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荒蠻神 作者:更俗 (已完成)

 
easygoing1 2014-7-15 20:5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1 1396756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4 20:12
第三十一章 少女蘇棠

「我要救了你,想來你也不會虧待了,是福是禍,總要搏一回。」陳尋說道,他現在就算想一個人逃,追殺出來的百奚蠻武絕然也不會放過他。

殺人守寶,最重要的是殺人滅口,不能留下目擊證人。

陳尋矮身又將斜插坑底的兩截斷劍撿起來,兩截看似普通、色澤黯淡的烏金斷劍入手沉重超過陳尋的想像。

一桿重鋒矛有上百斤,在陳尋看來,就是已經神兵利器、神鐵鑄就了,不想這兩截斷劍,體積未必有重鋒矛的四五分之一,但竟有三四百斤重,真不知何物所鑄。

要是重鋒矛都用這種神鐵鍊制,一桿豈不是要有一兩千斤重;那得要多大的氣力,才能揮舞如飛?

「劍斷靈散,已經沒有用處。你真能救我,他日能給你的好處,遠在斷劍之上。」少女見陳尋小小年紀,如今緊急時刻竟然還心貪斷劍,還想帶著兩截三五百斤重的斷劍背她逃亡,氣得又一口血吐出來。

「奚嶺有五人化身長虹飛出,他們看到斷劍遺落在此,會不會從中猜出你的傷勢多重?」陳尋問道。

少女才知眼前這十三四歲的少年,心思慎密,遠超她的想像,就閉嘴沒有再說什麼,而且斷劍還有極微弱的靈蘊未散,也不能隨手藏到那處雪球之下,再沉重也只能隨身帶走。

她的考慮,真是沒有眼前這少年慎密。

見少女閉嘴,陳尋得意一笑。

情形雖然危急,但也要學會苦中作樂,不能亂了分寸。

他不知道百奚五尊是什麼角色,也不知道還胎境中期修為到底有多強,他最大的勝算,就是不能叫百奚五尊從斷劍看出少女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很顯然,少女敢蠢到在奚嶺、在百奚部族勢力的邊緣,跟那頭金色巨猿惡鬥,想必她不受傷時,是根本不畏那什麼百奚五尊的。

那她背後的師門或者家族,又會何等強橫的勢力?

只要百奚五尊看不透少女傷勢多重,陳尋猜想他們就未必敢放膽追殺。

他們怎麼也要考慮一旦追殺不成,來日叫少女背後的師門或家族勢力反攻倒算,是不是他們能夠承受?

陳尋也顧不得斷劍沉重,拿一塊獸皮裹住,放到藥簍裡,背起少女,爬上大坑就往密林裡鑽去。

見少年背著自己沒有南逃,而是往奚嶺方向的密林鑽,少女也知道這少年定是考慮到百奚五尊,能定看到她墜地之處。

百奚五尊無論是親自出來,還是派人攔截,都會先攔截她的前路,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暫時避開。

不過,眼前這少年將她及斷劍一起背上,再加上他自身的刀弓、鐵箭、藥簍等雜物,差不多身負六七百斤的重物,以他的修為,走在雪地絕不可能踏雪無痕,又忍不住提醒他:「小心不要留下腳印……」

要是在雪地裡一路留下腳印,他們依舊難以逃脫,然而她話剛脫口,掉頭卻發現,陳尋腳下踏出來的,壓根就不是人足腳印,而是一串巨狼足印。

她驚愣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人腳下怎麼會踩出狼的足印?

密林的激鬥,動靜很大,早就驚得百里密林裡的禽鳥亂飛、百獸亂奔,陳尋背著少女,在林間跑了一陣,很快就見數十頭山豬衝到這邊來。

陳尋就迅速坐下,換了另一雙獸皮靴子。

少女這才發現,陳尋換下的那雙獸皮靴子底部,還額外釘了一副狼掌,心裡駭然,難怪他人走在雪地上,留下的卻是巨狼足印,就像是一匹巨狼走過雪地。

她之前只是遠遠看著這少年,竟然沒有發現他腳下還藏有這樣的玄機。

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都未必敢在湖澤荒原裡橫衝直撞,也難怪這少年修為如此低微,竟能一路無事的走到奚嶺,心思實在是細膩到可怖。

少女此時心思稍定,心想這少年說不定真能救她回滄瀾。

陳尋不知道少女在身後亂想什麼,他換上這腳底釘有山豬蹄掌的獸皮靴,就背起少女,就跟在這群山豬之後,不管方向的往密林裡鑽。

就這麼走出二三十里地,陳尋才將少女放下,在一處斷崖前挖出一個雪洞,兩人藏身進去……

接著,又有兩批野獸狂奔而去,將雪洞踩踏得結結實實,將陳尋與少女深深的埋在雪裡,也將可能留下的痕跡完全攪亂掉。

過了許久,見外面再沒有動靜,陳尋也不敢探頭出去,而是往深處又挖開稍許,使他能在雪洞稍稍轉動身體。

雪洞裡的光線極暗,但少女蜷在他的懷裡,一雙美眸卻又湛然如水,似藏明月,自發光華,有著說不出的美。

陳尋見少女雙眸盯著他看,想要開口說話,忙將手指壓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叫她噤聲。

他觀想蠻魂,靈識都能感應二三十米外的微弱氣息;天蠻境界的強者,誰知道靈覺會有多敏銳?

林中鳥獸不少,兼之風吹枝擺,能遮掩他們的細微動作,但說話絕對不行。

陳尋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瓶聚元膏遞給少女。

少女搖了搖頭,示意聚元膏這樣的低級靈藥,對她所受的傷勢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就算百奚五尊不出來追殺她,他們兩人要橫穿湖澤荒原,也絕非易事。

聚元膏只是低級靈藥,她平日根本就瞧不上眼,此時卻不得不百倍珍惜著用。

可恨她遭受重創之際,護身內甲都叫那頭惡猿震毀,放丹藥的玉瓶以及皮囊也都震得粉碎掉落,不然她何至於這般狼狽?

陳尋見少女搖頭,又從懷裡掏出兩隻裝滿聚元膏的青銅小瓶給她看。

聚元膏用完,他沿途還可以採摘藥草接著煉製。他現在更希望少女能多少恢復些,不然的話,兩人南下逃亡,想躲開百奚部族的追殺以及荒原上的凶禽惡獸,那真是太艱難了。

說起藏蹤匿形,一個人跟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再者,整個湖澤荒原,人跡罕至,能用來煉製聚元膏的藥草,要比想像中充足得多,真不缺這一瓶聚元膏。

少女詫異的睜大眼睛。

她看著這少年一路採集藥草、煉製靈藥,但猜測他一路北上的消耗也應該很大,實在難以想像他臨了還能攢出四瓶藥膏,暗道:他這一路,到底煉製了多少靈藥?

就算學宮熟識藥草、精通煉丹的藥師,到湖澤荒原走一趟,都未必有他這般高的效率吧?

陳尋將聚元膏塞到少女滑如柔荑的手裡,看她嚥下聚元膏、默運玄功煉化藥力,他則將心思放在雪洞之外。

陳尋不知道那頭金色巨猿有沒有受到重創,不知道百奚部族的強者有沒有去找那頭巨猿的麻煩,但他現在怎麼都不敢放鬆警惕,生怕稍有氣息洩漏,會誘百奚部族的強者過來追殺。

********************

深藏雪洞之下,一天一夜之間,前後共有三拔人從崖石外經過。

每覺有人獸從崖前經過,陳尋都收斂氣息,連呼吸也都停住,生怕漏出半點破綻。

少女雖受極重傷勢,但口咽聚元膏煉化藥力,更是連一點氣息都不洩出,就像青木道人在帛書裡所講的五蘊斂藏境界。

陳尋跟她挨在一起,要不是肌膚相觸,散發出去的靈覺,甚至一點都感應不到她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塊略有溫度的石頭貼在他的懷裡。

三拔人過後,一直到深夜,都再沒有百奚部族的蠻武尋來,陳尋才揭開頭頂的覆雪,從雪洞裡爬出來。

這時候天際圓月如盤,如水清輝灑下,散落崖頭密林。

只有不盡的寒風,從枝葉稀疏的林梢、孤山獨峰的崖頭呼嘯而過。

夜深後,林間寒氣極重,不要說蟲獸通常都不會出來活動,修為稍弱的蠻武,在野外稍有不慎,或許會冰斃當場。

陳尋相信百奚部族不會輕易放過殺人奪寶的機會,但生存在奚嶺南山的百奚部族,他們彼此間要相互提防,又能派出多少開悟蠻魂的蠻武強者,在縱橫數百里的原始密林裡,搜索他們的行蹤?

要穿過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圍搜索圈,他們還是趁寒夜南下,不能在奚嶺附近久留。

越是到外圍,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圍搜索圖,漏洞將會越大。

只要能走出五百里外,陳尋就有信心帶著少女逃脫生天。

聽著雪洞裡有些微動靜,陳尋探頭見少女已經將一瓶聚元膏的藥力煉化吸化,似乎意識到身上衣裳有些破不遮體,正拉身上的那幾片衣甲破片,想遮住關鍵部位。

陳尋這裡才猶有餘裕的打量少女,見她大約十六七歲,如鴉秀髮散落下來,就像漆黑夜裡的清澈湖水,閃動明澤的反亮,眸如星子,有著陳尋絕沒見過的脫塵出俗。

膚如凝脂的臉蛋上,雖因惡戰留下幾道淡淡的傷痕,卻絲毫不影響她絕美的容顏。

裸露在外的肌膚,彷彿脂白的美玉,叫人難生褻瀆之心。

陳尋曾為青璇之絕美心生震憾,這才覺得眼前這少女,容色實比青璇還要更勝一籌。

「你看什麼?」少女只將陳尋當作十三四歲的少年,雖然在他面前衣不遮體,有些難堪,但也不知陳尋心智實是成年男子。

陳尋示意她小聲說話,林間極靜,在遠離奚嶺沒有足夠距離之前,誰都不能保證附近有沒有百奚部族的強者潛伏。

看她肩臉凍得瑟瑟發抖,陳尋心知她傷勢重到連夜間生發的極寒都不能抵禦,從身上脫下一件皮裘遞給她。

「還有人在外圍搜索,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我背你走。」陳尋索下雪坑,虛張嘴形,微聲跟她說話。

少女睜大眼睛,瞅向陳尋身後的藥簍子,她記得藥簍子裡還有一雙釘了狼掌的獸皮靴,說道:「我自己能走。」

「你什麼時候見過,山豬跟狼在雪地裡並肩而行的?」陳尋心裡真是無語,瞅著少女腹誹道,修為高得可怖,腦子怎麼不大好使?

少女秀靨微染,心想,她以往行事,哪裡需要注意這些細節?

只是叫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毛孩瞧不起,她也是窘然。

心裡腹誹歸腹誹,陳尋怕她此時的身體,抵擋不住玄寒之氣的侵襲,又拿出僅剩兩瓶的一瓶聚元膏遞給她:「你要是撐不住冷,就喝一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你一個人在荒原修練,是不是感到很無聊呀?」

「我叫蘇棠。」蘇棠叫陳尋一語道破心思,秀臉頓時染得通紅,換作他時,怎麼都難以想像,她堂堂蘇氏的天之驕女,竟然差點沒有勇氣去看眼前這個半大不大的蠻族少年。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5 21:42
第三十二章 南下(一)

蘇棠?

又是蘇氏族人?

陳尋心想這數千里方圓,除了大部族的天蠻強者,大概也就滄瀾的蘇氏一族,才出如此年輕的強者吧?

「我叫陳尋。」陳尋用手指在雪地寫出「陳尋」二字,又隨手抹去。

他心裡對蘇氏子弟並沒有太多的好感,蘇棠雖說為人真不壞,但比較起兩人的修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聊的,他就蹲在地上,察看前後三拔人經過的足跡,以便從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蘇棠坐在一旁,耐心的看著陳尋蹲在地上察看左右的蹤跡。

十年一度的寒潮,秋後會越過奚嶺,席捲蟒牙嶺北面的湖澤荒原,這對滄瀾城裡的修者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

蘇棠已經到修練本性靈氣的關鍵階段,故而在入秋之後,她就進入湖澤深處,想汲取天地間充盈的靈蘊玄寒修練。

也恰如陳尋所說,她一人在湖澤荒原深處修練,實在無聊到極點,平時看個螞蟻打架,都能看半天。

那夜見孤峰之巔血氣衝天,跑過去想看究竟,沒能從狼群嘴裡救下那些蠻人,但也看到陳尋在山谷裡收殮屍骸。

她當時心裡就挺好奇:

蟒牙嶺的蠻族,怎麼會讓一個還沒成年、天資還算不錯的少年,在寒潮南襲的寒冬,獨自進入獸群出沒的湖澤荒原修練?

她也特別想知道,修為這麼低微的傢伙,怎麼就敢獨自進入湖澤荒原,真就不怕那些蠻荒異獸嗎?

之後,她就有意無意的跟在陳尋的身後。

以陳尋低微的修為,也察覺不到她跟在身後,她便將此當作她在湖澤荒原深處修練的調劑。

開始她還幫他驅趕幾頭惡禽,未曾想他藏形匿蹤的本領如此了得,臨到頭還要靠他救自己出湖澤荒原。

*********************

三天之後,陳尋與蘇棠,才從百奚部族的包圍搜索圈穿了出來,深入離奚嶺五百里外的湖澤荒原。

三四天都搜不到蘇棠的人,陳尋心想百奚部族也應該放棄殺人奪寶的念頭。

然而經湖澤荒原南下,凶禽猛獸所帶來的威脅更甚。

以往只要不是特別強橫的荒獸,陳尋打不過,還能撒開腳丫子借地形逃,現在他背蘇棠而走,不得不更謹慎,速度拖得更慢。

蘇棠的傷勢,一路上沒有緩解。

她的神魂識海在與巨猿惡鬥中給震得四分五裂,受到重創;玄竅枯寂,生不出一點道蘊真陽。

不能生發道蘊真陽,即使有聚元膏滋補氣血,蘇棠也沒有辦法完全抵禦極寒玄氣的浸透,傷勢是變得越發嚴重。

蘇棠也絕不會跟看著比她還要小兩三歲的陳尋叫苦,但看蘇棠越發蒼白的臉頰,以及神華枯寂的雙眸,陳尋清楚她的傷勢在加重。

天際時有凶禽掠過,南下速度不能加快。

陳尋還擔心開春過後,荒原上的冰蓋雪原融化,毒蟲蛇蛟等凶物都將從冰層泥穴裡鑽出來,他與蘇棠甚至有可能被困在哪座荒山野嶺裡,無法南下。

陳尋抬頭看一眼遠處的孤峰,足以三四千米,像一根擎天石柱,突兀的聳立在林海雪原之上,奇偉無比。

原始密林如一張巨毯,從大孤峰的半山腰處披掛下來,一邊延伸到陳尋所站立的,叫極厚冰蓋覆住的湖泊邊緣。

換作以往,陳尋不會輕易冒險鑽入密林進山尋找靈藥,但剩下不多的聚元膏,也難叫蘇棠的傷勢不再加重。

為了蘇棠的傷勢,他總要冒險一試。

「不要去那裡,那山裡有好幾頭凶獸,就算你有天蠻修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蘇棠見陳尋挖開雪洞,要將她藏在雪洞獨自上山,拉住他,「現在你上山,叫那幾頭凶獸撞到,絕無生還的道理。」

「我又不是去硬闖,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陳尋說道,讓蘇棠那幾頭凶禽猛獸的巢穴說給他聽。

越是強橫的凶獸,對領地的概念越是強烈。

既然這幾頭凶獸能在一座山裡相安無事,也是惡鬥多年形成的平衡,各自領地之間多半會留下足夠的緩衝區域,從那裡走,就要安全許多。

陳尋的這些想法,蘇棠是聞所未聞,但細想,也確實很有些道理。

不僅蠻荒異獸如此,西荒強橫勢力之間,也莫不如此,蟒牙嶺以北、奚嶺以南的湖澤荒原,不就是蘇氏與玄寒宗的緩衝區嗎?

倘若在蘇氏的勢力範圍內,她即使身受重傷,也不會這般的狼狽;而要是意外落在百奚部族的手裡,百奚五尊即使不敢殺她奪血,多半也會將她獻給玄寒宗……

「那我跟你一起去。」蘇棠說道,要是陳尋有什麼意外,她一個人絕不能走出湖澤荒原。

她雖然玄竅枯寂,不能生發道蘊真陽,不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腑的浸透,但她曾經到達過還胎境中期顛峰,周身靈竅皆混成一片,經靈氣淬練的肉身強度,實比陳尋還要強上些許。

不然的話,就算她最後一擊叫惡猿震飛十數里,靠殘甲卸去絕大部分的衝力,也難逃肢體震成碎片的結局。

她不是從武修築基入門,但晉入還胎境之後,對武修絕學也有涉獵,只要控制傷勢不劇烈惡化,她跟著上山,真要遇到什麼意外,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派不上。

陳尋將鐵胎巨弓跟箭壺給她,問道:「你怎麼會在奚嶺,跟那頭惡猿相鬥?」

他一直都很好奇,以蘇棠的實力,遠遠避開那頭惡猿又不難事,非何為要跟那頭惡猿鬥得你死我活?

「那頭惡猿率幾十頭雪猿從奚嶺北面的冰原而來,喜食人腦,沿途奚嶺裡有好幾個寨子都未能倖免於難,」蘇棠說道,「我沒想過能殺得了它,原以為能將它趕回去……」

陳尋想起剛進湖澤荒原時,在那座無名孤山裡所見的千餘殘碎顱骨,血肉腦髓無不叫狼群啃食乾淨,心裡也是默然無語,難道能說蘇棠蠢嗎?

只是聽說那頭巨猿率領幾十頭雪猿穿過奚嶺,陳尋更是心驚,未曾想那頭巨猿竟非單打獨鬥。

巨猿已然如此厲害,那幾十頭雪猿即使不如巨猿,但同為蠻荒異種,實力想來也不是差到哪裡去。

要是讓巨猿領著幾十頭喜食人腦的惡猿,進入蟒牙嶺,又是何等的慘絕人寰?

見陳尋眼睛裡有憂色,蘇棠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未料到那頭惡猿體內的荒古血脈竟滋生出一絲神力,故而大意被它重創,但最後一擊,我也將它體內那絲神力震散。說不定這頭惡猿,已經叫百奚五尊收拾掉了……」

《滄瀾雜錄》記載奚嶺百奚部族間爭鬥殘殺不休,所謂「百奚五尊」這五名強者,要不是同屬一個部族,實難想像他們會聯手收拾那頭惡猿。

不然的話,他們早站出來與蘇棠聯手,勝算不是更大?

而過去數日,百奚五尊也沒有親自出奚嶺來追殺蘇棠,很可能是百奚五尊彼此之間牽制住,只能派族中蠻武出來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這麼看來,他還非要將蘇棠救回滄瀾不可。

萬一那頭巨猿率幾十頭惡猿進入蟒牙嶺,他唯有將蘇棠救回,才能叫蘇氏更沒有道理對那幾十頭食人惡猿坐視不管。

不過想到那頭巨猿,竟不是單打獨鬥,倒出乎陳尋的意料,心裡又多少有些擔憂起來。

***************************

凶禽猛獸自有巢穴,蘇棠上回經過這裡,已將這座奇峻孤峰之中那幾頭凶獸的巢穴都摸清楚,這就給她與陳尋此時進山,提供極大的便利。

一些不耐寒的凶禽猛獸,早就南下躲避寒流,毒蟲蛇蛟更是蟄伏在泥穴冰蓋下冬眼,密林裡顯得特別的空寂。

陳尋與蘇棠小心翼翼的往山上攀登,沿著山中蠻荒異獸的領地邊緣尋找靈藥。

這座奇峻孤峰,除了偶爾路過的修者會進入採集靈藥異草外,可能數千年來都沒有蠻荒部族在裡面生存。

靈藥長成之後,會散發靈蘊藥氣,會引誘附近的蠻荒異獸過來,但林澗溪谷一些很普通的藥草,卻長得格外的豐茂。

有好些煉製聚元膏所需的藥草,竟長到凝聚靈蘊的程度,陳尋心裡想,下回有機會,還要過來好好找尋一番,當下就將這座大孤峰標識在地圖上。

不過,蘇棠的傷勢甚重,普通藥草甚至陳尋視為寶藥的聚元膏,都不能緩解她的傷勢,陳尋只能與蘇棠接著往山腰處攀登。

蘇棠見陳尋與她進山找藥,時時觀看水勢地形,極有條理脈絡,躲入一處崖洞休息時,忍不住問他:「你找藥的本事,跟誰所學?照你找藥的本事,你應該能煉製更高級的丹藥呀?」

阿公宗圖對他也是傾囊相授,但陳尋熟讀西荒經以及滄瀾雜錄之後,能辯識的藥草也不到四五十種。

然而說到找藥的學問,青木道人在《道蘊殘解》裡說得更透徹些。

陳尋心知蘇棠所學,定然勝他百倍,有些事也不用藏拙,就將他這幾年總結的一些找藥經驗說給她聽,又將《道蘊殘解》從懷裡拿給她看。

「……」蘇棠自小就天資過人,《道蘊殘解》雖說是蠻文寫就,但她也能一目十行的很快看完;書中所述,不過是些最低微的武修築基之道罷了,未曾想年僅十三四歲的陳尋,竟能從中領悟那麼多的東西,訝然問道,「這本書,並沒有講如何找藥,你怎麼就從中悟出找藥的道理來?」

陳尋說道:「草木不能移動,但靈藥想要生長,必然長在天地靈氣充裕的地方。玄寒之氣是道蘊靈氣,月華星芒、晨曦日輝、云霞雨瘴是道蘊靈氣,山風霧靄、地寒天暑,也都是道蘊靈氣,皆因天痕地勢而生,又因天痕地勢而流動、匯聚。天地靈氣在山川之中,何處更容易生發、何處更容易積集,何處會更加的濃郁,我雖然還不能直接感應,但『天痕地勢、道蘊天成』這個道理應是相通的。而說到天痕地勢,山南朝陽、山北背陽、星宿列照、月華耀谷、山左迎風、山右積霜、水繞山行、崖立嶺脊,應該都是較常見的天痕地勢吧?我跟阿公,在蟒牙嶺採集藥草,有四年時間,哪種地形更容易生成靈藥,也算是摸索出一些規律來……」

蘇棠晃了晃腦袋,這些道理經陳尋之嘴說出來簡單,但蘇氏那些自視高眾生一等的強者,又有幾人能想得這麼通透?

蘇棠愣了片晌,才與陳尋說道:「你的悟性真高呢,但有些話,你可不要隨便說給別人聽……」

阿公宗圖也驚於他的悟性之高,陳尋心裡直笑:

他在地球雖然只是從二流大學畢業,但從小做了多少套數學題,做了多少篇閱讀理解,如果說悟性高是指歸納推演的邏輯能力強的話,他確實要高出那一點點。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5 21:42
第三十三章 拜我為師吧

山谷川流,都合天痕地勢;草木生長也自有其性。

人只要學會師法天地,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陳尋這一路北上,深入湖澤荒原,尋找煉製聚元膏的藥草,收穫確實要比常人想像中要豐盛得多,當然不是靠運氣。

陳尋照著他這幾年摸索出的規律,與蘇棠沿荒獸領地的邊緣,去找峰谷林澗之中道蘊靈氣相對容易生發、匯聚之處,以期能找到對蘇棠傷勢有所幫助的靈藥。

只是蘇棠晉入還胎境中期巔峰,叫巨猿體內荒古血脈所凝聚的神力,傷及魂海根本,遠非普通靈藥所能療治。

然而此山道蘊靈氣最充足的地方,又都叫那些強橫的凶禽猛獸據為巢穴,兩人在山裡摸索了三天,靈藥找了不少,但對於蘇棠傷勢有幫助的,卻是沒有。

這些靈藥於蘇棠傷勢無益,但對修為才蠻武五層巔峰的陳尋來說,卻又是極有助益的寶藥。

這三天,陳尋跟著蘇棠,識得的藥草又多了三四十種。

雖說蘇棠限於宗族戒令,不能將完整的丹方授給陳尋,但得空休息時,都盡心跟陳尋講解這些藥草的藥性。

陳尋不敢輕易試藥。

以他此時的修為,就算有膽以身試藥,也未必能試出這些藥草的藥性,但有蘇棠詳細講解,就完全不一樣了。

陳尋這兩天,差不多就琢磨出兩種不同的丹方來。

見陳尋悟性果真驚人,蘇棠不由的說道:「宗主同意由宿武尉府推薦蟒牙嶺北山的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修習。要不我回滄瀾後,去找十三叔,叫他將你讓給我作徒弟?」

蘇棠話脫口而出,又有後悔。

她修為已有還胎境中期巔峰,是滄瀾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女,早就有資格在滄瀾學宮授徒。

只是,她此時在眼前這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跟前,一切都顯得很笨拙,甚至時時處處都要他來照顧自己,哪有資格當他的師父?

陳尋早就識得自身的渺小,投靠蘇氏,進滄瀾學宮修練更高深的玄功絕學,是他下一步的打算。

也是為了更有把握能通過宿武尉府的挑選,進入滄瀾學宮修習玄功,陳尋才決意在入冬後北上深入湖澤荒原苦修。

只是進滄瀾學宮之後,要不要跟比蘇棠修習玄功,陳尋倒有些猶豫,問蘇棠:「你今年多大了?」

陳尋這一問,本來就有些心虛的蘇棠,就像是給踩到尾巴,一雙清豔到極致的杏目睜得老大,輕叱道:「你懷疑我沒有資格教你?你放心,你在晉入天元境之前,我都有資格教你。」

陳尋哂然而笑,心裡想:還真是小女孩子脾氣。

見陳尋幼稚未脫的臉上,竟然露出不屑,蘇棠恨得牙癢癢的,心想她竟然叫一個蠻族小孩瞧不起,傳出來,她這個天之驕女,不是要叫人笑得大牙了。

蘇棠氣鼓鼓的起身而走,抓住樹藤往崖頭爬去,也不理會跟著身後的陳尋。

這處斷崖,孤零零的矗立在寬闊溪谷之中,抬頭看有五六百米高,像一根巨大的石柱,看左右地形,就奇特非凡。

蘇棠爬上崖頭,崖上還有一截斷崖。

溪谷疊崖,聚靈之地,靈藥易生。

蘇棠現在就靠聚元膏勉強滋補氣血,實力僅跟普通蠻武相差無幾,但雙眸眼力過人,抬頭就看到第二重的百丈崖頭,正有一株花莖彷彿蛇頸的異花正在冰雪之上怒放芳華。

石蛇蓮?

不錯,就是石蛇蓮。

不僅花莖有如蛇頸,而是莖葉的石紋也是那般的清晰。

竟然都開出兩瓣花蕊,實不知這株石蛇蓮在這處崖頭生長了幾百年。

蘇棠一時間心花怒放。

就算是在縱橫數千里的涂山極深處,四品靈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異寶,

她原先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找到一二品的靈藥,鎮住她的傷勢。

萬萬沒想到,在這座孤山之中,她與陳尋竟然看到石蛇蓮這樣的四品靈藥。

這株石蛇蓮雖然不能叫她的傷勢痊癒,但足以復甦她受創後的枯寂玄竅。

玄竅復甦,就能生發道蘊真陽。

這山間低級靈藥又相當充足,只要體內能生發道蘊真陽,她就能最快的速度恢復到真陽境巔峰的修為。

真陽境巔峰,相當於蠻武九層巔峰。

雖然不能在湖澤荒原裡橫衝直撞,只要小心一些,不跟那些蠻荒異種正面遇上,她與陳尋安然返回滄瀾,將不再是什麼問題。

看到那株石蛇蓮,雖然還沒有徹底長成,但也初開有兩瓣蓮葉,淡淡的靈蘊藥氣飄來,蘇棠秀鼻聞了,就覺體內枯寂多日的玄竅竟有一絲生機在滋長,心生狂喜:

真不愧是四品級的寶藥啊!

她恨不得手足並用,爬上崖頭,將那株石蛇蓮摘了,當即就服食入腹……

卻不料陳尋一把拖住她,就往石崖下滑。

蘇棠現在只跟普通蠻武相差,哪裡是已經練到蠻煞出體的陳尋對手?

叫陳尋拖住滑下石崖,蘇棠掙扎不得,氣得滿頭冒火,剛要質問他幹什麼,檀口卻叫陳尋雙手摀住,發聲不得。

陳尋將蘇棠摁在身上,讓她噤聲。

他雖然不知道那株蛇頸蓮狀異花是何種寶藥,但也能看出其獨立冰雪崖頭的不凡之處來,那淡淡的靈蘊藥氣之精純,更是遠勝他以往所見的任何一種靈藥。

然而,他在爬上第一重崖頭瞬時,神魂之上傳蕩的一絲心悸,叫他意識到靈藥之旁藏著極大的凶險。

蘇棠此前在此山發現的那幾頭凶獸巢穴都不在附近,然而此藥就要長成,靈蘊藥氣已經散發出去,卻不見有山中異獸過來採食,這本身就透漏極大詭異。

「有什麼異常?」蘇棠冷靜下來,才意識到她剛才太冒失。

下品靈藥倒也罷了,但整座大孤峰可能就只有石蛇蓮這一株四品靈藥,滿山遍野的異獸不為這株靈藥爭得頭破血流,那真就是奇怪了。

不見異獸過來採集,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中異獸已經為這株石蛇蓮的歸屬決出勝負了。

那這株石蛇蓮附近,怎麼看不出丁點異常?

蘇棠神魂震裂、玄寂枯寂,雖說五識過人,偏偏生不出靈覺探察石壁裡的異狀,只能眼巴巴的看向陳尋——她這才驀然發覺自己叫陳尋壓在身下好久。

「你好重!」蘇棠雖然只將陳尋當作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但叫他壓在身下,心裡還是羞澀,忙將陳尋推開。

陳尋眼睛盯著崖頭,沒有心思去細想那旖旎的感覺。

他們在兩重崖下,隔著六七百米,他的靈識再敏感,也無法感應崖頭的異常氣息。

崖頭覆了一層厚厚的冰雪,但崖頭往下的石壁,除了一些縫隙外,倒不見什麼異常。

「要有什麼異常,很可能就藏在那些石縫裡。」

陳尋指著石縫給蘇棠看,拾了一塊石片,朝石蛇蓮附近扔過去,砸在崖壁上,「嘩啦」滾落下來,不見崖頭有任何的動靜。

「石蛇蓮是四品寶藥,真要有護藥異獸,也定然強橫無比,不會容忍我們走進三四百米之內的。可能是護藥異獸發生了意外。」蘇棠說道。

荒原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只是陳尋剛才爬上第一層崖頭時,神魂之上的驚悸卻非無故,跟蘇棠說道:

「你退後一些,我再上去看看。」

蘇棠也知陳尋靈覺遠超尋常蠻武,將背後鐵弓取下來給他:「你沖那株石蛇蓮射一箭,看有無反應……」

她寧可將那石蛇蓮射毀,也不想讓陳尋去冒險採藥。

陳尋靈覺只能感應三十米內的氣息,崖頭離他這邊有六七百米,他箭術還沒有通神,說道:「這麼遠,我哪裡能射得中?」

「你沒有學過修靈功法,你的靈覺怎麼會這麼敏銳?」蘇棠倒覺得奇怪了。

「那日我藏身溪谷,葛異在四五百米就能覺察到我,我這點靈覺,算什麼敏銳?」

陳尋心裡估算過,他就算將蠻魂修練到九層的水平,也只能感應一兩百米的微弱氣息,遠不及葛異能察覺四五百米外的伏敵。

陳尋從來都不覺得,他的靈覺有多敏銳。

蘇棠無語的橫了他一眼,心想阿尋應該是天生靈覺敏銳,並沒有修練培靈功法,內心掙紮了片刻,朝著東南方向喃喃自語:

「老祖啊,棠兒這也是為了保住小命,才不得以將縛龍箭傳給外人,可不是故意違背您老的戒令啊!老祖,你放心,我就傳阿尋第一層法訣,他腦子笨,肯定學不會多少……」

陳尋心裡無語,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不了我學了縛龍箭,以後絕不使用就是,你至於誹謗我腦子笨?」

蘇棠美眸橫了陳尋一眼,也覺得自己太心虛了,吐了吐小巧的舌頭,說道:「我傳你的是縛龍箭基礎箭術,你就是用,也沒有關係。目前各宗的基礎箭術,都沒有太多差別,你只要不說是我傳你,也不要將法訣透漏出去,就沒有問題了。」

陳尋心裡一樂,心裡他要真是有著常吐舌頭的小丫頭師父,那真是有樂子了。

********************

陳尋與蘇棠退到溪谷裡,聽蘇棠說過縛龍箭的法訣跟基本修練功法,才知道真正的宗門對駕馭靈覺,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陳尋聽蘇棠講解,修練半天,就漸漸找到感覺。

他觀想蠻魂、默誦法訣,神魂識海之上就生出無比空遠的玄鐘梵音震盪,之前只能自發散出感應週遭的靈覺,驟然間就像水波一樣活泛起來。

心念延伸,靈覺即沿心念往遠處延伸,而延伸之處的蟲草樹木,甚至風轉水流的氣息都叫靈覺悉數掌握。

一直到三百米外,感應才陡然減弱。

這感覺壓根就是雷達波掃瞄啊。

他之前不會馭控靈覺,感應距離有限,學過縛龍訣,靈覺往一個方向集中,感應距離陡增十倍,真是叫他又驚又喜。

而他持弓拉弦,身與意合之際,他心裡已經篤然確定,心念靈覺所觸,鐵翎箭便能射過去。

他故意將箭頭稍偏,果然再無法保持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

他試射兩箭,兩支鐵翎箭都分毫不差的射入三百米外的石壁之中。

沒想到縛龍箭術竟如此的玄妙,剛練上手,就能達到箭無虛發的程度。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5 21:43
第三十四章 修靈玄功

鐵箭電射而出,沒入石壁,僅剩箭尾翎羽在外震顫,嗡嗡作響。

陳尋以往他全力拉開鐵胎弓,隔著三四百米遠射箭入壁,頂多半支鐵箭能射入石壁,現在看整支鐵箭都沒入石壁,威力倍增心裡也震驚萬分。

這樣的通神箭術,尋常蠻武也許要苦練多年,才能練成,但他學過蘇棠所授法訣、馭控靈覺,竟然半日之間就能達到,陳尋心裡暗想:所謂宗門,還真是深不可測啊。

「怎麼樣,我們蘇家的縛龍箭厲害吧?你現在求著拜我為師,還來及得啊。」

蘇棠見陳尋站在石壁前,為威力大增的射術困惑,得意洋洋的走過來,想要誘騙這個蠻族少年拜入她的門下,心想阿尋資質這麼高,老祖定然能同意收他入門。

這些年來,她在老祖門下,都是一個人修練,又被他人視為滄瀾的天之驕女,在外人面前不得不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她自己都覺得厭煩,以後修練,要能有阿尋陪她,定會有趣許多。

想到這裡,蘇棠都忍不住有些得意。

陳尋轉回頭問蘇棠:「箭術還是微末小技,是不是你傳我的法訣才是根本?」

除非有真正的神弓在手,不然箭技再通玄,也絕難跟真正強橫的蠻魂戰技相比並論。

縛龍法訣有修練、馭控靈覺的妙用,陳尋也隱約感覺他遠遠沒有掌握法訣的真正玄奧,心想縛龍訣應該才是蘇氏的不傳之秘。

「唉,總之,你千萬不要將法訣透漏給別人知道就是,」蘇棠還以為能騙過陳尋,不曾想他眨眼就琢磨出不對勁來,忍不住又好奇的問道,「我傳給你的只是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也沒特別高深啊,你怎麼猜到的?」

「青木道人在《道蘊殘解》裡說,尋常人都有觀、聞、嗅、嘗、觸及心念六識,唯有開悟蠻魂,才會開啟靈覺、靈識,是為第七識。修靈玄功,應該不會僅僅是箭術這麼簡單吧……」

「真是無趣,」

蘇棠唉聲嘆氣的說道,

「滄瀾修者築基,以修練道蘊真陽為主,但到真陽境第五、第六重,也會修習觀想存思秘法,修練神魂,與蠻武修練蠻魂,沒有太大區別。神魂修練,滋生靈覺,本身就有種種妙用,便在晉入還胎境之後,靈覺又是修練本性靈氣、施展符術、法術的根本。蘇氏子弟通常只有晉入青陽境後期之後,才會傳授修靈玄功,資質高些後,青陽境後境就能施展一些簡單的符術、法術……」

「是不是不能傳給外族?」陳尋問道。

「話是這麼說,」蘇棠攤手,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不過,我教你的,也只是縛龍訣第一層法訣,就算讓老祖知道,他頂多罵我一頓。」

此事洩漏出去,身為滄瀾天之驕女的蘇棠頂多是被罵一頓,但落到他頭上,就絕不會這麼簡單了。

陳尋心想,最好還是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

至於縛龍訣後續的法訣,以及怎麼修練本性靈氣、符術、法術,陳尋也不再多問。

他現在修練越多,以後進滄瀾學宮,露出馬腳的可能性越大。

陳尋又照縛龍訣練習箭術,差不多覺得能嫻熟掌握,就與蘇棠再回到兩重斷崖之下。

陳尋爬到第一重斷崖的半截處,站在一道突兀而出的石樑上,約摸估計著離石崖有五百米的距離,從箭壺裡抽出一支鐵翎箭,瞅著在崖頭怒放的石蛇蓮,就一箭射去。

鐵翎箭去勢極速,左右崖谷即叫破空厲嘯充滿。

就在箭頭射中石紋蛇頸奇花的電石火光之際,崖頭石隙裡暴漲一蓬金光,當即將鐵翎箭擊成齏粉。

就算精鐵所鑄的箭頭,也難倖免,在崖頭化作無形。

危機似毒蛇吐信襲來,神魂震悸的陳尋,當下就從石樑翻身躍下,一道電光彷彿金色電蛇,緊隨他後,轟的一響,就將陳尋駐足的石樑轟成灰燼。

灰燼!

陳尋與等在崖下的蘇棠,叫漫天的石之灰燼撒得滿頭滿腦。

陳尋跳下石樑時,根本就沒來及回頭看一眼,此時看他剛才駐足的石樑已經空空蕩蕩,不存一物,空中皆是焦灼之味,嚇得冷汗直冒。

他反應要是稍慢一瞬,下場不會比那道石樑更好。

蘇棠也是餘悸未平,清晨時要不是陳尋將她及時拖下斷崖,她伸手觸及石蛇蓮的那一瞬,就是她身殞道消之時。

「你有沒有感應到石壁裡藏有何物?」蘇棠問陳尋。

「沒有。」

陳尋射箭之前,特地將靈覺延伸進石壁之間,但觀石壁中昏暝一片,感應不到一丁點的異常氣息,而在金光暴射之際,又有無形幕帳將他的靈覺彈出石壁。

而在第二道金色電蛇擊來的瞬時,陳靈除了神魂之上的震悸之外,甚至連一丁點凶煞殺機,都沒有感應到。

石壁之中,絕對藏著超乎想像的強橫異獸,強橫到殺一名蠻武,都不需要念起殺機。

也是,尋常人掐死一隻螞蟻,心裡又怎麼會有殺念呢?

「沒想到這座山裡最強的異獸,竟然藏在這處斷崖石壁裡,我之前經過這裡,還真是沒注意到。」蘇棠心有餘悸的說道。

她未受傷前,將那道石樑轟成比穀粉還細的石粉,不是什麼問題,但那道金色電蛇將石樑擊成灰燼,其中神力之精純,就算她全盛之時,也難力敵。

虧得陳尋靈覺過人,才逃過一劫。

「它似乎受到什麼禁制,不能從石壁裡出來;而且威力精純的殺招,似乎也不能多用,不然我們第一次過來,不會輕易爬到第一重斷崖之上。」陳尋猜測道。

「石蛇蓮是四品寶藥,花開之時,我們剛進溪谷就應該聞到藥氣。但我們爬上第一重斷崖,才聞到淡淡的游絲藥氣,想來更多的藥氣叫那怪物吸入石壁了,」

蘇棠點點頭,說道,

「剛才那道電光,看似威力不大,但精純無比,堪比神力,非極強橫的凶獸不能練就。這頭凶獸,竟然如此在乎這點靈蘊藥氣,除了被禁錮此地外,很可能跟我一樣,受到極嚴重的傷勢……」

雖然再無金色電蛇射來,陳尋與蘇棠也覺得崖下非久留之地,更是斷了採石蛇蓮的念想。

不管石壁裡的凶獸受到什麼禁制,受到多麼嚴重的傷勢,都不是他們此時能貼近招惹的。

大孤峰既然靈氣如此充裕,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會一些下品靈藥。

穩住蘇棠的傷勢,兩人安然回滄瀾才是要緊。

回到滄瀾,蘇氏什麼靈藥沒有?

當下,陳尋就與蘇棠就繞過溪谷裡的這座兩重崖,沿著凍得結實的石溪邊緣,往更高處攀登。

爬到足夠高處,再回頭看那處溪谷,陳峰才發覺那座兩重斷崖,矗立在寬闊陝長的溪谷之中,就像一根擎天石柱,形狀竟然大孤峰的山形十分相似。

兩側的山嶺彷彿雙臂,又將溪谷環抱在內側。

蒼蒼鬱郁的密林覆蓋在雪層之下,即使這麼嚴寒的天氣,還有山泉從兩側山嶺裡湧入,到孤峰腳下匯合後,才凍成極寒玄冰。

這種峰中藏峰的地形,還真是奇怪得很。

陳尋只是根據《道蘊殘解》揣摩出一些有關「天痕地勢」的粗淺道理,也知道這種地形的不凡。

將小孤峰拋開身後,陳尋與蘇棠又爬上一段千米高的斷崖,差不多爬到山頂,才看崖下云氣密佈,將小孤峰遮住。

「真是奇怪啊,剛才在山下,沒看到這截高崖下有云啊?」陳尋說道,估摸方位,心知小孤峰就在高崖之下,甚至能直接跳過去。

蘇棠熟知察地觀脈之術,看此峰中藏峰的地形,堪比天然形成的陣勢,心想也難怪孤峰崖頭會生出四品級的寶藥,半座山的道蘊靈氣,都在小孤峰處生發匯聚。

數百年無人經過這裡,不長出寶藥,才叫奇怪呢。

當即又好奇,困在小孤峰之中的那頭凶獸,到底是何物?

************************

山頂的寒氣更甚,能看到天青色的玄寒之氣,就像透明的水層懸浮在頭頂。

這處天地靈氣越發充裕,陳尋與蘇棠在途中采到兩株烏玉芷。

生長極寒之地的烏玉芷,形如幽蘭,莖葉烏青,散發玉澤,通體就像烏玉雕刻而成。

烏玉芷不能跟石蛇蓮相比並論,但好歹也是二品級的靈藥,足以鎮住蘇棠體內的傷勢。

不能合藥煉製成丹,藥效要差了許多,但陳尋折了半株烏玉芷嚼嚥入喉,藥力化作滾滾藥流,幾乎叫他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心臟劇烈收縮,血液飛速流轉,甚至都不用陳尋觀想蠻魂,氣血就有無數明亮神華釋出,像云氣在魂海之上劇烈的翻騰。

這就是開悟蠻魂的好處,尋常人服食這麼強的靈藥,下場通常都會暴體而亡。

陳尋就在山巔盤膝而坐,利用山巔之上更純淬的玄寒之氣,與匯聚魂海之上的神華云氣,淬練全身骨骼。

將半株烏芷的藥力煉化乾淨,已經半夜,陳尋又覺不夠,見蘇棠還是默運玄功煉化藥力,他又將相當兩瓶聚元膏的靈藥,一骨腦的嚼嚥入腹。

一夜過去,不僅周身骨骼淬練到新的極致,筋腱也受到極大的淬練,陳尋直覺渾身都充滿力量。

淬筋練力,當真是一點不錯。

陳尋真想搬塊巨力,試試此時的氣力增漲到什麼程度。

「你看我做什麼?」陳尋見蘇棠一雙清麗的杏目愣怔怔的盯著看他。

「你現在好醜。」蘇棠說道。

陳尋此時才看到渾身的筋腱經一夜淬練後,竟變得又粗又大,將堅韌如甲的皮膚撐起來,一根根青筋浮凸,似虯蛇纏結,彷彿天然生成一副異獸圖騰。

跟宗桑、南獠他們這些上階蠻武,竟然成了一個德性,自然極醜。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5 21:44
第三十五章 肉身劫

見蘇棠一臉嫌棄的樣子,陳尋嘿嘿一笑,說道:「蠻武修練,就是如此啊。」

「明明就是修練不得法,還狡辯?」

蘇棠嘟著嘴說道,又問陳尋,

「你既然沒有練過專門的功法,怎麼又能控制玄寒之氣入體,不傷及五臟六腑?」

這數日來,陳尋將聚元膏都省給蘇棠用,夜裡藏身雪洞,也不敢消耗聚元膏修練,這還是蘇棠第一次近距離看陳尋觀想蠻魂淬練筋骨。

陳尋不覺得利用玄寒之氣與蠻魂神華雙重淬練筋骨,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將他利用玄寒之氣淬體的情形說給蘇棠聽。

「沒想到你修練蠻魂已經到這程度了,雖說粗陋,但用蠻魂神華護住五臟六腑的道理卻是不錯,難怪十三叔都覺得你的資質不錯,」蘇棠說道,「不過,蠻魂神華其性極烈,只用蠻魂神華淬練筋骨,自然會慢慢變成大老粗。只要修練伏元功,將蠻魂神華與其他玄氣融合,練到沖虛融和,就沒有這個弊端了……」

「怎麼才能練到沖虛融和?」陳尋疑惑的問道。

烏蟒的九幽戰矛,威勢極大,但不留餘力的專走極端,也是極大的弊端。

陳尋心想問題應該就在「沖虛融和」二字上;烏蟒難出天蠻,也極可能就是對蠻魂神華的理解跟修練,還有很大的欠缺。

「你以前所學,還真是粗陋啊,」蘇棠頭痛的撓撓腦袋,故作為難的說道:「只是教你伏元功的話,又要害我再被老祖罵一頓……」

她心裡卻暗暗得意,現在教你這麼多,你進了滄瀾學宮之中,還不乖乖拜我為師?

「那就算了吧。」

陳尋知道蘇氏像蘇棠這麼和善的,絕對不多見,大多數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他要是私學蘇氏玄功,事情洩漏出去,真是非同小可,當下就打消學伏元功的念頭。

見陳尋打起退堂鼓,蘇棠倒急了起來,說道:「你現在這麼醜,我看了都會做噩夢,不學伏元功怎麼成?你放心,伏元功只是讓你變得不那麼醜,你不說出去,別人絕看不出來的。」

聽蘇棠這麼說,陳尋直想翻白眼,他現在一臉粗獷,沒有半點娘娘腔,哪裡丑了?

「蠻魂神華極性暴烈,不修練其他元氣伏元調和,以後想突破還胎境,會異常艱難,」蘇棠繼續誘騙陳尋道,「你修練兩種蠻魂,又能引玄寒之氣淬體而不蝕五臟六腑,伏元功對你來說,學起來也簡單……」

聽蘇棠仔細講解,陳尋才知道,他以前的修練,自然藏有很大的凶險。

除了世間叫各大宗門佔據的那幾處靈天洞府之外,天地之間生發的玄息靈氣,都跟玄寒之氣一樣,都有極性。

無論是武修,還是道修,沒有修練到易血換髓的地步,肉體都很難承受種種極性靈氣對身體的侵蝕;只是在人類宜居之地,天地間的玄息靈氣,都極其的稀微,對人體的侵蝕不明顯。

無論是武修,還是煉氣,天地靈氣越是濃郁,修練精進越是神速,然而不能克服極性靈氣對肉身的侵蝕,害處更大。

世族宗門都有獨特的伏元玄功,幫助築基階段的子弟在晉入還胎境之前,就能利用濃郁的極性靈氣修練。

陳尋修練九幽蠻魂,蠻魂神華也算一種極性元氣,而且蠻魂越是強大,極性越是暴烈,若無伏元功降伏沖和,非要極其強悍的肉體才能承受。

「千年以來,涂山週遭的蠻荒部落,都沒有一個天蠻能晉入天元境,你想想,也知道伏元功有多重要了吧?」蘇棠得意洋洋的說道。

「要是千年以來,涂山沒有一個天蠻突破天元境,為何擁有天元境強者的蘇氏,八百年為了奪滄瀾荒原,跟烏蟒等蠻荒部族打了近一百年的惡戰?」陳尋好奇的問道。

烏蟒與蘇氏當年延續百年的對峙,《滄瀾雜錄》裡有詳細的記裁。

蘇棠見陳尋竟然懷疑她的話,橫了他一眼,說道:

「烏蟒天蠻所修的九幽蠻魂,其性極烈,故而威力奇大,修練到極致,確能對抗天元境的強者,但烏蟒千年以來的天蠻,有幾個壽命長的?」

陳尋想想也是,阿公宗圖也是巫蠻顛峰的修為,但年歲不過五十,就蒼老得不像樣子,叫人懷疑他再有幾年,血肉就會枯竭,點頭說道:

「青木道人在帛書《道蘊殘解》裡,也確說蠻魂修練有肉身劫難渡。」

「就是啊,蠻魂絕武是強,但蠻魂修練到後期,極性也將越發暴烈,一旦超過肉身所能承受範圍,若不散功,肉身就會崩潰。烏蟒八百年前,是有一名天蠻,肉體強到能抗法器,但最終他不是被人擊敗,而是承受不住更加暴烈的蠻魂,肉身崩潰而亡。肉身劫是天蠻難逃的結局,就算荒古之時的蠻神,肉體強如天人,也難逃天人五衰之劫。你現在就不擔心嗎?」

「要是強如天人,都難逃肉身劫,想來也不是蘇家的伏元功所能沖和的?」

陳尋想得很開,笑道,

「雖然《滄瀾雜錄》說還胎境的強者就能有一百五十年的壽元,但就算平平安安活到一百五十歲之後,還是難逃一死。荒原生存,何等慘烈,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與漫山遍野的蠻荒凶獸斗,誰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考慮那些久遠幹什麼呀?」

蘇棠睜眼盯著陳尋,心想這小子的語氣,未免太老氣橫秋了吧,竟然「教訓」起她來了?

不過想想他說的,也是有道理,她都現在不知道兩人能不能平安返回滄瀾,考慮以後太多的事情幹什麼?

蘇棠有些喪氣,但還是將堅持伏元功的口訣及修練之法教給陳尋:

「青陽境巔峰,有一百歲的壽元,但尋常蠻武不散功,想活六七十歲都難。而且就算氣血足夠精純,觀想蠻魂也受到肉身強度的限制,而在滄瀾,武修也是前期強、後期弱——修練伏元功的好處,可比你想像中要多……」

聽蘇棠這麼說,陳尋長期以來一些修煉上的困惑也豁然開朗:

照道理來說,他服食靈藥時,觀想蠻神能源源不斷的汲取氣血神華,魂海之上的蠻魂相,應該不斷突破才是,但他此時觀想大鵬五勢,鬚眉皆全的蠻魂相最多只能凝聚五寸高矮,再高一分,蠻魂相就會變得虛散……

他一直在猜測,這可能受到肉身淬練強度的限制,但一直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沒想到竟是蠻魂神華的暴烈極性所致?

除了不斷突破肉體淬練的極致之外,他要是能修練伏元功,改善蠻魂神華的極性,是不是同等的修為層次,就能觀想更強大、神華更精純的蠻魂?

這麼看來,伏元功還是了不得啊!

陳尋又問蘇棠:「我與黑山部的蠻武打鬥過,黑山蠻武所釋蠻煞,與烏蟒蠻武迥然不同,要不是蠻魂神華,都是氣血所出,為何會有兩種不同的極性?」

蘇棠見陳尋修煉還真是粗淺,只能耐著性子教他:

「氣血所藏真陽,本性沖和,但在修練蠻魂時,蠻魂神華淬練筋骨皮肉的同時,也在改變氣血。氣血越發精純,極性也就越強,而到蠻武七層換血,氣血屬性就會徹底的改變……」

「那修練兩種蠻魂,能不能達到平衡?」陳尋問道。

「理論上可以,傳說中的赤明天圖,修練者能在魂海同時具相太陰、太陽,能做到陰陽調玄、極性沖和的地步。你要是能學得這門傳說的武修玄功,就不用懼肉身劫。」蘇棠說道。

陳尋咂咂嘴,知道蘇棠這是故意寒磣他:

赤明天圖對蘇氏都是傳說中杳不可及的玄功,他從哪裡學去?

蘇棠帶有著戲謔的「惡意」,又說道:「當然,你要是一直堅持修練大鵬秘拳,弊端也會比修練烏蟒的九幽蠻魂小得多……」

陳尋以前主要在魂海觀想大鵬拳勢進行修練,但他這次深入湖澤荒原,特別是到這極寒之地,非觀想九幽蠻魂不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腑的侵蝕,他就主要修練九幽蠻魂了。

修練九幽蠻魂,更加精純的蠻魂神華,不僅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髒的侵蝕,對筋骨皮肉的淬練極致有新的突破,同時觀想九幽蠻魂煉化藥力的速度也是是倍增。

陳尋原以為這烏蟒九幽蠻魂修煉的強大之處,卻沒想到同時會帶來這麼大的弊端跟副作用。

看來這伏元功,還不得不學了。

*********************

伏元功的根本,就是利用兩種不同極性的玄息靈氣相互降伏融和,達到精純沖和的目的。

陳尋不畏玄寒之氣浸體,就已經有修練的基礎,只是還不能更精微的控制跟修練。

陳尋記性絕佳,口訣、修練之法很快就記牽,但此時也沒有那個閒工夫去修練,伏元功是種水磨玄功,也不是一時半會修練就能有成,見雙臂上青筋似虯龍纏結,說道:

「丑就由他醜去,男人又不靠臉吃飯。」

蘇棠氣得橫他一眼,心中無語,只能自顧調息道蘊真陽。

服食烏玉芷之後,她枯寂多日的玄竅已現一分生機。

雖說極微弱,但玄竅生出些許真陽,叫蘇棠看到復甦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也不得不承認,陳尋看著只有十三四歲,但在荒原生存的經驗真是要比她老道得多,沒想到照陳尋的方法進山,這幾天真能與大孤峰之中的蠻荒異獸相安無事。

當然了,前提還是她早就將山裡絕大多數凶禽猛獸的巢穴都摸清楚。

待蘇棠修練完畢,陳尋長身而起,將藥簍背起來,兩人往山左方向摸去。

前面密林裡傳來數聲淒厲獸吼,但很快又嘎然而止。

陳尋與蘇棠在密林裡頓住身形,十數日朝夕相處,兩人換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他們是儘可能不去招惹山裡的凶禽猛獸,但不意味著凶禽猛獸惡鬥,他們不能跑過去撿個漏。

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陳尋與蘇棠貼著密林的邊緣往前面摸去。

卻見密林深處,一大片樹木倒伏、碎裂,狼籍不堪,有兩頭蠻牛大小的玄豹伏屍躺地,剛死不久,熱騰騰的鮮紅血液還正汩汩流出,流到凍得結實的林地裡。

玄豹是陳尋絕不敢招惹的蠻荒異種,尋常只有山貓大小,就凶悍異常,堪比上階蠻武。

這兩頭玄豹體形比蠻牛還大,頭尾躺在地上有六七米長,不知道在這座山林裡消遙了幾百年的歲月,竟然伏屍密林深處。

陳尋見左右沒有異常,與蘇棠摸過去,赫然見兩頭玄豹周身都無傷痕,只是天靈顱骨被暴力揭開,裡面的腦汁被吸食一盡,血汩汩流出……

陳尋心生驚悸:山林之間,喜食腦汁、還如此強橫的凶獸,能有多少?

他拉住蘇棠的手,就往外逃:「快走!」

蘇棠神色駭然,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那頭惡猿竟然也南下進入大孤峰,就在這密林裡狩獵覓食!

聽到身後大樹摧折、轟然巨響,想來也是知道那頭惡猿感應到她的氣息,正這裡急速追來。

逃?能逃到哪裡去?

蘇棠想掙脫陳尋的手,說道:「你快逃!」

陳尋將蘇棠橫抱過來,縱身往北狂奔,仗著肉身強悍,沿路遮擋的樹枝藤葉,都暴力撞開。

「咔嚓嚓」,枝斷藤崩,但身後的轟然巨響也越來越近。

巨猿在密林之中,更是以強悍肉身,將一棵棵參天巨樹撞斷,飛速追來。

這一氣的狂奔,雖然時間極短,但幾乎榨盡陳尋體內的氣血。

陳尋抱住蘇棠逃到斷崖前,就見那頭金色巨猿在兩三千米外的密林裡高高跳起,化作一道長虹,往這邊掠來……

「要是那頭惡猿不死,你回滄瀾,答應我,一定不要讓它進蟒牙嶺!」陳尋說過這句話,就將蘇棠抱在懷裡,一起往千米斷崖下跳去。

蘇棠當即就明白陳尋此舉用意:

陳尋跳下千米斷崖,就是要引那頭惡猿也學他們跳下。

千米斷崖之下,溪谷之中,就是禁困那頭凶獸的那座小孤峰,唯有將那頭惡猿引到小孤峰上,才有可能擊殺那頭惡猿。

只是他們要引惡猿入彀,他們必須在惡猿追到的瞬時,先跳下斷崖,先跳到小孤峰上。

只是,那石壁凶獸射出的金色電蛇,神力之強、之精純,誰都不能抵擋!

陳尋這是要以身作餌,誘殺惡猿!

蘇棠在陳尋懷裡掙紮起來,心想她在身後,承受這一擊,說不定能有一線機會,保住陳尋的性命。

然而,陳尋身如鐵鑄,將蘇棠死死抱在懷裡,從崖斷縱落,將及小孤峰石崖之際,背脊又陡然像巨弓一樣彎起,以迎從石壁射出的那殺神滅魔一擊。

「我不要你為死。」

蘇棠啞聲大叫,隨即一股雄渾巨力傳來,將她震出陳尋的懷抱。

她飛在半空中,就見陳尋的後背叫石崖陡然釋出的一道電蛇雷光擊中,半片身體瞬間就叫金色電流覆滿,下一刻血肉就化作灰燼……

而在他們之後,那頭金色巨猿也跳落崖頭,這時候有更多更粗的金色電蛇從石隙中矢射而出,將惡猿籠罩住。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6 19:35
第三十六章 荒古血脈

陳尋知道自己有一線機會,電蛇雷光擊中他的後背,他的心念瞬時四分五裂,而極瞬之間,金蛇雷光化作無數細小電流,沿他肢體滋長,就像是天域間極致毒液,極瞬之間就將他後背血肉蝕成灰燼。

然而,他的神魂識海堅如磐石,曠世而立,在電蛇雷光傷及神魂的瞬時,一聲無形怒吼從魂海深處暴出,掀起漫天神華,將那一道道精純堪比神力的金色電流吞噬一盡。

之後,陳尋就徹底陷入昏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待他甦醒過來,他被抱在柔軟的懷裡在狂奔飛馳,風呼呼在耳邊刮響,就聽見蘇棠撒腿狂奔之餘還在他耳邊嚶嚶哭泣:

「你個蠢貨,你個渾蛋,誰要你替我死……」

「呃,」陳尋艱難的開口,「你跑這麼快,跑不到滄瀾城,我就會被顛死了!」

「啊!」乍聽陳尋開口說話,蘇棠差點將緊抱在懷裡的「屍體」扔出去,驚駭的問道,「你怎麼沒死?」

「你到底是想我死,還是不想我死?」陳尋無語的問道。

「這麼重的傷,你怎麼可能沒死?」蘇棠還是難掩心中驚駭,都忘了剛剛她哭哭嚶嚶的求著老天爺,不要讓陳尋死,

陳尋讓蘇棠放他下來,心想:比起孤峰石崖裡所困的那頭凶獸,六臂巨魔果然是更高級的存在。

那滴已化為他神魂識海本體的金色魔血,玄妙之處遠超乎他的想像,也在這最關鍵的一刻,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蘇棠將陳尋放下,還拿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

那道電蛇雷光,看似威力不大,但所含靈力格外精純,可以說已經進化成神力,她就是全盛之時,也未必能擋住一擊,想不透修為如此低微的陳尋,竟能保住性命。

而陳尋被電蛇雷光擊中,她明明看到他後背血肉在極瞬之間熔為灰燼,現在就乘森森白骨,這麼重的傷勢,他怎麼可能保住性命?

陳尋叫蘇棠放下來,想盤膝而坐,但覺身後極寒玄氣直侵五臟六腑,擰頭卻給後脊背露出的森森白骨嚇了一跳。

誰看到自己的後背沒有一絲血肉附著,森森白骨之內就是猙獰可怖的器髒,所受到的驚嚇都絕不會比陳尋少。

也不知成不成,陳尋盤膝入寂,觀想九幽蠻魂。

他受這麼嚴重的傷勢,氣血早就枯竭,哪裡有半點神華汲取?

然而堅如磐石的魂海,比任何一刻都要浪濤洶湧,一道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形成魂海巨浪,怒吼著追逐陳尋潛入魂海的心念。

隨著心念刻畫,九幽蠻魂瞬息成形,然而承受不住魂海本體直接湧出的精純神色,轉瞬間看似無比強大的九幽蠻魂相即告崩潰,無數神華碎散如雪,下一刻,透漏極凶威勢的六臂巨魔相就立於魂海之上。

整個過程,完全不受陳尋心念控制。

然而看著陳尋療傷的蘇棠,心裡更是震駭,靨露驚容:

老祖說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蠻魂,已經是西荒罕有的奇凶極烈,但陳尋此時身上透漏的凶煞氣息,絕對要遠甚九幽蠻魂,更像從九幽地獄極深處席捲而來的怒吼狂嘯跟滔天黑焰,將陳尋的殘軀包裹其中。

僅這極凶的氣勢,直要將週遭的一切焚成灰燼。

蘇棠堪堪有一絲彌合跡象的琉璃心境,被這凶煞氣焰衝擊,再度震得四分五裂。

蘇棠心裡暗暗叫苦,琉璃心境再度受損,所受的傷勢都不知道有沒有再度復原的機會。

琉璃心境是她修練的一切根本,但她怎麼都不會將陳尋一人丟在荒山野嶺之中,一個人遠遠的避開?

遠遠綴在他們之後的幾頭青狼,本打算等蘇棠抱著陳尋奔跑到氣血枯竭,沒有一絲威脅之後,才上前撲食,此時卻叫那透漏而來的凶煞氣焰震得心膽欲裂,夾起尾巴,掉頭嗚鳴狂逃,似乎怕停滯一瞬,就會叫這凶煞氣焰吞噬。

蘇棠盤膝打坐,苦苦維持那四分五裂的琉璃心境不滅,但心裡的震駭依舊難消。

陳尋到底修練的是何種蠻魂,如此低的修為,透漏的氣息竟能直接震傷她的琉璃心境?

要知道,就是惡猿體內荒古血脈所滋生的那一遊絲神力,將她的神魂震得四分五裂,也沒能傷及他琉璃心境的根本。

而更叫蘇棠靨露驚的,就見大孤峰以南方圓兩三百里的云氣,在凶煞氣息的牽引下,在翻滾沸騰。

蘇棠受創極重,枯寂多日的玄竅才剛剛恢復稍許生機,本感應不到天地玄息,但此時的天地玄息,彷彿燒沸的熱水,劇烈沸騰,她想感應不到都難。

轉瞬間,玄息就如汪洋大海一般匯湧而來,在陳尋周身凝聚,形成肉眼可見的濃郁云氣,注入陳尋的身體之中。

天地玄息匯聚,竟然濃郁到凝成云氣!

除去老祖,蘇棠還沒見過族中有誰,修練能攪動這麼大的聲息。

但老祖是天元境巔峰,陳尋卻是連還胎境都沒有晉入的普通蠻武,未凝真血,照道理甚至都不能汲取天地玄息,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聲勢?

而隨著巨如汪洋的天地玄息湧入,陳尋叫電蛇雷光灼毀的筋骨肌膚邊緣,綻放毫光神華,就在蘇棠眼前,一寸寸的生長新的肌肉筋腱……

靈氣塑體、白骨生肉!

蘇棠幾乎不相信她眼前的事實,陳尋肉身的癒合能力,竟然強到靈氣塑體、白骨生肉的地步!

他還是自己這十數天認識的那個蠻族少年嗎?

****************************

六臂巨魔相是魂海神華自發凝聚,汲取天地玄息靈氣修補創體。

待陳尋後背生出新的膚肉,六臂巨魔相就又化作數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散入魂海之中,好像浪費一點都叫人極其痛心。

煙消云散,熱水滾沸似的天地玄息,也在剎那間恢復平靜,只有那滴水成冰的極寒玄氣,猶充塞天地。

之前一望無垠的金色魂海,此時已然縮小了許多,陳尋心念隱然能感應到極遠處有幽晦邊際的存在。

兩次遭受致命重創,皆是魂神本體自發湧出精純神華,具六臂巨魔相保住他的性命,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消耗?

陳尋暗感再要有兩三次致命重創,他的神魂識海,可能就會退化到跟尋常蠻武沒什麼區別了。

陳尋對魂海本體如此巨量消耗,卻沒有什麼好心痛的。

他這次湖澤荒原之行,看到那些蠻荒部族,在天威、獸群的威脅下,生存境況如此慘淡,稍有不慎就亡寨滅族,也想了很多事。

在蠻荒凶獸、天地之威面前,人是何等的渺小,百年之後的修練潛力再大,對於朝不保夕的人,又有什麼意義?

雖然這次遭受重創,魂海本相消耗極大,但他不行此險計,不能誅除那頭惡猿,根本就不容他有第二種選擇。

魂海本體消耗雖然大,但除了後脊背致命重創已經復原如初,也不是沒有其他好處。

陳尋感覺百骸氣血熱流湧動,精純再度倍增,彷彿全身都換過血一般,有一種力量都浸透血液的感覺,赫然直接晉入蠻武七層易血的境界,而此前因為淬筋練力,根根浮凸的血筋,此時也都恢復正常……

陳尋見蘇棠雙眸看過來,竟是想拔出刀、要將他身體剖開來看個究竟。

「你想幹什麼?」陳尋嚇了一跳。

「你體內是不是有荒古血脈,或者你曾經年少無知,吃下什麼極品靈藥?」蘇棠盯著陳尋問道。

「荒古血脈是什麼?」陳尋問道。

「蠻荒部族皆神魔族裔的話,你聽說過吧?」

陳尋點點頭。

蘇棠說道:「太古之時,八荒絕域與云洲,都是神魔的居所。三劫過後,神魔盡滅,人族才漸漸興旺。人族作為神魔的後裔,經過數萬代人的繁衍,體內的神魔血脈已經微乎其微,只有極罕見的人,才會比常人精純一些。不過,就算稍稍精純一點,就已然是天縱之資、修煉奇才。」

「那跟烏蟒所說的先蠻血脈,沒有本質區別呀?」陳尋說道。

「只是不同的說法,」蘇棠說道,「蠻魂修練,以精純氣血、凝練蠻血為先,唯有精純到極致的蠻血,才堪比神魔之力。故而蠻魂修練,都是以修魔成神為根本大道。你是不是身具荒古血脈?」

「我流了這麼多血,你看不出我身體裡有沒有荒古血脈?」陳尋疑惑的問道。

蘇棠雖然荒原生存的經驗欠缺,但說到修練,簡直就是一本百科全書。何況她受傷前,是還胎境中期巔峰的絕世強者,眼力絕非常人能及,陳尋還以為蘇棠早就看出點什麼來呢。

「與神魔搭上關係的荒古血脈,極性暴烈,又怎麼是常人血肉之軀能承受的?」蘇棠說道。

「不能承受,要怎麼辦?」陳尋攤手問道。

蘇棠橫了陳尋一眼,心想他的修煉基礎還真是薄弱,耐著性子,仔細跟他解釋說道:

「人在胎體之時,氣血筋脈混成無礙,修真謂之為先天。若具荒古血脈,也與氣血混成相融,不分彼此。但在人離開母體之後,肉身生長,氣血在人體之內也不再混成一片,就無法再承受荒古血脈的極性暴烈。這時候荒古血脈就會以魂海異相的形式存在玄竅之中,這些人在出生之時,通常都會有異相呈現,之後除非有搜魂奇術,不然是無法看到別人玄竅之中的魂海異相的……」

陳尋眨眨眼睛,他以前讀歷史書,常有記載說哪個帝王將相出生,天地必顯異相,他還以為完全是胡說八道,沒有到竟然是真的。

「……身具荒古血脈,生來就有種種異能,」蘇棠繼續說道,「你遭電蛇雷光重擊,保住你一線生機,此時又自發具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肉體,這都是魂海異相所具的神通。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強大的魂海異相,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麼?你出生時,天地所呈異象到底有多壯闊?」

陳尋心想果真如此,金色無垠之海就是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

雖然才相處不到十天時間,陳尋也深知蘇棠絕不同蘇氏其他人,而且他想修練下去,想要進一步挖掘六臂巨魔血的潛能,也只能求教於蘇棠。

陳尋剛要將一切都告訴蘇棠,蘇棠卻連連擺手,阻止他說下去:

「你不要說給我聽了。你的魂海異相,僅透漏的氣息就能震傷我,定然奇偉無極。我知道了,對我以後的修練無害無益,甚至會形成心礙。不過,你要記住,絕不要輕易跟外人透漏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麼。這世間有那麼一些可恨之極的邪修,自己資質有限,卻有邪術能盜他人的荒古血脈……」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6 19:36
第三十七章 修煉要學會撿漏

陳尋此時也深深感慨傳承的重要,世族宗門的博大,真不是尋常的蠻荒部族能比,也難怪蘇氏有層出不窮的還胎境高手問世,而蠻荒部族想出一個天蠻比登天還難。

蘇棠接著說道:「真陽境九重與蠻武九層,要旨都在淬練己身。晉入還胎境,實指肉身換血洗髓修成混元,回到胎體先天境界,天地靈氣能在筋骨血肉間無礙運轉。蠻武又其稱破肉障。也只有晉入還胎境、破開肉障,藏於玄竅之中的魂海異相,才會再度轉為荒古血脈。到時候血脈越是精純,神通越是有著世人難以想像的強大,但也有致命的弊端……」

烏蟒所傳的天蠻,只相當於云洲修者的還胎境,而在還胎之上,還有天元、元丹等諸多大道境界,需窮盡一生攀登求尋。

陳尋以前對這些,瞭解甚少,現在算是更清楚些,又問蘇棠:「荒古血脈既然如此珍稀,為何又有致命弊端?」

「荒古血脈,帶有神魔氣息,又焉是普普通通的胎體肉身就能承受的?」蘇棠反問道,「荒古血脈越是精純,肉身越難承受,破開肉障的難度越高。我也是老祖入涂山極深處,采得一株九葉芝才突破換血洗髓的肉障難關,晉入還胎境的。你的魂海異相如此奇偉,想來以後晉入還胎境的難度,怕是十倍於我……」

陳尋想想也是,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能承受這滴魔血,他的肉身真不知道要修煉到怎樣的強度才夠!

不過,那一切都是後話,不需要現在就考慮太多。

陳尋長身而立,站起來眺望見大孤峰已在南面兩百里外,訝異的問蘇棠:「我昏迷多久?」

「你昏迷了小半天。」蘇棠說道。

「那你怎麼抱著我往奚嶺方向走?」陳尋又問道。

「你叫電蛇雷光擊中,身體裡竟還有游絲生機,我要帶你回滄瀾,根本趕不及救你,心想奚嶺之中說不定有能治你的靈藥……」蘇棠喃喃說道。

陳尋無語道:「你是蠢啊,還是真蠢?你把自己犧牲了,百奚五尊就真會容我活下來,然後讓你們蘇家找到藉口,跑到奚嶺滅亡其族?」

「總歸有一線機會呀?」蘇棠沒想到又給這小子抓到機會教訓,心虛的為自己辨解道,「百奚五尊捉住我,應會將我獻給玄寒宗……」

陳尋啞然失笑,蘇棠卻是不笨,暗道蘇氏要多幾個蘇棠這樣的子弟,滄瀾或許要美好一些吧。

「那頭惡猿與那石壁裡的凶獸,有沒有分出勝負?」陳尋問道。

「你從崖頭跌下後,我就抱著你跑出大孤峰,沒有留下看那惡猿與凶獸相鬥,」蘇棠想起陳尋抱她從斷崖縱身跳下的凶險,猶有餘悸,說道,「過去這麼久,那頭惡猿都沒有追來,我想,要麼兩敗俱傷,要麼那頭惡猿已經叫石壁裡的凶獸擊殺了……」

****************************

陳尋冒死將那巨猿誘下斷崖,可不甘心什麼好處都撿不到,拍拍屁股就走。他現在傷勢痊癒,修為甚至還精進一層,自然是與蘇棠一起,再往大孤峰潛去。

離大孤峰甚遠,極遠處就傳來陣陣獸吼禽嘯。

陳尋抬頭遠望,就見溪谷方向的原始密林在劇烈顫動,一蓬蓬飛雪與斷枝殘葉從密林裡飛射出來,不知道密林裡的廝殺有多猛烈。

「怎麼回事?」陳尋與蘇棠面面相覷,心裡暗道:那巨猿不可能跟石壁中的那頭凶獸,廝殺到現在都沒有停休吧?

再看密林震顫的方位,與溪谷的那根孤峰石柱所在也有所偏離,陳尋心想困在石壁中的那頭凶獸,沒那麼容易掙脫孤峰石柱的束縛,而遠處傳蕩來的獸吼禽嘯,也遠不止兩隻凶獸在搏殺。

聽這聲勢,似有整座大孤峰裡稍有實力的蠻荒異獸,都趕到溪谷裡狂瘋殘殺。

為什麼整座大孤峰的蠻荒異獸都發瘋的躁動起來?

雖說陳尋此時已晉入蠻武第七層易血,但實力還難跟那些蠻荒異獸相抗,而蘇棠也是剛剛穩住傷勢,更不宜輕犯險境。

陳尋爬著一個巨樹,眺望溪谷方向,待溪谷裡漸漸平靜下來,轟天動地的搏殺聲勢漸漸繞往大孤峰的右麓,到山南去,兩人才往溪谷方向摸去。

開闊的溪谷裡一片狼籍,巨樹摧折、石崩地裂,凍得結實的十丈玄冰,也是給砸得到處都冰屑。

到處都是荒獸的屍體,獸血流趟一地,將溪谷染紅,刺鼻的血腥味到處瀰漫。

陳尋在蟒牙嶺數年,入冬後深入湖澤荒獸,也看到過不同獸群間廝鬥搏殺,但沒有見到這樣的荒獸殘殺。

那一頭頭他平時見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強橫荒獸,一具具倒伏在場,斷骨殘肢,屍骸不全,實不知剛才那場惡戰,劇烈到何等的程度。

這些異獸屍體,有大如蠻牛的玄豹、有腋生肉翼的翼虎、有高六七米的熊獅、有頂生金冠巨瘤的鱗鷲,有體形絲毫不比熊獅稍小的巨狼,還有粗如窩棚、長近二十米的巨蟒……

無一不是強橫到極點、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荒原霸主,此刻竟然都肢伏殘斷的橫屍在溪谷裡。

這情形真是詭異、慘烈到叫陳尋難以置信。

看到這麼多的荒獸屍體,幾乎懷疑整座大孤峰山裡的異獸都被擊殺在這小小溪谷之中。

而除了這些玄豹、翼虎、熊獅、鱗鷲、巨蟒、巨狼等蠻荒異獸外,在這些斷肢殘骸中,死得最多的,竟是毛色雪白的巨猿,足有十八九具之多。

這些巨猿,除了毛色不一樣外,與金色巨猿長得一模一樣,個個都有七八米高,倒在地上也像一座巨大的窩棚,但此時都肢殘骨斷,樣狀更是慘不忍堵。

「是那頭惡猿率領大小雪猿,與山中凶獸搏殺嗎?」陳尋也深感困惑。

大孤峰看著只是一座孤峰,但峰脊刺天高達三四千米,繞山一週有三四百里,山域也是極大。

巨猿就算率幾十頭雪猿在大孤峰之中安營紮寨,也不應該叫山中其他的異獸如此躁動、以命相搏?

難道,大孤峰山中的異獸,都叫石壁中的凶獸控制住,勢要將那頭金色巨猿斃殺在山中?

要是石壁中的凶獸有這能耐,為何不馭使凶獸助它脫困?

他們之前進山,那石壁中的凶獸,對崖頭千米之外的人獸,根本也不在乎,唯有威脅到崖頭那朵石蛇蓮,才會射出電蛇雷光擊殺。

至於那朵石蛇蓮對石壁中的凶獸,為何如此重要,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尋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色巨猿已經叫石壁中的凶獸擊斃,但屍體跌落溪谷,山中凶獸紛紛過來爭奪,而諸多雪猿則想護住金色巨猿的屍體,雙方才瘋狂廝殺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金色巨猿體內有荒古血脈,甚至滋生出神力,其死後屍體,豈不就是一具極品寶藥?其珍貴程度,要遠在開春烏蟒所得的那頭烏鱗狡之上!

當然,也可能是那頭惡猿率眾多雪猿進山吞食獸腦,激起眾怒,山中眾獸趁其受傷,圍而殺之。

聽著廝殺聲勢往山南而去,陳尋心想那些雪猿與山中凶獸的搏殺,怕是一時半會還不會停息。

當然,越是剩到最後的凶獸,越是凶悍強橫,陳尋自然與蘇棠不會趕到山南去湊熱鬧,僅這溪谷裡遍地的獸屍,就叫他絕不虛此行。

四五十具玄豹、雪猿、鱗鷲、熊獅的獸屍遺骸,要是都運到滄瀾去,該是何等驚人的財富啊?

當然,陳尋也只是稍作幻想,心知雪猿與山中凶獸在山南一旦分出勝負,就會有凶獸折返到溪谷,食這些荒獸的血肉,留給他們的時間實際極有限。

而且這些玄豹、雪猿、鱗鷲、熊獅,獸屍龐大,就連最「瘦小」的蒼狼看著不到一人高矮,但周身銅頭鐵骨,身子骨極沉。

一頭蒼狼就有近兩千斤,這麼多的獸屍,要趕在雪猿與山中凶獸分出勝負來之前,陳尋他能帶出多少?

「你將那些雪猿破腹取膽,對你以後修練,極有益處……」蘇棠見陳尋猶豫,知道他難取捨,忙提醒他道。

陳尋叫電蛇雷光擊中時,身上的烏鞘刀以及用獸皮裹住放在藥簍子裡的兩截斷劍都落在溪谷裡,不知所蹤,他只能徒手撕開雪猿的胸腹……

「呀!」

陳尋觀想蠻魂,蠻魂神華貫注雙臂,直覺雙臂充滿沛然莫御的力道,他接手搭手在雪猿的胸腹,竟有絲絲極寒氣息從雙手透漏,轉瞬間空氣裡竟凝出雪白寒霜。

陳尋滿臉驚容,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蘇棠見陳尋滿臉疑惑,感慨的告訴他道:

「你受重創,半身血肉都燒成灰燼,魂海異相汲取天地靈氣,直接重塑肉身,其中玄寒之氣最為磅礴,助你在片刻之間,就突破進入七層換血境界,你周身氣血自然就轉成玄寒極性。換句話說,你現在就是諸宗門都要搶著收進門當徒弟的玄寒靈體。換了別人,就算修練上等的玄寒道法,數十年修煉,氣血都未必有你精純。你的魂海異相,還真是難以想像的強大……」

「玄寒靈體?」陳尋摸了摸後腦勺,「那對修練九幽蠻魂,是好是壞?」

「玄寒靈體,修練玄寒靈氣,遠較他人迅速,也更容易晉入還胎境,」蘇棠笑著說道,「至於對修練九幽蠻魂是好是壞,我也不清楚了,畢竟身具靈體之人,我也沒有見過。不過,你的魂海異相如此強大,要是對玄寒靈體不滿意,大不了可以打碎了用其他靈氣重塑一回……」

陳尋嘿然一笑,他這才知道魂海本相這次為何消耗如此巨大,要是再照這麼來一下,那滴六臂巨魔血的潛能只怕會提前耗盡。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6 19:37
第三十八章 收穫

陳尋不管玄寒靈體是好是壞,蘇棠是富家小姐,破腹取膽這種粗活,還得是他這個出身破落的窮小子來幹。

只是他一張稚臉憋得通紅,用盡吃奶的力氣,卻是不能將雪猿的胸腹皮肉徒手撕開。

陳尋萬萬未料到雪猿死後的皮肉,竟然還堅韌如斯。

他近三個月的苦修,又晉入蠻武第七層易血境界,雙臂怕有不下六千斤的氣力,竟然還不能將雪猿的皮肉撕開,這頭雪猿活的時候,肉身該強悍到何等的程度?

「雪猿自幼生存冰原之上,天性就能用玄寒之氣淬體,生存百年以上的雪猿,肉身強悍都堪比還胎境的強者。」蘇棠說道。

「你怎麼不早說?」陳尋無語的說道,他現在的實力再強,也不能可能徒手撕開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肉身,心裡也暗暗心驚,要是讓那頭體身滋生神力的惡猿領著幾十頭雪猿闖進蟒牙嶺,對烏蟒等族來說,該是何等的災難。

此外,這大孤峰之中的荒獸,也未免強得過分,與這數十頭雪猿惡鬥,雖然死傷慘重,但也沒有落下風。

要是那頭惡猿的屍體,這叫這山的荒獸得到,它們食之,實力會增長到什麼地步?

蘇棠不知道陳尋心裡擔憂起其他事情來,僥有興趣的說道:「我還以為你靈氣塑體後,能徒手撕開雪猿呢?」

陳尋無言以對。

好在滿地猿屍,有不少已經叫其他更強橫的荒獸開膛破腹。

這些雪猿,有些體內膽器已經破損,青黑色的珍貴膽汗流得到處都是,有些猿膽不見所蹤,興許叫荒獸摘走吃掉,但陳尋還是從破損的猿屍裡,摘到三顆完整猿膽。

蘇棠嫌陳尋摘膽太過血腥,往溪谷裡跑去。

陳尋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下身僅圍一張獸皮遮擋,空手拿著三顆巨如椰果的猿膽,遠遠看見蘇棠從溪谷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他們之前丟失在溪谷深處的斷劍。

陳尋記得他將兩截斷劍都用獸皮包裹放在藥簍裡,他跳下斷崖,後背叫電蛇雷光擊中,藥簍自然化為灰燼,卻不想斷劍夷然無損。

見蘇棠只撿回半柄斷劍,陳尋問道:「還有劍頭呢,還有我那把烏鞘刀呢?」

「這半截斷劍還能當兵器,要那劍頭作什麼?」蘇棠問道,「你那把烏鞘刀,已經叫電蛇雷光熔斷,成了廢鐵……」

陳尋心想蘇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鹽貴,那截劍頭不知何物所制,半截輕薄劍身就有二三百斤重,很可能就是《滄瀾雜錄》裡所講的九幽鐵鍊制。

蘇棠視為廢鐵,但他要將這段九幽鐵帶到烏蟒去,還不知道阿公他們會激動成什麼樣子。

陳尋也沒有想到腰間的烏鞘刀會在他跳下斷崖熔斷,也暗感電蛇雷光所含神力之精純,他純粹是仗著體內的那滴六臂巨魔血扛過一劫。

「還有這個,你好好收藏著,千萬不要叫別人看了?」蘇棠又遞給陳尋一物。

陳尋見是他在青眼雕石巢裡撿到的那兩枚青色堅果,應該是與斷劍一截落在溪谷裡,不曾想蘇棠又鄭重其事的替他撿回來。

「這個是什麼,你認識?」陳尋問道。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青梧籽。」蘇棠說道。

「啊……」陳尋震驚得張了張嘴巴。

《滄瀾雜錄》裡就有青梧的記錄:青梧籽,青鸞喜食。

滄瀾雜錄有關青梧籽的記載,就這簡短七字,但能叫青鸞這樣的荒古凶獸喜食,青梧籽怎麼想都不會是凡品。

陳尋拋了一枚青梧籽給蘇棠:「送枚給你,當作記念。」

青梧籽實珍貴實不在四品級靈藥石蛇蓮之下,而且籽分雌雄,蘇棠本意要陳尋將兩枚青梧籽實都貼身收好,但轉念還是將那枚青梧實珍惜的藏在懷裡,讓陳尋拿著斷劍,趕緊給那些屍身完好的雪猿破腹取膽……

蘇棠說她的這柄烏金劍、劍斷靈散,已成凡物,陳尋操持這柄斷劍,給滿地的獸屍開膛破肚,卻甚是便利。

即便是他徒手撕不開的雪猿死屍,斷劍割下去,堅韌到極點的皮肉,也應聲割開,陳尋也只是略覺得手澀而已。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子飢,這柄斷劍,看著只剩兩尺青鋒,卻不知道要比重鋒矛、烏鞘刀珍貴多少倍,蘇棠竟然嫌沉要丟在荒原裡,真是敗家女啊。

「南面的打鬥好像就要停了,你快點動作,我們還要趕緊離開。」

蘇棠嫌棄不會做開膛破腹的血腥之事,她就站到巨樹冠梢之上,一邊觀望大孤峰西南坡的荒獸搏殺,一邊指導陳尋割取這些荒獸最有價值的部位。

四五十頭荒獸橫屍溪谷,雖說血肉都極其精純,但陳尋沒有能力將這些荒獸的血肉都背回烏蟒去。

就算他有幾輛鱗馬拖拉的銅車,將這數十萬斤血肉載上,一路也不知道會誘來多少凶獸過來瘋狂爭食。

他們眼下只能趁山中凶獸還是那些雪猿在南山殺作一團之際,儘可能從這些獸屍裡割取一些最有價值、體積又不大的部位,包裹著帶回烏蟒去。

陳尋這數年來早就習慣蠻荒生存,破腹剝皮之事,做起來極為熟悉。

雪猿肝膽、巨蟒眼膽、毒囊、蛇牙、熊獅腹皮、鱗鷲嗉囊……

陳尋只挑最珍貴的部位割取,一盞茶的時間,也將四張熊獅腹皮包著鼓鼓囊囊。

還有一頭巨大無朋的玄豹,在溪谷上遊方位,半片屍體叫冰屑掩蓋。

這頭玄豹,體形比陳尋在山巔看到叫巨猿擊斃食腦的那兩頭玄豹還要巨大三分,躺在溪谷邊的石灘跟冰屑之中,也有大半個人高,全身皮毛深黑,彷彿如神鐵所鑄,死去多時,還閃爍金屬一樣的光澤。

這麼大的一頭玄豹,不知道在大孤峰裡逍遙快活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頭都有,但看其體形比這溪谷裡任何一頭荒獸都要巨大,也知它在大孤峰裡必定是罕有敵手的霸主,怎麼早早死在溪谷?

再看其半片頭顱都血肉模糊,想必是叫哪頭強橫無比的雪猿用巨掌拍爛。

陳尋也不管這頭玄豹到底是怎麼死的,知道玄豹心膽都是奇珍,要能將血肉快除剔除,一身寶骨更是製器煉藥的良材。

陳尋忍著溪谷裡傳來刺鼻的血腥味,當下就將這頭重逾萬斤的玄豹,從冰屑裡拖了出來。

冰屑浸了血泊之後,又重新冰結實,陳尋費了好一番氣力,才將這頭玄豹拖出來,累得人仰馬翻,還差點叫刺鼻的血腥味薰倒。

「不對……」蘇棠從樹冠跳下來,看出異常,拉住要下劍剖開豹腹取膽的陳尋。

陳尋這才看到玄豹腹部極輕微的跳動一下,他伸手摸去,玄豹腹部出奇的柔軟,確有一頭幼小胎體在腹中蠕動。

說來奇怪,隔著一層皮肉,他竟感應不到胎體的生機。

玄豹體形額外龐大,光看外形,感應不到腹中有額外的生機,還真看不出這是一頭懷孕的母乳。

陳尋小心翼翼的將玄豹的腹部剖開,卻是一頭還沒有睜開眼的小豹子,蠕動著從鮮血淋漓的豹腹中鑽出來。

幼豹比狸貓還小,跟身體粗大的母豹簡直不成比例,渾身血淋淋的,眼睛還未睜開,四肢蜷著,也都不伸開,只是下意識的蠕動。

然而這頭幼豹在陳尋剖腹取出的瞬時,卻像火光燃燒一般,透出格外強烈的旺盛生機,甚至不在一頭成年蒼狼之下。

也難怪這頭母豹早早就戰死在溪谷裡,原來腹懷幼豹,正值虛弱之時。

陳尋暗嘆:都這麼虛弱了,還跑過想爭食神猿,這不是找死嗎?

這頭母豹死去多時,幼豹憋在死豹腹中這麼久不能出來,竟然還有如此旺盛的生機,還真不虧是蠻荒異種。

蘇棠說,荒獸與靈藥都分十二品,陳尋暗感這頭幼豹,品級不會太低。

陳尋拿斷劍割斷臍帶,拿一塊熊獅腹皮將小如狸貓的幼豹包裹好,縱身上樹,就見大孤峰西南麓的爭鬥已經停息,有動靜往溪谷這邊而來。

陳尋七手八腳,用寒雪擦淨身上及熊獅腹皮上的血跡,讓蘇棠帶著幼豹先退出溪谷,他拿斷劍隱身溪谷邊緣的巨樹之上。

要是那頭惡猿僥倖未死,待其在大孤峰裡養好傷勢,對蟒牙嶺始終是個極大的禍害跟威脅。

陳尋想著,這頭惡猿即便僥倖不死,此時也應是強弩之末,他說不定能有下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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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棘虎

這場瘋狂搏殺的最後勝利者們,很快就從密林裡鑽出來,出現在溪谷邊緣。

九頭荒獸,個個都血肉模糊,在這場瘋狂的搏殺中,身上都難避免的遭受極重創傷,但從密林深處裡鑽出來,卻又個個虎姿熊勢、凶焰極盛。

這幾頭荒獸雖然彼此警惕,但沒有廝殺到一起。

陳尋心想這幾頭荒獸,應該都是大孤峰及週遭密林裡的霸主,彼此爭鬥數百年,對彼此的根底都相當清楚,早就形成一定的平衡跟妥協,故而將外敵驅逐之後,彼此間能相互克制,不再瘋狂殘殺。

為首是頭烏金色的巨狼,體形要比倒斃在溪谷裡的那兩頭巨狼小一號,看體形只跟普通青狼相仿,頭尾僅長四五米,背脊也有一人來高,更不能跟身旁那頭高達七八米的熊獅相比。

然而這頭體形看似「秀小」的神狼,卻最先衝出密林,跳到一塊巨石上,衝著其他凶獸怒吼,似乎宣告溪谷之中的獵物,它有優先挑選權。

其他凶獸不甘心,也朝著神狼怒吼,但最終沒有誰先衝出溪谷,超過神狼所立的巨石。

陳尋暗暗心驚,經過這場瘋狂的搏殺,這頭神狼不僅活下來,還如此的威風凜凜壓制眾獸,足以說明它的可怖與凶悍。

陳尋潛伏在千米之外的樹冠之中,神魂猶叫這數聲狼吼震得神魂動盪,暗感他在沒有晉入還胎境之前,怕是連站在這頭金色巨狼之前的資格都沒有。

神狼烏金鑄就似的狼軀,流淌瑩瑩、金屬質地的光澤,駐足站在溪谷的巨石之上。

雖然半片身子的血肉給咬得模糊,露出可怖深能見骨的創口,但威風凜凜依舊,透漏凶煞強悍到極致的氣息;那對青碧色的狼眼,更是有著懾人心魂的凶煞之焰透出。

陳尋想到他剛入湖澤荒原之時,遇到可怖的青狼群,不知道這頭神狼是不是就那群青狼的狼王,心想要真是如此,對蟒牙嶺來說,還真是噩訊啊。

神狼獨挑了那頭死去多時的母豹,也許是看到剖開的腹中已經沒有幼豹,神狼狂怒的吼叫起來,震叫極遠的林梢覆雪都紛紛震落。

見神狼雙眼血光凶焰的沖這邊看來,陳尋嚇得駭然心跳,不曾想這頭惡狼的靈覺如此敏銳,他在千米之外收斂住氣息,還能叫這頭惡狼察覺。

陳尋心知這頭惡狼其實受傷極重,此時也是強弩之末,他不是沒有一戰的機會,但還有其他七八頭凶獸,要是一哄而上,他該怎麼辦?

好在神狼也只是沖陳尋這邊望了一眼,沒有其他動作,而是慢慢的將那頭母豹拖到一旁,安靜的享受起來其生命精元精純無比的血肉來。

其他凶獸也察覺到溪谷密林裡有人存在,齊齊怒吼,似警告陳尋不得接近。

剛才一場殘殺過後,這些凶獸廝殺也都是強弩之末。

除了分食掉那頭金色巨猿之外,溪谷裡的收穫品也足夠豐盛。

這些凶獸彼此之前都不能信任,此時也不想再大打一場,只想將埋伏在溪谷邊緣的敵人嚇走,不要跑過來爭奪他們的戰利品即可。

陳尋心知這場血肉盛宴過後,這幾頭蠻荒異獸會變得更加強橫,但他此時修為低微,沒有能力趁機將這幾頭身受重創的凶獸誅殺,也只能悄然退出溪谷,與蘇棠先匯合再說。

***********************

陳尋趕回到他與蘇棠之前潛伏的密林邊緣,只見林地裡一片狼籍,卻不見蘇棠的身影。

灌木叢壓倒一片,血染雪地,兩頭體形彪健的棘虎,左眼各插一支鐵箭,正在雪林裡垂死掙扎,如泉鮮血從傷眼中湧出,竟然還未死去。

蘇棠遇險!

陳尋心裡驚駭欲絕,暗恨之前太自以為是了,還以為原始密林與大孤峰之上的凶獸,都趕到溪谷裡與那群雪猿爭奪金色巨猿的屍骸,卻未曾想還有好幾頭棘虎暗藏在密林裡,落單的蘇棠竟被偷襲。

風吹林嘯,四周遠處的動靜早給風聲淹沒。

陳尋抽出斷劍,狠心將兩頭傷虎的喉管割斷。

密林裡淡淡的血腥味,也早就給寒風吹散,只有不間斷的斷樹殘枝留下蘇棠與凶獸死命搏鬥的痕跡。

陳尋沒有照這些痕跡追去,這些痕跡在林間曲折,想來蘇棠與棘虎在林間纏鬥有一會兒。

他猿身爬上一棵巨樹,立足冠梢,四野眺望,就見西邊二三十里處,密林震顫,隱隱有獸吼傳來。

陳尋蠻魂神華貫注雙足,撒腳往那處直線狂奔,就見蘇棠叫三頭巨形棘虎死死逼住,只是揮舞鐵胎巨弓苦苦支撐。

箭囊落在十數米外,蘇棠箭術不比陳尋稍差,但無鐵箭在手,僅靠巨弓支撐,險象頻生。

蘇棠背抵一棵巨樹,右臂衣裳也給撕下零碎,幾塊獸皮條下子露出雪嫩玉臂,鮮血正從又深又長的創口淋漓灑落,散亂的鴉色長發遮住蒼白的臉,清豔的臉頰也劃破好幾道血痕,她胸前獸衣鼓鼓撐起,想必她最危急之時,也沒有捨得將幼豹捨出喂這幾頭棘虎,而是藏在懷裡貼身保護。

看到陳尋及時趕到,蘇棠才稍稍露出心安的神容。

那三頭巨形棘虎,也是驚覺機敏;陳尋縱身衝到身後,三頭巨形棘虎就左右散開,堪堪叫那透漏絲絲極寒的斷劍,斬落空處,無功而返。

陳尋此舉無意競功,只能誘開三頭棘虎的注意力,給蘇棠解圍,斷劍落空,他即進身樹下,將蘇棠護在身後。

「吼!」

領頭的棘虎,身高將有四米,彷彿一座石屋堵在陳尋身前,周身棘皮佈滿荊棘肉刺,又厚又韌,彷彿泥巴裡滾過的一身巨甲,披裹在虎軀之上,它衝著陳尋張嘴怒嘯,張開的血盆大口,既腥且臭。

巨牙鋒稅如矛,牙縫裡還嵌有血淋淋的獸肉,寒光閃爍,不知道有多少凶獸喪命其口;小燈籠大小的一雙虎眼,滿是血光凶焰,瞅著陳尋的喉管,緩緩逼來,直欲將眼前這獵物的喉管一口咬斷。

而另兩頭巨形棘虎,更是沒閒著,趁著領頭的棘虎從正面逼近陳尋,一左一中剪尾縱來。

虎軀身形極速,在半空中張開的血盆大口狂吼怒嘯,似有無盡狂風從血盆大口裡呼嘯而出,席捲林間雪地裡的枯枝敗葉,直欲將陳尋看似瘦弱的身子骨吹成粉碎。

陳尋暗感這三頭棘虎一起狩獵久了,配合也真是默契到極點,他要是不從巨樹前閃躲開,三頭巨虎就會不分先後的一起將他撲咬在爪下,甚至虎嘯狂風還隱隱生出的怪力,束縛他的手腳,叫他身形滯澀,難以靈活進退。

陳尋暗感這三頭棘虎竟然初具神通了啊,但他面不改色,魂神之上九幽蠻魂具相,他赤裸的胸膛似有黑色火焰浮出,極瞬之間,熊熊蒸騰的九幽蠻煞就都貫注雙臂之中,如有萬鈞巨力注入,他隱隱束縛手腳的怪力就一掙而碎。

陳尋不退反進,縱身躍起,撇開兩側撲來的棘虎,舉起斷劍,便朝身前這頭棘虎怒劈而去。

斷劍青鋒神光爍爍,在半空中更化作如匹虹影,自上橫貫而下,虹影之外,更是極寒之意四溢,直要將那頭棘虎凍僵當場。

這頭棘虎也甚是機敏,心生警覺,堪堪避開頭顱要害,左肩則連皮帶肉,則給陳尋血淋淋的削下一大片,露出森森白骨。

斷劍未斷之前有四尺青鋒,一斷兩截後,陳尋手裡這把帶柄的斷劍,就剩兩尺青鋒可用。

不然一擊將當前這頭棘虎的左腿連肩膀子都卸下來,陳尋暗感可惜。

兩側棘虎撲落空,但陳尋也不容它們轉身再撲殺過來,他左掌佈滿蠻煞,黑幽煞光閃爍,硬如神鐵,更是透漏極寒氣息,一拳就沖左側棘虎的下顎轟去;而右腿更是如鐵柱橫掃而出,側踢右側棘虎如鐵鞭一背的背脊。

左側棘虎體形碩大,足有四五千斤重,虎頭就像塊巨大磨石橫在眼前,但陳尋神拳如鎚,力有萬鈞。就聽著「砰」的聲響,左側那頭棘虎,叫陳尋一拳打得虎嘴皮肉震晃,整個虎軀往旁邊的巨樹倒去,咔嚓聲響,將那兩人合抱的一棵巨樹,壓斷成兩截。

而右側那頭棘虎硬如鐵鞭的脊背,叫陳尋一腳踏實,也不好受,脊背雖然沒有叫陳尋這一腳踩踏粉碎,但萬斤之斤壓得虎軀不由自主的矮趴在地,嗚咽滾身躲閃到一邊。

陳尋也未料三頭棘虎,肉身強悍到這程度,除了斷劍建功之外,他貫注神力的一拳一腳竟只能將兩頭棘虎逼退,而無法傷其筋骨。

不過,陳尋筋骨也都淬練到大成,揮拳踢腿,即使有巨力反震,他也是夷然無損,不像在蟒牙嶺深處,與青眼雕惡戰,右臂先被震傷。

他此時也是信心倍增,無懼這三頭凶獸的進逼。

陳尋揮舞重重劍影如山,朝三頭棘虎壓去,蘇棠藉機拾回箭囊,抽出鐵箭壓在弦上。

弦滿如月,道蘊真陽注入弓身之中,散發湛湛清光,而叫蘇棠整個人就像一柄浸梁極寒玄氣的利刃,氣勢凜冽、震懾心魂。

看蘇棠如此,陳尋暗嘆:這才有點天之驕女的樣子啊?

弦動如雷,箭出如電,蘇棠精準無比的射殺一頭棘虎的左眼。

陳尋旋身上前補刀,自上而往怒劈,當即將這頭棘虎的鐵頭劈成兩半,而白的腦汁與紅的虎血沒有噴出,就在半空凝起血色冰渣灑落,那九幽蠻煞似乎九幽寒獄噴湧而去。

斷劍之威如此凶煞可怖,另兩頭棘虎鳴咽卷尾逃入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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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分別

密林裡的凶險太多,陳尋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荒獸聞著血腥味襲來,也不去追殺那兩頭逃亡的棘虎,與蘇棠拿寒雪擦去兩人身上的血跡,簡單收拾一下,割下兩塊血氣精純的虎肉,就往密林邊緣潛去,儘早脫離這是非之地。

潛回到原始密林與湖澤的邊緣,見無凶橫異獸追來,陳尋才在一處斷崖下挖了雪洞,與蘇棠藏身進去歇息。

聽蘇棠說起遇襲的過程,陳尋才知道這五頭棘虎一直都在大孤峰的外圍徘徊,未敢進溪谷跟那些強橫荒獸爭食,但見蘇棠抱著幼豹鑽進林,才猛然襲殺過來。

好在蘇棠服食過烏玉芷後,玄竅恢復生機,已能生發道蘊真陽,與那五頭棘虎在密林裡周旋纏鬥,不僅持弓射傷兩頭棘虎,還堅持到陳尋來援。

那頭幼豹身上的血水已經叫蘇棠拿冷雪洗淨,陳尋這才發現這頭幼豹,竟然它的母親不一樣,全身滑如錦緞的皮毛竟然是極為澄澈的天青色,真是少見:

真懷疑它媽是跟隔壁王叔生下的它。

幼豹眼睛還沒有睜開,窩在蘇棠的懷裡,蜷起幼小的四肢,伸出粉色的嫩舌在蘇棠雪嫩的手臂上亂舔。

***********************

雖然溪谷那麼多生命精元充沛的精純血肉,都叫最後爭勝的幾頭凶獸分食,但陳尋與蘇棠收穫也不差。

蠻荒異獸,大多肉身強橫,皮肉堅韌,是制甲的上佳材料,而熊獅長有雪白細絨的柔軟腹皮更是製作內甲的極品。

蘇棠與金色神猿惡鬥,在最終一擊時保她性命、但被震得粉碎的內甲,就是以一頭千年熊獅的腹皮基礎之上,煉製而來。

三張有三五百年氣候的熊獅腹皮,在滄瀾少說也值六七百枚天罡符錢。

那頭身長二十米的巨蟒,也是大孤峰深山裡罕有的異獸,採摘出來的蛇眼雙瞳,只有雞蛋大小,清湛湛的綻發毫光,在雪洞裡無光而亮,彷彿兩顆夜明珠。

蘇棠也不知道這蛇眼瞳珠有何妙用,但絕對是奇珍之物。

除了這些之外,雪猿、巨蟒、玄豹以及熊獅的肝膽,陳尋也採集了一大堆,還從這些荒獸屍體裡收集了四小瓶可以煉製真血的獸心血,這些都能用來煉製對蠻武修練有奇效的寶藥。

此次所得,精純寶藥如此之多,不要說蟒牙嶺了,就是放在滄瀾城裡,也會轟動一時。

陳尋心知不能將這些奇珍寶藥都帶回烏蟒,不然的話,消息稍有走漏,必然會給烏蟒招來滔天巨禍。

蘇棠也知道懷壁其罪的道理,不能讓陳尋將這些奇珍都帶回部族去。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與陳尋帶著那頭幼豹,在湖澤荒原裡尋找靈藥,與雪猿、巨蟒之膽、獸心血等奇珍,合藥煉製九元養竅丹。

九元養竅丹算不上極品靈丹,但對築基期、特別是修練到真陽境或蠻武后期的修者,有培靈養竅、易血換髓的奇效,價值不弱於一件符器。

煉製九元養竅丹,蘇棠一日服一枚,僅用半個月,修為就恢復到真陽境九重巔峰。

蘇棠想要徹底彌合神魂識海所受到的嚴重傷勢,恢復到她還胎境中期巔峰的修為,會有很大的難度,還需要回到滄瀾長期潛修,但她修為恢復到真陽境九重巔峰,實力就已經不在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之下。

蘇棠大體恢復後,也沒有直接飄然南下返回滄瀾,而是繼續留在荒原之中,替陳尋採集那些能淬練肉身的築基靈藥。

蘇棠心想陳尋身具荒古血脈,想突破蠻武九重的難度極大,想要晉入還胎境,需要大量的築基靈藥淬練肉身。

雖說有些奇藥,包括雪猿膽、獸心血,合藥煉製九元養竅丹很有些浪費,但蘇棠還是儘可能的替陳尋多煉製一些築基培靈所用的九元養竅丹;也將煉製方法教給陳尋。

分別之時,陳尋與蘇棠來到那座被狼群吞沒的孤山石寨,這也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圓月如盤,大地生發春氣,夜裡已不再有滴水成冰的嚴寒,蘇棠長身而立,雖然身穿獸皮衣裳,但清豔容貌脫塵出俗,而周身透漏的氣息,更像是一方長期浸入極寒玄氣的熠熠寶玉,散發凜冽寒光……

這就是滄瀾天之驕女的氣勢吧?

陳尋坐在崖頭石樑上,看著修為恢復真陽境巔峰的蘇棠,心裡多少生出些高不可攀的感覺。

蘇棠恢復到真陽境巔峰,就給人如些清寒凜冽的感覺,待她修為完全恢復,甚至晉入還胎境巔峰,高高站在眾生之上時,又會具怎樣的氣勢?

蘇棠不知道陳尋心裡在想什麼,看著灑下山谷的月華,似還有無數亡魂在山谷裡嗚咽不去,隱夾鬼哭狼嚎,心裡對即將的離去有著許多的不捨,但最終還是將懷中的幼豹遞給陳尋,說道:

「再有一個多月,十三叔就應該會派人到蟒牙嶺挑選部族子弟推薦進學宮,你到時候記得要過來找我……」

「哦。」陳尋也不確定進滄瀾學宮後,要不要去找蘇棠,似乎那是極遙遠的事情,只是隨口應道。

修為恢復到青陽境巔峰的蘇棠,也已經不再是處處依賴他、需要他照顧的小女孩了。

「那我們就說好了:你到學宮後,我就收你為徒。」蘇棠說道。

「拜你為師啊?這個就算了吧,」陳尋打了哈欠,說道,「能有幸拜你為師,必是蘇氏的嫡系,而我始終要回荒原的……」

蘇棠訝異的看了陳尋一眼,不知道他的疏淡語氣,怎麼會有些許生分?

「你要不想別人看過你身具荒古血脈,你可以對外人說你從小修練的是烈霜刀意……」

「烈霜刀意?」陳尋疑惑的問道。

「對,修練烈霜刀意,也能生發極寒玄氣。烈霜刀意跟大鵬秘拳一樣,都不是什麼玄門絕學,在云洲流傳頗廣,你說是家傳,他人也難懷疑……」蘇棠說道。

陳尋明白過了,他受致命重創後,半邊身體的血肉都被電蛇雷光擊毀,是魂海本體生發異相汲取磅礴玄寒靈氣重塑,他的肉身也因此轉為玄寒靈體。

雖說玄寒靈體在云洲世族及宗門,是修練的絕佳資質,但相比較之下,那滴六臂巨魔血所化的荒古血脈、魂海異相更為玄奇、珍異。

陳尋若不想體內所藏的那滴六臂巨魔血,引起他人覬覦跟瘋狂爭奪,連靈氣塑體、白骨生肉這種種異事絕不能說給外人知道。

不過,他現在只要施展蠻魂戰武,蠻煞自有極寒玄氣透漏,難以遮掩,最佳的藉口,就是對外人說他修練過玄寒屬性的玄功。

他已經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冒充烈霜刀意,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陳尋心想蘇棠一切都替他考慮周全,又將那截斷劍、蛇眼瞳珠等物,用三張熊獅腹皮包裹起來,遞給她,說道:

「這些東西,我帶回烏蟒,只會給烏蟒惹來大禍,你都帶去滄瀾吧。還有,荒原之事,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以後在滄瀾,有機會我們再見面吧……」

說罷,陳尋背起鐵胎巨弓,將剩不到半壺鐵箭的箭囊也掛在腰間,先縱身跳下斷崖,往遠方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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