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潑猴 作者︰甲魚不是龜 (已完成)

 
dnak0000 2014-7-9 00:09: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538962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1 09:09
第七百七十七章:英雄的歸宿

     一瞬間,所有的佛陀都懵了。

    「撐住!」正法明如來一聲暴喝,瞬間將所有人都驚醒了。

    文殊眉頭一蹙,只好硬著頭皮,雙手一掐。那面光壁又一次被撐起了。

    那些個佛陀也只得一個個跟上。

    相隔數里之外,地藏王咬了咬牙,也只得加入了支撐光壁的序列。

    「咣」的一聲巨響,鐵桿兵又一次砸在了光壁上,地動山搖!

    低下頭,正法明如來恍然發現六耳獼猴舉著金箍的手頓住了。

    「你還不快戴上!想等死嗎?」

    聞言,六耳獼猴只得雙目一閉,心一狠,將那金箍扣到了自己頭上。

    呼嘯的風聲中,又是一擊鐵桿兵席捲而至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

    ……

    兜率宮中,老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面。

    女蝸神殿內,須菩提微微地攥緊了拳頭。

    空蕩蕩的大殿內,如來緩緩地閉起了雙目。

    ……

    一聲巨響。這一次,光壁徹底碎裂了。即使是地藏王加入,他們也沒能再撐住猴子的一擊。

    無數的佛陀身形如同流星一般被甩飛了出去,金色的鮮血在天空中畫出圓弧。

    蓮台碎裂,文殊整個後挫,好不容易才頓住身形。

    凌空中,猴子的身影緩緩下墜,落地的瞬間,一步踉蹌,差點就摔倒了。握著鐵桿兵的手在瑟瑟發抖,一滴滴的鮮血從虎口處滲出,順著鐵桿兵的紋路一點一點地擴散著,流淌著,滴落。

    他深深地喘息著,彷彿已經筋疲力盡。

    仰起頭,他看到原本跪在正法明如來身前的六耳獼猴緩緩起身了。

    轉過身,猴子看到他的頭頂上那閃爍的金箍。

    這一刻,猴子微微呆了一下。

    不僅僅是因為那金箍。更是因為……他從六耳獼猴的臉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祥和。

    是的,祥和。沒有一絲一毫的戾氣,一個與原本截然不同的六耳獼猴。就好像徹底換了一個人一般。

    狂風從他的臉頰掠過,微微顫動著絨毛。他靜靜地注視著猴子。

    「你,還是戴上了……」

    「我不得不戴。」六耳獼猴淡淡道。

    「那我為什麼可以不戴呢?」猴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哼笑道:「不要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找藉口。」

    六耳獼猴沒有答話。

    天空中無數閃電交錯著。不僅僅是天空中,四周的每一個角落,都依稀可見閃電在躍動著。

    那身後,只見正法明如來輕輕後躍了一步,手刀從腕處劃過,頓時,金色的鮮血飄灑而出。

    那些飄灑的鮮血在空氣中如同一條蜿蜒的河流一般有序地流淌著,緩緩朝著六耳獼猴而去。

    「你是沒有肉體的,所以,要擊敗他,你首先需要一具肉體。貧僧可以用一半的修為,為你重塑一具肉體。但首先你必須皈依佛門,否則,新的肉體會與你原本的力量相排斥。這也是一定要你戴上金箍的其中一個原因。」

    六耳獼猴緩緩回過頭去往了一眼那朝著他流淌而來的蜿蜒河流,靜靜地站著,不閃不避。

    很快,金色血液觸及了他的背脊。彷彿暈開了一般,沿著背脊,他的毛髮開始從原本的暗金色變成了徹底的金色。

    忽然間,六耳獼猴的眼眶紅了,淚水一點一滴地順著臉頰滑落,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六耳獼猴用手沾了沾自己眼角的淚,輕聲問道:「這……這是什麼?」

    正法明如來道:「這是你的戾氣,還有記憶。」

    「戾氣?」

    「只有排干所有的戾氣,以及戾氣所依附的東西,你才能真正重塑身體。」

    「這是,我一直所堅守的東西。」不遠處的猴子開口道:「你從來就沒有記憶,這些,頂多是殘留的一點碎片罷了。」

    那些個眼淚依舊連綿不斷地下墜著,那就是猴子的戾氣,也是他的記憶。每一滴的戾氣,都附著在眼淚之上。那是八百年的苦楚。

    六耳獼猴伸手扣住頭頂的金箍,痛苦地哀嚎著,掙紮著,嘶吼道:「我不要了!把它拿走!拿走——!」

    此時此刻,僅僅是百分之一碎片的爆發,也足以讓他崩潰了。他跌跌撞撞地奔跑著,整個跌倒在地,蜷曲成一團,掙紮著。

    然而,那身後的正法明如來依舊沒有停手。他咬緊了牙,拚命地從自己的身體裡釋出修為,混在血液中,一點一點地注入六耳獼猴的體內。

    四周的河水早已經斷流,天空中的雲層在流轉,四周的山川在緩緩地崩壞。

    六耳獼猴在歇斯底里的哀嚎著,翻滾著。他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地褪去顏色,變成一般模樣。他感覺四周的一切都在變得虛幻,無以觸及。唯有那劇痛如此地真切。

    這種感覺和當初在那虛空之中,竟如此地相似。

    如果是這樣,他又為什麼要戴上這金箍呢?

    此時此刻,對他來說唯一真切的,唯一能感覺得到溫度的,竟只剩下眼角的淚。可那些眼淚,卻又在離他而去。

    他瘋狂地嘶吼著,試圖阻止這一切,可惜,早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那遠處的楊嬋等人都已經驚得合不攏嘴了。

    四周被猴子打倒在地的佛陀們一個個起身,盤腿而坐。一瞬間,唱誦的佛經傳遍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恍惚中,六耳獼猴似乎感覺到在所有的一切都漸漸淡去的同時,在那西方,有一縷金光亮起了。

    佛經的唱誦充斥了他的雙耳,前方的金光在指引著他的去路。

    漸漸地,他不再掙紮了,只是呆呆地望著西方。目光空洞得就好像一個死人一樣。

    瞧著六耳獼猴,猴子哼笑了。

    前世的西遊,孫悟空戴上金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場景呢?

    這就是英雄的……歸宿嗎?

    猴子抿著唇笑了,無奈地,呆呆地看著已經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六耳獼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猛地睜開眼睛,揮著金箍棒朝著正法明如來砸了過去。

    正法明如來連忙閃避開去,與此同時,手腕間的血液卻依舊源源不斷地在注入六耳獼猴的身體。

    一棍落空,猴子拖著疲倦的身體,又是掃出了一棍。

    地藏王出手了。

    他一個飛身落到正法明如來的身側,輕輕一推,將正法明如來推了開去,巧妙地躲過了猴子的攻擊。然而,自己卻紮紮實實的挨了猴子一棍。

    好在此時猴子早已經脫力,否則的話,該是不死也重傷吧。

    猴子還是不甘心,一聲叱喝一躍而起,對準了正法明如來的天靈蓋一棍重重打下。

    這一次,是文殊飛身將正法明如來撲開的。

    由始至終,正法明如來都是專心致志地在朝著六耳獼猴注入自己的鮮血。

    「還等什麼?還不快趁他病要他命——!」猴子猛地呼喊道。

    聞言,遠處的眾人恍然驚醒了。眾妖將連忙一個個手持兵刃衝了上去。

    那些個已經受了重傷的佛陀們匆忙應戰。

    一時間,雙方殺成一團,卻彼此都早已經脫力,看上去,就好像一群小孩在泥潭裡打滾一般,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氣勢。

    那依舊站在遠處的楊戩輕輕一嘆,一扭頭,忽然發現自己的身旁除了沒有加入戰局的自己的妹妹楊嬋之外,還站了另外一個人——玄奘。

    「法師……沒事吧?」

    玄奘緩緩地搖了搖頭,眨巴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聲不吭。

    「法師,這裡不安全,不然讓我……」

    還沒等楊戩說完,玄奘又是緩緩地搖了搖頭。那嘴唇越抿越緊。

    許久,他輕嘆道:「貧僧欲渡眾生,才踏上這西行一路。可是……」

    仰起頭,他望著蒼茫天地道:「眾生,卻因此受害。這樣證出來的道,真的有意義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4 08:37
第七百七十八章:由不得你

     牛魔王一把將一位佛陀掀翻在地,直接化出原型,變成一頭巨大的公牛過去就是一陣踐踏。哪知另外三位佛陀聯起手來一個光圈直接將他震開了。

    獼猴王在那戰場的四周來回地繞著,藉著速度的優勢不斷地偷襲著一個又一個的佛陀。

    天蓬與捲簾帶著其他幾個妖將結成戰陣,瞬間在混戰之中站穩了腳跟。

    呂六拐捲著衣袖在戰場中央來回大呼小叫著,可惜那些個佛陀即使受了傷,也是隨便一個都比他強,只能瞎嚷嚷。

    在場的佛陀們一個個都早已負傷,雖說相比猴子的妖怪軍團有著修為上的絕對優勢,但此時也只能被攆著跑了。不過,也僅是被攆著跑而已,妖怪們並沒有啃下這塊骨頭的能力。甚至如果他們有心應戰的話,誰攆誰還說不定呢。

    當然,這些不過是周邊因素罷了。真正決定勝負的,是那戰場正中央的幾個人而已。

    猴子氣喘吁吁地站著,面對著還在對六耳獼猴注入自己鮮血的正法明如來。還有正法明如來旁邊站著的……地藏王,以及文殊。

    這當中,地藏王還是全盛狀態,文殊已經受了傷,正法明如來則壓根無法參戰。可以說,對面的三人,戰力早已折半了。可即便是這樣,猴子又能如何呢?

    猴子自身不也是強弩之末了嗎?雖說對面三個都是佛修,論直接近戰不如他這極限行者道,但說到底,也是三個修為幾乎與他齊平的佛修啊。

    此時,就算讓他單獨應對一個地藏王,恐怕都有些難度,更別提要同時對付三人了。

    這一戰的勝負,似乎早已經擺在眼前,無可逆轉了。大概,這才是佛陀們無心戀戰的真正原因吧。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那側邊上,六耳獼猴卻只是一動不動地跪著,雙目空洞,如同死了一般。任由正法明如來的血注入自己的身體。

    ……

    兜率宮中,老君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接下來怎麼做?」通天教主捋著長鬚道:「佛門真的將六耳獼猴收歸麾下了……那,我們該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

    「不做?」

    「對。」元始天尊接話道:「什麼也不做。恢復無為的關鍵,是那還保有著記憶的猴子。他的脾氣,我們都是領教過的。除非他來求你,若是你去求他……呵呵呵呵。」

    元始天尊呵呵笑著,沒有再將話往下說。

    老君無奈地搖了搖頭,算是贊同他的說法了吧。

    這一幕看在通天教主眼中,那是說不出的鬱悶。憋著一口氣,他咬牙道:「這猴子也真是不長眼睛,都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死抱著玄奘不放?那禿驢,真能證道幫他扭轉乾坤不成?實在不行,要不……」

    目光稍稍閃爍了一下,通天教主扭頭望向老君,壓低聲音道:「要不,就讓六耳獼猴贏!」

    聞言,老君與元始天尊都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對!就讓六耳獼猴贏!」通天教主攥緊了拳頭道:「六耳獼猴贏了,天劫收走了那猴子的魂魄,天道,不就自然扶正了嗎?到時候……」

    「那猴子的魂魄被收走了,誰來對付六耳獼猴?」老君想也不想地反問道。

    這一問,倒是通天教主愣住了。

    老君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到時候,他可多半已經重返天道無極了啊。我們要讓西行走不下去,就得先過六耳獼猴那一關。誰來對付他?你,還是我?除此之外,可還有佛門的佛陀們,甚至……還有他們背後的釋迦摩尼。」

    聞言,通天教主只得重重一拳敲在自己的膝蓋上,怒道:「那若是那猴子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來找呢?我們又該如何?這次若輸,可就不是等個幾百年再翻身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不管如何,我們現在都只有一個辦法。」老君伸出一指,輕聲道:「等。」

    ……

    女媧神殿中,須菩提依舊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翡翠壁中傳來了女媧的聲音:「菩提老兒。」

    「嗯?」

    「你說的那個預言,你信幾分?」

    「全信。」

    「全信?到現在也是如此嗎?」

    「當然。」須菩提捋著長鬚道:「正法明如來剛剛給了金箍,真假美猴王,這不都應驗了嗎?只是,可能不是我們一開始所想像的罷了。總之,西行一路,一定會繼續走下去,只是是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就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想這一路,怎麼走下去呢?也和正法明如來一樣,想讓六耳獼猴去保護玄奘繼續西行嗎?」

    須菩提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正法明如來要的,是西行有個結果。至於這道究竟是證了還是沒證。其實他並不關注。」

    「所以,你是希望還是由原本的孫悟空,繼續保護玄奘咯?」

    須菩提微微點了點頭,道:「如此,自然最好。可惜啊,這局面,老夫早已插不上手了。」

    「你插不上手,或許……本宮,能做點什麼也說不定。」

    這一說,須菩提不由得愣住了。

    ……

    僵持之中,正法明如來終於斷去了持續注入六耳獼猴體內的鮮血河流。隨手一抹,手腕處的傷口便已經徹底癒合了。

    他緩緩地將手收入衣袖之中。雖說佛陀的膚色都是金黃的,從表面上看不出氣色的變化,但他那佛光,已經明顯比之前暗淡了許多。甚至,已經與其他普通佛陀並沒有多大區別了。

    四周的,所有的人都一下停下了動作,一個個靜靜地注視著依舊呆呆跪地的六耳獼猴。

    猴子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照在了他的身上。頓時,光華大盛。

    他緩緩地抬頭,迎向了頭頂的那縷金光。

    一時間,誦經聲又是充斥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不過這一次,四下望去,卻沒見任何一個佛陀在誦經。

    好一會,猴子才發現那誦經聲的源頭,竟是六耳獼猴微微顫動的嘴唇……

    正當猴子猛地吃了一驚,準備有所動作的時候,六耳獼猴緩緩地站了起來,回頭了。

    那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平淡得如同一塊木雕一般。微微張口,他輕聲道:「從今天起,由我護送他西行。」

    「你護送他西行?」猴子哼地笑了:「我要是不同意呢?」

    「由不得你。」這一句,六耳獼猴回答得斬釘截鐵。然而,那眼神卻有些恍惚。就好像一個已經困到了極致,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的人一般。

    只見他伸手一揚,被丟在遠處的金箍棒瞬間落入了他的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6 08:14
第七百七十九章:紅線

     「由不得我?」猴子攥著手中的鐵桿兵,緩緩地笑了出來。他深深吸了口氣,抬頭仰望頭頂翻滾的雲層:「你是說,由不得我對嗎?」

    「你是聾子嗎?」六耳獼猴微微挑了挑眉頭。

    低下頭,猴子注視著六耳獼猴一字一頓道:「那就試試吧。老子收拾不了如來,還收拾不了你?」

    半眯著眼,六耳獼猴一步步後退,與猴子拉開了距離,擺出迎戰的架勢。

    此時此刻,那四周呆呆看著的人一個個都不由得乾嚥了口唾沫。

    站在六耳獼猴身後的正法明如來一步踉蹌,險些跌坐在地,好在地藏王從那側邊上一把將他攙扶住了。

    文殊緩緩地走到兩人身旁,靜靜地站著,與他們一起注視著前方的六耳獼猴與猴子。

    對於他們來說,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便是靜靜地等待西行的結果了。

    那遠處,玄奘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那嘴唇微啟,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才是西行的主角,可是,他能怎麼樣呢?這兩隻猴子,有人會聽他的嗎?

    對於如今的局勢,他這個主角,早已經是束手無策了。

    ……

    大雷音寺中,如來緩緩睜開了眼睛,那目光朝著一旁掃了過去。

    頓時,那被他一眼望到的佛陀連忙躬身走下台階,來到正中,躬下身子雙手合十道:「尊者有何吩咐?」

    「去,替本座帶一句話,給正法明尊者。」

    「弟子遵命。」說著,那佛陀躬身行禮,邁著小步走向前去。

    不多時,那佛陀快步衝出了殿外,一個縱身,衝天而起。朝著獅駝國的方向沖了去。

    ……

    女媧神殿內,須菩提望著翡翠壁中早已經沒有半點動靜的女媧的身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

    兜率宮中,老君微微顫了顫眉頭。那握著茶盞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

    「殺——!」一聲暴喝,猴子已經揮舞著鐵桿兵,那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朝著六耳獼猴衝了過去。

    只見六耳獼猴猛地抬起手,橫握金箍棒。

    下一刻,瘋狂的氣流又一次炸開了,沿著地表瘋狂地擴散著。狂風之下,那四周的人一個個都猛地閉上雙眼抵禦風沙。

    緊接著的,是一陣猛烈的轟鳴聲。兩道金光在不到十丈的範圍裡反覆交錯,如同一個鑽子一般,瘋狂地往下壓。那地面的岩石如同豆腐一般瞬間被撕得粉碎,化作灰燼。

    僅一剎,在他們激鬥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個深達五丈的坑,以瘋狂的速度增長著。

    大地都在顫抖。

    牽連之下,一道道的裂痕如同瘋狂滋長藤蔓植物一般朝著四周不斷蔓延,轉眼之間,剛剛才在激鬥之中被徹底推平的大地已經變得千溝萬壑。僅存的山體在那轟鳴聲中迅速崩壞著。

    此時此刻,不同於以往。這兩隻猴子再不是之前那般的一個打,一個退,或者一個追,一個被動地迎戰。他們是真真正正地在拿出自己的所有力量廝殺著,就為了爭那一個本該屬於他們的名分。

    「你贏不了我的!我已經是佛,已經擁有了完全的身體!而你,不過是苟延殘喘!」六耳獼猴的聲音如同雷鳴般響徹了天地。

    「哈哈哈哈!試過才知道!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老子還真沒怕過死!」猴子癲狂的笑著。

    那深坑之中,鐵桿兵如同擎天巨柱般猛然豎起,直衝三重天。六耳獼猴握著金箍棒一個縱身巧妙地閃避了開去,落到了遠處的平地上。

    短暫的平靜。

    下一刻,那鐵桿兵只微微一收縮,六耳獼猴已經一個轉身又是衝了過去,直接撞在了深坑側邊的岩石上——洞穿!

    是的,直接洞穿了過去!他沒有用任何與遁地有關的術法,而是直接靠著自身強大的力量衝進了岩石了,直奔地底的深處。

    頓時,掀起的沙塵如同一股噴湧的泉水一般朝著四周擴散了開去。

    陣陣悶響傳來。

    所有人都在低頭看著,看著自己腳下不斷顫抖的地面,看著地面上不斷跳躍的沙石。

    「他們這麼打法……會不會直接打到地府去?」小白龍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戩微微顫動了下嘴唇,道:「如果打到地府,怕是六百多年前的災難,要重演一遍了。蒼生危矣,大能們,卻只是看著啊。」

    說著,他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這天地間的爭鬥,佛也好,道也好,妖也好,仙也好,不管正邪對錯,到頭來,哪一次,不是苦了蒼生呢?

    玄奘雙目低垂,一言不發。

    許久,他他輕聲道:「這裡,距離靈山有多遠?」

    「這個,說遠挺遠,說不遠……其實也不遠。」小白龍低聲道。

    轉過身,玄奘面朝西天,雙手合十,緩緩地邁開腳去了。

    「貧僧,不用任何保護。貧僧,自己能走到靈山,結束這一切!」

    那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呆了一下。

    遠遠地,所有人看到一縷金光從那西方匆匆而來,落到了正法明如來面前。

    那前來傳話的佛陀微微躬身行禮,道:「正法明尊者,有佛旨到。」

    「佛旨?」聞言,所有的佛陀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與天庭不同,靈山,並不是一個極為嚴密的機構,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甚至算不上一個機構。只能說是一個聚會的場所罷了。所以,佛陀們從靈山過來支援正法明如來,原則上是不需要經過如來同意的。當然,即便這樣,靈山也是有「佛旨」這種東西的。只不過任何一個佛陀都可以自行決定遵守與否罷了。

    也正因如此,「佛旨」已經上萬年沒發出了。如今忽然出現,怎能叫人不吃驚呢?

    輕輕扯開地藏王攙扶的手,正法明如來抖了抖前擺,躬身跪了下去,叩拜道:「正法明接旨!」

    見狀,那四周的佛陀一個個都跟著跪了下去。

    只見那前來傳話的佛陀從衣袖中取出一卷金色捲軸,捋開,朗聲道:「天道無極,禍害甚大。六百年前之事可謂前車之鑑,不可不察。」

    說罷,那些個四周的人還在豎起耳朵聽,卻見前來傳話的佛陀已經將捲軸緩緩捲了起來。

    「就這樣?沒別的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甚至連落款抬頭都沒寫。一時間所有的佛陀一個個面面相覷。就連地藏王和文殊都面帶疑惑之色。

    唯獨正法明如來緩緩地苦笑了出來。

    有人輕聲問道:「這……什麼意思?」

    「意味深長。」正法明如來緩緩起身,輕嘆道:「天道無極,可不只孫悟空,還有……六耳獼猴。」

    頓時,在場的佛陀皆駭然。

    ……

    兜率宮中,老君哼地笑了出來。那手中握著的茶,早已經涼透了,卻一口都沒喝。

    「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老君微微抬頭輕嘆道:「諸佛是一派,而那高坐蓮台之上的如來,也是一派。如今,不過是開口為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對手劃下了一條紅線罷了。任何人一旦跨過這條紅線,那麼,無關辯法,他必定出手收拾殘局!」

    通天教主不由得叱道:「他是想看著兩隻猴子在天地間鬥到天荒地老嗎?」

    「鬥到天荒地老,不也比給玄奘送一個天道『無極』的幫手強嗎?」

    聞言,通天教主不由得啞然。

    ……

    遠遠地看了那些個呆立的佛陀一眼,黑熊精咬了咬牙,快步朝著玄奘奔了過去。

    「玄奘法師,方才我們那裡距離靈山不過千里,這裡卻距離萬里!就算你要走,也該是從那裡開始走啊!」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背起了玄奘,一躍衝入雲霄。
Babcorn 發表於 2016-9-3 15:17
第七百八十章:最後的西行路

     轟鳴聲中,地府的穹頂炸開了。

    猴子如同一枚隕落的流星一般墜落,斜穿了山峰。

    地府之中,一眾幽魂鬼差都驚呆了。一片寂靜無聲。

    這洞穿的地點剛巧在生死殿附近,秦廣王匆忙從大殿中奔了出來,睜大了眼睛。

    轉眼之間,那被擊穿的穹頂之中一道金光閃了出來,朝著猴子的落地點疾衝而去。與此同時,猴子也已經從那翻滾的沙塵中站了起來,一咬牙,迎面衝了上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當看清了猴子的身影的瞬間,秦廣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連忙嘶吼道:「快,快請地藏尊者!」

    「諾!」那身旁的鬼差嚇得連忙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兩隻猴子已經在天空中廝殺了起來。

    狂風之中,六耳獼猴遊刃有餘地來回穿梭著,猴子卻已經看上有些力不從心了。

    一滴鮮血沾染到眼睛,雖然下一刻便被他用靈力蒸發掉,然而,還是露出了一個空擋。

    藉著這個機會,六耳獼猴身形一晃出現在他身後,直接重重一棍將猴子整個從空中砸了下來。

    又是一聲轟鳴巨響,大地都顫動了。落點處的沙塵如同翻滾的波濤一般肆虐而出。

    ……

    一位天兵急急忙忙的奔入凌霄寶殿中。

    此時,大殿中已經聚集了整個天庭所有排得上號的仙家了。見有人前來稟報,那些個仙家一個個連忙睜大了眼睛,忐忑地望著。

    那天兵單膝跪地,拱手道:「啟稟陛下,那兩隻妖猴,殺到地府去了!」

    「地府?」聞言,福星不由得乾嚥了口唾沫,喃喃自語道:「上次出事,也……也是從地府開始啊。」

    這一說,大殿之中更加沉默了。

    龍椅之上,玉帝呆呆地眨巴著眼睛,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狀,李靖只得出列,拂袖道:「再探!」

    「諾!」

    天兵默默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大殿之中的沉默卻還在繼續,所有的仙家都是面面相覷。

    「也……也不是壞事不是?」財神支支吾吾地說道:「上次地府還歸天庭管,這次,是那佛門的事。要救也該是他們去救。怎麼……都不會牽連到我們吧?」

    原本是結尾句號的話,到最後,卻成了自問。可這一問,又有誰能答得上來呢?

    所有的仙家都在有意無意地瞧著龍椅之上的玉帝。

    大戰又起,堂堂天庭,卻如同狂風中的燭火一樣,半點作為都難有。更可怕的是,還隨時都有一個不小心被捲入其中,熄滅的可能。

    這龍椅,現在也好像一塊燒紅的鐵板一樣,誰坐誰倒霉啊。

    好一會,玉帝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道:「李愛卿,那南天門……」

    「所有都準備好了,請陛下放心。」

    好一句放心。聞言,玉帝只能苦笑著。

    ……

    一片荒蕪的獅駝國中,眾妖都已經離去,唯獨剩下那些個佛陀還一個個靜靜的站著,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一位鬼差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地藏王身後,躬身拱手道:「尊者,地府……」

    「貧僧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地藏王想也不想地答道。

    這一答,那鬼差卻只是繼續靜靜地呆站著,時不時抬頭望地藏王一眼。那神情似乎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貧僧讓你先回去。」地藏王又一次補充道。

    鼓起勇氣,鬼差支支吾吾地問道:「尊者是否有話讓小的帶回去?」

    沉默了好一會,地藏王直截了當地答道:「沒有。」

    聞言,那鬼差只得靜靜地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一片荒蕪的大地上又是只剩下佛陀們的身影了,所有人都在靜靜地注視著地藏王。

    地藏王抿著唇道:「管不了啦,管不了啦……」

    一旁的正法明如來默默點了點頭。

    那四周的佛陀們一個個依舊呆站著。

    「玄奘呢?」一位佛陀忽然開口問道。

    旁邊的另一個佛陀輕聲道:「被那隻黑熊精背走了。說是……回出發的地方去了。」

    「他想一個人上路?」

    「不能讓他啟程。」正法明如來低頭咳了兩聲,道:「攔下他,在事情解決之前,保護好他。」

    「好。」那些個佛陀一個個迅速站了起來,騰空而起朝著西面飛去。

    轉眼之間,便只剩下正法明如來、地藏王,以及文殊了。

    「他們去了阻攔玄奘,我們呢?」文殊輕聲問道。

    地藏王淡淡笑了笑,道:「我們還是別去了,我們若是去了,該把須菩提引出來了吧。」

    ……

    乾涸的小溪旁,黑熊精緩緩地將玄奘放了下來。拱手道:「玄奘法師,到了。」

    玄奘看了黑熊精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那臉上儘是複雜的笑。

    深深吸了口氣,他回首望向身後緊緊跟隨的天蓬等人,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諸位留步吧。接下來的路,還請讓貧僧自己走。」

    「還有一千里路呢。」天蓬輕聲道:「就讓我們再送你這最後一程吧。」

    玄奘搖了搖頭,道:「十萬里不也這麼走過來了嗎?」

    「現在不同,現在……」天蓬微微張了張口,想說有什麼不同,卻始終沒有說出來。最終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那一旁的呂六拐都看愣了。

    「怎麼?你同意他孤身上路?」哼的一笑,呂六拐悠悠道:「我可不能同意。」

    這一說,玄奘不由得朝著呂六拐看了過去。

    只聽呂六拐接著說道:「玄奘法師,您可別怪老臣。不是老臣不想聽您的。而是……大聖爺不在,若是您有個什麼閃失,老臣我就是死一百次都沒辦法贖罪。還請您見諒。」

    說著,呂六拐朝著玄奘拜了拜,算是提前道歉了。

    見狀,玄奘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不只對兩隻猴子沒辦法,對這些聲稱來保護自己的妖怪,又何嘗不是沒辦法呢?

    從五行山開始,這一路,都是如此啊……

    算了,深究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只管自己走自己的便是了。

    搖了搖頭,玄奘轉身便走。

    正當此時,忽然一縷金光從天而降。緊接著,一眾佛陀出現在了玄奘面前,攔住了去路。

    「玄奘法師請留步。」為首的佛陀輕聲道:「西行之路凶險,在鬥戰勝佛還沒解決自己的事情之前,得勞煩您在這裡稍稍等一下他。」

    聞言,玄奘不由得愣了一下。

    「等……六耳獼猴?」呂六拐的眉頭微微顫了顫,隨手一擺。

    頓時,一眾妖將已經攔到了玄奘面前。雙方對峙了起來。

    看著那劍拔弩張的局勢,玄奘那表情,簡直是哭笑不得。有那麼一剎,他真的有點懷疑,這一路真的是他自己走的嗎?

    深深吸了口氣,他撥開擋在身前的牛魔王一步步走到那為首的佛陀面前,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這位尊者,還是讓玄奘啟程吧。若是畏懼凶險,貧僧當初乾脆不西行,不就完了嗎?」

    「這是正法明尊者的意思,還請玄奘法師不要為難在下。」

    「有何為難?」玄奘淡淡笑了笑,道:「正法明尊者的意思,不就是讓玄奘安全抵達靈山嗎?若是到時候鬥戰勝佛能趕上,便趕上了。若是趕不上,也無關大局。可是這個理兒?」

    「這……」

    正當為首的佛陀猶豫之際,站在玄奘身後的牛魔王咬了咬牙,揚起混鐵棍道:「讓開!這一路都是我們護送的,這都快到了,你們插一槓子,什麼意思?」

    聞言,那佛陀眉頭微微一蹙,望向牛魔王道:「玄奘法師若是硬要啟程,貧僧自然也沒有理由阻止,但……既然我佛門弟子已經出手,無論如何,也不該由你們來保護!」
Babcorn 發表於 2016-9-3 15:17
第七百八十一章:上路

     雖說眾妖剛剛已經和諸佛打過一架,但那畢竟是在猴子在場的情況下。而且,諸佛也並沒有真正應戰。現在要再打……說實在的,有點懸。此刻聽到那為首佛陀強硬的說辭,在場的妖怪不由得都怔了一下。

    牛魔王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他連忙回頭望向呂六拐。緊接著,兩人一同望向了天蓬。

    這關頭,其實整個隊伍裡最靠譜,最讓人信得過的還是天蓬。

    此時,天蓬正與捲簾還有小白龍三人結伴靜靜地站在遠處,那場景,就好像與其他眾妖以及玄奘分隔了開來一般。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天蓬身上,所有的妖怪都等著天蓬一句話了。

    就連那些個佛陀也都一律朝著天蓬望了過去。

    稍稍猶豫了一下,天蓬往前一步,拱手對著那佛陀道:「那就有勞了。」

    「有勞了?」呂六拐一下懵了。那些個佛陀倒是一個個滿意地點頭。

    牛魔王三步並作倆一下朝著天蓬奔了過去,壓低聲音質問道:「你怎麼就……」

    「和他們打,你們能贏?」天蓬想也不想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

    呂六拐也急匆匆地奔了過來。

    天蓬悠悠嘆了口氣,道:「有可能贏,但更可能輸。關鍵是,贏了有什麼好處?輸了,可是壞處一堆啊。」

    說著,天蓬兩手一攤,意思是讓兩人自己做決定。

    其他的妖怪都遠遠地朝著兩人看著。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那些還在等著自己決定的手下,牛魔王低聲問道:「那接下來怎麼辦?我們就這麼走了?」

    「玄奘法師落入他們手中,到時候大聖爺回來了,我們怎麼交代?」呂六拐也急匆匆地說道。

    「他們要殺玄奘法師嗎?」

    「這……」

    呂六拐愣了一下,回頭與牛魔王對視了一眼。

    乾咳了兩聲,天蓬接著說道:「他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白了,只是保護而已。或者說白了,就是盯著。我們也不一定要撤,最多……只是在後面遠遠跟著。那猴子要是回來了,要搶,大不了跟著他一起上便是了。此時生事,實在沒有必要。」

    聞言,牛魔王連忙點頭道:「對對對,元帥說的是,老牛可謂茅塞頓開啊。」

    「閉上你的嘴!」呂六拐把眉一橫,冷冷地叱道:「他們要保護玄奘法師,我們就讓他們保護?你孬不孬了點啊?」

    「你!」牛魔王一怒,壓低聲音對呂六拐叱道:「真上了,你我是不會有什麼事,兄弟們的死傷怎麼算?我覺得天蓬元帥說的對,根本沒必要在這時候爭。大聖爺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會理解我的。反正就這麼辦了,你要上帶著你自己的人馬上,老牛我就在遠處看戲!要往大聖爺那打我小報告,也隨你了!」

    說罷,也不管呂六拐的回答,牛魔王轉身一擺手,便朝著遠處退了去。

    他的那些個手下見狀,也連忙一個個跟了上去。頓時,原本圍在玄奘身邊密密麻麻的妖怪們一下就少了一半了。

    看著這一幕,呂六拐可謂是氣不打一處來,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他不想撤,可不撤,又能如何呢?

    見他已經有些騎虎難下的樣子,天蓬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道:「聽我一次,我的判斷應該是不會錯的。」

    咬著牙又是猶豫了許久,呂六拐才支支吾吾地答道:「若是出了事,這件事老臣必定如實稟報大聖爺。」

    說罷,遠遠地朝著自己的手下襬了擺手。

    很快,圍在玄奘身邊的剩下一撥妖怪也走了,唯獨剩下一個黑熊精。

    一下子,那些個佛陀的目光都聚到了黑熊精身上,像是要看他能撐到幾時似的。

    就在此時,只見黑熊精咬了咬牙,忽然往後退了一步,雙膝跪地,向著玄奘叩首道:「弟子黑毛,求玄奘法師收入門下!」

    這一說,那些個佛陀一下都愣住了。

    不僅僅是佛陀,就連玄奘也一下有些懵了。

    遠處的呂六拐不由得嘖嘖地嘆了起來,道:「這黑毛,真是好樣的。竟然想出這種辦法……只要拜入玄奘法師門下,便也算是佛門弟子了。這樣一來,那些個佛陀便再沒理由阻止了呀。好樣的,好樣的,這黑熊精,該重用!」

    瞧著黑熊精,玄奘深深吸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扶,道:「施主的心意,貧僧心領了。還是跟著他們一起後撤吧。這一路,貧僧自己能走完。」

    「不!」黑熊精不肯起來,又一次叩首道:「弟子相信玄奘法師能獨自走完,弟子追隨,為的是自己!弟子真心向佛,還請玄奘法師收自己為徒吧!無論玄奘法師能否證道,弟子都希望能伴隨一路!」

    黑熊精拜師……這是第幾次了?

    剛剛見面的時候一次,那時候,他是想找藉口留在猴子身邊。玄奘拒絕了。

    求法國一次,那時候,看得出他是真心向佛。可惜,玄奘自己都沒證道。只能拒絕。

    如今,是第三次了。聽著剛剛的話,玄奘頓時明白,他從來就沒忘記。

    想著,玄奘不由得苦笑了出來。

    西行一路的隊伍裡,猴子是為了和如來的舊怨,天蓬是因為猴子的承諾,捲簾是為了跟著天蓬,小白龍是被猴子逼著來的……至於那眾妖,其實都是因為猴子的命令。

    整個隊伍裡,除了玄奘自身,真正沒有其他目的,希望證道能成的,也許就只有眼前的這個憨厚的黑熊精了吧。

    仰起頭,黑熊精用懇切的目光望著玄奘,輕聲道:「玄奘法師,您就收了我吧!黑毛真心向佛,別無他想啊!」

    說罷,又是重重一叩首。

    微微直起身子,玄奘朝著左右的佛陀們看了一眼,見他們都沒什麼直接的表示,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又再次伸手去扶黑熊精了。

    「貧僧可以收施主為徒,但貧僧……並沒什麼可以教你的。」

    「謝師傅!」黑熊精一喜,連忙往後挪了兩步,又是深深叩首,道:「師傅為蒼生獨自西行,將生死置之度外,如此氣概,三界之中幾人能及?光是這,弟子叫您一聲師傅,便是不虧!只要能陪伴師傅走完全程,弟子便是死,也無憾了!」

    聞言,玄奘欣慰地笑了笑。

    從那地上爬起來,黑熊精連忙伸出手去將玄奘背在背上的行囊取了下來,背到了自己背上。

    這份慇勤,讓玄奘都有些不適應了。卻也沒有拒絕。

    待一切準備妥當,隨著玄奘一指,兩人便在四周佛陀的注目下緩緩地上路了。

    夕陽下,一個和尚,帶著一隻身高比他足足高了一倍的黑熊精一步步朝著靈山走去。誰又能想到玄奘的西行,最終會是這番場景呢?

    那遠處,呂六拐微微蹙著眉頭道:「我怎麼就沒看出來,這黑熊精這麼會演戲呢?一番話下來,差點連我都被騙了。」

    「你又知道他說的是假的?」天蓬隨口問道。

    呂六拐略略有些詫異了:「他說的是真的?」

    「真的。」天蓬點了點頭道:「別人我不知道,但他剛剛說的,絕對是真的。」

    ……

    此時此刻,地府的激戰還在繼續著。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府的建築群中,掀起了遮天的沙塵。

    那些個鬼差和幽魂嚇的一個個四處奔走,逃散。

    天空中,六耳獼猴的身影靜靜懸停著。

    待到沙塵散去,只見整個城邦都如同被一把巨大的掃帚硬生生掃去一塊似的。

    瓦礫堆中,猴子拄著鐵桿兵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抬頭望向了六耳獼猴。

    此時此刻,他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了。淋漓的鮮血混雜著地府的沙塵,變成了可怖的紅褐色。

    那遠處,秦廣王怒視著傳話回來的鬼差,慌亂地問道:「地藏尊者不管我們了?」

    那鬼差不敢答,只是微微晃了晃腦袋,便低下了頭。

    無奈,秦廣王一拍臉,喃喃自語道:「既然這樣,我們便只能自救了。」

    說著,他提起自己厚重的袍子快步朝著兩隻猴子所在的方向奔去,高聲喊道:「大聖爺——!兩位大聖爺!玄奘法師已經啟程了!」

    這一說,無論是六耳獼猴還是猴子,兩個都不由得愣住了,朝著孤零零朝著這邊跑過來的秦廣王望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9-3 15:18
第七百八十二章:迎接

     這一刻,所有的一切極為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兩隻猴子都望向了跑得狼狽無比的秦廣王。

    一瞬間,天地之間的一切彷彿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鬼差、幽魂,都在靜靜地觀望著。

    兩隻猴子不約而同地用眼角掃了一眼對方。

    下一刻,六耳獼猴搶先一步出手了,卻不是衝向猴子,而是直接破開了虛空朝著凡間而去。緊接著,猴子也出手了,咬了咬牙,他也破開虛空跟了上去。

    兩隻猴子一同離去,見到這一幕,秦廣王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望著滿目瘡痍的地府,卻是無奈地笑了:「去禍害西牛賀洲,總比禍害我的地府好啊。打吧打吧,反正地府,永遠是最弱勢的地府。」

    說著,他甩了甩衣袖,癱坐在地上緩緩地抽著氣。

    ……

    天空中,幾點金光閃爍,那是懸空的佛陀們。

    蒼茫大地上,玄奘拄著法杖走在前面,黑熊精背著行囊走在了後面。一步步地往西。

    「師傅,您還沒給弟子立法號呢。」

    「法號?」玄奘淡淡笑了笑,道:「為師記得當初你是曾試著要拜入觀音禪院的金池長老門下。」

    「誒。」黑熊精伸手撓了撓頭道:「那時候隊伍散了,想著……找個靠山,所以就……不過師傅您放心,這一次,黑毛是真心向佛,向師傅您西行所求的那個道的!」

    點了點頭,玄奘接著說道:「你雖是妖,茹毛飲血,卻一心向佛,實在難能可貴。為師也只有你這一個弟子,希望你以後能繼承為師的衣缽。就叫……悟承吧。」

    「悟承悟承……悟道,師承。」黑熊精低頭默念了幾次,眉開眼笑地說道:「謝師傅賜號!」

    ……

    灌江口,楊嬋扶著受傷的楊戩一步步走入廳堂中,那身後跟著梅山七聖以及其他的一眾灌江口的將領。一個個看著楊戩那慘白的臉色,都心驚不已。

    待到楊戩在廳堂中坐穩了,楊嬋才輕輕鬆開了手,道:「哥哥好生在家裡修養,嬋兒還得出去一趟。」

    「去……哪裡?」楊戩緩緩仰起頭看了她一眼。

    楊嬋淡淡道:「勝負未定,他手下,需要一個能鎮得住群妖的人。」

    聞言,楊戩不由得苦笑了出來:「你鎮得住嗎?」

    楊嬋想也不想地答道:「鎮得住。」

    這一說,楊戩頓時沉默了。他靜靜地凝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地面,許久許久,一句話都沒有說。

    恍然間,他又想起了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幕。六百多年前,那隻猴子,為了另一個女人鬧上了天,不死不休。而自己這唯一的妹妹,竟然打算在那一刻回到他的身邊……

    可憐他這哥哥,竟連幫自己妹妹出頭的實力都沒有。被他一個分身就整得如此狼狽。

    想著,楊戩不由得緩緩攥緊了拳頭。

    「哥哥,嬋兒會盡快回來的。」說著,楊嬋便往後退了兩步。

    正當她要轉身之際,猛然聽到楊戩暴喝了一聲:「站住!」

    一聲怒吼之下,屋裡屋外站著的所有人都一下愣住了,包括楊嬋在內。

    只聽楊戩一掌拍在那身旁的茶几上,叱道:「將她拿下!」

    「拿下?」一聽這話,梅山七聖都懵了。

    楊嬋一個轉身要跑,吳龍卻已經連忙一個箭步攔到了她的面前。一時間,其他的將領們也紛紛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將楊嬋團團圍住。

    楊戩手下的大將,能進得了這個房間的,每一個都有最少化神的修為。而楊嬋,卻只是區區一個煉神境。就眼前這幅場景,她是絕無可能在未經楊戩同意的情況下離開灌江口的。

    「哥……」楊嬋恍然回頭,對上的是楊戩那無比堅決的眼神。

    緊緊地咬著牙,楊戩低聲道:「我,不會任由你胡鬧的。」

    這一刻,楊嬋不由得駭然。

    正當此時,門外卻忽然衝進來一名士兵,高聲喊道:「報——!多目怪帶著鵬魔王,獅駝王已經到了門外了!」

    「什麼?」

    一聽這話,在場的將領們一個個都明顯慌亂了。任誰都知道,楊戩負傷,這三個傢伙這時候出現在灌江口意味著什麼。就連楊戩的眼角也猛然抽了抽。

    「他們……來幹什麼?」

    「他們……他們說……他們說是來接回他們妖族的聖母的。」

    「放肆!」聞言,楊戩猛地一甩手,將桌案上的盤子連同盛放的糕點一同掃落在地,怒斥道:「誰是他們妖族的聖母?誰是他們妖族的聖母!」

    一聲怒斥之後,緊接著的,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臉色都有些發青了。幾滴鮮血灑落掌心。

    楊嬋一驚,連忙撥開擋在身前的將領奔了過去。

    ……

    此時此刻,灌江口大門外,多目怪、獅駝王、鵬魔王正靜靜地站著。在他們的身後,是浩浩蕩蕩數十員的妖將。一個個都是全副武裝。

    而在他們身前的,則是足足數百名手持兵刃的灌江口軍士。一柄柄明晃晃的軍刀已經出鞘。每一張弓都被拉得滿鉉,對準了鵬魔王的頭顱。

    兩邊就這麼對峙著。

    「這次的事情,還真是個意外啊。沒想到佛門居然出手了,更沒想到……鹹魚都還有翻身的機會。」鵬魔王若無其事地瞧了一旁的多目怪一眼,壓低聲音悠悠道:「兩位……大聖爺現在肯定是鬧翻天了,他們那裡,我們去不得。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個死字。不過,無論他們誰最終活下來,肯定還是會認三聖母的。我們只管守著三聖母便是了。等事情過了,好處絕對少不了。最少……也不至於追究以前的事情吧。」

    多目怪有意無意地瞧了他一眼,依舊維持著那冷漠的表情,也不開口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著。

    不多時,大門敞開了,楊戩拄著三尖兩刃刀,一手捂著腹部的傷,強撐著跨過了門檻。

    見楊戩到來,鵬魔王連忙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拜道:「國舅爺。如今局勢微妙,眾妖混亂無首,末將,是來接回主母的。還請行個方便。」

    楊戩想也不想地叱道:「滾!」

    聞言,那四周的弓鉉一下繃得更緊了。

    這一叱,鵬魔王頓時有些懵了。他連忙回頭朝著多目怪望了去。

    只見多目怪一步向前,躬身拱手道:「國舅爺,三聖母乃我妖族聖母。凡人尚且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三聖母是唯一能讓八方妖眾********的,還請國舅爺不要為難臣下。」

    「若是楊戩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呢?」

    「那就……」多目怪伸手雙手,輕輕擊掌。

    只聽「鏘」的一聲,頓時,就在他的身後,那些個聽命於他的妖將一個個亮出了自己的兵刃!

    這一手,可謂楊戩的意料中事。倒是鵬魔王、獅駝王,以及聽命於他們的那些個妖將傻眼了。

    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從獅駝王的額頭滾落。

    稍稍挪向多目怪,鵬魔王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是干什麼?你要跟楊戩動手?」

    多目怪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楊戩,那眉頭微微顫了顫,低聲道:「放心。楊戩已經受傷,我們能拿得下的。」

    「你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你是騙老子跟你一起來打國舅爺的是吧?」鵬魔王一下怒了,瞪大了眼睛,卻又無可奈何。

    細細想來,這一路從獅駝國謀反開始,他還真就是一路被多目怪拉著往賊船上走的。雖說幾次都化險為夷,但誰又知道什麼時候會陰溝裡翻船呢?

    從來都是他背叛別人,沒想到遇到個多目怪,三番五次把他當猴子耍,更詭異的是,他還真就不敢不從了。

    「來都來了,現在後悔太晚了。」多目怪面無表情地說道:「帶回三聖母,無論如何都是個保命符。若是現在撤退……嘿嘿,現在外面可是大風大浪,會發生什麼事,真心不好說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9-4 19:29
第七百八十三章:另一個人

     南贍部洲西北部。

    月色下,風徐徐地吹著,樹木的枝椏微微地顫。小山坡上的一切格外地寧靜。

    那由於地府再度遭受嚴重破壞而導致的輪迴混亂,現如今還沒能在凡間顯現出來。不過,也快了吧。

    又是一次和六百多年前一樣的亂局。

    一道白光閃過,猴子的身影出現在了南贍部洲的西北部。

    他腳尖輕輕點地,在一處小山坡上站穩了腳跟,手微微顫抖著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渾身上下早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鮮血從肩部滲出,順著手臂往下流,一直流到指尖,輕輕滴落在地。

    這也許是他踏上天道「無極」之後至今打的最艱苦的一場戰鬥了吧,對手,是一個跟自己擁有著一模一樣修為的人。

    一路走來,他不是沒有過絕望。但這一次,卻不僅僅是絕望,那麼簡單了……微微仰起頭,他呆呆地望著西方。

    一輪明月在天空中靜靜地懸著。夜色中,一切都是如此地寂靜,恍如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煩惱一般。

    許久,他的眼睛漸漸有些模糊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宿命,逃不開,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去死撐。

    咬了咬牙,他一躍而起,催動自己早已經所剩無幾的靈力,化作一道金光朝著西牛賀洲沖了去。

    ……

    北俱蘆洲的西南部,同樣一縷白光閃過,六耳獼猴的身影出現在雲間。

    猛然看見那一輪明月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連串的影像。紛飛的枯葉,染血的羽毛,還有……一雙吃人的眼睛。

    這一刻,他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但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影像都被驅散了,剩下的,只有那頭上金箍緊縮帶來的劇痛。

    他猛地蹙起了眉頭伸手去捉,金箍棒都差點脫手了。好在那劇痛並沒有持續。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隨著腦海中影像的消失,劇痛也很快消失了。

    他仰起頭呆呆地望著天:「我剛剛……想起什麼了?」

    他用力去想,可惜什麼也沒能想到,就好像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幻覺一般。

    輕輕甩了甩頭,他深深吸了口氣,有些恍惚地朝著西牛賀洲的方向而去。

    ……

    從天庭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見兩道金光,一道從北俱蘆洲出發,朝著西牛賀洲而去。一道從南贍部洲出發,同樣朝著西牛賀洲而去。所過之處,雲層讓道,大海割裂。

    金光沿線交匯處,正是玄奘所在的點。那裡,有大批的佛陀,有大批的妖怪,距離如來所在的靈山也只有千里之遙了。

    ……

    凌霄寶殿中,玉帝拿著那一面古銅鏡默默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場的所有仙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每一個人都在沉默著。

    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僅僅是一個開始。從地府,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將開始崩壞,六道輪迴,將再一次徹底崩塌。

    可即便如此,他們又能如何呢?佛門只尊佛法,根本不會去管。號稱統御三界的天庭,又有什麼能力去管呢?

    許久,玉帝只能哼哼苦笑兩聲,將手中的銅鏡狠狠地甩在地上!此時此刻,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形象呢?

    ……

    兜率宮的庭院裡,清心仰望著頭頂依舊鬱鬱蔥蔥的綠葉。

    「不要想太多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人能左右了。」一旁的雀兒輕聲說著,伸手將一杯熱茶推到了清心身前。

    她微微低下頭看了那熱茶一眼,伸手去捧,卻遲遲沒有端起來。

    「雀兒姐,你希望……誰贏?」

    「啊?」

    「我不想他們任何一個死,因為……他們都是猴子。」

    說著,清心的眼眶中已經漫起了淚光。

    「從來就由不得我們,不是嗎?」雀兒呆呆地說道:「我們怎麼想,一點都不重要。」

    ……

    閣樓中,老君捋著長鬚,那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這樣下去,怕是對我們不利吧。」通天教主悠悠道:「這猴子,還真是不要命了。本以為他會逃開,然後再徐徐圖之。沒想到,他真就這麼去了。一口氣,真的有必要爭到這地步嗎?」

    「徐徐圖之?」老君哼地笑了:「他還有退路嗎?你以為是八百多年前的三界啊,沒人知道他孫悟空是誰,只要躲起來,就沒人注意到?莫說他就是潛伏個八百年也沒什麼機會擊敗有佛門相助的六耳獼猴,就光說這六耳獼猴……那猴子不死,他能睡得著嗎?這三界雖大,卻早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了。」

    「也許,會有其他辦法呢?」說著,通天教主從衣袖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到了老君的面前。

    看到那盒子的瞬間,老君、元始天尊都不由得呆了一下。

    「七巧彌雲丹?你還有一顆!」

    「再來一顆,無限靈力!」通天教主瞧著兩人,面帶顧慮地說道:「釋迦摩尼不是不准六耳獼猴升天道嗎?他現在差那六耳獼猴的,也不就是靈力嗎?既然如此,若是那猴子有了無限靈力,你說,誰能贏?再說了,即便再次引來天劫,那也是沒有七巧彌雲丹的六耳獼猴去受死!」

    ……

    狂風中,猴子正咬著牙朝著玄奘所在的方位飛速掠行著,轉眼之間,已經飛躍了幾萬里。

    劇烈的靈力運行之中,身上的傷口正在一點一點地撕裂,那劇痛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生剝他的皮一樣。可是,走到今天,他什麼苦,什麼痛沒有經歷過,難道還會怕這一點嗎?

    ……

    女媧神殿的深處,須菩提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翡翠壁前。

    「苦了你了,『母親』。」他抿著唇,一動不動地站著,凝視著壁中靜默的身影。

    ……

    「但是……」元始天尊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盒子上,低聲道:「你這就是要三界眾生跟著陪葬啊。兩隻極限行者道,甚至已經都摸到天道門檻的妖猴在天地間來一場大戰,直到六耳獼猴耗光靈力,會是什麼結果?」

    「當初我們不也跟那猴子在天地間來過一場大戰嗎?六百多年的時間,天地不也修復得七七八八了。凡間六百多年,也不過就是天庭六百多天而已。我們等得起。」

    「那如果佛門也給六耳獼猴一顆七巧彌雲丹呢?」

    「佛門也給六耳獼猴一顆七巧彌雲丹?」通天教主不由得愣了一下,進而怒道:「就憑他們,能做出我的七巧彌雲丹?」

    聞言,元始天尊不由得嘖嘖笑道:「你還瞧不起他們?好好想想吧。當初,我們不就是因為瞧不起他們,才會被擺了一道嗎?時至今日,無論你承認與否,釋迦摩尼手下的那四個佛陀,其修為都與你我相差無幾了。」

    「這……」

    「我已經說了,無論你承認與否。」元始天尊翻了通天教主一個白眼道:「他們不能給最好,若是給了呢?你可想過後果?到時候,很可能就是兩隻猴子將四大部洲轟得連渣都不剩!反正都是無限靈力,他們可以沒完沒了地打下去!」

    「這不可能!」通天教主一甩手,一下整個站了起來,喝道:「不是還有天劫嗎?過度吸收靈力的結果,必然就是引發天劫!到時候,總有一個要被收走!這一戰根本沒可能無限打下去!」

    「那更好。」元始天尊兩手一攤,道:「兩隻猴子各自帶著天劫在凡間亂竄,你說是什麼景象?別忘了,他之前在南天門外渡天劫,可是把半個南天門都轟了。若是在凡間,會如何?」

    正當兩人劍拔弩張地要吵起來的時候,老君忽然伸出一手止住了。

    一時間,兩人齊刷刷地望向了老君。

    只見老君微微歪著頭,半眯著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輕聲道:「有另一個人出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9-9 10:41
第七百八十四章:一路向西

     「另一個人?」元始天尊微微一愣。

    通天教主疑惑地問道:「須菩提嗎?」

    「不。」老君半眯著眼睛道:「他已經不在斜月三星洞裡了,但……不是他。」

    「不是他?」通天教主轉悠著眼睛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女……」

    老君微微點了點頭。

    元始天尊頓時哼笑了出來,捋著長鬚道:「如果是她的話,倒是真能扳回一局也說不定啊。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是否要出手制止?」

    說著,元始天尊朝著老君望了過去。

    老君沒有回答,只是抿著唇,蹙著眉頭,緩緩地回過頭去。

    目光的落點,那空無一物的牆壁後,是煉丹房,煉丹房後,是一片翠綠的庭院。

    庭院之中,清心依舊仰著頭,靜靜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天空中鳥雀飛舞。

    許久,老君輕聲道:「讓老夫……想一想。」

    ……

    二郎真君府的大門口,僵持依舊。

    楊戩拄著三尖兩刃刀,背對著緊閉的大門,冷冷地看著前方的鵬魔王以及多目怪所部妖將們。

    那對面,鵬魔王與多目怪卻是默默對視著。

    多目怪一臉的淡然。鵬魔王則是眉頭緊鎖著,儼然已經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就這麼僵持了許久許久,他終於微微低頭乾咳了兩聲,往前一步對著楊戩拱了拱手道:「國舅爺,要不,讓我等見見聖母大人,可好?只要聖母大人說退,我等便退。」

    楊戩冷哼一聲,直截了當地答道:「這灌江口,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想見誰就見誰?」

    話音剛落,一旁的哮天犬便呲了呲牙,發出聲聲低吼。

    見狀,鵬魔王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下子,府外的氣氛越發緊張了。

    ……

    一牆之隔的二郎真君府內院,一眾灌江口兵將在吳龍的帶領下依舊將楊嬋死死地護在正中。

    感受到門外明顯緊張的氣氛,楊嬋往吳龍的方向微微靠了靠,低聲道:「把門打開。」

    吳龍微微低頭道:「聖母,真君已經交代過了,所以……恕難從命。」

    「不打開,一會打起來了怎麼辦?」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說著,吳龍便將視線移開去,再不看楊嬋的眼睛了。

    ……

    那門外,多目怪緩緩走到鵬魔王身邊,低聲道:「還不明白嗎?聖母大人是願意跟我們走的,只是她這哥哥,不太願意。這種事,做了只會有功,不會有過。魔王不可優柔寡斷啊。卑職雖然有時候會出一些奇謀,未必合魔王的心意,但至今為止,可還沒有陷魔王於險境過啊。您說是或不是?」

    緊了緊拳頭,鵬魔王扭頭對著楊戩叱道:「既然國舅爺連讓我等見聖母大人一面都不肯,那就休怪我等了!」

    說罷,他隨手一揮,那身後早已準備妥當的諸妖當即一擁而上了!

    一時間,雙方交織在一起,殺聲震天!

    ……

    塵土紛飛的大地上,玄奘與黑熊精依舊緩緩地走著,一步步向西。

    忽然間,天空中的雲匯成了漩渦,道道閃電交錯。

    狂風吹得玄奘都已經要睜不開眼睛了。

    黑熊精連忙放下行囊,用那龐大的身軀將玄奘護住。

    懸浮半空的佛陀們一個個抬頭四下張望。

    遠處,天蓬淡淡道了一句:「來了。」

    「會是哪個先到?」小白龍連忙問道。

    天蓬緩緩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很快,北面的雲層撕裂開來了。六耳獼猴縱身朝著玄奘衝了過去。

    見到這一幕,遠處山坡上的妖怪們只是呆呆地站著,天空中的佛陀們同樣視若無睹。

    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阻止不了六耳獼猴做任何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黑熊精連忙挺身擋在了玄奘身前,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深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

    正當六耳獼猴與玄奘相距不過百丈之時,南邊的雲層也撕裂開來了。

    猴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同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玄奘衝去。

    「不自量力!」

    一個翻轉,六耳獼猴的身影在天空中畫出了一道弧線,轉而朝著猴子迎了過去。

    下一刻,兩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又是一道強烈的衝擊波炸開了,如同閃電一般的光輝中,氣體飛速膨脹,朝著四周肆虐而去。地面捲起了如同海浪一般的沙塵。

    翻天覆地的激戰又一次開始,雙方在天空中使出了全力廝殺著。歇斯底里的嘶吼聲一次又一次響徹每一個人的耳畔。

    「我們,繼續走。」玄奘輕輕伸出手去,撥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黑熊精。

    由始至終,他甚至都沒有轉過頭去看那激戰的兩人一眼。只是任由風沙將他的僧袍高高揚起。

    「是,師傅。」黑熊精呆愣地點了點頭,卻還是回頭去看了兩人一眼。背起了行囊,他們繼續一步步向西,就好像那激戰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真的沒有關係嗎?

    肯定是有的。

    每一個人都知道,兩隻猴子爭奪的,是真正「齊天大聖」的名號,是「孫悟空」的身份。同時,也是由誰來保護玄奘西行的權利。

    但同時,卻又沒有半點關係。

    玄奘西行,為的是證道,為的是辯法,誰來保護,又有什麼區別呢?

    一場因自己而起的爭端,卻又跟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玄奘不由得想笑,卻只能是苦笑。

    兩隻猴子的死鬥從天空打到地面,又從地面打到天空。遠遠看去,就只是兩道交織在一起的金光不斷閃爍,所有靠近的一切都會被碾成粉末。

    山川在玄奘的身旁崩壞,河流在他的面前斷去,草木,山岩,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週遭化作飛灰。唯獨是他,毫髮無傷。因為,每每當危機即將波及他的時候,兩隻猴子之中便會有一隻出手去幫他化險為夷。可是,僅此而已。沒有人會顧慮他的感受。

    狂風中,玄奘抿著唇,咬著牙一步步地走著。黑熊精沉默不語地跟著。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吧。

    遠處的山坡上,小白龍靜靜地看著,許久,他咬了咬牙一步向前。

    那身後的天蓬連忙將他一把拽住了。

    「你想幹什麼?」

    「我想,幫他快一點到靈山。」小白龍抽了抽鼻子,小聲道:「我可以當馬,之前我當過的。不是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那目光似乎都有些閃爍了。

    猶豫了好一會,他低聲補充道:「這麼搞法,從這裡到靈山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摧毀殆盡的。」

    說著,他鄭重地看了天蓬一眼。

    靜靜地注視著小白龍,天蓬深深吸了口氣道:「我送你過去吧。」

    「你送我?」

    「你自己去的話,說不定還沒到玄奘法師身邊,就已經死了。」

    說著,天蓬拽著小白龍的手騰空而起,朝著玄奘衝了過去。

    見狀,捲簾也連忙跟了上去。

    落了地,小白龍當即化作一匹白馬蹭到玄奘身旁。天蓬一把將玄奘推上了馬。

    「一千里!用不了多久的,玄奘法師!」

    撒開腿,小白龍開始狂奔了。玄奘只能死死的抱住馬脖子。那身後,天蓬、捲簾、黑熊精緊緊地跟著。

    從天空中望去,就如同大地上四匹狂奔的馬一般,不管不顧地朝著靈山而去,一刻不停。

    那些個依舊懸停著的佛陀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選擇了沉默。至於那兩隻還在激戰之中的猴子,誰又顧得上呢?

    他們依舊如同一陣狂風一般在這最後的西行隊伍週遭來回捲動,撕碎所有的一切,唯獨留下狂奔的他們。

    靈山已經近在咫尺了,然而,猴子的靈力也已經在枯竭的邊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9-9 10:42
第七百八十五章:百里

     靈山,大雷音寺。

    大殿上已經只剩下稀稀疏疏站著的幾個佛陀了。空蕩蕩的,頗有一種人去樓空的感覺。那牆壁上雕刻的金色梵文在璀璨的光輝下,卻是顯得越發冰冷了。

    正中央的蓮台上,如來靜靜地坐著,微微睜開了眼睛凝視著前方。那視線透過大殿的正門,穿越了前方的浮屠林直達數百里之外。

    此時此刻,在那裡,玄奘正緊緊地抱著馬脖子絕塵狂奔。在那身後,天蓬、黑熊精、捲簾,緊緊相隨。那四周,兩隻猴子的爭鬥還在繼續。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被撕得粉碎。捲起的沙塵遮天蔽日,就如同一道覆蓋了方圓百里範圍的巨大龍捲風席捲而過一般。那風眼處,正是玄奘。

    跌宕起伏之中,玄奘微微睜開自己的眼睛,他看到草木被連根拔起,掀上了天空。他看到路過的人家甚至都沒來得及逃亡,便被連同房屋一起捲上了天空,身首異處。他看到陡峭的山在頃刻間被削平……

    隨著越來越接近靈山,他見到了越來越多的寺廟,越來越多的百姓。然而,僅僅是一眼罷了。下一刻,但凡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會被摧毀,甚至連哭喊聲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經被撕得粉碎。

    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了,那是一個震耳欲聾,彷彿來自這個世界每一個角落的聲音。

    「你的普渡呢?」

    「普渡?」玄奘猛地睜開了眼睛。

    「你不是要來和我辯法嗎?要證道普渡。十萬八千里,只剩下最後的幾百里路。你的普渡呢?」

    玄奘的眼前閃過了走過這一路,數年來的點點滴滴。所有的一切都在頃刻間爆發,在腦海中交織,在眼前閃過。每一個人的,每一張臉,或痛苦,或歡笑,或猙獰。

    一瞬間的恍惚,玄奘差點整個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下一刻,玄奘已經猛地清醒過來。他忍著靈魂深處不斷傳來的劇痛,依舊死死地抱著馬脖子。

    身下,白龍馬依舊朝著靈山的方向狂奔。

    靈山之中,如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那四周,所有的佛陀都在靜靜的注視著他。

    片刻之後,如來又一次微微眯起眼睛凝視著玄奘所在的方向,一動不動地坐著。

    每一個人都明白,辯法的時刻,到了……

    然而,玄奘要拿什麼跟如來辯呢?

    馬背上,玄奘死死地抱著馬脖子,閉上了眼睛,口中不斷默唸著心經,試圖驅散幻覺。可是,那幻覺卻在愈演愈烈。

    地府輪迴錯亂的結果已經漸漸顯現了。相比六百多年前的那次,這一次對三界的傷害暫時來講,要輕得許多。卻依舊是致命的。

    六百多年前,猴子幾乎將地府夷為平地。那時候受傷的不僅僅是地府的行政中樞,還有那無以計數的鬼魂。這一次,地府的行政中樞同樣幾近崩潰,但那些個十八層地獄的鬼魂卻並沒有受到多重的傷害。於是,他們開始往凡間逃竄。而此時此刻的凡間,早已經徹底失去了天庭的庇護。

    恐怖的尖叫哀嚎聲在玄奘的耳邊響起了,那裡面有冤魂的嚎哭聲,有被冤魂追趕的百姓的慘叫聲,有厲鬼索命的尖嘯聲……震耳欲聾,攝人心魄。

    與此同時,六道的投胎機制也已經錯亂。新生的生命得不到來自地府的魂魄,剛一出生,便已死去。那原本即將成熟的莊稼更是在一夜之間全部化作枯草,百姓欲哭無淚。

    慘劇在三界的每一個角落開演了。縱使陽光璀璨,沒有了地府的輪迴,整個世界的生命力依舊在被一點一點的抽離,漸漸走向消亡。

    所有的景象被一股腦兒全部塞到了玄奘的腦海中。一時間,玄奘只感覺自己整個頭都快炸了一般。

    「知道這是誰導致的嗎?」如來的聲音又一次在玄奘的耳邊響起了:「如果不是你逆天而行,放出那妖猴,就不會有如今兩猴相爭的結果,更不會有這場災難。」

    「他們爭的是什麼?」

    「他們爭的,是誰來護送你西行。」

    「西行證道普渡,到頭來,卻是由這世間最惡的力來守護,不覺得,可笑嗎?」

    緊接著,陣陣的笑聲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

    他聽到了猴子的聲音,聽到了天蓬的聲音,聽到了捲簾的聲音,甚至聽到了那金山寺內自己的老師傅,法明的聲音……是的,整個世界,他所能想到的,記得起的任何一個人的聲音他都聽到了,每一個人都在笑他。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藉著普渡之名,將三界毀壞到這般境地?」

    又一聲質問傳來,如同一柄巨大的錘子重重砸在他的胸膛上。頓時,鮮血從玄奘口中噴灑而出。

    一瞬間,天空中激戰的兩隻猴子,地面上追隨的天蓬、捲簾、黑熊精。那遠處看著的眾妖,懸空的諸佛,乃至於凌霄寶殿上的玉帝,兜率宮中的老君,女媧殿內的須菩提都怔住了。

    疾馳中,玄奘緩緩的鬆開雙手,從那馬背上摔了下來,砸在遍地的泥沙之上。

    這一刻,整個世界的聲音似乎都戛然而止了。每一個人都停下了動作。

    跑開了數丈的白龍馬猛然回頭,望見摔在地上一動不動躺著的玄奘,整個都懵了。

    ……

    女媧殿內,須菩提攥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兜率宮中,通天教主急著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老君給止住了。

    凌霄寶殿內,玉帝驚慌失措地望著眼前黑壓壓一片低頭不語的仙家。

    唯獨如來在笑。

    是的,他笑了。那笑在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勝券在握。

    可是,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一路,玄奘做到了什麼,證到了什麼,他除了一顆普渡的心,什麼都沒有。甚至連自己種下的惡,都沒辦法收拾,不是嗎?

    他憑什麼跟身為佛祖的如來辯法呢?

    他甚至連八百年前的金蟬子都不如!不是嗎?

    ……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看著,看著這個為了一個執念走過十萬八千里路來到靈山,如今卻從馬上栽倒下來一動不動躺著的僧人。

    此時此刻,天蓬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扶,小白龍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掉頭走回去,讓他騎著自己繼續往西。

    還剩下多遠?

    五百里?

    不!

    只剩下百里!只剩下百里了!西行,只剩下百里!

    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看著,沉默著。

    這一刻,還有誰認為他能成功嗎?

    也許,還有吧。只是,誰能想像一個佛陀如此狼狽呢?這是證道前夕該有的樣子嗎?

    許久,他們看到玄奘那沾滿塵土的手微微顫了顫。頓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睛。

    就在這一刻,懸在半空中的猴子忽然被什麼東西重重砸到了後腦勺,整個如同隕石一般重重地從天空中砸了下來,落到了玄奘身旁。

    轟鳴聲中,掀起的沙塵如同一股噴泉一般瘋狂地湧起。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待那沙塵散盡,眾人才看到猴子大字型地躺倒在地。連鐵桿兵都已經掉落在一旁。

    此時此刻看上去,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他用僅存的力量緩緩地扭過頭,望見六耳獼猴扛著金箍棒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身旁。透過那身影,他看到遠處的玄奘緩緩地翻轉了身姿,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猴子忽然想笑,只是還沒等他笑出聲來,一口鮮血已經噴灑而出了。

    回過頭,玄奘對著兩人的方向輕輕拜了拜,微微顫抖著說道:「大聖爺的……恩情。玄奘記住了。」

    說罷,他緩緩地回過頭,邁開腳步,依舊向西。那眼神迷離得如同隨時會暈過去一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6-9-13 10:22
第七百八十六章:不如成佛

     二郎真君府中,楊嬋靜靜地站著。那門外的嘶吼聲,砍殺聲早已經愈演愈烈。楊嬋甚至看到千年以前自己親手栽種的巨木微微傾斜,轟然倒塌。

    掀起的沙塵從她的身旁捲過,可擋在身前的吳龍就是不讓,一步不讓。

    遠遠地,她看見楊戩縱身沖上了天空,又手持三尖兩刃刀直刺了下來。一道衝擊波撒開。擋在楊嬋身前的牆與門都微微顫動了,好像隨時都會倒塌一般。緊接著傳來的,是鵬魔王的嘶吼聲。

    門外,多目怪高聲呼喊道:「聖母大人!臣來接您了!」

    許久,楊嬋望著吳龍道:「哥哥有傷在身,打不過他們的。讓我出去。多目怪不忠於他們兩個當中的任何一個,但他絕對忠於妖族,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吳龍低聲道:「三聖母還是不要為難末將了。」

    「讓!」

    一聲叱喝之下,那門外的多目怪迅速捕捉到了楊嬋的位置,連忙伸手一掌拍出去。頓時,整個牆壁都倒塌了。

    在那沙塵之後,只見楊嬋和吳龍,以及其他的一眾灌江口兵將都靜靜地站著。

    楊嬋快步與吳龍擦肩而過,這一次,吳龍沒有再阻止了。因為他看到圍牆外的楊戩已是傷痕纍纍,單膝跪地,一縷鮮血從嘴角緩緩滑落,就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走,他們現在在哪裡?」幾乎沒有停留地,楊嬋與多目怪交錯而過的同時已經騰空而起。

    見狀,在場的妖將也連忙一個個脫戰。多目怪和鵬魔王以及獅駝王迅速跟了上去。

    「剛剛收到的消息,他們都在西牛賀洲。」

    「我們現在過去。」

    「諾!」

    一下子,所有的妖將都撤離了。一片狼藉的二郎真君府外,只剩下一眾傷痕纍纍的灌江口將士,以及,楊戩。

    那梅山七聖一個個都呆望著眼睛,似乎在等著他親口說出那個必然的決定。

    「隨她去吧,沒必要徒增傷亡了。」

    聞言,一眾將士才一個個鬆了口氣。

    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楊戩拄著三尖兩刃刀,一瘸一拐地朝著府邸走去。一路苦笑著。那背微微駝著,遠遠看去,竟充斥著一種無力感。

    誰能想到呢?昔日的三界戰神,也有這樣的一幕。

    ……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玄奘,看著倒地的猴子,看著六耳獼猴,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唯獨六耳獼猴在笑。大概在他的心目中,無論如何,勝利都已經是囊中之物了吧……

    玄奘的每一步都是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那不遠處的天蓬微微張開了雙手,卻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扶。

    猴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面帶笑容。那是一種疲憊到了極致,解脫了的神情。

    六耳獼猴回頭看了玄奘一眼,輕笑道:「你以為他是在對你說嗎?也許,他是在對我說呢?」

    「對誰說,有那麼重要嗎?」猴子淡淡回了一句:「我,累了。」

    聞言,六耳獼猴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身後,玄奘還在一步步向西。

    蒼茫天地間,狂風捲著細沙從他的袖間撫過。那上面早已沾滿了斑斑血漬。

    西行一路,走到這一步,還會有什麼結果嗎?沒人知道,可是他必須要走下去。

    大雷音寺中,如來面帶微笑地微微顫動嘴唇。陣陣經文誦讀聲頓時響起了。那是如同午夜細雨一般的細微聲響,甚至於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會忽略。

    然而,正是這樣輕微的誦讀聲,卻直達百里之外,遁入玄奘的腦海之中,如同無數的細絲一樣將他團團束縛住,一點一點地勒緊。

    又是無數的影像在玄奘的腦海中浮現了。

    他看到了自己自縊身亡的母親被懸在房樑上,看到渾身是血的父親臨死前不甘地望著自己,看到自己的外祖父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對自己橫眉以對……

    就在所有人的面前,玄奘微微睜大了無神的眼睛,張大了嘴巴。

    那是直達心扉的痛。

    「你想普渡眾生,可是,你渡了自己了嗎?」

    「你的紅塵真的斬斷了嗎?」

    「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可是你的師傅呢?如果你倒在這裡,他怎麼辦?」

    玄奘看到一手養大自己的法明師傅在佛前伴著青燈長嘆,在寒夜的威風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直到化作一堆枯骨。

    頓時,玄奘的眼淚如同決堤一般無聲無息地流淌。

    此時此刻,他睜著眼睛,卻再也看不見週遭的事與物,那神識已經被徹底地束縛在了意識的深處。

    在場的,每一個都呆住了。

    腦海中,所有的景象都停止了。四周的光影都一下暗淡了下來。

    玄奘呆呆的站著,他微微抬起的腳頓在了半空,沒有落地。

    虛空之中,一把雕刻著怒目佛陀的匕首出現了,緩緩地來到玄奘身前。

    「心痛嗎?只要一刀。心死了,就不會再痛了。」

    玄奘呆呆地看著那一把懸浮的匕首,微微顫抖著。

    如來輕聲嘆道:「不如,成佛吧。」

    ……

    「成佛?」通天教主哼地笑了:「玄奘成佛了,他就輸了。那猴子也輸了。六耳獼猴,又何嘗不是輸了呢?」

    「我們,也輸了。」元始天尊低頭抿了一口茶,目光冷淡。

    老君輕聲道:「別急,八百年的執念,沒那麼容易化解的。」

    ……

    此時此刻,西牛賀洲戰場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天庭。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每一個人都在竊竊私語著。

    「玄奘成佛了,那西行不就徹底失敗了嗎?」

    「聽說那妖猴護送玄奘西行,就是為了讓玄奘扳倒如來佛祖。這樣一來,他可就真輸徹底了。」

    「他輸了又怎麼樣?輸了對我們有好處嗎?我們天庭,還不是照樣要看人臉色?」

    「看佛門臉色總比看那妖猴臉色好吧?你是沒經歷過六百多年前的事情。我可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怕。」

    「那也是。哎……總比被那妖猴做大的好。」

    「那如果輸了,他最終會怎麼樣?」

    「聽說兩個會有一個被天劫吞噬,另一個,會留下來成佛。」

    清心靜靜地聽著,緩緩地站了起來。那目光似乎都有些恍惚了。

    一旁的雀兒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

    清心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道:「我……想去找他。」

    「去吧……」

    這大概也是注定的吧。雀兒、風鈴、清心,誰能安靜地坐在這裡等著他的死訊呢?

    如果真的有,大概就是空有雀兒記憶,卻不是真身的自己了吧。

    雀兒微微低頭,淡淡抿了口茶。

    「替我……跟師傅說一聲。」

    「好。」

    轉過身,清心騰空而起,朝著下界而去了。

    ……

    涼亭內,普賢遙望遠處變幻莫測的天空道:「他還會繼續向西嗎?」

    一旁的正法明如來閉口不言,只是靜靜地坐著。

    「等吧。」地藏王悠悠道:「無論如何,結果,已經快要出來了。這才第一輪呢,即便能過,也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此時此刻,小小的涼亭之中,已經聚齊全了佛門的四大佛陀:普賢、文殊、地藏王、正法明如來。連帶的,還有一個靈吉佛。

    ……

    一片黑暗之中,法明那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了玄奘面前,拄著枴杖輕聲道:「紅塵苦海,不如成佛啊。」

    轉眼之間,法明消失了。轉而出現的是金池長老,他握著缽,微微顫抖著說道:「玄奘法師既然能點醒貧僧,為什麼自己不成佛呢?」

    一瞬間,法明的身影又化作了昔日大唐天牢中正法明如來所化的獄卒,隔著圍欄叱道:「玄奘,事到如今,還不放下執念!」

    陣陣幻覺接踵而至,玄奘死死地閉著眼睛,可卻依舊躲不開。

    蓮台之上,如來微微張口,輕描淡寫地又一次說道:「不如,成佛。」

    頓時,玄奘的身軀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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