。

    如果九頭蟲的心腹大將都拿下了,那他心腹大將的心腹們呢?這一級一級地,到頭來得把整個獅駝國三分之一的妖怪都關到監牢裡才行。如此一來,還能不亂?

    更重要的是,就憑現在的情況看,九頭蟲還真就不一定是自己臆想中的那個細作。

    所以,山羊精對外放風,都是說只是要九頭蟲配合調查。好在這裡的情況,外面的人也看不見。只是……嘴長在別人身上,之前都控制不住,何況是現在呢?

    盡人事,安天命吧。

    如果可以的話,山羊精都想找個地方燒香拜佛了。可惜他是妖怪,既不信佛,也不信神。只能信一個連自己都信不過的……自己。

    ……

    書房中,六耳獼猴還在靜靜地與楊嬋對視著,那眉頭輕輕挑了挑。

    「怎麼?你怕我做什麼嗎?」楊嬋微微低眉,凝視著桌案上攤開的一卷文書道:「人都在你獅駝國了,你還怕我做什麼呢?」

    「不,你說錯了。我是真怕。」六耳獼猴長嘆了口氣,悠悠道:「我要這獅駝國,是因為我才是真正的齊天大聖。萬妖之王的稱號,無論如何不能讓另一個人拿走。退一步講,我不太明白以前的我為什麼要建立花果山……沒有任何意義。」

    楊嬋面無表情地瞧著六耳獼猴。

    「一百萬!」六耳獼猴伸出一指,抿著唇道:「一百萬妖軍,能對付得了老君嗎?不能。能擋住如來嗎?還是不能。甚至……連如來手下的四大佛陀都擋不住。說穿了,這都是一幫廢物。所以,我之所以要控制獅駝國,僅僅是因為我才是真正的齊天大聖。」

    楊嬋面無表情地與六耳獼猴對視著。

    稍稍沉默了一下,六耳獼猴才接著說道:「但是,相比於獅駝國,你的承認,其實更加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嬋注視著六耳獼猴,緩緩地搖了搖頭。

    見狀,六耳獼猴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那所謂的師傅接觸多了,連我說話都懂得繞彎子了。你聽不懂,沒事。我懂就行了。」

    還沒等楊嬋反應過來,六耳獼猴已經輕輕拍了拍桌子,高聲道:「來人吶。」

    一位妖將從那門外走了進來。

    「大聖爺有何吩咐?」

    「去,給我把山羊精叫來。就說,聖母大人在這裡等他,要跟他論一論這連坐之法。」

    「諾!」那妖將淡淡看了楊嬋一眼,一步步退出了書房。

    ……

    一名妖兵悄悄走入監牢,在山羊精耳邊低聲說道:「丞相大人,大聖爺派人請您過去一趟。」

    「大聖爺?有說什麼事嗎?」

    「說是,聖母大人要和您論一論連坐之法。」

    聞言,山羊精不由得一愣。

    他睜大了眼睛將四周站著的手下都看了一遍,目光最終落到了遠處刑架上的九頭蟲身上。淡淡嘆了口氣,道:「回覆大聖爺,臣,馬上到。」

    「諾。」

    ……

    月色下,山羊精帶著自己的部下走出了監牢。高舉的火把紅紅火火地照亮了整條巷子。

    遠處連成一片的屋簷上趴著的妖怪一字排開,都在小心翼翼地看著。

    「果然出來了,聖母大人成功了!」

    「那是當然,聖母大人是什麼人物?當初整個花果山都治理得井井有條,還搞不定一個山羊精?」

    「那六耳獼猴呢?」

    「山羊精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了,監牢的守衛並不強,我們要攻破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可是,監牢距離齊天宮不遠,到時候六耳獼猴會不會一眨眼就到了。如果那樣,我們可就……」

    頓時,一雙雙的眼睛都朝萬聖公主望了過去。

    那氣氛一下僵住了。

    引開山羊精的人馬確實有助於劫獄,可是,整個獅駝國難道不是隨時隨地都在六耳獼猴的鐵桿兵攻擊範圍之內嗎?論速度,還有誰能跑得過他?

    沉默了許久,萬聖公主才低聲說道:「聖母大人說能跑,就一定能跑。大家不要想太多,照著做就是了。」

    這話說得,或許連萬聖公主自己都有些不確定吧。那四周的妖將更是一個個面面相覷。

    那四周,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就只剩下一聲聲沉重的喘息聲了。

    許久,其中一位妖將低聲道:「你們上不上我不管,老子這條命都是九頭將軍給的。就算六耳獼猴擋不住,也得上。就當是還九頭將軍一條命就是了。」

    說著,那妖將一躍下了屋頂,朝著遠處監牢的方向摸了過去。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那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好一會,另一個妖將站了起來,唾道:「娘的!當妖怪當成這樣……妖怪怕死難道不對嗎?」

    說著,卻也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朝著監牢的方向摸了過去。

    那屋頂上剩下的一干人等皆是面面相覷。其中有幾個,更是漲紅了臉。

    又是短暫的沉默。

    一位妖將站起來,轉身對著其他人叱道:「你們這群狗東西!九頭將軍平時怎麼待你們的?啊?狗都知道要忠心,你們呢?當妖怪當得連條狗都不如!」

    說著,自己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你什麼意思?我說了不去了嗎?我他娘的不就是看山羊精還沒走遠,想再等一等嗎?我錯了嗎?你們知道萬一暴露了的話,我們可就……」

    「行啦。」話還沒說完,只見又一名妖將站了起來,隨口說了一句:「他現在已經走遠,你可以下去啦。」

    說罷,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推下樓去,自己則回頭朝著萬聖公主拱了拱手,也跳了下去。

    這一下,剩下的妖將一個個都再坐不住了。一個接著一個地起身,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跳。

    很快,屋頂上就只剩下萬聖公主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監牢的方向。

    很快,火光衝天而起,廝殺聲驚動了整個獅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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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願跑去日本受虐的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