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荒蠻神 作者:更俗 (已完成)

 
easygoing1 2014-7-15 20:5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1 1396757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7 20:31
第四十一章 少年武陽

蘇棠帶著莫名悵然的情緒,飄然南下,越過蟒牙嶺就是滄瀾荒原。

雖說蟒牙嶺以北的荒原還處於冰天雪地之中,但滄瀾荒原冰雪已悄然融化,縱橫荒原的溪河也開始解凍,浮冰堵住河道,春水漫灌,淹得到處都是。

據高山丘嶺而居的蠻荒部族,熬過苦冬之後,也陸續有獵隊進入水澤深處,捕殺獵物,為春祭做準備。

滄瀾荒原之上的百千部族,皆受蘇氏節制,雖說還達不到令出悉從的程度,但也絕不敢傷害蘇氏子弟。

越過蟒牙嶺,往南行近兩千里,才到滄瀾城,但對修為已恢復到真陽境巔峰的蘇棠來說,也就四五天的腳程。

看到滄瀾高竣的城門開啟,蘇棠猶感親切,回想過去一冬在荒原的苦修,真是驚悸之餘,又叫人心生無限留戀。

留戀什麼?

想到陳尋那稚氣未脫、卻一副老成的臉,蘇棠心生暖意。

行人魚貫出入,也已經有商旅車隊在熬過寂寞的寒冬後,開始攜帶貨物走出城門,向滄瀾荒原深處進發,與蠻荒部落交易。

蘇棠心想,或許再過不久,涂山以東的云洲商旅,也會越過千里迢迢的涂山,進入滄瀾城。

蘇棠將要進城之際,忽見滄瀾城北百里外的深山裡,云氣翻湧,絮鱗狀的低空云層,隱有金光透射。

「啊,老祖出關了?」蘇棠驚呼道,那裡是蘇氏祖陵所在。

她修為還沒有完全恢復,感應不到百里外的靈氣變化,但看山巔之上,群鳥翔集,她知那裡有巨量的天地靈氣在聚集,才會引發金鱗云氣異象。

而除了老祖,蘇棠不知道誰還能在平常修練時就引發這樣的異象。

蘇棠當即放棄進城,而是沿著城北叫殘雪覆蓋的小徑,往云氣翻湧的深山掠去;與此同時,滄瀾城裡有數道長虹飛貫而出,往陵山方向掠去。

「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

蘇棠此時修為還未恢復,只能沿山脊而行,遠觀山巔之上掠行的數道長虹,看長虹氣象,認得此時出城的都是族中大佬。

待她氣喘吁吁的趕到陵山,就見陵山之上的登天云壇,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等人,都站在老祖身邊,無一不是族中重要人物。

此時見到族中親人,荒原所受苦楚也無需壓抑,蘇棠揚手嬌呼:「老祖,宗主!」

「咦!」

蘇棠站在云壇之下,蘇氏宗主轉頭看過來,轉瞬又化身長虹縱下云壇,睜開清光湛湛的雙眼,打量她,訝異問道,「你怎麼傷得如此嚴重?」

「在奚峻遇到一頭惡猿,被其打傷;好不容易才回到滄瀾。」蘇棠說道。

「等會兒再說……」

宗主釋出靈元,凝聚云氣,托住蘇棠雙足,飛至云壇之頂。

眾人看到蘇棠神魂破裂,修為竟跌到真陽境,都大為震驚,不知道蘇棠荒原之行遇到什麼變故;但也更關切的盯著天頂的金鱗云氣變化。

蘇棠這才看到老祖立在眾人之中,不在吞吸天地玄息,而天頂的金鱗云氣異相卻沒有散去,隱隱牽發群山震顫。

百里方圓內的金鱗云氣甚至有進一步聚集的跡象,天地靈氣像潮水一般,往對面的石崖湧去——玄息靈氣竟濃郁到凝結出云氣的地步——石崖龕洞裡只露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盤膝而坐,正吞吸這巨量的玄息靈氣,看不清是誰。

「是誰呀?」蘇棠問道,這才確定是族中有人突破青陽境巔峰、晉入還胎境,但她不知道離開滄瀾數月,是誰此時正突破青陽境,竟然需要老祖親自護法。

「是武陽……」老祖白眉如霜,看武陽已經渡過最難的關卡,正吐吸巨量靈氣重塑還胎肉身,才收斂心神轉過身來,跟蘇棠說道。

「不會吧,武陽才十六歲,而且他的魂海異相比我的琉璃心境還要難突破真陽境……」蘇棠聽老祖說是武陽在崖頭龕洞裡修練,也深感驚訝,原以為武陽能三十歲之前,晉入還胎境,就算是修練神速,未曾想她才離開滄瀾數月,武陽修練就有這樣的飛速進展。

「這都歸功你十三叔從蟒牙嶺帶回一具獴狸寶骨,才好不容易湊齊煉化虛境九龍符的靈藥……」蘇氏宗主笑盈盈的說道。

「武陽已經將虛境九龍符煉化了?」蘇棠訝然問道,靨生驚容,老祖修練數百年,隨身也只有兩張道符,未曾想其中一道,竟然叫武陽煉化了,難怪武陽能如此輕易就突破真陽境啊。

原來是借助虛境九龍符所含的無上道力,才晉入還胎境。

「武陽未晉天元境,離真正煉化虛境九龍符還早,」老祖霜眉微抖,肅容告誡左右,「武陽魂海藏有虛境九龍符一事,為本族絕密;就是今日武陽破境所生金鱗云氣異相,也絕不可洩漏出去,對外就說是我出關所致……」

宗主點點頭,又沖宿武副尉蘇青峰說道:

「蟒牙嶺竟藏有獴狸骨,還真有些深不可測,看來蟒牙嶺那邊也真是要好好經營,但也不至刺激玄寒宗太甚。宿武尉府推薦烏蟒子弟入學宮,以示籠絡,這個可以,我族也確需要收服蟒牙嶺諸部族的人心,以堵玄寒宗的口實,但你也要記住,烏蟒始終是我族千年大敵,即使現在再弱小,也不能掉以輕心……」

「青峰會記住宗主的話。」蘇青峰凜然說道。

眾人都知道宗主小心謹慎的性子,都未必十分在意,但蘇棠聽了,心裡卻是一顫。

老祖已經多年不問族中之事,故而對蘇族宗主咐屬蘇青峰,不甚在意。他一雙昏冥老眼,閃爍凝實如蘊的金光,從金光中分出一道靈元,渡入蘇棠的玄竅,探查良久,才問道:「你受這麼嚴重的傷,怎麼不早回滄瀾?」

蘇棠與惡猿相鬥,受傷之重,遠超他人想像,要非陳尋,她根本沒有能力獨自返回滄瀾,只是聽宗主猜忌烏蟒的話,她又不敢將實情說出。

武陽晉入還胎境,牽動百里內的云氣,就已經叫老祖、宗主他們如此驚喜,視之為蘇族百年內最有希望晉入天元境的天之驕子,要是他們知道出生烏蟒的陳尋,僅蠻武六層修為,魂海異相就能牽動三四百里方圓的玄息靈氣,就有白骨生肉、靈氣塑體的異能,會不會對陳尋生出不利之心?

蘇棠當下就瞞過與陳尋相遇的事不說,只說與神猿惡鬥之後,一路艱難返回滄瀾,想著其他事還是等陳尋到滄瀾後再議……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與武陽,本是我族百年來最有希望晉入天元境的子弟,你這一傷,境界怕要落在武陽之後,」老祖蹙著霜眉,說道,「你打今日起,就在這裡閉關修練,未徹底恢復之前,不要再回城裡去……」

***********************

陳尋自然不知兩千里之外滄瀾城北深山所發生的事情,他離開孤山石寨之後,在荒原裡又遊蕩了數日,才帶著些許不捨的情緒,折身南下,返回烏蟒。

一日之後,陳尋便到野馬溪的北岸,遠遠看到有數十身裹獸皮的蠻人,正站在野馬溪之上,拿石斧劈鑿厚厚的冰層。

為首的是一個腰裹獸皮,露古銅色胸膛的蠻族少年,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身高近兩米,滿身的血筋虯結,彷彿粗曠的圖騰,已經有淬筋練力、蠻武六層的修為,看樣子也是這群在野馬溪上鑿冰捕漁的蠻人首領。

少年赤裸上身,胸前掛著一圈獸牙,暴露寒冷的寒氣裡,渾身卻散發蒸騰熱汽,手持一柄巨鋒巨矛,正指揮族人鑿開冰層。

雖說極寒玄氣已悄然消退,但此時蟒牙嶺北面的荒原還是一片冰天雪地。

此地位於野馬溪出蟒牙嶺的中游,河谷深闊,兩岸寬達兩三千米。

整條河都還凍得嚴嚴實實,但由於極寒玄氣的消退,溪河之上的凍層雖然沒有減薄,但已經不堅硬如鐵。

蠻荒部族每到這時候,拿石斧、鐵矛鑿開冰層,在冰層之下潛伏一冬的魚獸,就會爭先恐後的從冰眼裡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對於還不會編織魚網、山裡又找不到編織魚網材料的蠻荒部族,這時候鑿冰捕漁,收穫將遠甚他時。

烏蟒所處的山嶺,溪流都淺,這還是陳尋在這方天域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種方法捕魚,雖說好奇,但對方又不是烏蟒族人,陳尋也不敢輕易跑過去湊什麼熱鬧。

他此時也是歸心如箭,不知道烏蟒有沒有順利熬過這個苦冬。

那數十蠻人費了小半天的工夫,終於將冰層鑿開,就見那鑿開的冰眼,就像湧泉一般,有無數銀鱗大魚如箭竄出,「啪啪」有聲的落在冰蓋之上。

蠻荒族人用矛、用叉,刺中大魚拖著就往岸邊走,瞬時間的工夫,就收穫得好幾十條大魚。

眼前的情形,也叫陳尋暗感蠻荒族人的生存智慧,鑿實不低。

就在陳尋想悄悄繞過去、橫越野馬溪之際,就覺足下傳來極細微的輕顫。

陳尋心生驚悸,知道冰蓋之下,必有水中凶獸極速潛來,他取下身後巨弓,撒腳往那數十蠻人奔去,大聲提醒猶未驚覺的捕漁蠻人:

「快讓開,快讓開,水下有異獸……」

那數十蠻荒族人沒有察覺到冰下有異,但見陳尋持弓奔來,疾如奔馬,雙腳踩踏得冰雪四濺,都滿臉驚駭,也聽不清陳尋大呼小喝的喊什麼。

這年頭,部族之間為爭漁爭獵這事相互殘殺,是家常便飯。

陳尋奔跑過來的聲勢又甚是駭人,那赤裸上身的蠻族少年,手持重鋒矛,遙指陳尋,阻他靠近,喝問:「你要做什麼?」

蠻族少年話音未落,覆蓋在野馬溪之上的冰蓋就像火山爆發時的地殼,陡然隆起,又瞬間轟然炸開,巨大的冰塊就像石彈往四面八方激射……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8 19:15
第四十二章 鬥魚

陳尋也叫巨大的冰塊打得措手不及,用鐵弓打碎一塊巨冰,堪堪跳上河岸,轉身見那數十蠻人,幾乎沒有人能及時跳上岸,都落在冰寒無比的水中。

有人在半空就叫巨大冰塊砸得血肉模糊,鮮血瞬時染透冰雪、河水;更多的人掉在冰水裡掙扎。

轉瞬,激飛的冰塊又從半空呼呼砸落,水中的蠻荒族人更是避之不及,慘叫連連。

陳尋只能手持巨弓,將就近落下的冰塊打碎,救人上岸。

那蠻族少年反應也是極速,落水後就用重鋒矛打碎一塊砸落的冰塊,尋得空隙,爬一塊浮塊,救落水族人。

此時,一頭黑背巨魚,從河床底猛烈躍起,又從半空猛扎入水中,蕩起巨大的水浪,將苦苦掙扎爬上浮冰的蠻荒族人,又震落水中。

而在巨魚落水之際,陳尋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落水的蠻人,叫巨魚齊腰咬斷,半截身子被吞入魚腹之中。

四五米寬的巨大魚頭,露出鋒寒雪亮的巨牙,每一顆都像一把鋒利的巨刃……

那蠻族少年也知道,不能將怪魚擊退,落水的族人幾乎無人能倖免,他踩踏浮冰,舉起重鋒矛,高高躍起,就沖魚頭劈刺而去。

那蠻族少年雖說身高兩米,但相比較巨魚卻又是那般的渺小,仗著身形靈活,將重鋒矛狠狠的劈在魚額兩眼之間。

魚額之堅硬,魚皮之堅韌,遠超乎常人的想像,重鋒矛兩側鋒利的開刃,竟不能將魚額兩眼之間的厚皮破開。

那蠻族少年出手無功,重鋒矛即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彈起,連帶那蠻族少年也被高高的拋到半空之中。

怪魚也知蠻族少年稍具威脅,當即張大魚嘴,魚身縮緊,就要從水裡高高躍起,將蠻族少年一口吞下……

看玄黑魚背弓起所蓄之勢,竟藏無窮力道,光線在這一刻竟似扭曲起來。

陳尋心想真要讓怪魚成功躍出水面,在半空不及轉變身形的蠻族少年勢難倖免,當即顧不上再去救其他落水之人,靈識鎖住魚眼,抽箭急射。

怪魚靈識也是驚人,鐵箭及眼之際,堪堪避開柔軟要害。

陳尋此時已經是上階蠻武,靈識修煉更有叫玄妙威能,射出鐵箭,威力無窮,兩三米厚的堅石,也能一箭射透,但魚骨堅硬遠超尋常,箭頭射入魚頭,入皮四寸,竟再難進入分毫。

這頭怪魚在左右水域稱霸多年,還沒有人獸能叫它受半點傷,此時竟叫鐵箭射入頭骨半寸,又驚又痛又怒,當即甩尾抽向在半空中橫身變向的蠻族少年,巨大魚軀破開水浪,就沖陳尋躍游而來。

蠻族少年在半空已橫身變向,手持重鋒矛刺殺甩來的魚尾,還是叫魚尾所藏的可怖巨力抽飛數十米外,也不能傷怪魚分毫。

魚軀巨大,衝開水浪勢大如山崩石傾。

陳尋此時才看到怪魚半掩水中的完整獸軀,魚頭寬四五米,黑鱗似甲,魚身長達十數米,實難想像野馬溪中竟藏有這樣的巨大凶魚。

陳尋夷然無懼,身體浮出黑幽神華,蠻煞聚於雙手,抽箭靈識鎖住魚眼,就等待怪魚撲殺之時,也將手中鐵箭射出。

巨魚破浪擊來,進入百米之米,巨嘴突然張開,一道巨大無比的凌厲水箭破空射來。

水箭勢威如山,侵凌而來,破空厲嘯。

水箭看著是冰寒河水凝聚,但內蘊無窮力道,其堅如鋼,邊緣閃爍寒光也是鋒銳無比,給人莫不能御的威猛之勢,似乎任何一切擋在其前的物體,都會給擊成粉碎!

陳尋當無猶豫,弦動如雷、箭出如電,將其勢如山的巨大水箭轟成無窮水浪,一腳踢在掩藏在水浪之後咬來的魚頭,騰身飛到半空。

陳尋在半空之中,身形穩健,連連抽箭怒射,三支利箭都射在怪魚厚唇之上,最後才從容踩冰上岸。

這時也覺得踢在怪魚頭骨的右腿隱隱作痛,陳尋未想怪魚頭骨堅硬如此,他一腳能將鐵柱踢折,竟不能傷其分毫,要是落入水中,他絕非怪魚之敵。

怪魚也知陳尋是個難纏硬茬,當即就撇開陳尋,專心去捕食落水之人。

陳尋雖然想救更多的人,也不想將自家性命搭上,就留在岸上射箭糾纏。

那蠻族少年與另兩名中階蠻武,雖然修為不高,卻勇猛無比。

為多救一名落水族人,他們明知不敵,還是持矛貼身沖上去,或借浮冰、或踩魚背,與怪魚拚死搏殺,為更多的落水族人逃上岸爭取時間。

好在陳尋修過縛龍訣後,箭術通玄,時時鎖住怪魚雙眼要害,牽制住怪魚不能全力對付蠻族少年三人。

蠻族少年及另兩名中階蠻武,雖然險象還生,但終未喪命魚腹,待四五十名族人差不多都爬上岸,才趁勢跳上岸,不再拚命與怪魚糾纏。

那怪魚見水中無人可食,也就帶傷潛水而去,陳尋他們也奈何不了它。

諾大的河面,很快又叫浮冰擠滿,恢復平靜。

週遭的魚群又擠到破冰處透水呼吸,只見冰隙裡魚鱗閃爍,只有那叫鮮血染紅的河水、河冰,證明就在剛才數十息的時間,發生過生死大戰。

蠻族少年三人上岸就大口咯血,跪倒地上都站不起來,驚駭未定的族人跑過來,掏出丹藥給他服用。

蠻族少年雖然已有淬筋練力的蠻武六層修為,但與另兩名中階蠻武,相比較怪魚還遠不夠看,不用盡全力,難給怪魚絲毫威脅,而他們用盡全力,所受反震之力也巨,想來是短短數次交鋒之際,內臟早就給震得重傷。

「多謝相助,他日有何差遣,你到黑山部來找我,古劍鋒絕不推辭……」蠻族少年緩了一口氣,在族人攙扶下,掙紮著站起來跟陳尋道謝。

「舉手之勞,你也不要放在心裡。」陳尋哂然而笑。

他遠遠看到古劍鋒等人的頸脖子上,都掛了一串獸牙,就猜到他們可能是黑山部族人。

湖澤荒原一行,陳尋看到蠻荒族人在暴烈天威與蠻荒凶獸面前,是何等的脆弱跟渺小,就覺得部族間的仇恨,實是微不足道啊。

剛才短短數十息,黑山部竟有十名族人喪生魚腹,其他黑山部族人,也沒有露出太沉重的悲痛:能救,拼了命也要救;不能救、喪命魚腹,這就是萬千年蠻荒族人應有的宿命跟覺悟。

生存在這片荒原,大家把生命都看得透徹。

故而要戰,也都能以命搏殺、悍不畏死。

在湖澤荒原苦修後,陳尋很多事也就能看淡。

陳尋知道古劍鋒是黑山部族長古護之子,以前只聽說其名,但沒見過其人,沒想到他十六歲左右,竟然也有蠻武六層巔峰的修為。

要不是自己這次北上荒獸苦修數月,還真未必能打得過他。

除古劍鋒外,另兩名中階蠻武也是身受重傷,一人服過靈藥後,勉強掙扎坐起,盤膝觀想蠻魂穩住傷勢。

另一人,服食一顆丹藥卻無效果,還躺在族人懷裡大口吐血,血中竟帶有些器髒碎塊,顯見五臟六腑在剛才的惡戰中被震碎,生命垂危。

古劍鋒也是急得無法。

部落之中,最缺的就是靈藥,剛才族人為了救他,兩枚聚血靈丹都先喂他吃下;另兩人只是分服一枚聚血丹。

這時也無靈藥救人,古劍鋒除了破開幾條大魚的背脊,擠出有些微生命精元的魚血喂食傷者外,只能招呼族人將傷者抬起,趕緊回寨子。

「等等,」陳尋從懷裡一瓶僅剩些許聚元膏的青銅小瓶,遞給古劍峰,說道,「你把人抬回黑山寨,怕是救不活了。」

古劍峰打開瓶蓋,青銅小瓶即散發出靈蘊藥氣,比黑山部的聚血丹還要強上三分。

蟒牙嶺北山,部族最缺的就是靈藥。

黑山五千餘族眾,一年也就能煉製百餘枚聚血丹,分到二十多名開悟蠻魂的蠻武手裡,一人也就四五枚。

非保命時不敢輕用,但就是用來保命,又能有多少?

青銅小瓶裡的聚元膏雖然只剩少許,但足抵五六枚黑山部的聚血丹,這在蟒牙嶺北山可以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蟒牙嶺舉手之勞救人還是小事,舍丹才是大義。

而在經歷這個苦冬之後,救活一名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對部族的意義,甚至要百倍於普通族人。

陳尋不去管古劍鋒拿聚元膏救人,見懷中幼豹竟然全程酣睡未醒,撿起岸邊一支彈落、插在冰屑裡的鐵箭,裝入箭囊,就等古劍鋒將聚元膏喂那名蠻武服下,他好拿回青銅小瓶。

要保證靈蘊藥氣不流失,裝丹藥的器皿很有講究。

這樣的青銅小瓶,陳尋也只有四隻,與青銅藥爐是一套,他看得比聚元膏還要重要。

足抵五六枚聚血丹的靈膏入腹,那名蠻武總算是緩過經來,穩住傷勢——經蘇棠改良過的聚元丹,滋補氣血、修復創口的藥力更是強勁——他也知眼前這個少年對他的救命之恩甚重。

蠻人輕易不叩頭,那蠻武顧不得繼續煉化藥力,見陳尋要走,當即翻身跪在雪地上,叩頭謝恩:「古元想問恩公姓名,轉世也要給恩公做牛做馬!」

「轉世啊?」陳尋心想這方天域或許真有輪迴轉世這事,轉頭看了古元一眼,笑道,「黑山與烏蟒他日若有廝殺,你能不參與,就儘量不要參與。其他什麼的,就算了。」

陳尋也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化解烏蟒與黑山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仇恨,又撿起一根插在冰屑裡的鐵箭,裝入箭囊,轉身往蟒牙嶺裡而去……

「烏蟒!」古劍峰等人看著陳尋消失的方向,心裡震驚,坐在雪地裡,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救他們竟然是與黑山為爭獵廝殺多年的烏蟒族人。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8 19:16
第四十三章 自相殘殺

古劍鋒看著陳尋踏雪遠去,消失在山脊之後,心裡的震驚猶是未消,看那少年比他還要小兩三年歲,修為竟然遠在他之上,怕是已經突破蠻武六層巔峰,晉入換血第七層了,這叫他簡直難以想像。

雖然他是蠻荒少有的天縱之才,十六歲就練到蠻武六層,算是黑山部數百年以來都極稀罕的天才,而與七層換血看似只差一層,但實際上,中階蠻武與上階蠻武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戰力有著天壤之別。

中階蠻武專注淬練肉身,即使到六層巔峰,蠻魂神華也能外放,施展蠻魂戰武,但時間持續極短;唯有到七層換血,精純的氣血才能支撐蠻武持續的施展蠻魂戰武。

與陳尋所不同的,普通蠻武非要晉入換血七層,蠻魂才會滋生靈識,則更有種種妙用。

這從剛才那少年神乎其神、叫惡魚深以為忌的通玄箭術,就可窺一班。

古劍鋒雖然已經開始淬筋練力,但要真正的成為上階蠻武,還需要數年的鎚練,才能晉入上階蠻武。

要不是那少年在岸上用通玄箭術牽制住那頭惡魚,古劍鋒知道他與族中兩名中階蠻武絕難與那頭惡魚糾纏這麼長的時間,還能保住性命。

黑山五千族眾,上階蠻武僅有兩人,對方不過十三四歲,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對方竟然還是烏蟒族人!

他為什麼要救他們?

他難道不知道黑山、烏蟒為爭獵之事,仇殺多年。

他就算不是嗜殺之人,袖手旁觀就可以了,他們四五十人落下冰河,絕大多數人都絕難從魚腹逃生。

這少年非但沒有袖手旁觀,出手相助,臨了還將那麼珍貴的靈藥都拿出來,救古元一命,他是傻子嗎?

古劍鋒站在雪地裡,神魂交戰,渾身濕透的他,叫寒風吹得渾身顫抖。

「烏蟒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強的少年強者?」另一名中階蠻武也是震驚不已,

「他應該就是殺死古雷、殺殘古山的那個少年吧?」古元失魂落魄的說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但除此之外,別無合理的解釋。

「怎麼會?」古劍鋒心裡更是震驚。

那個烏蟒少年,除了他阿爸跟雙足盡廢的古山之外,黑山部再沒有其他人見過。

阿爸說這烏蟒少年潛力無窮,不儘早除掉,黑山部必受其害,這才決意派古雷、古山進入蟒牙嶺深山劫殺此人,卻未想古雷、古山進山後叫這少年殺得一死一殘。

要是此人就是阿爸所說的那個烏蟒少年,他更沒有理由對他們施以援手,而不是趁機將他們四五十人趕盡殺絕。

想到這裡,古劍鋒失魂落魄,怎麼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古劍鋒見古元兩人跟他這副悽慘模樣,而其他族人幾乎都手無寸鐵,這烏蟒少年真要是大開殺戒,他們這些人怕是無一人能活下來!

「族主此時與山侗部的人,就圍在烏蟒寨外,會不會有危險?」古元想到一事,驚悸的問道。

「南獠重傷未癒,山侗部的人,也是兩名上階蠻武帶隊,與族主足夠壓制烏蟒全寨,多他一個不多……」另一名蠻武倒不覺得族主古護與山侗部聯手,從烏蟒討要一具金狼屍骸,會有什麼問題,但也覺得應該趕緊派人去給族人報信,不然要叫那少年潛到族主附近,也是極具凶險。

就是因為黑山與山侗聯手圍烏蟒,急需大量肉食,他們才冒險過來破冰捕魚,未料竟叫烏蟒的人所救。

古劍鋒人神交戰,赤裸上身站在寒風之中,額頭竟滲出冷汗,過了片晌,才咬牙說道:「我們找到阿爸匯合……」

***********************

陳尋沒有沿野馬溪繞彎而上,而是直接翻出數道山嶺,趕到野馬溪的上游,但他人還沒有進石寨北側的狹谷,就已經感覺到異常。

此時野馬溪南岸的空寂谷地裡,看不見一人。

雖然此時漫山遍嶺都叫冰雪覆蓋,還沒有開融化,但極寒玄氣已然消退。

就算熬過苦冬的烏蟒,寨子裡還有不少儲糧,但大家也絕不可能到這時候都留在寨子,不出寨子捕漁狩獵,以備春荒。

陳尋將長弓取在手中,沒有直接進狹長谷地,而是鑽入東側叫密林覆蓋的山脊,從密林裡往石寨潛去,只見狹長谷地的南面谷口,離烏蟒石寨千餘米處,砌出一道低矮的石牆,數十頂獸皮帳蓬豎在石牆之後的谷地裡紮營。

粗粗估算,谷口營地裡竟有不少於兩百名他族蠻武,正警惕的防備石寨方向。

除了南面谷口的營地外,烏蟒石寨兩側的險嶺密林之中,還有不少持弓的精銳蠻武藏在其中。

陳尋從更外側的嶺脊,繞到烏蟒的南面,卻見烏蟒石寨南面的石坡地上,更是有六七十頂獸皮帳蓬以及更多精銳蠻武。

看這架勢,這些人竟是將烏蟒石寨牢牢圍困在當中。

黑山部的族長古護,正與數人站在另一頭的嶺脊上,察看石寨內的情形。

陳尋眉頭深深蹙起,他怎麼都沒想到蟒牙嶺的蠻荒部落,剛熬過那麼難捱的苦冬,就相互殘殺起來。

看著烏蟒石寨的寨牆之上,身披重甲的宗桑有如蠻荒戰神,與數十蠻武正警惕的盯著圍寨之敵,陳尋稍感寬心。

烏蟒說到底還吃人少的虧,雖然烏蟒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有二十人,不比黑山稍差,但普通蠻武太少,攏共也就一百來人。

相比較之下,黑山部中上階蠻武的人數,與烏蟒相當,但黑山部有五千餘族眾,關鍵時刻能拉出上千蠻武參與圍寨。

而看營地裡,參與圍困烏蟒的蠻武,還不僅黑山一部。

與古護站在一起的兩名黑臉大漢,身穿重甲,手持巨斧,鋒稅的斧刃閃爍寒芒;遠遠看過去,這兩黑臉大漢的氣勢竟不比任何一名上階蠻武稍差。

黑山部可沒有這麼多的上階蠻武。

單就黑山一部,還不足以為患,怕就怕黑山部與蟒牙嶺北山的其他部族聯手起來對付烏蟒。

雖然黑山總與蟒牙嶺的其他部族,雖然也時有磨擦,但烏蟒作為三十年前才遷到北山的新部族,更容易遭受黑山與其他部族聯手打擊。

******************

陳尋待到天昏黑下來,才從黑山圍寨的營地空隙裡潛過去,但人還沒到烏蟒石寨下,就叫人發覺。

「有人闖營,要進寨子……」巡營的蠻武舉起火把大聲喊叫,頓時就像一塊石塊砸入平靜的湖水裡,驚起陣陣波瀾,安靜的營地像是一鍋燒開的粥沸騰起來。

陳尋用不著再掩藏行蹤,埋頭往烏蟒石寨牆下狂奔,正要發力跳上七八米高的石牆,左右「嗖嗖」兩支火把砸過來,帶著風聲呼嘯,聲勢竟是不弱。

陳尋神魂震悸,單掌撐住石牆,身形一閃,即轉身將砸來的火把踢開,火星四濺,照亮兩把悄無聲息的兩支短矛,就像毒蛇信子一般,深深扎入陳尋身後石牆之中,這時矛柄才嗡嗡震響。

這無聲擲來的短矛好毒,如此之速,卻悄無聲息,一點破空激發的厲嘯都未曾有,要不是陳尋靈識過人,只怕叫這兩支短矛扎中後背才會知覺。

矛桿雖短,但鋒刃極長,露出在石牆外的一小截鋒刃,在暗夜裡閃爍寒光。

重鋒矛以及這種長刃短矛,說到底就是專門針對修練有成、肉身強悍的蠻武煉製。

就算陳尋有蠻武七層的修為,筋骨皮肉都淬練到一個新的極致,但稍有不慎,叫這種重鋒長刃的槍矛紮實,也是透體一個血洞。

陳尋暗感,圍困烏蟒寨的兩大部族,營地裡所藏的強敵,比他想像的還要多一些。

陳尋一口氣運轉不過來,無法一鼓作氣跳上寨牆,而後脊背叫兩道凜冽殺機鎖住,身形被迫從石牆半截處飄落到地。

這時候,「嗖嗖」兩支短矛,又怒射而來。

這次不再匿蹤藏形,兩支短矛脫手即破空而來。

短矛掠來,陳尋甚至能看到矛尖空氣劇烈震盪,在火把照耀下形成一道孤形氣浪,極速擴散,爾後才聽到那幾乎要將耳膜撕碎的厲嘯。

陳尋暗感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還是選錯進寨的地方,隨隨便便來兩個人,投擲短矛竟有如此驚人之勢。

他揮舞鐵弓,將兩支短矛打成粉碎,右臂也不禁叫那兩支射來的短矛震得微微發麻。

他將筋骨淬練到一個新的極致,大半肉身又叫天地靈氣重塑過,單純以肉身強度,他甚至不在蠻武九層巔峰之下,此時右臂震麻,也可知這兩支短矛怒射而來,所藏多麼可怖的力道。

然而不待陳尋心裡抱怨什麼,那兩名蠻武就氣勢洶洶貼近殺來,手中的巨矛在火把照耀下,閃爍寒光,瞬間就化作重重矛影,似山嶽壓來,直要將陳尋碾壓粉碎。

陳尋沒有趁手兵刃,只能右手持弓格擋兩支長矛,「砰砰」接擊,火星四濺,短短數瞬,陳尋就叫這兩名蠻武逼到寨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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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殺入寨中

陳尋被逼到寨牆下,卻非他不敵這兩人。

黑山營地驚動極速,短短十數息時間,就有數十人從帳蓬裡提著弓矛鑽出來,作勢要圍過來。

陳尋就算修為再高,身陷這數十人重圍之中,也絕對會萬劫不復,更不要說黑山部在南門營地,更有古護等三四名實力還在他之上的九層巔峰蠻武。

陳尋示弱被逼到寨牆之後,從帳蓬裡鑽出來的其他蠻武,果然都袖手旁觀起來,篤實認為有兩人拿長矛搶出,定能將這個看上去還一臉稚氣的少年,斬殺在烏蟒寨牆下。

其他人,只是拿弓箭、短矛,逼迫烏蟒寨牆上的蠻武不能從兩側接近救援。

陳尋背抵石寨,黑幽蠻魂神華遍佈周身,透漏淡淡凶煞氣焰,右弓左拳,左鎚右抽,格擋狂風驟雨一般的凌厲攻勢,極瞬之間,就與兩名蠻武接擊十數手。

陳尋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先用鐵弓將一人攻勢盪開,將其逼退幾米之遠,繼而弓拳齊出,朝當前之人殺去,雙手以重重戰勢將其淹沒,激起層層氣浪,更是有無盡玄寒之氣透漏,割臉傷面,真正的殺招藏在雙足,有如鐵樁橫掃,絕不容情的沖這人頭顱上怒踢而去……

陳尋退到寨牆下,圍觀的數十人不明所以,但逼近想將陳尋斬殺寨牆之下的兩人,卻是心驚膽顫,滿心是苦,卻吐不出來。

當陳尋右腿有如鐵樁橫踢而來,聲勢之大,唯有近在咫尺的人才最有感受,激盪的氣浪風雷震盪,而透漏的無盡玄寒之氣,更是叫血液都凍得凝固!

正當前的那名蠻武,頓感不妙:

「不好!」

那人也是甚為了得,面迎陳尋怒掃來的鐵腿,幾乎窒息,身形也叫玄寒之氣凍得僵滯,但憑藉數十年鎚練的戰鬥本能,堪堪偏了一下頭,而下一刻,沛然巨力直湧他的左肩,彷彿山嶺橫壓,只著「咔嚓」一聲響,整個身子就不受控制,像樹葉一般橫飛出去。

左肩血肉還沒有噴濺出,就在半空凍成血紅的冰渣子落地……

陳尋心間冷哼:六層巔峰蠻武而已,此時還想在他跟前爭雄?

這樣的變故叫其他人都傻在那裡,而陳尋手抓石牆,極速飄身爬上了寨牆。

另一名蠻武見同伴左肩竟叫陳尋踢得粉碎,心裡又驚又怒,看陳尋爬石上牆,緊隨其後,腳踏寨牆突出的石塊,高高躍起,直欲用重鋒矛,將眼前這小子劈成兩半。

陳尋取出一根鐵箭,搭在弓弦之上,怒射而去。

陳尋張弓開弦之際,那人猶然未覺,暗感這麼近的距離,他有足夠把握,趕在這小子射出鐵箭之前,就將此子劈成兩半。

然而電光火石之際,那人突覺陳尋身上如凶焰湧出的氣焰好生嚇人,凶煞之中又藏有股難言的極寒玄氣,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擠在當中,他的身形甚至都因此在半空僵滯了一瞬。

這是錯覺?

這不是錯覺。

下一極瞬,弦動如雷,搭在弓弦之上的鐵箭,就脫弦似浮光掠來。

那人身在半空中,只來得及下意識的揮矛往下格擋,然而極速之矛卻打在空處,渾不受力,心頭有說不出的難受,接著就覺胸口傳來滲人的涼意,低頭看去,身穿鐵甲護體的胸口,竟然已叫那平淡無奇的一箭轟出巨大血洞,半片身子的血肉極瞬之間化作細碎冰渣,往四面八方激射,接著他的殘破屍體就飄然落下,「砰」的一聲咂在地上……

牆下數十蠻武,避之不及,都叫這漫空血肉灑得滿頭滿身,但看落在地上半片殘軀,心裡皆生寒氣,竟無膽氣再欺身上前。

他們沒有欺近寨牆感受那可怖氣息,實難想像那看似平淡的一箭,竟有如此威力,竟是如此可怖。

陳尋通玄一箭射殺六層蠻武的無敵戰姿,這一刻就深深的烙在牆下眾人心魂之上。

***********************

「阿尋,」宗桑披甲持矛奔上寨牆,看清陳尋染滿血跡的臉,激動的哇哇大叫,「真是你這臭小子,你還活著啊,大家都以為你這個死小子死在外面呀!」

陳尋猶有閒暇的從箭囊裡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弓弦上,眼睛閃爍黑幽光焰,看著寨牆下的眾人。

圍寨眾人神魂驚凜,直覺似叫一頭荒古凶獸拿血舌舔噬到神魂一般,心裡有說不出的寒意,知道沒有人能在這麼近的距離逃過這一箭,都忙不迭的往遠處驚退。

待圍寨眾人退遠,陳尋這才放下弓箭,就見宗桑左臉頰竟然臉皮連同臉都削去一塊,留下可怖的傷痕,實不知他離開的數月,烏蟒發生了什麼事,問宗桑:

「阿叔,怎麼這麼多人圍寨,烏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公跟宗崖呢?南獠叔呢,宗凌、南溪他們呢?」

「南獠他們在北寨,都好得很。你快跟我去見阿公,阿公這些日子就念叨你在外生死不明,醒來時說死前不能見你一面,他死都不能瞑目……」宗桑說道,抓住陳尋的手臂,跳下寨牆,就往石殿跑去。

陳尋沒想到阿公宗圖受創會如此嚴重,胸口整個深陷下去,灰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多日昏迷不醒的三角老眼,這時生出些感應,但眸子裡神魂暗寂,唯在看到陳尋走進石殿的一瞬,才閃出一絲光彩。

陳尋伸手阻止阿公說話,將懷裡酣睡的玄豹掏出來,丟石殿地上,又取出青銅小瓶,倒出一枚九元養竅丹,喂入阿公宗圖的嘴裡。

九元養竅丹雖然是真陽境的築基培元靈藥,但所含靈蘊藥力,不亞於任何二品級寶藥。

靈丹入喉,宗圖即感到滾滾藥力,化入他的百骸氣血之中,護住他枯寂近滅的生機。他也知道靈藥難得,詢問阿尋荒原之行不在一時,當即盤膝而坐煉化藥力,修補他在生死線掙扎多日的殘破身軀。

見阿公穩住傷勢,陳尋才稍稍放寬心。

這時候其他人也都知道陳尋回寨,陸續趕到石殿來。

看到宗崖左袖空蕩蕩的懸在腰間,左臂竟然齊肘而斷,陳尋心生巨痛,憤恨的拿起鐵弓,將石案砸得石屑四濺,吼道:「該死的古護,虧我救他兒子!」

「阿崖這傷,不是黑山部傷的,」

南獠瘸著腿,走過來坐下,如視奇珍的看著在湖澤荒原苦修數月才回寨子的陳尋,說道,

「兩個月前,狼群襲寨,寨子裡傷亡很慘重。那一戰,我與宗桑,還有巫公,將領頭的金狼誘入寨中圍殺,原打算春後用這頭金狼的血肉再開魂祭,不想走漏消息,黑山部就與山侗部聯合起來,要逼我們將那頭金狼屍骸交出去……」

金狼?

陳尋暗感烏蟒所遇的狼群應是青狼的一支,而所謂的「金狼」,應該只是頭狼之一,倘若他在大孤峰遇到那頭神狼過境,烏蟒怕是沒有一人能活下來。

陳尋看石殿裡的眾人,身上幾乎都留下可怖的傷痕,也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沒有出現,叫陳尋心生不詳之感。

而就連大家重視保護的宗崖,也在苦戰中叫金狼咬斷左臂,可見兩個多月前的拒狼一戰是何等的慘烈。

只是眾人滿臉的渾不在意,一副看淡生死的樣子,陳尋心裡更覺沉重,或許這才是蠻荒族人的宿命,性命極賤,故而能悍不畏死。

「你不是說出去一個月就回寨子的,怎麼一走就是四五個月?」

宗崖渾不在意他左臂殘斷,相比較那些喪命狼牙之下的族眾蠻武,他要算幸運的,他坐到陳尋的身邊來,問道,

「大家都猜你死在外面了,阿公說你一定會吉人天相,說不定被困在哪裡,還打算這兩天就讓宗桑叔帶人進荒原找你,不想那狗日的古護,竟跟山侗部勾結起來,要奪那頭金狼屍骸。真他娘的,欺人太甚了!大家都說了,就是全寨戰死,也絕不把金狼交出去……」

陳尋伸手摸了摸宗崖空蕩蕩的袖管,只可恨九元養竅丹沒有斷臂重生之能。

「沒有什麼,」宗崖渾不在意的說道,「就是以後不能練弓了,用矛也很不方便,但我這兩個月,刀技有很大進展呀。不知道你數月苦修,修為有沒有超過我?」

「你小子就不會謙虛點,阿尋一箭將山侗部的石川射殺,你能嗎?」宗桑伸手在宗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

「真的,」南獠欣喜的問道,他剛才在北寨值守,沒看到陳尋從南寨突入的情形,真沒有想到陳尋一冬不見,修為竟然精進到將山侗部石川一箭射殺的程度。

烏蟒又多一強助,就更有跟黑山、山侗兩部對抗的底氣,但又有些難以置信,南獠問道:「石川即使沒有突破中階巔峰,就只差毫釐,阿尋真的就在寨牆上,將石川上一箭射殺?」

「那還有假?」宗桑翻著白眼,說道,「黑山部的古雷就喪命阿尋手裡,阿尋進湖澤荒原數月苦修,修為怎會沒有一點精進?」

陳尋數月前在密林裡苦戰黑山部古雷,說到底還是趁古雷大意輕敵,才能格殺他,回到寨子裡,在到訪的蘇氏眾人跟前,說是偷襲到手,其實也沒有錯。

當時陳尋確實沒有與六層巔峰的蠻武,正面相抗的實力。

南獠心裡當然清楚,偷襲得手跟正面射殺一名六層巔峰的蠻武,差距有多大。

只是看陳尋這樣子,怎麼都不像突破六層巔峰,進入七層換血蠻武境界的樣子。

蠻魂神華極性暴烈,修練蠻魂淬筋練力,周身血筋會變得又粗又大,最終浮凸起來,就像天生的圖騰——這也是烏蟒判斷蠻武有沒有煉到第六層以及更高層次的顯著標誌。

陳尋在小孤峰崖頭之上,受電蛇雷光致命重創,後脊背的血肉都化作灰燼,爾後魂海本體自發神華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靈氣修補他受創的身體,差不多就將他的身體重塑了一遍,體表自然不會再留下蠻魂淬筋的痕跡。

陳尋數月苦修歸來,甚至還變得細皮嫩肉一些,石殿裡的眾人,都難想像他已有上階蠻武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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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苦冬

剛才陳尋寨牆一戰,可不是只有宗桑一人看到。

宗崖卻是篤信無疑,他看了一眼蜷在陳尋腳邊的幼豹,踢了一腳,問道:「這只狸貓,你從哪裡撿回來的,怎麼就知道睡啊?」

陳尋哈哈一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大家,這頭嗜睡的嗜睡幼獸,是他從大孤峰深山裡帶回來的一頭小玄豹,只是皮色跟尋常的玄豹有很大差異,也不知道是發生變異,還是母豹子跟其他荒獸偷情而生。

他見阿公宗圖還在盤膝煉化藥力,心想一些事還是待跟阿公商議過再做決定,便換了話題,跟宗崖說道:

「阿公有沒有讓你練大鵬秘掌?」

「左手斷了一截,不能雙手握矛,只能練大鵬秘掌。只是拳掌練得再厲害,還是難擋刀矛……」宗崖說到這裡,還是難免有些喪氣。

修到蠻武換血七層,貫注蠻煞,拳掌硬如神鐵,也有極大威勢,但與同等境界的人相敵,還是難擋神兵利器。

黑山與山侗不敢貿然攻寨,說到底就是秋後陳尋從蘇氏手裡換得一批兵甲,叫黑山與山侗深有所忌。他們兩部聯手,就算有能力將烏蟒滅絕,但蠻武族眾傷亡過重,也只會害自己淪為他族眼裡的肥肉。

「那就好,」陳尋說道,「我在荒原數月,又想起一些事情,大鵬拳勢或許可以融入刀勢之中,可以教你……」

「真的!」宗崖欣喜的問道。

「我騙你做什麼?」

寨牆上的防備不能鬆懈,誰也不知道黑山部、山侗部會不會突然攻進來。

過了片刻,除了宗桑、南獠、宗崖三人外,其他人也都回到寨牆上戒備。

南獠與宗桑守護巫公宗圖煉化藥力,看巫公宗圖身上漸散發出勃然生機,想來是壓住傷勢了,修為甚至有進一步突破的跡象,也不知道陳尋此行湖澤荒原,又遇到什麼機緣,當真是又驚又喜。

巫公宗圖身為九層巔峰的巫蠻,是烏蟒不可或缺的戰力,而他的智慧更是帶著千餘族眾在蟒牙嶺北山紮根生存的關鍵。

南獠不以為離開巫公宗圖,他有能力率領族眾在這生靈塗炭的北山艱難的生存下去。

南獠甚至打定主意,要是巫公宗圖不幸逝世,他就只能將巨狼屍骸交出去,然後率領族人從蟒牙嶺遷出去。

只是茫茫荒原,離開這個好不容易紮根的石寨,千餘族人又能到哪裡掙扎求存?

陳尋坐在一旁,聽宗崖述說過去數月,烏蟒如何從寒潮苦冬中煎熬過來,心裡也是沉痛。

全寨千餘眾,凍死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婦孺,就有近百人。

入冬後,蠻荒異獸頻頻下山,但這些凶獸猛禽極少成群出動,即使靠近寨子,寨子裡拋三五頭活獸出去投喂,也差不多能打發,並沒有給寨子帶來多慘重傷亡。

真正恐怖可怕的,還是從湖澤荒原而來的獸群。

兩個月前近千頭青狼的圍攻烏蟒,才叫烏蟒創痛不已。

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五人喪生狼口;一到三層的初階蠻武,更是死了四十六人。

最終好不容易將領頭的金狼單獨誘入寨中,宗桑、南獠與阿公宗圖等人艱難圍殺,才逃過亡寨之劫。

然而阿公宗圖為殺金狼,施展遠超過他此時境界的巫術,幾乎將全部的生命力都透支掉;這兩個月來只是苦苦的吊著一口氣的命沒有撒手歸去。

宗崖也是那一戰,左臂齊肘叫那頭金狼一口咬斷……

南獠右腿骨也給咬斷,雖然保住右腿,現在走路卻有些瘸,修為也大為減弱。

幸運的,那頭被誘入寨中的巨狼被斬殺後,狼群就退了。

而在阿公宗圖的堅持下,所有有修練潛質的孩童都重點保護起來,沒有一人傷亡;這些是烏蟒再度崛起的種子。

只是大家沒有想到,好不容易將寒潮苦冬熬過去,黑山部與山侗部就聯手過來趁火打劫,要烏蟒將那一戰的收穫都交出去。

陳尋這才知道,南下的狼群,到蟒牙嶺後,實際分作好多股,分別襲擊北山的不同部族村寨,不然蟒牙嶺沒有一個部族能同一時間承受數萬頭青狼的襲擊,就不知道蟒牙嶺以前的部族,有沒有受到狼群的襲擊。

在獸襲中,北山五六十家部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沒能守住,就全寨覆沒、全族滅絕;就算守住,也跟烏蟒一樣,傷亡極度慘重。

黑山部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此時急於想恢復元氣,就打起趁火打劫的主意了;而且跟烏蟒也是新仇舊恨,打算一起算清楚。

陳尋估計蟒牙嶺北山五六十個部族,差不多生存有十五到二十萬蠻荒族人,未曾想會近一半人沒能熬這個寒冬。

這個寒冬真是叫人心苦啊!

陳尋想到那頭在大孤峰所見的神狼,要是那頭神狼就是狼王,身處狼群之中,又食得惡猿的荒古血脈,這以後恐怕就算是傳說中的天元境強者,都未必能傷其分毫。

在下一個十年寒潮席捲湖澤荒原之時,烏蟒還能不能幸運逃過劫難?

**********************

到半夜,巫公宗圖才將九元煉竅丹的沛然藥力勉強煉化,垂死多日、枯寂無神的三角老眼,也透漏幾分勃勃生機。

「阿公醒了……」陳尋與宗崖移步坐到阿公宗圖的身邊。

宗圖這些天意識時昏時醒,對發生的事情都大體清楚,只是苦不能言。

這時他醒過來直接拿起石案上的一隻陶碗,衝著宗桑的鐵頭就砸過去,破口大罵:

「你個混賬,你是要害烏蟒滅族啊,你個混帳!你說,是那頭死狼重要,還是全族千餘老小的性命重要!你們公推南獠當族長,你們這時候怎麼又不聽他的話?」

陳尋這才知道南獠主張委屈求全,將金狼屍體交出去,以求保全族眾;宗桑則強烈反對。

而全寨在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傷亡,才將那頭巨狼斬殺,黑山、山侗竟然在這時候趁火打劫,絕大多數憤怒的族眾、蠻武都站在宗桑這邊,要跟黑山、山侗死戰到底。

巫公宗圖與巨狼一戰之後,身受重傷,陷入昏迷,口不能言,也是苦於口不能言。

蠻荒生存艱難,看過太多的族滅寨亡,巫公宗圖知道,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苦口婆心的說道:「天亮,我就出寨,找古護談,看他們要什麼條件,才答應退走!」

「阿尋在外面苦修數月,戰力不在上階蠻武之下,一箭就將山侗部石川射殺在寨牆下。我們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熬到阿爸你醒過來,為何不將古護那些鳥貨殺個卵朝天,還反過來還要向他們屈膝下跪?我想不通!」

宗桑頭硬得很,一隻陶碗在他頭上砸得粉碎,卻半點都沒有傷,悶聲坐在那裡,不聽他阿爸的使喚。

「阿尋,你說呢?」巫公宗圖看向阿尋,見他臉頰還顯稚嫩,但知道這個少年眼睛裡藏著的老成智慧,實非徒有熱血的宗桑能及。

陳尋心想阿公宗圖甦醒過來,再服用一枚九元養竅丹,就能恢復巔峰鼎盛,加他與宗桑、南獠,確實是能將圍在寨子外的黑山、山侗部的蠻武殺個措手不及,但是將這兩部殺潰之後,殘局怎麼收拾?

烏蟒此時並無實力壓制蟒牙嶺北山的部族,也無實力徹底兼併黑山、山侗兩部,而烏蟒昔日的大敵,無不對烏蟒存有戒心。

不要說滄瀾蘇氏了,就連蟒牙嶺南山的鬼奚部,也絕非此時的烏蟒所能抗衡。

阿公宗圖率領族眾,遷入蟒牙嶺北山忍辱負重,不容易啊。

「我回烏蟒時,古護之子古劍鋒率族人在野馬溪上鑿冰捕漁,不料水下有異獸食人,我幫他們將異獸趕走,又送了些丹藥給他們療傷。」陳尋只是將他途中遇到古護之子古劍鋒的事情說出來。

「古劍峰那個王八崽子,你怎麼去救那個王八崽子?」宗桑急得額頭青筋暴露。

「救得好,」巫公宗圖拍著大腿,跟南獠說道,「這麼看來,也不用你我親自出寨跟他們談了。你讓人將巨狼送出寨去,再讓人問問古護,得了這頭巨狼,黑山部十年之後,是不是就能不受寒潮獸襲之害,是不是就能在蟒牙嶺北山稱王稱霸?」

「金狼是要送出去,但也不能叫他們這麼就輕易得了,不然他們以後對烏蟒索求無度,也是害事,」陳尋想了想,跟阿公宗圖說道,「我們怎麼也要叫他們付出些代價……」

「對,是他們付出些代價!」宗桑拍著大腿說道,現在他們明明佔了強勢,還要一味忍讓,不是他的性格。

聽陳尋說過,南獠點點頭,說道:「阿尋說的有道理,山侗、黑山這次也傷亡慘重,才不敢強攻石寨,我們開出這樣的求和條件,他們也沒有臉拒絕。」

陳尋隨阿公宗圖、南獠他們到廂殿去。

那頭金狼屍骸封存一塊巨大的河冰之中,除了半顆頭顱被打碎,血肉模糊之外,其他都還栩栩如生,淺金色竟還保留有生前的幾分凶焰氣勢,叫人望而生畏。

陳尋與蘇棠在大孤峰的溪谷裡,看過兩頭差不多體形的巨狼臥屍溪釁,毛色也是淺金,但比起那頭體形秀小的神狼,實際上都要差一大截。

但就算如此,這頭被河冰封住的金色巨狼,也絕對是堪比還胎境天蠻強者的凶獸。

真是難以想像,阿公跟宗桑、南獠他們合力斬殺這頭背脊就高兩米多的金色巨狼,是何等的慘烈跟艱難!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9 18:38
第四十六章 殺或不殺

松脂火把嗶嗶作響,火焰搖晃,帳蓬裡壓抑得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

石川屍體橫放在凍得鐵硬的地上,半片胸膛幾乎給炸開,豁大的血洞露出森森白骨,也都破碎不堪。

作為中階巔峰的蠻武,全身骨骼都已經淬練到堅硬如鐵。

雖然就算一根精鐵鑄造的柱子,也不是不能踢斷,但帳蓬裡有誰能射箭將堅如鐵鑄的骨骼打碎成這樣子?

蟒牙嶺北山之中,哪個部族有這樣的神箭射手?

古劍峰看著石川胸口的血洞,也暗暗心驚,心想陳尋真要是在野馬溪釁對他們心生殺機,他與古元等四五十人,絕對逃過一劫。

「求族主同意古元帶妻兒老小離開寨子!」古元跪在冰寒泥地裡叩頭懇求。

古護鐵青著臉,溝壑縱橫的老臉,在火光映照下,醜陋猙獰。

見古元打定主意要帶妻兒離開寨子,絕不參與到黑山跟烏蟒的廝殺中去,古劍鋒一方面擔心古元一家老人無法在荒山野嶺之中生存,一方面也擔心阿爸震怒之下,懲戒古元。

想到這裡,古劍峰也跪下來苦勸阿爸:

「阿爸,陳尋於孩兒有救命之恩不提,但他箭術通神,百米之內,幾乎無人能躲過他的射殺,就算將烏蟒強攻下來,但損失慘重,又怎是黑山、山侗兩部所能承受?」

山侗部兩名上階蠻武石羅、石岌兩人默不作聲,陰臉看著古護。

古護心神交戰:現在他是騎虎難下!

山侗部是他邀來,而山侗部的大將石川又喪命陳尋箭下;除了石川之外,山侗部還有一名中階蠻武叫陳尋踢碎左肩,與古山一樣,幾成廢人。

在寒潮獸襲之後,這樣的損失,大得叫人難以想像,他此時要說出從烏蟒石寨外撤圍,山侗部怎會甘願?

更何況,古辰需要金狼的獸心血保命!黑山部不能只剩一名上階蠻武。

大帳之中,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過了片晌,帳蓬外有人奔來:

「族主,烏蟒有人出寨!」

古護只當烏蟒仗著強援進寨,要趁夜襲踏帳營,拿起重鋒矛就衝出帳蓬,率眾趕上去攔截。

然而走出帳蓬,就見嶺脊下烏蟒石寨南牆,照一排火把照得通明,就見十數人站在寨牆上,用繩索將一塊巨大的河冰吊下來,河冰裡封冰的恰是傳說中被烏蟒諸人合力斬殺的那頭金色巨狼。

寒潮襲來,幾乎北山所有的部族都受到狼群的襲擊,黑山部也受到上千頭青狼的圍襲,損失慘重,但襲擊黑山部的狼群,頭狼體形也沒有這樣的巨大、毛色沒有這麼精純,最後還負傷逃走。

烏蟒將這頭巨狼吊出來,是什麼意思?

求和嗎?

烏蟒死守石寨多日,勢要決一死戰,這時候強援入寨,卻又吊出巨狼求和,是什麼意思?

古護心裡驚疑不定。

「古護、石羅,你們敢上前說話?」

聲音傳蕩而來,古護聽了心驚,遠瞅火把之下,站著那人,不就是傳說身受重傷、垂危待死的烏蟒巫公宗圖嗎?

宗圖的聲音如此洪亮,哪裡像是受傷未癒的樣子?

怎麼可能?

難道宗圖從來都沒有受傷,而是烏蟒一直都在示敵以弱?

古護額頭滲出冷汗,他實難想像,他們要是強攻進烏蟒石寨,落入宗圖設下的陷阱,會是怎樣的慘烈?

宗圖邀陣,古護倒不至於不敢上前說話,當下與古羅走下山嶺,橫身站在烏蟒石寨之前,卻見烏蟒寨牆上又下來數人,將封在河冰裡的巨狼抬到寨牆前兩百米處的空地上。

「古護、石羅,寒潮十年生發,狼群襲寨,各部族都傷亡慘重。大家都極需休生養息,你們率眾圍我烏蟒,就算滅我烏蟒,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宗圖手持骨杖,顫聲質問,心裡也氣憤之極,但為大局,不得不克制憤怒的情緒,繼續說道,

「就算我烏蟒識時務,將巨狼獻出,你們得了,十年之後,寒潮再次生發,大股獸群襲來,黑山、山侗又能夷然無損,又能確保逃過亡族滅寨之禍?」

「宗圖,廢話少說,山中奇珍,從來都是強者擁之,這是蟒牙嶺千年不變的鐵律。你要不願獻出巨狼,就拿手中弓矛說話。」古護震聲喝道,攔住宗圖的話頭,心裡愧不愧另說,但自家氣勢不能弱了。

「好,千年鐵律,那咱就照千年鐵律說話。巨狼就放在兩百米外,我族寨牆之上就憑六把鐵弓說話。你們要能在天亮之前取走,烏蟒從此之後,絕口不提此事,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倘若黑山與山侗兩族,天亮之前,不能將巨狼取走,請你們也不要再提今日之事——可好?」宗圖說道。

古護看向身側的山侗部族主石羅。

「好!」石羅沉聲應道,「山侗與黑山,今夜取不走巨狼,也無臉再在此糾纏。」

陳尋與宗圖等人,將鐵弓握持在手,抽出鐵箭搭在弦上,注視寨牆下,看黑山、山侗如何從寨牆下,將這頭巨狼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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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胎巨弓可射殺六七百米遠,而在宗桑、南獠這些上階蠻武手裡,威力更是驚人。

烏蟒從蘇氏換得十張鐵胎巨弓,但有四張損毀,此時還剩六張可用,除開其他人,以陳尋、宗桑、南獠三人持弓最為凶險。

看石川胸口轟開來的血洞,石護都不覺得他能進入二百米內,在陳尋、宗桑、南獠三張強弓之下,能全身而退。

而巨狼封在河冰之中,整體重愈萬斤,他怕是要與石羅、石岌三人合力,才能在六張巨弓的威脅之下,將巨狼取回。

而在鐵棱鋒稅箭簇的射殺之下,尋常鐵甲及護身蠻煞,都難削其威。

寨牆之上六張巨弓要是合力起來專注射殺一人,他與石羅、石岌三人,修為再強、肉身再是強悍,怕都難逃一死。

暫時退回到嶺脊營地的古護,越想心裡越驚:

古辰身受重傷,此時只是用靈藥拖住殘命不死,非要取巨狼的獸心血才能治癒,但他要身死烏蟒石寨之前,又不能取回巨狼,黑山部從此就將任人宰割!

而山侗部同樣承擔不起一名上階蠻武被當場射殺的損失。

烏蟒巫公宗圖的提議,看似合理,也難叫人拒絕,但此中暗藏的殺機,也叫人心驚,進退兩難。

「阿爸,我帶人去取那頭巨狼。」古劍鋒說道。

「不行。」古護陰著臉,斷然說道。

「孩兒要是死在烏蟒箭下,絕無悔怨!而陳尋對孩兒有救命之恩,我這條性命也應該在寨前還給他。」古劍鋒堅持道,他不能像古元那般脫離寨子,而黑山與烏蟒數十年糾纏的仇恨,也不可能因為他而消,或許死在烏蟒石寨前,是他應得的宿命。

「扎木牌!」石羅說道,「我看過鬼奚攻人城寨,巨木連成木牌,可擋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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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黑山與山侗兩部,竟然將好幾棵直徑都三四尺的大樹,用鐵矛扎串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擋箭木牌,由十數蠻武扛著逼近寨牆,陳尋暗感戰爭還真是催生人的智慧啊。

陳尋看了阿公宗圖一眼,他與宗桑、南獠三人聯手,定能將這張看似堅不可摧的擋箭牌轟成碎片,而黑山與山侗的蠻武,想要將巨狼與河冰加在一起重近萬斤的巨物,拖出他們六七百米的射程之外,此間的時間足以叫他們每人都射出四五支鐵箭……

「射傷、射殘,不要射死。」宗圖說道。

「千年鐵律如此,死了也是他們命薄,怕他們來咬我?」宗桑不忿的說道。

「射腿!」宗圖壓著聲音,三角老眼虎視眈眈的盯著宗桑,待他再有一句反駁,手裡骨杖就會狂敲過去。

「便宜這些孫子!」宗桑憤憤不平的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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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護叫人苦勸,沒能親自下山去搶那頭巨狼,但看到那隻巨大的木牌,在三支鐵箭的轟射之下,竟然不能支撐片刻,就分崩碎裂,手足瞬時變得冰寒。

黑山與山侗十二名中階蠻武,都暴露在烏蟒六張鐵弓的射殺之下,不要說他的兒子古劍峰是黑山數百年來罕見武修奇才,就是其他五名黑山蠻武一起喪命烏蟒寨牆之前,黑山也必然從此一蹶不振。

箭如浮光,在寒夜閃爍奪命的幽光,古護雖不畏生死,這一刻也心痛如絞,虎目閉起,兩行熱淚滾滾湧出:

要是時間能返回一盞茶前,他決意不會再想去取這頭金狼,想來古辰也能諒解他為何放棄!

石羅也不忍看著嶺脊下的修羅場,也不敢想像損失八名中階蠻武之後的山侗部,還怎麼在蟒牙嶺北山掙扎生存下去?

圍在古護、石羅身邊的兩族蠻武,痛得更是大叫,虎目怒睜,直欲要拿刀矛衝下山嶺,衝入那一片箭雨血海之中,烏蟒決一死戰!

如風箭聲停息之後,古護久久不敢睜開雙眼去看嶺下慘狀,良久聽得劍鋒在山下一聲叫喚:「阿爸!」

古護驀然睜開雙眼,才見劍鋒等人拖著封住巨狼的河冰,已經走到山腳下,他們雙腿插滿箭矢、血流成河……

而宗圖、宗桑、陳尋等人,已經下了寨牆,火把熄滅,寨牆之上一片暗寂,但那呼呼振盪的箭響,似乎還在山谷裡傳蕩,震撼人心。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29 18:38
第四十七章 改良丹方

黑山、山侗圍在石寨外的人馬,連夜就撤了出去,左右山嶺除了偶爾傳來的獸吼禽鳴,又沉浸在難得的沉寂之中。

「蟒牙嶺北山,誰沒有經歷過生死大劫,誰沒有見過血流成河?」巫公宗圖站在石殿之上,望著黑山、山侗兩族的蠻武從遠處的山脊撤走,微微長嘆,說道,「在北山,殺人容易、讓人屈服難啊!」

十年一度的寒潮,獸群大舉南下,才是蟒牙嶺北山諸部族的面臨生死大劫。蟒牙嶺近三分之一部族滅亡,而在湖澤荒原深處、擇高嶺而居的蠻荒部族,傷亡更是慘重。

烏蟒僅有千餘族眾,沒有一名天蠻,陷入無窮的殺戮之中,只是自取滅亡。

身處夾縫,生存不易。

陳尋心想此間事能如此平息,也算是圓滿,跟阿公宗圖說道:「阿公,我扶你下去歇息。」他還有好些話,要跟阿公宗圖說。

宗桑、南獠還有好些事要忙,陳尋就先扶宗圖進石殿休息,將他這次北進湖澤荒原、修為精進的原委,說給阿公聽。

不過,蘇棠授他伏元功、縛龍訣以及九元養竅丹煉製之法的事情,陳尋並沒有如實說出。

對此時的烏蟒來說,伏元功、縛龍訣以及九元養竅丹煉製之法,都是無法承受之重,蘇氏也絕不可能輕允這些玄功絕學流傳出去,一旦消息洩漏,必會給烏蟒帶來滅族之禍。

陳尋也不想阿公整日提心吊膽,就沒有將這些事說給他聽。

陳尋從懷裡掏出裝九元養竅丹的青銅小瓶:

「離開湖澤荒原時,蘇棠幫我煉製了一些九元養竅丹。此丹有換血易髓、培元養竅之妙,族中蠻武淬筋練力之後服食,更容易晉入七層換血境。傷重之人,服丹也能保一線生機不滅。我身上留一些,大體夠用了;剩下的,阿公你都先留著,塑造族中可造之材……」

陳尋倒出十粒九元養竅丹,貼身藏好,剩下的連同青銅小瓶都交給阿公宗圖。

九元養竅丹的奇偉藥力,巫公宗圖早就深深體會。

開悟蠻魂之後,利用蠻魂神華淬練筋骨皮肉,只要勤練苦修,晉入六層顛峰不難。

不過,要從六層巔峰,進入換血七層,成為真正的上階蠻武,這也是絕大多數蠻武在開悟蠻魂之後,所遇到的第二大難關。

像黑山部,五六千族眾,興盛時,也有三五十人能開悟蠻魂,晉入中階蠻武,上階蠻武卻從來都沒有超過三人,可見換血七層是何等難突破。

要是九元養竅丹能助蠻武輕易躍過換血七層的難關,任何一枚放在蟒牙嶺北山之中,都是引起部族廝殺的奇珍,價值之高,甚至不在那頭巨狼之下。

看著青銅小瓶內竟然還裝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巫公宗圖接過來手都有些微顫:烏蟒石寨三五十年的產出,都未必及上這青銅小瓶裡的十五枚奇丹。

巫公宗圖自然知道這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對烏蟒的重要性,但是他又怎麼有臉坦然從阿尋手裡接受這十五枚珍貴無比的九元養竅丹?

「我這次進湖澤荒原,對大鵬秘拳修練也有所得。大鵬秘拳雖然粗淺,或可為一切武修的基礎,我也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之中,宗崖左手斷了一截,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宿武尉推薦進滄瀾學宮,但可以先學蠻魂刀技……」

陳尋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的修練方法,說給阿公宗圖聽,接著又將聚元膏同時也是烏蟒丹的改良煉製之法抄錄下來,交給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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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南獠、宗桑從外面巡視過,又走回石殿來,看到巫公與陳尋精神熠熠的坐在石案前,笑問道:「巫公跟阿尋在聊什麼呢?」

「阿尋這次進湖澤荒原,遇到異人遇險,助其脫困,所得良多,」巫公宗圖知道一些細節,連南獠、宗桑都不說,不然會給惹陳尋、烏蟒惹來禍事,當下只是將陳尋抄錄下來的烏蟒丹改良丹方,以及裝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的青銅小瓶,拿給南獠看,「阿尋將這些都交給寨子,烏蟒真是欠他良多啊。」

寒潮南下,整個湖澤荒原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實難想像陳尋孤身一人在外,如何熬過苦冬,修為竟還精進到這等的地步;原來是遇到同在荒原深處修練的異人了。

巫公這些天來,垂危待死,只服食一枚靈丹就恢復生機,修為甚至還有精進的跡象,這青銅小瓶裡所裝靈藥,是何等的珍貴,南獠自然能知道一二。

不過,他叫眾人公推出來擔任族主,知道那張改良後的丹方,才真正的珍貴。

蠻荒之間,靈藥異草萬千,但不是所有靈藥都能直接服食的。

而天地生長的靈藥即使可以直接服食,尋常蠻武所能吸收藥力通常也都有極大的差異,遠不及煉製的丹藥。

不同的藥草相互融合激發藥性,煉製不同功效的丹藥,是一門極高深的學問。

烏蟒丹需用十六味藥草融合烏蟒蛇涎煉製,常常因為兩三味藥草在蟒牙嶺產量極少,才限制了煉製的數量。

要是能有兩三個改良丹方,稀缺的藥草用藥性相同的藥草替代,烏蟒一年所能煉製烏蟒丹,甚至就有可能激增數倍。

十五枚九元養竅丹,終有用完的一天,改良過的丹方才是細水長流的珍寶。

只是丹方改良絕非易事,要不能熟知萬千藥草的藥,搞錯一味藥草,靈藥就可能煉成要命的毒藥。

就算是巫公宗圖,他也就識得蟒牙嶺中三五十種藥草,又怎麼可能有能力去改良、研究出新的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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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有效?」

烏蟒丹的丹方是千年所傳,要是能有所改良,對烏蟒來說,實際就掌握了兩種丹方,每年能煉製的烏蟒丹就能倍增,南獠接過改良過後的丹方,都激動得有些手顫,也忍不住有些懷疑。

「我在湖澤荒原數月,就是靠這改良過的丹方,採藥煉製聚元膏熬過去的,」陳尋掏出一隻青銅小瓶,打開來讓南獠看裡面的聚元膏,「南獠叔,你嘗一口。」

南獠接過青銅小瓶,拿小勺舀出一點靈膏,入咽即化作靈藥津液,滾滾藥力隨即湧入百骸滋壯氣血。

經過苦冬,寨中儲備的烏蟒丹早就用盡,靈藥滋壯氣血的感覺,還真叫人想念啊!

除了藥力要比烏蟒丹強上數分外,並無其他異常,確是改良後的丹方,而且是比烏蟒丹還要強的丹方。

南獠神魂激顫,這對烏蟒太珍貴了!

「這丹方隨便抄給哪個部族,都能換他族的鎮族之寶,你要南獠叔拿什麼謝你?」南獠問道。

陳尋笑了笑,真要索償,他就不會將丹方抄給阿公,不會將即使放在滄瀾城也珍貴異常的十五枚九元養竅丹交給阿公。

有些事確是他的機緣,但沒有阿公收留他,他在這荒山野嶺連生存下去的機會都沒有可能。

要不是阿公教他識讀蠻文、辨識藥草,拿私藏為他從青木道人那裡換來《道蘊殘解》,他又有何修煉立足的基礎?

要不是阿公將烏蟒丹的煉製之法授他,將青銅藥爐贈給他,他這次又如何在湖澤荒原進行數月不息的苦修,又怎會跟蘇棠相遇……

諸事皆有因果,阿公雖然不讓他加入烏蟒,也是為他的將來考慮,他心裡已經將烏蟒當作這方天域的家園。

蘇氏在煉製丹藥方面,搏眾家所長,遠非烏蟒這樣的千人部族能及,蘇棠身為滄瀾天之驕女,所學搏雜,改良一二張低級丹方,實在是容易得很。

相比較改良後聚元膏丹方,九元養竅丹的丹方才真正珍貴異常。

蘇氏還胎境的強者輩出,築基期主要就是靠此丹換血易髓、培元養竅。

只是此方對蘇氏也極為重要,絕不容外傳,陳尋也不敢輕易就抄錄給阿公,就怕給烏蟒惹來滔天大禍。

煉製九元養竅丹,最關鍵的一味藥是異獸心血,也絕非烏蟒此時輕易獲得之物,現在就算將丹方抄給阿公,意義也不大。

陳尋笑道:「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阿公、南獠叔所賜,阿公、南獠叔要阿尋怎麼謝你們?」

他心知熬過苦冬,寨子裡丹藥只怕早就用盡,他懷裡還有一瓶聚元膏,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又跟南獠說道,

「這瓶聚元膏,南獠叔你們先用著,我回去睡覺了。這幾月在荒原裡,都沒有睡過一天的踏實覺。」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30 20:22
第四十八章 秘境殘圖

看著陳尋拍拍屁股走出石殿,南獠心裡波瀾激盪,看著一瓶聚元膏,一瓶遠比聚元膏珍貴十倍、百倍的九元養竅丹,還有一張能叫烏蟒丹煉製數量倍增的改良丹方,他看著都覺得異常沉重。

「阿尋還真是有機緣啊!阿爸,你說阿尋是不是就是那種福緣深厚的人啊!」宗桑性子粗直,抱著頸脖子嘿然感嘆。

「阿尋福緣深厚,那也是他的機緣,烏蟒這次是無功而受祿……」巫公宗圖說道。

「確實,阿尋替烏蟒化解黑山與山侗的圍困,已經是大功,烏蟒再將這些奇珍據為己有,真是受之有愧啊,」南獠也輕嘆,端坐問巫公宗圖,「他自幼修習大鵬秘勢,修為精進之速,叫人歎為觀止,想來也看不上烏蟒蠻武,巫公,你說,烏蟒能有什麼回報給他?」

「烏蟒只是淺池,阿尋最終還是要離開烏蟒,插翅高飛,」巫公宗圖輕嘆一聲,說道,「說到回報,你是不是也認為阿尋福緣極厚,生性醇厚?」

「巫公是說秘境圖嗎?」南獠問道。

「雖說蟒圖是烏蟒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這秘境殘圖,但數百年都無人能悟透殘圖的秘密。我想,阿尋或許會有這個機緣……」巫公宗圖說道。

「是不是喊大家過來商議?」南獠問道。

此事非同小可,將烏蟒千年以來最大的秘密讓陳尋知道,南獠也很有些猶豫。

「成,我們三人就做決定;此事絕不能讓第四人知道。」巫公宗圖說道。

南獠也知道巫公的意思,一頭巨狼屍骸就惹得黑山、山侗聯手圍寨相逼,要是此間十五枚九元養竅丹漏出半點風聲去,還不得讓北山三五十家部族都聯手起來將烏蟒滅得連渣都不剩?

南獠沉吟片晌說道:「該。阿尋若能最終找到蟒圖所在,也是我烏蟒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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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回到窩棚,就見宗崖、宗凌、南溪等人,都擠在裡面等他。

陳尋啞然苦笑,他還想回窩棚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看這仗勢,怕是沒辦法輕易將宗崖他們趕出去,但有些事情還不能叫他們知道,就將酣睡的幼豹扔到獸皮褥子上,說了幾段荒原遇險之事,吊宗崖他們的胃口。

將宗崖他們打發走,陳尋就悶頭而睡。

在深入湖澤荒原,沒有一天敢踏實入睡,烏蟒才是他唯一心安之所。

陳尋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透出牆縫看外面還是黑夜,有熊熊燃燒的篝火映入火光來,守夜的蠻武抱著刀矛坐在火堆邊,滿寨子還有孩童在亂竄。

這些孩童似乎憋了整整一冬,精力無從釋放,深夜還興奮不休,叫陳尋深感寨子裡生的氣息。

經歷苦冬,寨子裡損失極基慘重,但對看淡生死的蠻荒族人來說,並不會陷入悲痛難以自拔。

比起沉陷悲痛、難以自拔,而在叫黑山、山侗圍寨耽擱了十多天之後,此時著緊準備開春後漁獵、採集漿果的工具,更加重要。

寨子裡的儲糧就將告磬了。

而且這麼多的孩童沒有什麼傷亡,也代表著烏蟒擁有未來更大的希望;而且春後,會有更多的嬰童生下來,叫烏蟒能一代代的傳繼下去。

大家都知道陳尋解黑山、山侗兩部族之圍立了大功,荒原苦修數月,修為大為精進,甚至輕易就將山侗部的核心蠻武石川輕易射殺,看到他睡了一天一夜,才從窩棚,都朝他大聲招呼。

「阿尋,你都睡一天一夜啊,阿公找你過去呢。」

宗桑在祭壇前的場地上,正督促宗凌、南溪等人苦練弓矛戰技;陳尋走進石殿,見阿公宗圖正跟幾位寨中老人說事情。

他們臉上也沒有沉浸往事的悲慼,然而在商議將來寨中的生計。

這次傷亡雖然慘重,但他們遷到蟒牙嶺北山,前後經歷四次寒潮,這次損失還是最輕的一次,更為關鍵的,三百多孩童都活蹦亂跳,不缺胳膊不少腿。

十年之後,他們就能成長為新的精銳蠻武。

去年寨中的生存環境大為改善,婦女生養也多,寨中到處都能聽到嬰童的啼哭,這叫寨中老人對未來充滿著更多的期待。

「阿尋,你過來正好,」宗圖停下手裡的事情,招呼陳尋坐過來,說道,「我們正討論鑿冰捕魚的事情,你見過黑山部怎麼鑿冰的,將這些事跟我們說說……」

山裡的冰雪還沒有消,山裡的凶禽猛食都餓了一冬,都變得極其凶暴,此時進山狩獵,會有更多的凶險。

而在黑山部將北邊的狹長谷地讓出來之後,烏蟒也就能進入野馬溪捕漁。

在堅厚冰層下憋了一冬的魚群,這時候也容易捕撈,陳尋就親眼看到黑山部族人鑿開冰層,銀鱗大魚如泉水湧出的情形。

然而最大的問題就是冰層之下的水獸,一點都不比山裡的蠻荒異獸好對付。

陳尋將那日所見,原原本本的說給阿公跟寨中幾位老人聽,又問道:「野馬溪裡,怎麼會有這麼兇猛的水獸?」

「黑山寨東面的天馬湖,連接野馬溪的上游跟下游,看著就十數里縱橫,但深不見底,不知道有多少兇猛水獸蟄伏其中,」巫公宗圖對這些事還是有些瞭解,說道,「而且山裡也有深湖大泊,有深澗與野馬溪相通。這些兇猛水獸,很可能是從天馬湖或者深山湖泊裡竄出來……」

陳尋聽阿公的意思,即使知道冰層下藏有凶險,但對此時的烏蟒來說,鑿冰捕漁也是寨子裡度過春荒的最佳方式。

蠻荒生存,哪裡會沒有凶險?

不過鑿冰捕魚雖然凶險,也有便利之處。

就是水獸只會從河流的上下游兩端潛來,只要在上下游兩端派敏銳之下伏冰偵查,巨形水獸潛來之際,會產生極微的震顫,只要提前十數息擊鼓吹角示警,就足以叫鑿冰捕魚的族人及時逃到岸上。

陳尋將這方法也說給阿公聽,宗圖點點頭,說道:「嗯,這方法不錯,要怎麼偵聽冰層異常,還要宗桑他們好好琢磨一下。溪上冰層,還要過一個月才會融化,多準備兩天,不是壞事。」

寨中老人離開後,巫公宗圖又讓陳尋隨他到廂殿,從一隻年深日久的石箱裡,取出一張殘破不堪的獸皮,攤在石案上。

陳尋見獸皮上所繪山形圖案,像是一幅地圖,還隱隱有些熟悉的感覺。

「雖說萬法同源,但蠻武傳承更多的是師法荒古時期的強橫妖獸,」

巫公宗圖指著獸皮地圖,跟陳尋說道,

「妖獸結丹之後,再修練千年,體內會形成道蘊天圖,強橫甚至堪與神魔匹敵。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戰矛,就是從一頭妖蟒所結的道蘊天圖所悟。只是早在數千年之前,蟒圖早就不知所蹤,只有一副標識蟒圖所藏方位的秘境圖,在族中傳承下來。由於當時烏蟒九幽戰矛縱橫滄瀾,還沒殘缺,先祖也就沒有急於將流落在外的妖蟒天圖找回來;但待烏蟒衰敗之後,已經沒有能力去找回蟒圖。而當時的那張秘境圖,也因為烏蟒的分裂,一分為四,我們也只保留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殘圖……」

陳尋很早就聽阿公宗圖說烏蟒蠻武源出蟒圖,但他沒有見過實物,很難想像蟒圖到底是怎樣一種異寶,能叫人悟出九幽戰矛這樣的強橫蠻武。

烏蟒曾有過縱橫滄瀾的輝煌,曾出過叫天元境絕世強者也要避鋒芒的天蠻強者,底蘊絕非其他部族能及。

也許這幅繪有山川湖泊的地形殘圖,才算是烏蟒此時所有的真正珍藏!

殘圖上,除了繪有山川湖泊的地形外,還寫有數百小字,是一種比蠻文更古老的字符,這也足以證明這張殘圖歷史久遠。

「先祖只說蟒圖藏於湖澤荒原深處,這也是烏蟒被鬼奚擊敗後,我們遷入北山石寨,卻沒有遠離蟒牙嶺的主要原因,」宗圖輕聲嘆道,「你既然寒冬能深入湖澤荒原,這幅殘圖或許對你更有用處……」

「蟒圖藏在湖澤荒原的深處?」陳尋聽阿公這麼說,震驚的問道。

難怪看到這張地形秘圖會有熟悉,他這次在湖澤荒原苦修,必然是經過蟒圖所藏秘境的周圍,不然不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特別是寒潮南下之下,湖澤荒原一片冰天雪地,荒原地形更是簡潔明了的叫冰雪勾勒出來,只要站得足夠高,心裡也就更能描繪地形的大致模樣。

雖說數千年,還是上萬年的時間變遷,叫湖澤荒原地形發生很大的變化,但那些崇山峻嶺的隆起陷落,更是以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為變遷週期。

大孤峰!

陳尋腦海閃過一念,秘圖所繪,不就是他與蘇棠遇險的大孤峰外圍地形嗎?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30 20:22
第四十九章 融入刀勢

陳尋將大孤峰所遇之事以及溪谷小孤峰擎天石崖的詭異之處,說給阿公宗圖聽。

「蟒圖或許真藏於那孤峰石崖之中……」巫公宗圖聽陳尋描述大孤峰週遭地形以及孤峰石崖的詭異之處,心知即使沒有蟒圖,孤峰石崖之中也必藏有異寶,但想到大孤峰的凶險,也是叫人嘆氣。

不要說那些強橫到令還胎境強者都退避三舍的凶獸了,孤峰石崖所困的那頭凶獸,釋出電蛇雷光能將那頭生有神力的惡猿擊斃,這孤峰石崖就絕不是普通蠻武能闖的。

「蘇棠回滄瀾,大孤峰裡的秘密,對蘇氏怕也不是什麼秘聞,蘇氏或許會派強者過去探尋,要是叫他們先一步得到蟒圖……」陳尋想到這種可能,也是心驚,要是蟒圖叫蘇氏先一步得到,也就意味著烏蟒可能再無振興的機會。

「這也是命,」巫公宗圖活了大半輩子,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開,說道,「也有可能孤崖石崖早就有異人進入過,不然那頭凶獸也不會憑白無故的被困在裡面。烏蟒尋找蟒圖數千年未果,本來就只剩那一丁點的渺茫希望,即使叫蘇氏早一步得去,這也是烏蟒難以抗拒的宿命,倒不用太掛念。」

「……」陳尋心裡輕嘆,即使蘇棠不將大孤峰的事情說給族人知道,他也不知道要過幾十年,才有能力壓制那頭凶獸,進入孤峰石崖之中。

「這事,你就不要跟南獠、宗桑他們說了,他們怕是會不甘心啊。」巫公宗圖又額外囑咐了陳尋一聲。

陳尋想想也是,大孤峰絕非蠻武九層巔峰的宗桑、南獠就有能力硬闖的。

而他之前能與蘇棠進入,除了對凶獸巢空瞭如指掌外,更主要的是狼群還沒有在那裡集結。

要是那頭最終奪得神猿屍骸的神狼,從此就在大孤峰紮根不走,很可能會有數萬頭青狼在那片原始密林裡聚集。

不要說困在石崖中的那頭凶獸了,不要說那頭神狼才食下惡猿血肉之後,有可能進一步的進代,僅那數萬青狼在大孤峰周圍的原始密林裡聚集不走,也絕對是滴水不漏的銅牆鐵壁,蘇氏怕是也沒有幾人能夠闖進去。

宗桑、南獠要是不甘心,去闖大孤峰,只會白白丟失性命,烏蟒現在損失不起一名上階蠻武。

*************************

地形圖易記,陳尋還是將殘圖上那數百古老字符抄錄下來,將來他要是能有幸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或許這數百古老字符才是進入孤峰石崖的關鍵。

陳尋從石殿出來,就見宗崖拿了把烏鞘長刀,站在在祭壇前等他。

陳尋答應過宗崖,要教他怎麼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術之中,自然不會爽約。

叫巨狼咬斷左臂的宗崖,不能雙手握持重鋒矛,長刀則是他當下唯一能修練的兵刃。

大鵬秘拳雖然粗淺,卻是一切武修的基礎。

陳尋在孤山石寨,怒斬食人惡狼時,神魂識海靈慧閃現,無意將大鵬秘拳融入劈砍長刀之後,之後數月苦修,才算是將大鵬秘拳五勢,徹底的與刀技相融,同樣也是五勢,與大鵬秘拳相比只有些微的變化,懸立神魂識海之上的人形光影,彷彿就多持了一把長刀揮舞。

非暗合道蘊的天痕地勢,不能在魂海具相。

看著拳勢到刀勢只是些微變化,卻絕非易事。

要不然,烏蟒九幽戰矛,真正稱得上是蠻魂戰武的,也不會僅逆鱗一刺了。

陳尋將五勢起終變化演煉給宗崖看,但宗崖能不能、何時能將這五勢練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何時能在魂海之上觀悟出來,就要看他的悟性跟堅持了。

不然,這五勢也僅是極尋常的五式刀技,威力跟那身與意合、汲取蠻魂神華、透體形成蠻煞的絕武戰刀,有著天壤之別。

陳尋不由的又想,大鵬秘拳能融入刀技,那能不能融入九幽戰矛,從而使得九幽戰矛變成相對完整的蠻魂戰武?

九幽戰矛,雖然有九式矛姿,但蠻像千年傳承,僅逆鱗一勢是威力絕強的蠻魂戰武,其他八式矛姿都是尋常戰技。

「勢」跟「式」有著天壤之別,唯有師法天痕地勢、契合道蘊的蠻武戰勢,才能在魂海具相、汲取氣血神華,才稱得上是蠻魂戰武,更能在晉入天蠻之後接引天地靈氣。

宗崖在祭壇前練前,陳尋盤膝而坐、冥思苦想,午時兩人也就吃些獸肉、喝幾口水,接著苦修。

午後,宗桑、南獠率隊返回寨子,宗桑看宗崖在祭壇前苦練刀術,蹲過來問盤膝而坐的陳尋:「大鵬秘拳真能融入刀術?」

他對大鵬秘拳融入刀技,還是甚為懷疑,以為這只是陳尋說給宗崖聽的安慰話;他知道宗崖這小子性子倔,容易一根筋走到底,要是這事沒把握,他得勸宗崖早回頭。

不要看宗桑都三十好幾,與南獠同為烏蟒兩大支柱,但生性粗直,有啥想法都不藏著掖著,從他眼睛裡就能看出他不信自己能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

陳尋也拿他沒轍,就讓宗崖將烏鞘長刀遞給他,揮刀斜劈,黑幽蠻煞即滾滾湧出,彷彿一層黑幽的薄霧附著在長刀之上,透漏淡淡的兇殺氣焰。

「阿叔,你接我兩刀試試……」

「好咧!」宗桑也不覺得以大欺小,抽出重鋒矛要與陳尋比試。

「宗桑,你可不能用逆鱗!」南獠提醒道。

南獠對陳尋則有更高的期待:

烏蟒說到底還是偏於隅,現在更衰落成僅有千餘族眾的小部族,陳尋的天資之高,即使放在整個滄瀾都可以說是天縱之才,烏蟒十幾代人沒能做成的事情,說不定真能在陳尋手裡做成。

不過,南獠也知道,要比絕對氣力,陳尋此時還不及已在蠻武巔峰的宗桑,只要宗桑不施展蠻魂戰武,而陳尋又真能將大鵬秘拳融入刀術之中,兩人或能稍稍平衡一下。

「這個我曉得,咱也不能讓阿尋這臭小子瞧扁了,說阿叔我欺負他。」宗桑嘿然一笑,便持重鋒矛斜劈攻來。

宗桑隨手一劈看似簡單,速度也不快,下一刻卻有無窮力道從重矛長刃湧出,暮光之中,有無窮氣浪化作狂風怒卷而來。

宗桑也怕傷著陳尋,只控制力道往陳尋手中長刀捲去,欲將陳尋那看些微弱的刀勢震散。

陳尋身形微凝,也不退讓,揮舞長刀即劈出數道黑幽刀氣,皆擊重鋒矛長刃之上,只聽著空氣中辟啪碎聲,便將宗桑這一招留有餘勢的攻劈化解無形,甚至猶有餘力,擊中重鋒矛長刃。

宗桑除能感受到被蠻魂神華所化的刀氣擊中後,他虎口所受的巨大力道,更覺寒意逼人,叫道:「臭小子還真是不弱呢!」

當即他也不做太多的保留,重鋒矛在他手裡化作重重矛影,勢如崇山深淵,往陳尋橫壓過去。

重鋒矛非要宗桑這樣力沉勢大的蠻武施展,不能發揮最大威勢。

宗桑即使不施展逆鱗一刺,但矛勢展開,矛影之中也隱有蠻煞光華閃爍,彷彿藏在雲霧深處的微弱雷光,「辟啪」作響有如雷霆,捲動重重氣浪,往陳尋攻去。

陳尋身子骨要是稍弱一些,不要說與藏力萬鈞的重鋒矛直接對攻了,就會先給攜裹這無窮威勢的氣浪輾壓成肉醬。

這才是蠻武九層顛峰才具有的威勢。

即使宗桑不用蠻魂戰武,但絕對力量的差異,陳尋也難與他正面對敵,但他身形靈活,揮舞長刀,道道蠻煞彷彿利刃橫生,將湧來氣浪撕裂破碎,既而左縱右跳,刀光揮舞,將宗桑無窮無盡的攻勢一一化解……

陳尋也難得能找到這麼好的對手喂招。

宗桑實力在他之上,也不用他留什麼餘勢怕傷了宗桑,就可以全力摧動蠻魂,氣血頓時就有沸騰之感,無窮盡的蠻魂神華從氣血溢出,化作黑幽刀氣,融入無盡刀光之中,似一層層黑云滾出,捲動無聲風雷。

戰到最後,陳尋整個人都沒於黑幽煞光之中,眾人就只見一團烏光纏住宗桑雙手所持重鋒矛。

祭壇前氣浪滾滾,即使是餘勢,尋常蠻武走進戰團十米之內也覺困難,更有刺骨的寒意逼來,叫十米開外的眾人身寒骨栗,暗感真要是貼身搏殺,不要說接住如此凌厲攻勢了,就是透漏的極寒氣息都能將渾身的氣血凍僵掉。

層層破碎的氣浪,則形成呼嘯狂風,吹得祭壇前枝折樹裂、石木浮動,聲勢之駭人,實無異兩名巔峰蠻武決殺生死。

而那破碎即化無形的蠻煞,則攜裹極寒玄氣四溢振盪,竟叫空氣中凝出無數的雪白霜花飛降——在旁邊觀站的眾人與南獠,看了心裡震駭:陳尋修練到底是什麼蠻魂玄功,竟是這般的詭異玄妙!

宗崖見陳尋將大鵬秘拳融入刀技之後,竟有如此的威勢,自然最為振奮。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31 21:16
第五十章 休生養息

能不留餘力的痛快比鬥一場,陳尋渾身有著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對蠻魂刀術的掌握又精進一層,暗感氣血將竭,就收住刀勢,臉色略有蒼白的站到一旁,問宗桑:「阿叔,我這長刀五勢如何?」

宗桑怕傷了陳尋,要留了餘勢,這麼一來,陳尋全力施展的攻勢就絕難輕易對付,停下手來是滿頭大汗,哈哈笑著讚許道:

「你小子行啊,說是五勢,你說你剛才攻了我有幾百刀?」

他再看滿地的白霜,抹了額頭的汗水,說道,

「我說跟你打得滿頭是汗,怎麼感覺越打越冷呢,原來又下霜了啊?」

「你個瞎眼的傢伙,除了你身邊,十米之外,哪裡有降霜?」南獠見宗桑跟陳尋比鬥了半天,竟然沒有發現陳尋玄功的妙異,笑著罵他。

宗桑這才注意到就他身處寒霜之中,十米之外夕陽正照得人暖,倒吸一口寒氣,說道:「你這是練的什麼玄功,怎麼這麼奇怪?」

在大孤峰身受重創,魂海本體湧動神華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受創肉身,其中又以極寒玄氣最為磅礴。

蘇棠說他已是玄寒靈體,魂魂神華自然也成玄寒屬性。

宗桑與陳尋比鬥時,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主要還是他已經具有蠻武九層巔峰的修為,換作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在陳尋的刀前,絕不可能會有如此的輕鬆。

陳尋闖寨之時,能輕易將兩名山侗部的強敵,殺得一傷一死,就可見玄寒靈體的威力。

南獠以為陳尋又恢復了一些記憶,現在修練應是家傳玄功,拉了宗桑一下,讓他不要多問。

南獠又將圍觀的眾人驅散,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看過陳尋與宗桑對戰,才真正確認陳尋確有上階蠻武的實力。

陳尋除了將大鵬秘拳融入刀技之中外,能叫空氣凝出霜華的極寒蠻煞外,威力更是驚人。

而陳尋全力施展蠻武的時間之長,就以南獠所見識,要遠超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暗感他修練的蠻魂之精純、強悍,實際與九層巔峰的蠻武,就差分毫。

**************************

伏元功的秘訣不能私授外人;魂海異相、靈氣塑體之事,既然都隱瞞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對阿公宗圖說過,陳尋自然不會再提。

到石殿坐下,就利用極寒玄氣入體,與蠻魂神華雙重淬練筋骨皮肉的一些感悟,陳尋還是不加保留的說給南獠、宗桑以及阿公宗圖等人知道。

這些感悟還很粗淺,在那些傳承淵博久遠的世族宗門,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但對衰敗到這等地步、大多數蠻武絕學都斷傳承的烏蟒卻極為可貴。

南獠、宗桑兩人都已是蠻武九層顛峰,不知何時才能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晉入還胎境,但陳尋這些的感悟,對他們還是極有用處。

這意味著即使不能晉入還胎境,他們的修為、實力還能有進一步精進的空間,意味著他們能再次突破新的極限,抵達新的巔峰。

陳尋猜測,絕大多數九層巔峰的蠻武,都難以晉入還胎境,實際是氣血淬練精純程度以及肉身強悍,都還遠達不到凝出先蠻真血的程度。

所謂的巔峰,其實遠不是巔峰,只有利用不同極性靈氣進行多重淬練,不斷的將周身筋骨皮肉及氣血、骨髓,淬練精純到新的極致,才能不斷縮短晉入還胎境的差距。

特別是七層換血、八層易髓過後,到第九層凝血,不再有明確的修練目標,很可能就意味著到第九層境界之後,更主要的就是要不斷突破現有的極限,而不受所謂的巔峰,桎梏住不斷精進的腳步。

就算是天地玄息靈氣,精純、強弱的不同,對修練也有極大差異,陳尋深入湖澤荒原苦修數月,對這些都有極深的感受。

「阿尋所言,我們真是受益良多啊,這或許是我們突破現有修為的一種途徑。」南獠感慨道,他也毫無保留的將蠻魂修練的一些感悟,說給陳尋聽,希望彼此都能有所增益。

陳尋跟阿公宗圖說道:「阿公,烏蟒曾也強者輩出,也曾有與天元境絕世強者相抗衡的天蠻,為何他們的修練心得,都沒有蠻文記錄傳世?」

巫公宗圖感慨道:「蠻武傳承除蠻像外,最重要的就是蠻師,在部族裡蠻師的地位也最高。因為很多修練秘法,都是由蠻師口口相授,而無蠻文記錄。這也是先祖傳下來的規矩……」

陳尋這才知道烏蟒為何衰敗成這樣子,這種秘傳方式,雖然能鞏固蠻師在部族中的地位,而一旦蠻師意外殞落,蠻武極容易斷掉傳承。

而蠻師之間缺乏有效的交流,各自閉門造車,修練之途通常也是越走越窄。

相比較之下,雖然云洲世族宗門彼此之間的戒備極深,但世族、宗門之內,種種修練心得、秘法都記錄於文字傳世,這樣除了能保證傳承不斷,傳承體系也在不斷的精進。

陳尋將青木道人所著的帛書《道蘊殘解》掏出來,遞給阿公宗圖,說道:「帛書雖然還有許多不解之處,但我都熟記心中,這本帛書留在烏蟒,或許意義更大。」

巫公宗圖明白陳尋的意義,這本帛書雖然算不上多精深,卻是第一本走出秘傳桎梏的蠻武修練手記,烏蟒要復興,也許這才是光明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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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說是要將大鵬秘拳融入九幽戰矛,但冥思苦想數日,才知這鑿實不是易事。

陳尋魂海異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比當下問世的荒古血脈,不知道要精純珍貴多少,所生發的靈慧跟靈識,就算是蘇棠的琉璃心境都遠不及,修練蠻武時才有如此之高的悟性。

然而就算如此,陳尋也是在孤山石寨前,看到千餘蠻荒族人都叫狼群啃食,留下滿地的殘肢斷骨,心魂神意陷入那難言悲痛的枯寂境界,在青狼襲之際才陡然生發靈慧,將六臂巨魔血所具的戰鬥本能激發出來,才無意間,將大鵬秘拳的道意融入烏鞘長刀使出,也籍此徹底悟透大鵬秘拳的奧義。

大鵬秘拳融入刀技,還只是大鵬秘拳五勢在魂海之上的蠻魂心相稍作變化,由拳勢化為刀勢,這對旁人來說就已經千難萬難之事。

而九幽戰矛,本身就是從烏蟒千年傳承的蠻魂戰武「逆鱗」演化而來,要想兩種蠻魂戰武彼此融合,難度更增加百倍、千倍以上。

心生萬相、萬法一心。

陳尋知道,在理論上,兩種蠻魂戰武有融合的可能,但絕非他自己能夠做到。

他就算能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矛術,但與逆鱗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蠻魂戰武;施展時,魂海需要觀想不同的蠻魂相進行切換,與敵搏殺,反而失之酣暢淋漓,威力大為削弱。

陳尋此時已是玄寒之體,這對煉氣真修來說,是極難珍貴的靈體,但對於武修是好是壞,蘇棠也不甚清楚。

開春之後,冰雪融化,天地間的極寒玄氣消退無蹤,陳尋也不忙於修練蘇棠教他的伏元功。

接下來十數日,陳尋就將這趟湖澤荒原之行,跟蘇棠所學會辨識的上百種藥草,都精心繪製在獸皮上。

有些藥草在湖澤荒原特有,有些藥草蟒牙嶺中也有生長;蘇氏春後將開通滄瀾城到蟒牙嶺北山的商路,會源源不斷會有商販從滄瀾城下來。

這些藥草即使寨子裡無法煉製丹藥,也可以跟從滄瀾城出來的商隊,交換一些緊缺的物產。

除此之外,陳尋在寨子裡,更主要是修練縛龍訣。

雖然陳尋還只會縛龍訣的第一層口訣,但也有修練靈識的基礎。

不要看陳尋此時靈覺敏銳,甚至能感應數百米之外的微弱氣息,但以還胎境的標準來看,他的靈識還細若游絲,還沒能施展術法的程度。

而對此時的陳尋來說,縛龍訣配合箭術施展就有箭無虛發的玄妙,就足以叫他花大功夫去修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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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一日從蟒牙嶺深山找藥修練歸來,見寨子裡圍了好些人,還以為蘇氏挑選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的人馬終於到蟒牙嶺北山了,頗為期待的走進寨子。

陳尋走進石殿裡卻見古護之子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的蠻武坐在裡面。

「阿尋,劍鋒此時代表黑山部過來,一來謝你的救命之恩,二來要送上禮物,與我烏蟒握手言和……」巫公宗圖手裡抓著根破損不堪的骨杖,笑嘻嘻的招手,讓陳尋坐過去。

未見滄瀾來人,但聽得這個消息,陳尋也是大喜,部族殘殺多年,放下仇恨,握手言和,殊為不易,這將為烏蟒贏得休生養息的機會。

烏蟒此時族眾不足千人、除宗圖、宗桑、南獠三人外,還無人晉入上階蠻武,在蟒牙嶺北山立足艱難,哪怕是贏得三五年休生養息的機會,對烏蟒意義都未同小可。

古劍鋒雖然才十六歲,但自幼幫他阿爸古護打量族中事務,臉上早就洗脫了稚氣,顯得精明幹練。

古護或對烏蟒還有一絲戒備難消,讓其子古劍鋒到烏蟒來,也恰是適合。

古劍鋒略顯削瘦的臉如刀削斧鑿,兩眼炯炯有神,賁起的肌肉充滿力量之感,站起來像一座山似的,甚至都不比宗桑稍矮,與阿公宗圖、南獠、宗桑他們坐在一起來,氣勢也不稍弱,心境實比他此時所具的蠻武六層修為要強。

可以也就差兩三年火侯,古劍鋒就能晉入換七層,成為真正的上階蠻武。

說起來,宗崖、宗凌的資質,也未必能比古劍鋒更強。

見古劍鋒站起來要行禮,陳尋搓著手笑呵呵的說道:

「那日在寨前我射了古兄幾箭,古兄沒有見怪,反而提起之前的舉手之勞,怪不好意思的。」

「阿尋寨前好意留劍鋒一條性命,劍鋒怎麼會不明白?」

古劍峰恭敬的說道,野馬溪遇險時,他驚魂未定,都沒有好好打量過陳尋,此時見陳尋稚氣未脫的臉,確是比他還有年幼兩三歲,但在站他身前,卻有一種淵亭山立、難窺深淺的氣度。

烏蟒為何會放黑山一馬,古劍鋒不知道詳情,但他猜測,眼前少年必然發揮過作用,心裡猶是感激,接著說道,

「我阿爸本要親自過來,給烏蟒謝罪,但近日有頭鱗鷲闖到黑岩峰上築巢,阿爸不敢輕易離寨,就讓我代表黑山,過來給烏蟒謝罪,希望兩部能彌和以往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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