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荒蠻神 作者:更俗 (已完成)

 
easygoing1 2014-7-15 20:5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1 1396759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7-31 21:17
第五十一章 握手言和

古劍鋒代表黑山部,過來釋怨言和,所帶來的贈禮也是極有誠意。

除了獸筋、獸骨、獸皮、獸肉、青銅器皿、粗麻布匹等外,還有取自那頭巨狼的數滴獸心血。

「黑山本無臉抬回那頭荒狼,只因我阿叔古辰在獸襲時身負重創,需要那頭荒狼的獸心血保命,才厚顏將那頭荒狼取回,」

古劍鋒說到這裡,也有些汗顏道,

「荒狼血肉,都叫山侗分走,黑山取了兩滴獸心血給我古辰阿叔保命,其他黑山部分得的筋骨以及三滴獸心血都在這裡,阿爸讓我還回烏蟒。而為我阿叔古辰保命所用掉的那兩滴狼心血,黑山只能希望這張聚血丹的丹方能補償一二……」

荒狼血肉充滿生命精元,食用能滋壯氣血,但獸心血才算是真正入品級的寶藥。

三滴獸心血的價值,甚至都不在一枚九元養竅丹之下;要懂煉製的丹方跟方法,與其他靈藥異草合藥,就能煉製三枚九元養竅丹。

而比起三滴獸心血,聚血丹的丹方更是黑山部的不傳之秘。

烏蟒得到這張丹方,每年就能煉製百十粒功效僅比烏蟒丹稍差的聚血丹,細水長流下去,十年百年所煉製聚血丹的數量又會積累到何等驚人的地步。

黑山將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給烏蟒,也真正彰顯握手言和的誠意。

巫公宗圖也沒有說立即就收下這張丹方,而是讓族人先領著古劍鋒及隨行蠻武,到旁邊的石屋休息。

*********************

陳尋在石案後坐下,見在座除了阿公宗圖、南獠、宗桑等人外,都是寨子裡能參與族議的重要人物。

在古劍鋒表示出黑山部的誠意之後,他們也都極樂意跟黑山部握手言和。

烏蟒就千餘族眾,這個苦冬又損失了那麼多的蠻武,更需要時間跟空間來休養生息,但與黑山部怎麼握手言和,大家暫時還沒有取得一致意見。

古劍鋒這次代表黑山部,送來這批珍貴禮物,烏蟒要怎樣回禮,也有分歧。

「為什麼要回禮?那頭荒狼本就是他們從烏蟒強搶過去的,他們只是送還一部分而已;其他的,我們還要找山侗部討要呢。」宗桑素來是直性子,握手言和,少些廝殺,他是樂意的,但收下古劍鋒帶來的禮物,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才不覺得需要拿珍貴之物,回贈黑山部。

巫公宗圖無奈一笑,黑山部表達誠意,烏蟒也要表達足夠的誠意,兩族才有可能放下戒備,握手言和。

要是不能讓黑山部對烏蟒放下戒備,兩族的關係還是難以最終改善。

「是不是收下一些,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原樣奉還,」南獠問道,「經過苦冬,寨子裡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送還黑山部……」

烏蟒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在北山算是一等一的奇珍異寶,但這事絕不能透漏給石殿以外的人知道,自然更不能拿去回贈黑山部。

南獠心裡想,最好的辦法,就是象徵性的收下幾樣禮物,其他的,包括那三滴獸心血跟聚血丹的丹方都退還回去,這樣才能表明烏蟒並無貪心,而確有跟黑山部握手言和的誠意。

「阿尋,你覺得呢?」巫公宗圖問陳尋。

陳尋雖然不是烏蟒族人,年歲又小,但宗圖此時徵詢陳尋的意見,大家都不覺得突兀,都覺得也應該聽聽阿尋的意見。

大家心裡都清楚,要不是阿尋,烏蟒這次能不能保住,都難說得很。

「握手言和,雙方就應該確定好各自的狩獵疆界,約好發生糾紛的協商辦法。再個,就是兩族應該要互通有無,」

陳尋稍作沉吟,也不再藏拙,說道,

「黑山部將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烏蟒,是他們的誠意,我覺得烏蟒大可以收下來,至於回禮,為什麼不可以將烏蟒丹的丹方抄給他們?而以後,黑山部所產藥草豐裕,而烏蟒稀缺,以及其他種種物產,都應該彼此交易,互通有無,部族子弟也應該鼓勵相互婚嫁,真正的去化解兩族多年所結的仇怨……」

烏蟒曾縱橫滄瀾,旗下天蠻武勇逾百,是何等的風光,而此時聚寨而居的族眾僅有千人,又是何等的倉皇?

南獠擔任族長起,就一起在想要怎麼去減少與周邊部族的磨擦,真正的蟒牙嶺北山之中紮根下來休養生息,但聽陳尋這番話,越琢磨越有味道,拍著大腿讚道:

「阿尋年紀不大,但見識真是要超過我們;我看陳尋說的辦法,行。」

「嗯,阿尋這小子說的話,我也覺得中聽!」宗圖生性坦淡,更不會因為陳尋的年紀小,更看輕他的話,點頭讚道,「阿尋肚子裡的學問,真比我大得多……」

見大家紛紛點頭讚許,陳尋心裡好笑:

放在地球,只要讀過些歷史書的人都知道部族想要放下殘殺、握手言和,無非定界、貿易、交流、通婚等辦法,沒想在烏蟒竟成了極高明的見識。

巫公宗圖心裡也極高興,說道:

「那就這麼決定下來,黑山部的禮物,我們都收下來。明天,我就親自送古劍鋒回黑山,帶上烏蟒的回禮,跟古護談言和之事。今晚,就盛宴招待古劍鋒他們,大家都要熱情一點,誰敢惹事生非,都拿棍子敲回去,以前的仇怨,誰都不許再提……」

******************

與黑山部握手言和,以野馬溪為線定立彼此的疆界,對烏蟒的意義極大。

這意味著烏蟒春後,就可以在野馬溪的南岸谷口修築石堤。

雖說為了避免引來凶禽猛獸獵食,不能在北面的山谷裡蓄養食草的禽獸,但撒上穀物,這座縱深近二十里、最寬處有四五里的平壩,秋後的收成也足以養活全寨千餘口人,不用再擔心春荒苦冬難熬了。

以前的烏蟒,純粹是靠天吃飯。

雖然有不少部族都有種植野生穀物的傳統,但山裡能用來耕種的肥沃土地極少,除了漁獵外,烏蟒族人這些年來更多的,是採集漿果以及一些野生穀物充飢,大家都過著飽一餐、飢一餐的難苦生活。

無論是互贈丹方,還是彼此交易富裕的藥草、互通有無,都能極大增加兩族的靈藥產出,為部族子弟提供更有力的支撐。

部族之間化解仇怨,維繫更長久的信任關係,也沒有比通婚更好的辦法。

次日,陳尋也隨阿公宗圖,一起越過野馬溪,送古劍鋒等人返回黑山石寨。

而得族人提前返回通知的古護,也一早就出現在野馬溪的對岸,歡迎巫公宗圖、陳尋等人進入黑山部的領地。

部族之間殘殺是荒域司空見慣之事,猜忌也深。

陳尋深入湖澤荒原,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都是遠遠的繞開那些部族村寨,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烏蟒之外的部族。

野馬溪在蟒牙嶺北山的深峽溝谷間曲折盤繞,盤出無數道大小河灣,才最終流出蟒牙嶺。

從烏蟒石寨北面的谷口,沿著此時還叫冰層履蓋的野馬溪先往東行二十數里,繞過一座高近三千米的高峰,再往北拐一個大彎,行二十多里地登岸,就是一座三面夾山的寬闊谷地。

黑山部的石寨就建在這座谷地裡。

雖說蟒牙嶺深處的高峰直插云宵之上,高不知其頂,但在差不多要出蟒牙嶺的北山邊緣嶺區,三千米左右的高峰還是極其罕見。

這座高峰,可以說是北山嶺區的主峰,從一片千米高矮的險峻山嶺中突兀拔起,顯得異常高峻。

山頂通體都是烏黑的岩石,左右蠻荒族人稱之為黑岩峰。

黑山部也因黑岩峰而得名,遷徒在此定居,已經有好幾百年。

黑岩峰左右的溪峽極深,也不知道冰下有多少兇殘水獸潛伏,陳尋、阿公宗圖等人,與古護等黑山部的迎接人馬匯合後,沒有走野馬溪的冰層,而是從黑岩峰西側的嶺脊直接翻過兩道山口,進入黑山部的核心領地。

認真說起來,烏蟒與黑山兩族,挨得相當近,就隔著兩道千米高矮的山嶺。

爬上陡峭的山坡,從石崖下到深谷之中,越過一道深澗,再爬上一道陡坡,就是黑山部的核心領地所在。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烏蟒與黑山挨得如此之近,也難怪兩族廝殺猜忌多年不休。

雖說兩道千米高矮的山嶺險峻無比,但嶺谷間有獵隊、藥民踩踏出來的山路,要遠比深山裡的崇山峻嶺好走得多,陳尋他們只用小半天就趕到黑山石寨。

一行人剛從南面的山谷下來,還沒有走進黑山石寨,在東面谷口山脊上放哨的黑山部蠻武,就「嗚嗚」的吹響蠻牛巨角,示意有大批的人馬,沿著野馬溪往黑山石寨而來……

「嗒、嗒、嗒……」

雷霆一般的馬蹄踏冰聲從山脊那邊傳來,很快就見一匹高大無比的鱗馬載著一名披甲武士出現谷口,扛著一桿迎風飄展的黑色大旗,上寫「滄瀾」兩字。

卻是蘇氏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推薦進滄瀾學宮的人馬,恰好今日也到了黑山部。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2 00:12
第五十二章 二十人名額

見駝車隊在樓離所乘銅車的引領下,沿野馬溪東岸繼續往北行進,古護、巫公宗圖等人,都只能將疑惑深深的藏在心裡,邀請葛異進黑山石寨休息。

葛異是代表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而來,進了石寨,稍作休息,就讓隨行的滄瀾武士分赴北山各地,通知各部族將有意推薦的子弟,都先集中到天馬湖來,以供挑選。

到於怎麼挑選,葛異卻是不肯多言。

葛異那邊由古護、宗圖等人陪同;陳尋在他們眼前,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年」,插不上趟,就與古劍鋒趕到天馬湖南邊的山上,就見商隊停在天馬湖南崖的坡谷裡,不再北行。

雖然駝馬隊只有五六百人,但隊伍裡隨行有兩三百頭高大駝馬,駝著沉重的貨物,就讓人覺得這支商隊是額外的龐大。

商隊的人馬此時散開來,在坡谷裡足足佔據裡許方圓的地方。

鬼奚渠帥樓離所乘的銅車,位在商隊的中間。

陳尋與古劍鋒蹲在嶺脊的樹叢裡,遠遠能看到身穿雪白裘衣的樓離正站在銅車前,跟幾個像是商隊首領的人物說話。

而在商隊的外圍,有兩百多兵甲皆全的武士,分成四堆,守住要害地形,防備荒獸或者有什麼不識抬舉的蠻荒部族,襲擊商隊。

其他隨行僕役,正有條不紊的拆開高大駝馬背上的獸皮包裹,一頂頂帳蓬飛快的在坡谷裡搭建起來。

還有不少人手,到附近的山嶺砍伐巨木,用駝馬拖回帳營,很快就會一根根巨大木樁,在賬營的外圍豎起。

這支商隊,看情勢竟是要在天馬湖的南岸安營紮寨啊!

「他們是要做什麼?」古劍鋒深蹙的眉頭問陳尋。

陳尋聳聳肩,說道:「他們紮下寨子,大概就不會再走了吧?」

他知道古劍鋒應能看出這種可能,但天馬湖沿岸歷來都是黑山部的勢力範圍,離黑山石寨不到二十里地,商隊陡然闖進來,不招呼一聲就在天馬湖南岸的坡谷安營紮寨,換了誰處在古劍鋒這個黑山部少族主的位置上,心裡都不會好受。

只是古劍鋒心裡氣憤,又能如何?

不要說商隊五六百人中,高手無數,或許僅樓離一人,就能將黑山部踏平。

當然,陳尋也沒有辦法對黑山部幸災樂禍,黑山部還能選擇歸附鬼奚部求存,弱肉強食、弱者屈服強者,這是蠻荒千萬年來的生存法則,沒有什麼好值得嘲笑的。

陳尋擔擾的是,這裡離烏蟒也就三五十里距離,三十年就被鬼奚部殺得族破人亡,僅千餘殘部被迫逃入北山的烏蟒,這時候還能夠向鬼奚屈膝降服嗎?

************************

陳尋與沉默無語的古劍鋒返回黑山石寨,正趕著阿公宗圖要回烏蟒,兩人與數名寨中蠻武,就踏上歸途。

陳尋將在天馬湖南岸看到的情形,告訴阿公:

「看這情形,蘇氏要以鬼奚為主,在天馬湖南岸建一座永久營地了……」

「是啊,」巫公宗圖瞅著重重疊疊的山嶺,眼睛裡也滿是憂色,說道,「名義上是建一處商棧,方便滄瀾城出來的商旅入駐,跟北山的各部族進行交易,實際是蘇氏進入北山的第一處據點。」

烏蟒雖然是僅千餘族眾的小部族,但經過裂族之禍的宗圖,心裡的見識,遠非那些中小部族的首領能比。

雖然代表宿衛尉府的葛異,極力撇清跟商隊的關係,到黑山部後就跟商隊分開來行動,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後沒有蘇氏的支持,鬼奚部在滄瀾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組織這麼龐大的商隊進入蟒牙嶺北山?

陳尋聽蘇棠說過,蟒牙嶺與奚嶺之間的地域,實際是蘇氏與位居北方冰原玄寒宗的緩衝地。

按說玄寒宗與蘇氏的勢力,都不能直接伸手進入這個區域。

鬼奚部原居奚嶺,是百奚部族的一支,百年前才投附蘇氏,逐步遷到蟒牙嶺南麓,最終在三十年前,從烏蟒部手裡奪得蟒牙嶺白狼河沿岸的沃土,才在滄瀾真正的紮根下來。

蘇氏勢力不便直接進入蟒牙嶺北山,以免激怒玄寒宗,驅鬼奚部為先部,先以商棧的名義,在北山建立據點,倒不失變通的方法。

玄寒宗或許會對此有所不滿,但也難有激烈反應,更或許玄寒宗的勢力,也早就滲透到奚嶺以南了。

蘇氏驅鬼奚為先部,最終的目的還是要統合北山的部族。

烏蟒三十年前就與鬼奚結下血海深仇,此時烏蟒離天馬湖的鬼奚商棧僅三五十里地,很可能是鬼奚在北山立威第一個要打壓的對象。

陳尋說出他心裡的憂慮:

烏蟒此時的力量,還遠遠不足以對抗鬼奚;黑山部雖與烏蟒握手言和,但也絕不可能將全族五千餘眾的性命都豁出來,與烏蟒結盟對抗鬼奚部的勢力進入北山。

就算黑山部豁出去,兩族的實力甚至都遠遠不能對抗樓離一人,而何況去對抗背後蘇氏的意志?

「蘇氏也不可能真就縱容鬼奚部統一蟒牙嶺的,」巫公宗圖說道,「特別是開頭這些年,鬼奚部即使有蘇氏支持,也多半會以經營商棧為主、徐徐謀之,但留給烏蟒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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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奚部,真是欺人太甚,黑山部真就窩囊到沒有一點反應?」宗桑聽得商隊在天馬湖南岸坡谷安營紮寨的事情,激動得都替黑山部憤憤不平。

「黑山部能有什麼反應?」

回到寨子裡,將大家召集過來商議,巫公宗圖心裡也恢復平靜,將憂慮深在心裡,不希望影響到族人的士氣,說道,

「這次從滄瀾進北山的商隊,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鬼奚部的人馬,就算樓離不出手,僅兩百鬼奚部銳卒,也足以踏平北山任何一座石寨。」

南獠苦著臉,眉頭深鎖道:「鬼奚部與黑山部怎麼談借地之事,我們都無需去管,也插不上手,但這次,烏蟒一定要有子弟選進滄瀾學宮……」

宗圖與寨子的老人都點點頭,知道烏蟒要是不想遷寨避禍,這或許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普通蠻武與晉入還胎境的天蠻之間,鴻溝太大了,何況鬼奚部還不止樓離一個天蠻。

雖然蘇氏當年也是擊敗烏蟒之後,才在滄瀾稱雄,但那已經是七八百年前的舊事了,而此時的烏蟒衰敗到這等的地步,想來也不會叫蘇氏有太多的猜忌。

烏蟒子弟能通過挑選,進入滄瀾學宮,意義絕不僅僅是個人修為有可能獲得極大增進,或者學成之後,能有將玄功帶回部族傳承,更重要的是在強勢的鬼奚部面前,為烏蟒加一道護身符。

只要烏蟒能有子弟進入滄瀾學宮,烏蟒也就可以算是蘇氏的附屬部族;鬼奚部再強勢,也不敢對同是蘇氏附屬部族的烏蟒下滅族惡殺之手。

「鬼撈的,宿武尉府,這是要從北山挑選多少人,推薦進滄瀾學宮?」宗桑忿恨的問道,他也知道強勢之前,必需要低頭,但心裡怎麼想都是不甘。

「滄瀾學宮這次會收錄兩百名部族子弟,宿武尉府有資格從蟒牙嶺部族推薦二十人。」宗圖說道。

「操,才這麼點人!」宗桑心生惡氣的啐了一口。

滄瀾城三令六尉,其中宿衛尉府主要節制蟒牙嶺週遭的部族,推薦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主要也是從蟒牙嶺諸部落挑選。

只是蟒牙嶺週遭,可不只是僅有北山三五十個部族,將南麓、東麓、西麓三面都加起來,部族之數加起來有三四百之多,烏蟒在其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支,如何從其他三四百個部族手裡,爭得二十人推薦名額之一?

陳尋問阿公宗圖:「葛異將軍有沒有說怎麼挑選?」

宿武尉府頂天就只能從蟒牙嶺挑選二三十人進滄瀾學宮,他更關心宿武尉府會怎麼選人?

鬼奚等蟒牙嶺南山的部族,培養部族子弟的資源、實力以及傳承,都要比烏蟒雄厚許多,這意味著宗崖或者宗凌,要跟鬼奚這些部族的子弟,爭二十人名額,難度將大到難以想像。

阿公宗圖與古護等人,陪同葛異等人進黑山石寨說話時,陳尋並不在現場,還不知道選拔推薦名額的詳情。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2 00:12
第五十三章 血腥試煉

聽巫公宗圖這麼說,南獠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雖說以往每三年一次學宮推薦名額爭奪,都極殘酷,但都遠沒這一次殺機畢露,叫看淡生死的他們都背生寒意。

為了保證推薦名額,或許說為了保護最為核心的子弟能進滄瀾學宮,各部族都會儘可能多的將優秀子弟派出,但派得越多,途中的傷亡也就會越慘重;

而且損失的都是未來的部族核心精銳……

巫公宗圖又緩緩說道:「葛異今日又說了,烏蟒雖然蓑敗,但數十年前還是滄瀾強族,所以會直接將一枚試煉鐵牌交給我們。只要我們能保住這邊試煉鐵牌不失,今年的滄瀾學宮,就有烏蟒的一席之地。」

聽阿公宗圖這麼說,陳尋更是心生寒意。

烏蟒要一開始就拿到試煉鐵牌,必會成為眾矢之的,還不如先藏匿起來,中途到他族子弟手裡去搶試煉鐵牌。

蘇氏說著是重視烏蟒,這明擺著是將烏蟒往火坑裡推。

沒想到六七百年過去,蘇氏還是如此猜忌烏蟒,真是一點都不放鬆,卻能堵住其他部族的口實。

當然,烏蟒可以拒絕推薦子弟參加滄瀾學宮的推薦名額爭奪。

但是,烏蟒可以拒絕嗎?

一時間,石殿裡都陷入壓抑到極點的沉默之中。

「阿公,我來代表烏蟒去吧。」陳尋坐直腰脊,說道。

宗崖、宗凌、南溪等子弟,雖然都開悟蠻魂,具備中階蠻武的實力,但他們要是拿著試煉鐵牌,去參與二十人推薦名額的殘酷爭奪,十之八九會丟掉性命。

「阿尋,你不是烏蟒子弟;烏蟒一族的命運,烏蟒子弟怎能逃避?」巫公宗圖搖頭說道,「去年宿武副尉蘇青峰對你就青睞有加,你數月間修為又大幅精進,這趟只要隨葛異前往滄瀾,自有機會進入學宮……」

除了二百名部族子弟以及蘇氏的宗族子弟之外,滄瀾學宮每三年還會招收從云洲各地湧入滄瀾的中小宗族甚至平民子弟。

陳尋只是流落蟒牙嶺的云洲少年,又得宿武副尉蘇青峰的青睞,不用參加如此殘酷的部族子弟名額爭奪,甚至有更大的機會進入滄瀾學宮。

南獠枯瘦巨手,撐在石案上,朗聲說道:「南溪就將突破蠻武四層,怎麼也有一線機會!」

雖說他的聲音響亮,但多少透漏些蒼涼。

南獠身為族長,南溪是他的兒子,雖然才十三歲,卻注定要承擔起這個重任。

「讓宗凌也去!」宗桑咬著牙說道,「烏蟒怎麼這次要爭一個名額,不然鬼奚勢強,也難有烏蟒的活路。」

「阿叔,阿凌還小,三年後還有機會,這次讓我過去。」在石殿偷聽了半天的宗崖,這時候直接走進石殿說道,他左袖管空蕩蕩的垂下來,卻一臉的堅毅。

「烏蟒的命運,宗凌也要承擔!」

陳尋轉回頭,就見宗凌與南溪等一干少年都走進來,稚氣未脫的臉上都有不容拒絕的決絕……

「好、好,都去,烏蟒男兒沒有一個怕死的鳥貨!」宗桑帶著忿恨,手指著石案,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像是砸在地面上。

鬼奚部前兩年可能會收斂一些,在三五年過去後,一旦以鬼奚部為主的商棧,在天馬湖站穩腳步,就絕不可能坐視烏蟒在三五十里之外的山嶺裡紮根。

烏蟒這次要不能爭得進入滄瀾學宮的名額,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三五年後該怎麼辦?

又要舉族從北山遷出,以避鬼奚之禍嗎?

宿衛尉府心存不良,一開始就要將一枚試煉鐵牌交到烏蟒子弟手裡,視必叫烏蟒子弟成為眾矢之的。

要是烏蟒只派一名子弟持著這枚試煉鐵牌,怕是走不出百里,就會身首異處,試煉鐵牌叫他族子弟奪走。

即使知道此路充滿血腥,多派三五人參加選拔,還有可能分散敵手的目標,才有更大的機會保證一人最終能攜帶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城。

宗桑性子粗魯,但這裡面的道理,還是能想明白的,宗崖、宗凌、南溪三人一起上,注定要有兩人犧牲自己,去吸引其他部族的注意力,但這樣的犧牲必須要付出。

只是,宗凌、宗崖、南溪三人,誰真正隨身攜帶那枚試煉鐵牌,誰當誘餌負責吸引他族的注意力?

想到這裡,宗桑雙拳握緊,指甲刺入肉裡,青筋暴露,看著泥地的銅鈴雙眼都要瞪出血來,卻是沒有勇氣去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

無論決定誰來當這個誘餌,都是殘酷的。

「讓阿凌、阿崖、南溪抓鬮吧……」石殿裡有老人小聲提議道。

大家眼睛都向巫公宗圖,等他決定。

陳尋坐直背脊,跟阿公宗圖說道:「北山部族為這五枚試煉鐵牌,會相互殘殺不說;南麓鬼奚等部,為了爭奪更多的名額,多半會讓派族中子弟中途劫殺我們。無論是讓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哪個隨身攜帶試煉鐵牌,都只怕會凶多吉少。我跟他們一起走……」

「阿尋,你不用為烏蟒犧牲這麼多。」巫公宗圖心神激顫的說道。

蘇氏定下的規矩,在滄瀾還無人能破,鬼奚等大部族,或許會有十八歲之下的子弟晉入上階蠻武,但數量絕對不會太多,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一起,自然勝算要大增。

南獠、宗桑等人雖然心裡極期待陳尋能與宗崖他們同行,但也知道巫公宗圖說得對,陳尋確沒有必要為烏蟒犧牲這麼多。

「四年前,要不是阿公收留阿尋,我早就喪命獸腹了。」陳尋哂然一笑,堅決的說道。

不提烏蟒這些年收留他、容他落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天地,他能夠修練大鵬秘拳,能進湖澤荒原苦修,與蘇棠相遇,又哪點不是阿公所賜,豈是他回贈一些九元養竅丹就會回報的?

再者說,他怎麼都沒有可能坐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去送死!

********************

當晚,巫公宗圖就與南獠、宗桑等人,在石殿裡秘啟魂祭。

也顧不上糟踏跟惋惜,拿出三枚九元養竅丹來,給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淬體,希望能助他們突破現有的境界,在路上能多幾分勝算。

九元養竅丹,藥性極烈,尋常蠻武很難在一兩天就將藥力全部煉化。

陳尋修練蠻魂,想完全煉化一枚九元養竅丹,都需要半個月之久。

唯有借助烏蟒的九幽蠻魂像,陳尋才能快速煉化吸收九元養竅丹的藥力。

只是非要吸食異獸魂魄,九幽蠻魂像才能啟用。

看著這些天在身邊活崩亂跳的幼豹,被九幽蠻魂吸食那麼多的魂魄之後,就陷入昏迷狀的長眠之中,陳尋也於心不忍,但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九元養竅丹,藥性極純極烈。

一般說來,開悟蠻魂的蠻武,在修練到六層淬筋煉力的巔峰,服食九元養竅丹,能將身體淬練到新的極致,有助突破六層的桎梏,晉入上階蠻武。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九元養竅丹,雖在九幽蠻魂像的幫助下,都將極其精純的藥力都涓滴不剩的煉化入體,但除了修為都臻至各自層次的顛峰之外,剩下的藥力都化作無比精純的蠻魂神華,直接融入魂海本體,並沒有助他們一下子就突破現有的層次,再精進一層。

魂海心相的擴大,有助提高將來修練的潛力,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此時急需提高修為。

只是服食九元養竅丹的功效如此,大家也是無奈。

陳尋也是魂祭秘啟時,服食煉化三枚九元養竅丹,然而三枚九元養竅丹,還不足以叫他達到換血七層的巔峰。

蘇棠說過,他身上所具的荒古血脈,千年罕見,想要突破蠻武九層巔峰,可能是她的十倍艱巨。

陳尋也沒有想到,不要說晉入還胎境了,就是突破換血七層也是這麼的艱難。

他身上還有六枚九元養竅丹,陳尋也不敢胡亂消耗;還有十二枚九元養竅丹,還要留在寨子裡,以助阿公宗圖、南獠、宗桑等人守住烏蟒的根基。

剩下來十數日,陳尋什麼事都不干,就在宗桑、南獠兩人的陪同,深入蟒牙嶺的險嶺深谷,採摘藥草,煉製聚元膏。

武修在晉入還胎境之前,還不能在體內儲存真元,與敵搏殺時,完全依賴氣血之精純以及肉身之強悍;而氣血消耗,唯有服食靈藥,才能在短時間內得到補充。

誰也不知道這一路會發生怎樣的凶險,多煉製一些聚元膏隨身帶著,總是有備無患。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2 16:47
第五十四章 黑山部的分歧

蟒牙嶺週遭部族推薦多少子弟參加試煉,人數不限,但年齡需在十八歲下;宿衛尉府會發下二十枚試煉鐵牌,誰最終持有宿衛尉的試煉鐵牌,抵達滄瀾城,就可以成為滄瀾學宮的弟子部。

宿武尉府制定的試煉規則就是這麼簡單,不僅北山諸部落子弟之間會相互殘殺,蟒牙嶺南麓、東山的部族為多得一枚試煉鐵牌,都會在中途安排人手劫殺。

蘇氏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茬:

拋出果子,讓各部族不得不爭食,也絕不容滄瀾各部族有聯合起來對抗蘇氏的機會。

天馬湖約期聚集的前一天,陳尋、宗崖、宗凌、南溪四人,就在巫公宗圖與南獠的陪同下,提前趕到黑山石寨。

「黑山不與烏蟒聯手,保住那枚試煉鐵牌的希望能有多大?」巫公宗圖三角老眼,神光炯炯的盯住古護,壓低沙啞的嗓音直截了當的問道。

作為在天馬湖南岸借地的代價,葛異代表宿武尉府,同意直接將一枚試煉鐵牌交給黑山部的子弟攜帶去滄瀾。

對黑山部來說,想從其他部族爭一枚試煉鐵牌難度極大,但有一面試煉鐵牌在手裡,多犧牲幾名子弟作誘餌,分散他族的注意力,保住這枚試煉鐵牌的機會則要更大一些。

古護沒想到,宗圖會領著烏蟒子弟提前一天上門來,要求跟黑山部聯手。

古護心裡驚疑不定,眼睛卻瞅向陳尋,壓著聲音問道:「聽葛異將軍說,宿武副尉蘇將軍對你青睞有加,希望你能跟他們一起去滄瀾,並不需要參加部族子弟之間的血腥競奪;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跟宗崖、宗凌、南溪他們三人同行?」

陳尋點點頭,說道:「是的。」

陳尋不希望宗崖、宗凌、南溪哪個人去當誘餌,那樣的犧牲不值當,而且從蟒牙嶺到滄瀾城,迢迢三千里,山高路險,犧牲一人作餌,也爭取不到多少時間。

陳尋就想著,要是能與黑山部聯手,在途中抱成一團,同時保住兩枚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城的勝算會更大。

古護有時候不得不羨慕烏蟒,四年前竟能收留下這個在蟒牙嶺深處與父親走失的少年。

宗凌、南溪是宗桑、南獠之子,能看出他們已經有蠻武四層巔峰的修為,而在去年苦冬被青狼咬斷左臂的宗崖,更是將全身骨骼淬練到堅硬如鐵的地步,但這三人想在數千部族子弟的血腥競奪中,保住那枚宿武尉府直接交給烏蟒的試煉鐵牌,怕是難於上青天。

但多了陳尋一人,情形就完全不一樣。

那日,古護雖然沒能來得及趕到寨前截住陳尋,但站在遠處,將陳尋站在寨牆上射殺石川的情形完全看在眼底。

眼前這個身世神秘的少年,臉上稚氣未露,但身上透漏的淡淡氣息,古護也不得不承認,在那麼近的距離裡,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能逃過那詭異一箭啊。

劍鋒要是跟他們抱成一團,攜帶試煉鐵牌闖進滄瀾城的勝算,確是要增加許多。

「不行。」

陳尋往石殿下首方位看去,見出聲阻止的竟然是在溪谷被他廢掉雙腿的古山,心裡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古山雙腿彎處的筋腱,都叫他拿骨刃切斷,雖然救回來後經過大半年的修養,已經能走路,但想兩腿彎處的筋腱能恢復傷前的狀態,就絕非普通靈藥能及。

曾經的他,是黑山部的核心蠻武,地位僅在古護、古辰數人之下,雖然現在黑山部族議沒有將他排斥在外,但他心裡也知道,他現在的修為甚至連個普通蠻武都不如。

雖然黑山部大多族人都同意與烏蟒握手言和,這個形勢也不是古狽一人能逆,但想他熄滅對自己的怨恨,估計也難。

陳尋心靜如水,瞅著醜臉猙獰的古山,問道:「怎麼不行?」

「這小子狡詐如狐,他說與我族聯手,心裡必有奸計,族主,我們不能受他蠱惑?」古山不理會陳尋,徑直跟古護陳述己見。

「我要想出手搶黑山部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需要什麼奸計?」陳尋忍不住苦笑道。

滄瀾學宮規定部族子弟有十八歲以下的子弟,才可以參加推薦名額的爭奪,他不覺得黑山部除了古護、古辰兩人外,還有誰能是他的敵手。

陳尋雖然一臉苦笑,但淡淡話語間透漏的自信跟強勢,卻叫古山難以反駁,咽口堵在那裡,猙獰老臉憋得通紅,更加的醜陋。

古護確實給宗圖說動了心,但古山跳出來反對,他就不能專斷獨行,轉頭看向古辰,希望他能支持烏蟒的提議。

古辰目光森冷的看向陳尋,實不知他修練何種玄功,氣勢竟如此的寒峭如峰,問道:「你本可以直接隨葛異將軍去滄瀾,卻一意要與烏蟒三子同行。你們要不是覬覦黑山部的這枚試煉鐵牌,我想問你,一枚試煉鐵牌,能叫幾人進滄瀾學宮?」

陳尋也是語塞,他是誠意誠心想與黑山部聯手,抱團去滄瀾,但不想獲得別人的信任是這樣之難。

黑山部與烏蟒握手言和,實是情形所迫,或者是古護、古劍鋒父子等人更傾向跟烏蟒握手言和,但其他的黑山部族人對烏蟒的戒心並沒有消減。

「不錯,烏蟒待你有恩,你要報答,所以放棄跟葛異同行的機會,而確保宗崖、宗凌、南溪能順利抵達滄瀾,但你要保烏蟒能有一人進滄瀾學宮,你自己又要怎麼去進滄瀾學宮,還不就是想著在進入滄瀾的那一刻,搶我們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古辰聲音冰冷的質問,「黑山部雖然愚昧,但還不至於愚蠢到白白貼上去給你們利用?」

陳尋氣得夠嗆。

蘇氏對滄瀾各部族,擺明了有拉攏之心也有防備之意,即使招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也不會將真正的玄功絕學拿出來傳授。

他要進滄瀾學宮修練縛龍訣一級的玄功絕學,萬不得以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去找蘇棠,甚至他可以留在滄瀾城多等三年,等到下一次滄瀾學宮招收子弟再以散修的身份進去。

這三年間,他就算只修練蘇棠傳授他的伏元功跟縛龍訣,也不會耽擱修練。

只是蘇棠的事,陳尋絕不會跟黑山部的人講,這時候竟是叫古辰質問得無言反駁。

巫公宗圖與南獠對望一眼,撐著石案站起來,說道:「黑山部既然無意聯手,那就算了……」

古護見在座的族眾都對烏蟒還有戒心,他雖然是族主,卻不能獨斷專行,心裡異常糾結,當下卻只能跟宗圖說道:「容我們再作商議,明天告訴你們最終的決定,好不好?」

「好吧。」巫公宗圖點點頭,他能看出古護眼裡的歉意,但此事終不能成,他們也無以為計,便與與南獠等人站起來,離開黑山部的石殿,趁夜趕往天馬湖。

**************************

半個月不見,天馬湖南岸空蕩蕩的坡谷,此時已經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寨,規模甚至不比烏蟒石寨稍小,叫人暗感鬼奚部的動作好快。

巨木深插入土,圍出來的寨牆高達十米。

只有一座寨門,朝向野馬溪匯入天馬湖的河口,寨門兩側的塔樓更是高出寨牆一大截。

雖說寨牆裡還沒有什麼建築,以獸皮帳蓬,但這哪裡是什麼商棧?明明就是扼守天馬湖河口要隘的寨城。

陳尋抬頭看塔樓上除了數名守夜武士外,木製塔樓裡都還架有一座巨大的金屬弩,探出塔樓垛牆的弩槍,比常人的手臂都粗。

在月光的照耀下,三棱鋒刃閃爍森冷的寒光,彷彿擋在它之前的一切,都會被轟射成渣。

陳尋眼力極佳,能看到微微從垛口露出一角的弩弓側壁刻滿玄奧的古老符文,更能敏銳感應到有微弱的天地玄息受篆刻符文的牽動。

這種玄奧的古老符文,陳尋在葛異等首領級滄瀾武士所穿的鎧甲上,在蘇青峰、樓離所乘坐的古樸銅車,以及蘇陵、蘇毅所持的寶弓弓脊上都看到過,云洲修者稱之為玄符。

陳尋從懷裡掏出兩枚符錢;這兩枚符錢還是他擊殺黑山部古雷之後所得,正反兩面所刻印的也是這種玄奧的古老符文,同樣能極微弱的牽動天地玄息聚集左右緩慢流轉。

雖然這些都是最低級的玄符,但刻印兵弩器物之上,所生出的妙用,也足以叫蠻荒部族羨慕不已。

陳尋僅僅將兩枚符錢隨身收藏,時時聚集的微弱靈氣,潛移默化之間對肉身淬練也有些微的增益作用。

塔樓上那兩架巨弩,弩身上刻印的就是跟陳尋手裡這兩枚符錢相似的玄符。

陳尋不知道玄符激活後,巨弩會有多大的威力,但塔樓防守天馬湖河口方向,想來就是用來防備可能突然天馬湖底突然襲上岸的水獸,普通還胎境的強者或許還不能正面抵擋這兩架巨弩的射殺之威。

陳尋見天馬湖寨城看似簡陋,但已經處處都暗藏殺機,心裡輕嘆:世族與宗門的實力,還真不是能簡單用還胎境或者天元境的強者數量去衡量的。

有些路途遙遠的部族,也都提前趕到天馬湖來聚集,都是陳尋所不認識的面孔。

看著天馬湖寨城中密密麻麻的搭滿獸皮帳蓬,陳尋也知道推薦名額的競爭,雖然注定血腥,雖然充滿殺機,但蟒牙嶺北山沒有哪個部族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平時的廝殺哪裡又少了?

特別是去年苦冬,面對成群湧來的蠻荒異獸,北山部族傷亡那麼慘重,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滅頂之災,現在子弟能進入滄瀾學宮修練玄功絕學,誰不想拚死爭一把?

陳尋先與阿公宗圖去見葛異。

聽得陳尋要與烏蟒子弟同行,葛異也是一怔,說道:

「你知道此行兇險異常,能不能成,全靠機緣?」

葛異不便將話說得太明白,陳尋也知道他好意提醒自己:

宿武尉府在蟒牙嶺週遭發放的二十枚推薦試煉鐵牌,都是通用的,鬼奚等蟒牙嶺南山的大族必會中途設下埋伏,搶奪北山的這五面試煉鐵牌。

修煉一道,肉身強悍僅僅是一方面,神兵利器甚至種種異寶,更是爭強致勝的關鍵。

即使跟他一樣,都是換血七層,資源豐足的鬼奚等大族子弟,不僅修練的玄功秘術要比他高深、更有體系,還另有玄甲神兵異寶在身,綜合戰力絕對不會在他之下。

「那就靠機緣吧……」陳尋淡淡說道。

葛異對陳尋頗有好感,但不覺得他現在陷入部族子弟的血腥爭奪,就能有多大勝算,勸告他:「你堅持如此,那你最終若不能奪得一枚試煉鐵牌,十三爺也不便再推薦你進滄瀾學宮了啊?」

「宗崖、宗凌、南溪與我都情同手足,我不能獨善其身,」陳尋施禮道,「陳尋多謝蘇將軍、葛將軍的厚愛。」

告辭葛異出來,陳尋他們就在天馬湖寨城裡,找了一處空地,搭起獸皮帳蓬,湊合著過了一夜。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2 16:49
第五十五章 將計就計

翌日,蟒牙嶺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準備參加僅五個推薦名額的血腥爭奪。

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烏蟒部,人數要算極少。

上回與黑山部聯合圍困烏蟒的山侗部,這次派出十八歲以下的部族子弟,多達三十人,幾乎是將年輕一代的精英悉數派出,就為獲得一個推薦名額能進滄瀾學宮。

在之前,陳尋一定會認為山侗部此舉是瘋狂的,但在經歷苦冬之後,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瘋狂。

寒潮來襲,生存在湖澤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獸大舉南下,蟒牙嶺深處的蠻荒異獸也躁動不休,近三之一的部族遭受滅頂之災,殘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無不損失慘重。

這就有足夠的動力,令各部族瘋狂的去追逐更強的實力。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校場上的泥地,給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爛,年歲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當一部分人都稚氣未露。

陳尋看著這一切,心裡想: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來,也不知道他們自己能不能活著進入滄瀾城。

他這一刻,心裡對蘇氏充滿厭恨:

就算最終能有五人僥倖奪得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學宮修習高深玄功,就算最終會有一些人能僥倖活下來,但站在這裡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會相互殘殺、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輕一代的潛力實際會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間的仇恨也只會加倍深化下去。

「陳尋、陳尋……」

遠遠聽有人喊,陳尋見是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少年往這邊找過來。

因為開始就會有一枚試煉鐵牌交到他們手裡,陳尋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調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會兒見古劍鋒找過來,陳尋招手讓他過來,問道:

「怎麼,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們?」

古劍鋒臉本來就長得黢黑粗獷,聽陳尋這麼問,莫名的紅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壓著聲音說道:

「我阿爸昨天夜裡,跟族人爭論了半宵,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決定,黑山部的人馬在正式上路後,會分成兩拔。我帶一拔人跟你們一起走,成不成?」

陳尋瞅著古劍鋒透著心虛的臉,心裡一笑,沒想到黑山部還是將他當成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好欺騙,這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膩味了,還拿到他跟前來顯擺。

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陳尋心裡也難生氣憤,猜測黑山部此時已分成兩派,古護讓古劍鋒跟著他們同行,與其說是希望他們當誘餌,而從另一角度來說,古護或許對他們這一行人寄託更大的期待。

陳尋也無意說破,說道:「好吧,我跟阿公說去;等正式啟程後,我們就在黑岩峰山腳下匯合,再一起南下。」

************************

「不行,叫他族誤以為兩枚試煉鐵牌都在你們手裡,一路上都會瘋狂的攻擊你們,」南獠聽陳尋竟想古劍鋒跟他們抱團南下,反對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盤,想利用我們當誘餌,保住他們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

「真正的危險還是在出了蟒牙嶺,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陳尋說道,「鬼奚等大族設下埋擊圈,可不會管我們手裡是一枚試煉鐵牌還是兩枚試煉鐵牌……」

「阿尋說的不錯,」巫公宗圖皺起眉頭,說道,「鬼奚等族,要爭取更多的名額,又不知道試煉鐵牌到底藏在誰的身上,怕會截殺所有進入滄瀾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險還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

南獠心知烏蟒有沒有一線機會,南溪他們能不能安然進入滄瀾城,都寄託陳尋的身上,他見陳尋心裡有主意且主意堅定,也稍感他安心,點頭認可他的建議:

「古劍鋒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壞,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巫公宗圖說道:「經過此事,古護、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條心上了……」

陳尋點點頭,知道阿公說得在理,見南獠同意他的決定,鬆一口氣,心想古劍鋒這時都沒勇氣正看他的眼睛,正內疚著呢,古護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會有反覆,但不需太擔心古劍鋒什麼。

而古劍鋒的實力要比宗崖、宗凌他們強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險,他絕對是能依賴的夥伴。

說好這事,陳尋剛要跟阿公宗圖、南獠他們分開,繼續隱身到人群中去,心裡突然生出一絲驚悸,轉頭卻見遠處的塔樓之上,鬼奚渠帥樓離那雙妖邪的眼睛正盯著這邊,叫他心頭滋生寒意。

陳尋暗感晦氣,他不擔心樓離有可能中途對他們暗下毒手,但樓離多半會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們,這個也夠叫人頭痛的。

***************************

「渠帥,你在看什麼?」

樓礁爬上塔樓,見渠帥樓離眼睛盯著校場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長眉微微蹙著,似乎在想什麼心思,出聲問道。

樓離邪異的眼神這才從陳尋的身上收回,但心裡依舊琢磨著事兒,不知道那少年剛才的抬頭,是無意間看過來,還是生心警覺。

要是後者,靈識也未嘗太驚人了。

雖說晉入換血七層,蠻魂會滋生靈識,但一個普通蠻武沒有修練靈識,想要心生警覺的感應到還胎境強者遠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窺視,靈識要敏銳到何等的程度?

樓離微微蹙著的眉頭,他原以為此時能進滄瀾學宮的部族子弟,他們鬼奚的樓適夷無人能及,但看到兩次都出現在宗圖身邊的這個少年,他就有所懷疑,適夷還能獨佔鰲頭?

要是這少年成功進入滄瀾城,適夷以後在滄瀾學宮多一名競爭者不說,真要叫烏蟒有新的還胎境強者問世,絕非鬼奚之福。

「你看到那少年沒有?」

陳尋身高這兩年倒沒有怎麼長,真要匹配他僅十三四歲的稚臉,也絕對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顯得相當瘦弱。

樓礁循著渠帥樓離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見人群之中的陳尋,說道:「怎麼了?」

「你速騎鱗馬去見適夷,告訴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應付;有機會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機會進入滄瀾。」樓離說道。

「適夷兩年就伐毛洗髓,晉入蠻武八重,又有金剛玄符,何慎此子?」樓礁不解的問道,他瞅那個烏蟒少年,僅十三四歲,修為能晉換血七層,確實不俗,但也絕不可能是樓適夷他們的對手,不明白渠帥樓離為何如此警慎。

樓離不悅的瞅了樓礁一眼;樓礁自知多言了,嚇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樓,牽出鱗馬,找了一個藉口,就縱蹄往南騎去。

東麓山嶺,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嶺,但谷深嶺險,無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鱗馬不能日行千里……

******************

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站到一起,就安靜的站在人群當中。

經過苦冬之後,北山還剩四十二個部族,但大都位於深山荒嶺之中,除了相鄰的部族,其他都絕少來往。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互認識;上千年歲多在十五六歲的蠻族少年分堆而站,相互間都警惕打量,凝重的神色早就滲透進稚氣未脫的臉,大家心裡都清楚,從走出天馬湖寨城的一刻,踏上路程,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致他人於死地。

校場之前,是一座巨石壘砌的演武台,高有七八米,豎起黑色的大旗,上書「滄瀾」兩字古篆。

雖然說,鬼奚渠帥樓離可能是此時天馬湖寨城之中修為最高之人,但宿武尉府在蟒牙嶺北山挑選部族子弟,還輪不到他插手。

故而除了葛異等代表宿武尉府的滄瀾武士外,還有就是南獠、古護等代表北山諸部族的首領,站在演武台上,聽葛異大聲宣讀推薦名額競奪之事。

「離開天馬湖寨城之後,諸部族子弟南下的路線是固定的,沿野馬溪經黑岩峰進入東麓峽谷……

「出東麓峽谷,經左棘等部抵達滄瀾城,沿途行經路線,等會兒就會有詳細獸皮地圖發下……」

「沿途都有宿武尉府的人潛伏監視一切……」

「沿規定路線左右四十里範圍內,都是指定的試煉區域……」

「非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擅自進入該區域,宿武尉府會無情斬殺;而參加試煉選拔的部族子弟,擅自走出了這個區域,也將不受到宿武尉府的保護……」

「隨身攜帶試煉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則禁止走出上述區域;一旦違令,宿武尉府也會無情斬殺……」

「沒有其他規則,十五日內持試煉試煉鐵牌抵達滄瀾城者,即推薦進入滄瀾學宮……」

《滄瀾雜錄》所記載的蟒牙嶺東麓峽谷,位於蟒牙嶺與涂山西嶺之間,都不能稱之為峽谷,沿途有數不清的深澗大壑、崇山險嶺,只是東麓峽谷,兩三千米深矮的險峰深谷,跟兩側高聳入云、動輒數萬千的奇山高峰相比,確實又算是相對容易通過的峽谷地形了。

蟒牙嶺東麓峽谷,南北縱深千餘裡,東西寬兩三百里不等,也是從蟒牙嶺北山趕往滄瀾城的最近路途。

無論是去年蘇青峰親自代表宿武尉府,還是這次以鬼奚部為首的商隊,都是走的這條路線。

而蘇氏又以鬼奚部為先導,在天馬湖建了寨城之後,這條路也必將日趨繁榮。

不過,陳尋此時心裡更關心的,沿途潛伏的宿武尉府人手,怎麼知道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有沒有走出規定區域?

一名滄瀾武士捧著一隻錦盒走上去,在葛異親自打開錦盒的一瞬間,陳尋驟然直覺好幾頭凶獸的凶煞氣焰從錦盒噴薄而出……

宗崖代表烏蟒部,上演武台將一枚試煉鐵牌接過來。

試煉鐵牌,與其說是鐵牌,不如說是一枚烏黑的神鐵小印,鴿蛋大小,入手極沉,四周密密麻麻的雕刻著細小玄符秘篆,當中縷空,粟米大小的一粒光繭懸在其中。

那強悍凶烈的荒獸氣焰,正是從光繭透漏出來。

陳尋暗感震驚,不知道蘇氏到底用什麼秘術,竟能將荒獸的一縷殘魂禁錮在小小的光繭之中。

雖說在場絕大多數的部族子弟,修練蠻魂還沒有滋生靈識,但陳尋相信,只要稍有靈識之人,在兩三里內就能感應到試煉鐵牌所強烈透漏的殘魂氣息。

隨身攜帶試煉鐵牌的人,不能毀壞試煉鐵牌,在修練過靈識的上階蠻武以及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面前,根本沒有藏蹤匿跡的可能……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3 12:35
第五十六章 將計就計

翌日,蟒牙嶺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準備參加僅五個推薦名額的血腥爭奪。

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烏蟒部,人數要算極少。

上回與黑山部聯合圍困烏蟒的山侗部,這次派出十八歲以下的部族子弟,多達三十人,幾乎是將年輕一代的精英悉數派出,就為獲得一個推薦名額能進滄瀾學宮。

在之前,陳尋一定會認為山侗部此舉是瘋狂的,但在經歷苦冬之後,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瘋狂。

寒潮來襲,生存在湖澤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獸大舉南下,蟒牙嶺深處的蠻荒異獸也躁動不休,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滅頂之災,殘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無不損失慘重。

這就有足夠的動力,令各部族瘋狂的去追逐更強的實力。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校場上的泥地,給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爛,年歲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當一部分人都稚氣未露。

陳尋看著這一切,心裡想: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來,也不知道他們自己能不能活著進入滄瀾城。

他這一刻,心裡對蘇氏充滿厭恨:

就算最終能有五人僥倖奪得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學宮修習高深玄功,就算最終會有一些人能僥倖活下來,但站在這裡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會相互殘殺、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輕一代的潛力實際會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間的仇恨也只會加倍深化下去。

「陳尋、陳尋……」

遠遠聽有人喊,陳尋見是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少年往這邊找過來。

因為開始就會有一枚試煉鐵牌交到他們手裡,陳尋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調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會兒見古劍鋒找過來,陳尋招手讓他過來,問道:

「怎麼,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們?」

古劍鋒臉本來就長得黢黑粗獷,聽陳尋這麼問,莫名的臉紅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壓著聲音說道:

「我阿爸昨天夜裡,跟族人爭論了半宵,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決定,黑山部的人馬在正式上路後,會分成兩拔。我帶一拔人跟你們一起走,成不成?」

陳尋瞅著古劍鋒透著心虛的臉,心裡一笑,沒想到黑山部還是將他當成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好欺騙,這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膩味了,還拿到他跟前來顯擺。

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陳尋心裡也難生氣憤,猜測黑山部此時已分成兩派,古護讓古劍鋒跟著他們同行,與其說是希望他們當誘餌,而從另一角度來說,古護或許對他們這一行人寄託更大的期待。

陳尋也無意說破,說道:「好吧,我跟阿公說去;等正式啟程後,我們就在黑岩峰山腳下匯合,再一起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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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叫他族誤以為兩枚試煉鐵牌都在你們手裡,一路上都會瘋狂的攻擊你們,」南獠聽陳尋竟想古劍鋒跟他們抱團南下,反對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盤,想利用我們當誘餌,保住他們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

「真正的危險還是在出了蟒牙嶺,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陳尋說道,「鬼奚等大族設下埋擊圈,可不會管我們手裡是一枚試煉鐵牌還是兩枚試煉鐵牌……」

「阿尋說的不錯,」巫公宗圖皺起眉頭,說道,「鬼奚等族,要爭取更多的名額,又不知道試煉鐵牌到底藏在誰的身上,怕會截殺所有進入滄瀾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險還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

南獠心知烏蟒有沒有一線機會,南溪他們能不能安然進入滄瀾城,都寄託在陳尋的身上,他見陳尋心裡有主意且主意堅定,也稍感安心,點頭認可他的建議:

「古劍鋒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壞,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巫公宗圖說道:「經過此事,古護、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條心上了……」

陳尋點點頭,知道阿公說得在理,見南獠同意他的決定,鬆一口氣,心想古劍鋒這時都沒勇氣看他的眼睛,正內疚著呢,古護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會有反覆,但不需太擔心古劍鋒什麼。

而古劍鋒的實力要比宗崖、宗凌他們強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險,他絕對是能依賴的夥伴。

說好這事,陳尋剛要跟阿公宗圖、南獠他們分開,繼續隱身到人群中去,心裡突然生出一絲驚悸,轉頭卻見遠處的塔樓之上,鬼奚渠帥樓離那雙妖邪的眼睛正盯著這邊,叫他心頭滋生寒意。

陳尋暗感晦氣,他不擔心樓離有可能中途對他們暗下毒手,但樓離多半會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們,這個也夠叫人頭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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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帥,你在看什麼?」

樓礁爬上塔樓,見渠帥樓離眼睛盯著校場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長眉微微蹙著,似乎在想什麼心思,出聲問道。

樓離邪異的眼神這才從陳尋的身上收回,但心裡依舊琢磨著事兒,不知道那少年剛才的抬頭,是無意間看過來,還是生心警覺。

要是後者,靈識也未嘗太驚人了。

雖說晉入換血七層,蠻魂會滋生靈識,但一個普通蠻武沒有修練靈識,想要心生警覺的感應到還胎境強者遠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窺視,靈識要敏銳到何等的程度?

樓離微微蹙著眉頭,他原以為此時能進滄瀾學宮的部族子弟,他們鬼奚的樓適夷無人能及,但看到兩次都出現在宗圖身邊的這個少年,他就有所懷疑,適夷還能獨佔鰲頭?

要是這少年成功進入滄瀾城,適夷以後在滄瀾學宮多一名競爭者不說,真要叫烏蟒有新的還胎境強者問世,絕非鬼奚之福。

「你看到那少年沒有?」

陳尋身高這兩年倒沒有怎麼長,真要匹配他僅十三四歲的稚臉,也絕對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顯得相當瘦弱。

樓礁循著渠帥樓離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見人群之中的陳尋,說道:「怎麼了?」

「你速騎鱗馬去見適夷,告訴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應付;有機會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機會進入滄瀾。」樓離說道。

「適夷兩年就伐毛洗髓,晉入蠻武八重,又有金剛玄符,何慎此子?」樓礁不解的問道,他瞅那個烏蟒少年,僅十三四歲,修為能晉換血七層,確實不俗,但也絕不可能是樓適夷他們的對手,不明白渠帥樓離為何如此警慎。

樓離不悅的瞅了樓礁一眼;樓礁自知多言了,嚇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樓,牽出鱗馬,找了一個藉口,就縱蹄往南騎去。

東麓山嶺,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嶺,但谷深嶺險,無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鱗馬不能日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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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站到一起,就安靜的站在人群當中。

經過苦冬之後,北山還剩四十二個部族,但大都位於深山荒嶺之中,除了相鄰的部族,其他都絕少來往。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互認識;上千年歲多在十五六歲的蠻族少年分堆而站,相互間都警惕打量,凝重的神色早就滲透進稚氣未脫的臉,大家心裡都清楚,從走出天馬湖寨城的一刻,踏上路程,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致他人於死地。

校場之前,是一座巨石壘砌的演武台,高有七八米,豎起黑色的大旗,上書「滄瀾」兩字古篆。

雖然說,鬼奚渠帥樓離可能是此時天馬湖寨城之中修為最高之人,但宿武尉府在蟒牙嶺北山挑選部族子弟,還輪不到他插手。

故而除了葛異等代表宿武尉府的滄瀾武士外,還有就是南獠、古護等代表北山諸部族的首領,站在演武台上,聽葛異大聲宣讀推薦名額競奪之事。

「離開天馬湖寨城之後,諸部族子弟南下的路線是固定的,沿野馬溪經黑岩峰進入東麓峽谷……

「出東麓峽谷,經左棘等部抵達滄瀾城,沿途行經路線,等會兒就會有詳細獸皮地圖發下……」

「沿途都有宿武尉府的人潛伏監視一切……」

「沿規定路線左右四十里範圍內,都是指定的試煉區域……」

「非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擅自進入該區域,宿武尉府會無情斬殺;而參加試煉選拔的部族子弟,擅自走出了這個區域,也將不受到宿武尉府的保護……」

「隨身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則禁止走出上述區域;一旦違令,宿武尉府也會無情斬殺……」

「沒有其他規則,十五日內持試煉鐵牌抵達滄瀾城者,即推薦進入滄瀾學宮……」

《滄瀾雜錄》所記載的蟒牙嶺東麓峽谷,位於蟒牙嶺與涂山西嶺之間,都不能稱之為峽谷,沿途有數不清的深澗大壑、崇山險嶺,只是東麓峽谷,兩三千米深矮的險峰深谷,跟兩側高聳入云、動輒數萬千的奇山高峰相比,確實又算是相對容易通過的峽谷地形了。

蟒牙嶺東麓峽谷,南北縱深千餘里,東西寬兩三百里不等,也是從蟒牙嶺北山趕往滄瀾城的最近路途。

無論是去年蘇青峰親自代表宿武尉府,還是這次以鬼奚部為首的商隊,都是走的這條路線。

而蘇氏又以鬼奚部為先導,在天馬湖建了寨城之後,這條路也必將日趨繁榮。

不過,陳尋此時心裡更關心的,沿途潛伏的宿武尉府人手,怎麼知道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有沒有走出規定區域?

一名滄瀾武士捧著一隻錦盒走上去,在葛異親自打開錦盒的一瞬間,陳尋驟然直覺好幾頭凶獸的凶煞氣焰從錦盒噴薄而出……

宗崖代表烏蟒部,上演武台將一枚試煉鐵牌接過來。

試煉鐵牌,與其說是鐵牌,不如說是一枚烏黑的神鐵小印,鴿蛋大小,入手極沉,四周密密麻麻的雕刻著細小玄符秘篆,當中縷空,粟米大小的一粒光繭懸在其中。

那強悍凶烈的荒獸氣焰,正是從光繭透漏出來。

陳尋暗感震驚,不知道蘇氏到底用什麼秘術,竟能將荒獸的一縷殘魂禁錮在小小的光繭之中。

雖說在場絕大多數的部族子弟,修練蠻魂還沒有滋生靈識,但陳尋相信,只要稍有靈識之人,在兩三里內就能感應到試煉鐵牌所強烈透漏的殘魂氣息。

隨身攜帶試煉鐵牌的人,不能毀壞試煉鐵牌,在修練過靈識的上階蠻武以及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面前,根本沒有藏蹤匿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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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玄符

世族宗門,可鑄造符器。

鱗馬銅車、塔樓巨弩、葛異等滄瀾武士所穿鎧甲,都刻印有能牽動天地靈氣的玄符,具有種種異能,都可以說是世族鑄造的符兵符甲,強大異常,絕非尋常的兵甲能及。

然而,除了天罡符錢正反面刻印相對簡單的玄符外,鱗馬銅車、巨弩以及符甲之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都極其玄奧繁雜,卻非普通人能辯識。

陳尋此前除了身上這兩枚天罡符錢外,還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過符器,心想這試煉鐵牌在滄瀾城裡,也要算相當不凡的一種符器吧。

這枚試煉鐵牌,部族子弟攜之進滄瀾城,不僅可以成為學宮弟子,以後隨身攜帶、也是身份標識的印信,更有種種妙用,還要等到進滄瀾學宮之後,才會傳授。

單就這試煉鐵牌,就值得各部族廝殺爭奪一番。

陳尋收斂心神,將試煉鐵牌交給宗崖貼身藏好,就見週遭虎視眈眈的眼神,都從他身上,轉到宗崖身上去了,恨不得當場就將宗崖生吞活剝了。

宗崖也是夷然無懼,右臂按住腰間的烏鞘長刀,鎮定自若的看向週遭心懷不善的眾人。

經過苦冬之後,宗崖雖然左臂叫惡狼齊肘咬斷,再難修復,但心智是真正的成長起來,從他堅毅沉穩的臉上,實難看出有半點年僅十五歲的稚氣。

陳尋心裡只是一笑,看左右眾人的神色,也知道真正能感應到試煉鐵牌內荒獸殘魂氣息的,僅有極少數,但就是極少數,也將是他們此行最主要的對手,修為差不多都在蠻武六層的巔峰。

也確實,唯有到蠻武六層顛峰過後,蠻魂才會滋生一線靈識。

照著規則,出天馬湖寨城,試煉就算開始。

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需要明日晨曦覆蓋這片大地之前,必須踏上前往滄瀾的征途;而所有護送子弟到天馬湖城寨參加試煉的部族蠻武,則要留到三日後才許留開。

陸陸續續有部族子弟走出寨城,隱沒在山林之中。

現在才是黃昏,陳尋他們要是拿著試煉鐵牌走出寨城,勢必成為眾矢之的;黑山等部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跟陳尋他們一樣,都坐在校場之上,安靜的等待夜幕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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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陳尋也不再與阿公宗圖他們多說什麼,就在校場泥地上盤膝而坐,閉目觀心。

極靜而入寂,魂海倏然打開,散發出去的靈識就清晰的感應到另四枚試煉鐵牌的所在,彷彿暗寂夜幕之中耀眼的星辰。

他的靈識雖然最遠只能感應六百米外的微弱氣息,但試煉鐵牌所禁錮的荒獸殘魂,是那樣的凶烈;就算遠在十數二十里外,他都能感應到。

他能感應到別人懷裡的試煉鐵牌,別人必然也能感應到宗崖懷裡的試煉鐵牌。

蟒牙嶺北山諸部族,將年輕一代的精銳悉數派出,參與此次試煉,爭奪進入滄瀾學宮的名額,其實不乏晉入換血七層的高手。

特別是開始就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除黑山、烏蟒外,其他三家都是蟒牙嶺北山公認的強族,他們不會就為保證手裡已有的一枚試煉鐵牌就滿足。

那虎目眈眈看過來的數十道眼神,陳尋閉著眼睛,也能清晰的感應到。

離天黑還有些時間,陳尋左右無事,讓宗崖將試煉鐵牌拿給他看,托在手心裡,仔細端詳。

小印周身所刻玄符秘篆,更是深奧複雜。

陳尋細看片刻,直覺眼花繚亂,根本就無法辯識。

陳尋心想再玄奧繁雜的玄符秘篆,也在天地之法的範疇內,心念進入魂海,欲汲取氣血神華,要將這繁雜無比的玄符在魂海之上刻畫出來。

然而心念剛起數筆,魂海之上凝出幾道虛線,就覺心神消耗極大,靈識也有崩潰的跡象。

陳尋趕忙將那幾道虛線散去,默誦縛龍訣,在魂海之上泛起玄鐘梵音,將有崩潰跡象的心神穩住。

陳尋想起蘇棠說過靈識修練,是施展符器、術法的基礎,真是不假。

他修練縛龍訣的時日還短,靈識僅修煉細若游絲的程度,試煉鐵牌上的深奧玄符,根本不是他此時就能駕馭。

陳尋當著眾人的面,就將那枚試煉鐵牌貼身藏在自己的懷裡,又掏出一枚天罡符錢,盤膝觀想……

天罡符錢所刻玄符,則要簡單許多,只從氣血汲取些許神華,就能在魂海之上觀想成形。

然而凝成的玄符黯淡無光,空寂的懸在魂海之上,就像死物。

蠻魂可以通過身與意合的蠻武,釋出蠻煞、融入拳腳刀甲之間,具有極強威勢。

玄符的力量,要如何激活?

陳尋默誦縛龍訣,而縛龍訣所生玄鐘梵音剛在魂海蕩起,玄符就被縛龍訣所具的神秘力量震碎,散成無數細微碎光,散入百骸。

陳尋此時氣血精純,在魂海觀想凝聚十道玄符,也不會枯竭。

即使玄符叫縛龍訣震碎,神華散入百骸,同樣有淬練的效果,他就一遍遍的去觀想聚符,再用縛龍訣生發梵音震碎。

服食相當數枚烏蟒丹的聚元膏後,陳尋在魂海刻畫的玄符就倍加凝實,雖說縛龍訣泛起的玄鐘梵音震得晃動不休,光影扭曲,但終究是沒有震碎,而是岌岌可危的懸在魂海之上,還隱隱對枯井無波的靈識產生些微的吸噬之力。

陳尋心知這枚最簡單的玄符,算是叫他初步掌握,便用縛龍訣駕馭一點靈識注入其中。

玄符當即毫光四溢,在魂海之上熠熠生輝,心念也是混成無隙的融入其中,感覺整枚玄符在魂海之上,就像活過來一般。

陳尋的靈識,才修練細若游絲的程度,更是不會與玄符相應的口訣,自然也就無法掌握與這枚玄符相應的符術……

陳尋心裡暗感可惜,即使掌握這枚玄符,但沒有辦法發揮其效用,此行戰力還沒有得到實質的增強。

陳尋感覺靜坐四周的部族子弟開始有了動靜,心知天色已暗,他們準備藉著夜色踏上試煉征程,也就打算停止觀想,與宗崖他們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然而陳尋心念將從魂海退出之際,那枚毫光四溢的玄符,卻沒有像以往那般散成細碎神華,散入百骸,而是繼續光華熠熠的照徹魂神。

陳尋迅即明白過來,這就是符法與蠻魂修練的區別所在。

蠻武修練蠻魂,體內無法儲存真元,全憑氣血精純與肉身強導師,與敵搏殺時,瞬時觀想蠻魂,瞬時施展蠻魂戰武。

若無靈藥服食,氣血神華何時耗盡,戰力就透支到底,不能再繼。

玄符卻能在魂海之上保持不熄不滅,實際平時修練時,就能將氣血神華以玄符真元的形式,儲存在魂海之中。

越是強大的玄符,儲存的神華真元越是磅礴,即使沒有靈藥,依靠平時的修練積累,與敵搏殺,也能發揮雙倍甚至數倍時效的戰力。

陳尋睜開雙眼,心念不在魂海,但也能感應到玄符存在魂海之上,不熄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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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幕已暗,烏云滾滾,四周只有松脂火把在「嗶剝」作響、熊熊燃燒,照徹校場。

葛異站在塔樓之上,看著陳尋等人收拾行裝,準備走出天馬湖寨城。

「十三爺看中的少年,果真是不凡啊,卻不想他竟然不領十三爺的情,鐵心要跟烏蟒小族綁在一起,十三爺知道了,會不會有些傷啊?」樓離拔弄嫩如青蔥的手指,輕鬆無意的在葛異身旁笑道。

葛異早就知道陳尋修練的不是烏蟒的九幽蠻魂,但見他停下觀想站起,身上都還隱隱有玄寒氣息透漏,也是暗暗心驚,以他的見識,還不知陳尋「家傳玄功」到底是哪種,但也能看出不凡來。

才十三四歲的少年,就有如此精純的修為,真是不簡單,就算是蘇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不過樓離的話,葛異聽得十分刺耳,肅然說道:「烏蟒與他有收留之恩,他要是撇下烏蟒,獨善其身,即使進得了學宮,我想十三爺也未必喜歡……」

聽得出葛異話裡的隱隱針對之意,樓離嫣然一笑,說道:「哦,是嘛?」

見樓離男兒臉膛卻學女人媚笑,葛異心生厭惡,雖然他不怕樓離,但也無需得罪樓離,只是說道:「我這就隨諸部族子弟南下,天馬湖這邊,一切都要渠帥費心了……」

「這個好說,為滄瀾效命,樓離敢不用心?」樓離笑道。

葛異也不再多說什麼,待最後一批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走出天馬湖寨城,沒入夜色之間,他就與左右隨扈,牽出鱗馬,緩緩馳入夜色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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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出發

烏云滾滾,夜幕是最佳的掩護。

離開天馬湖寨城,沿野馬溪東岸的密林南下,陳尋與宗崖等人,先摸黑趕到黑岩峰的北麓,與古劍鋒等人匯合。

數聲鵠鳴,雙方接上暗號,在半山腰東麓飛挑的一座巨大石樑上匯合。

藉著些微的弱光,古劍鋒見宗崖左臂竟然完好無損,訝然的問道:「你的手,這是怎麼回事?」

「假的……」宗崖將左臂的木質假手摘下來,袖管空蕩蕩的垂在那裡。

古劍鋒瞬時明白陳尋等人的用意。

今日,上千部族子弟齊聚一堂,絕大多數人都互不相識,宗崖代表烏蟒到演武台領下那枚試煉鐵牌,他殘斷的左臂最引人注意,也將成為其他部族辯認烏蟒試鍊子弟的最顯著目標。

宗崖此時裝上假手,看著行動不便,但身上最顯著的特徵,就這麼掩飾掉了,再跟他們匯合在一起後,潛伏暗處的人,就有可能將他們漏過去。

古劍鋒聽阿爸說,宗圖詭計多端,看來烏蟒為了保住那枚試煉鐵牌,當真是花了無數的心思。

天際烏云滾滾,僅有微弱的光茫流洩下來。

雖然已是開春時節,寒風颳過,依舊冷得在直縮脖子。

陳尋縱身跳上石樑,眺望遠處的天馬湖,湖面在漆黑夜色下泛起微弱的粼光,離這邊過去,也就三五十里的樣子。

黑山部此次共派有十五名子弟參與試煉,除去六人不知所蹤外,隨古劍鋒站在這座石樑下等候的黑山部少年還有八人。

除古劍鋒已是蠻武六層巔峰外,其他八人,僅有一人開悟蠻魂,但修為比宗凌還要略差一些,臉上有一道疤。

陳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古風。」

「好,古風你跟我們一起走,其他人都回寨子去!」陳尋說道。

「這怎麼行?」黑山部其他少年,都焦急的說道。

「他們雖然還沒有開悟蠻魂,但自幼修練蠻武,打熬筋骨,實力都不差,不會拖你們的後腿……」古劍鋒見陳尋只挑他與古風同行,要讓其他人都回黑山部,一時半會沒搞明白陳尋的意思。

其他七人雖然都還沒有開悟蠻魂,但年紀都僅十四五歲,筋骨熬煉,修練蠻武也頗有基礎,可以說都是黑山部年輕一代的精銳。

陳尋心想黑山部竟然讓這麼多的優秀子弟與古劍鋒一起來當誘餌,也當真是狠下決心。

倘若黑山部如此犧牲都不能保住一枚試煉鐵牌,黑山部族人大概就不會再有反抗的勇氣,會直接歸附鬼奚了吧?

「白白犧牲這麼多人,想將其他部族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不會有什麼用;真正凶險的還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

陳尋直截了當的跟古劍鋒說道,

「晉入上階蠻武,蠻魂滋生靈識,稍加修練,就能感應極遠外的微弱氣息。或許北山部族子弟,沒有幾個人能看出黑山部的那枚試煉鐵牌實際並不在你們身上,但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面對沿途設伏的鬼奚大族子弟,你們不可能瞞天過海。除了殺出一條血路,別無他法,滄瀾學宮不會給你們偷機取巧的機會……」

「怎麼可能?」叫陳尋一言戳破,古劍鋒又是慚愧又是詫異,臉露驚容道,「我阿爸也只能在感應五十米之內的試煉鐵牌……」

陳尋沒有修練縛龍訣之前,蠻魂滋生的靈識,也只能感應二三十米之內的微弱氣息,但修練縛龍訣後,駕馭靈識對六百米外的微弱氣息都能明察秋毫。

試煉鐵牌禁錮的荒獸殘魂是那麼的凶烈,在十數里外就像一盞明燈引誘人過去爭奪。

如果說古護只能在五十米之內感應到試煉鐵牌的存在,那說明他的靈識,實比陳尋在修練縛龍訣之前,都要差許多。

黑山部對靈識修練或許都還沒有什麼概念,所設下的瞞天過海之計錯漏百出,實在也沒有不正常的。

「鬼奚等大族,近百年來不知道送了多少子弟進滄瀾學宮,也不知道從滄瀾學宮帶了多少玄功回部族傳承,」陳尋問道,「你覺得鬼奚等大族子弟中,就沒有靈識遠遠強過黑山之人?」

鬼奚部甚至有好幾個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強者,傳承遠非黑山部能及。

古劍鋒又是難堪又是沮喪,沒想到他們借陳尋吸引他族注意力的計謀,早就叫陳尋看透,更沒有想到黑山部商議多時的計謀,根本就一點用場都沒有。

古劍鋒一張臉憋得通紅,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好在夜幕深沉,陳尋他們也看不見他的臉色。

宗崖問道:「黑山還有另七人在哪裡?要跟我們一起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分開之後,除非到滄瀾城,就不再聯繫,我也不知道他們會走哪條路,會怎麼走。」古劍鋒愧然說道,也不知道陳尋會不會信他的話,心裡同時又為分開南下的另七人擔擾。

宗崖嘿嘿一笑,他當然是不相信古劍鋒的話。

陳尋倒覺得古劍鋒這時候沒有必要說謊。

試煉爭奪,無所不用其極。

鬼奚部既然打定主意,將少族主古劍鋒拿出來當誘餌犧牲,就不應該將另一路人的行蹤及南下方案,再說給他知道。

「我現在能感應到有一枚試煉鐵牌就在黑岩峰南麓的半山腰間停留,想來是左棘部子弟所持的那枚,他們就在我們稍前些出天馬湖寨城;其他三枚都已經一溜跑遠了,半途沒有停歇過腳,想來是希望趁夜色能跑分散一些,遮掩蹤跡,」陳尋說道,又看著黑山部諸人,「這樣,你們今天夜裡都留在這裡,等明天再回寨子去……」

古劍鋒心裡虧疚難消,正想聽陳尋吩咐怎麼安排,就見陳尋一邊說著話,卻一邊將背後的鐵胎巨弓拿到手裡。

古劍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見陳尋瞬間從箭囊抽出一枝鐵箭,轉身拉弦開弓,動作有如行云流水,竟無一息停滯,下一刻,那枝在漆黑夜裡還閃著寒光的鐵箭,就如一抹黑幽浮光,沒入夜幕之中。

瞬息過後,就聽「撲」的一聲悶響,鐵箭像是深深的射入一棵巨樹之中。

陳尋抽箭再射,就聽著遠處的密林裡「撲騰騰」的一陣驚動,似有一隻大鳥從樹梢中驚起,掠過樹梢往遠處疾馳而去……

聽著像鳥,但絕非是鳥,禽鳥不會貼著樹梢頭飛。

樹梢震動處,一片漆黑,古劍鋒看不到一點光影,掣出背後短矛,靜心聽著風聲,整個身子如巨弓張開,看著陳尋動作,打算看陳尋將鐵箭射往哪裡,他就將骨矛擲向何方。

「他跑遠了……」

陳尋收起弓箭。

既然他們的行蹤已經叫人發覺,就沒有必要再隱藏,陳尋當即讓宗凌舉火,往遠處搜索過去。

鐵箭赫然插在一顆三四人合抱的鐵鍛樹腰上,僅剩尾翎還露在外面,掛著一片粗麻布,樹根處的青苔上灑有一片血跡。

古劍鋒看火光照耀下的斑斑血跡,暗暗心驚:天邊烏云滾滾,藉著微弱的光芒,他僅能看到四五尺以內的微弱影子,陳尋竟是看都不看,抬手就將潛伏三百米外的敵人射傷驚走,這難道就是他所說的靈識!

「會是誰?」古劍鋒疑惑問道,心想陳尋靈識如此敏銳,想來是他們趕過來時,無意間叫人半道綴上了,背脊也嚇一身冷汗,要不是陳尋過來匯合,他們八人如何抵擋這人的襲殺?

「應該是左棘部的子弟,」陳尋看樹梢頭有些枝葉折斷,但此人已經遁遠,說道,「他的氣息收斂極好,我開始也沒有覺察,在我說起左棘部時,他才不意間透漏一絲氣息,叫我覺察到……」

「左棘部的人不走,一定是在打我們的主意,操他娘的。」宗崖恨恨的啐了一口,卻沒有再說什麼。

「要不要追過去?」古劍鋒問道。

白天在天馬湖寨城裡,他有留意左棘部子弟的情況,是有一名高手叫他看不透深淺,想就是剛才潛到三百米外窺探這邊的那人,古劍鋒心裡想,倘若這人都叫陳尋射傷,其他左棘部子弟都非陳尋跟他的敵手,他們現在就綴尾追去,恰能奪下左棘部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

陳尋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我們下山去……」

他又讓宗凌、南溪兩人,將黑山部那幾名子弟身後所背的二三十根短矛都隨身帶上。

黑山部數百年來,都在蟒牙嶺北山,以狩獵為生,練就一手擲投短矛的絕技;陳尋與古雷在溪谷深山惡鬥時,就有所領教。

黑山部所制的骨矛,質輕卻堅如精鋼,三四百米外擲殺獵物,威力極大,將二三十根骨矛都帶上,威力實不比鐵胎巨弓差多少。

將骨矛分成三堆紮好,由宗凌、南溪、古風三人背上,陳尋見古劍鋒還猶豫著想說什麼話,問道:「你是不是疑惑,我們怎麼不趁機搶下左棘部手裡那面的試煉鐵牌?」

「嗯?」叫陳尋看破心事,古劍鋒也不否認,烏蟒手裡僅有一枚試煉鐵牌,顯然遠不夠陳尋與宗崖等人同時進入滄瀾學宮。

「就算將北山部族子弟手裡的五枚試煉鐵牌都搶過來,進入滄瀾荒原,也只會讓我們成為鬼奚等大族子弟襲擊的唯一目標,」陳尋平靜的跟古劍鋒解釋道,要想獲得更多的信任,彼此之前就得多嘮嘮磕,「此時下手搶別人手裡的試煉鐵牌,對我們絕無好處……」

古劍鋒點頭,見陳尋雖然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兩歲,但無論是修為,還是心智,都是他遠不及的……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4 19:21
第五十九章 遇敵

左丘走進族人藏身的山坳,直覺半片身子僵冷,差點從山崖上摔下去。

身材瘦小的千蘭,見她哥身子走步踉蹌,臉色蒼白,面露驚容,疾步上前將他扶住:「怎麼回事?」

「烏蟒那小子,真是厲害!他靈識比你還要敏銳,你們藏在這裡,他遠在十數里,就能感應到試煉鐵牌的氣息。」左丘坐在一塊山岩上歇息。

「難道他生來也是通靈劍心?」千蘭訝然問道,藉著微光,見哥哥左丘右肋皮肉撕破一塊,露出慘白的傷口,像是給凍住一般。

「不像,像是修煉什麼玄功。我藏身三百米外,中了他一箭,半片身子差點凍僵掉,」左丘回想剛才驚魂一箭,心有餘悸,怕烏蟒與黑山部的人聯手追來,催促千蘭與其他族中子弟,快隨他下山,「我們快走,他們要追過來,你們擋不住他。」

左丘率人踏冰越過野馬溪,翻過好幾道山嶺,確認沒有人從後面追過來,才稍作休息。

關鍵之時,身子挪開半邊,僅左肋皮肉被鐵箭射穿,傷勢算不上多重,但透體而入的極寒玄氣,剔肉蝕骨,叫左丘好生難受,實不知對手修練的是什麼玄功,竟如此玄妙。

左丘花了小半夜的工夫,待晨曦灑來之際,才將侵入體內的玄寒之氣煉化,心裡也是暗暗心驚,要不是他反應敏捷,及時縱身逃走,再中一箭,他怕是要交待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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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減少與北山部族子弟的衝突,陳尋與古劍鋒、宗崖等人,都是晝伏夜出。

山間荒獸又不會刻意收斂氣息,陳尋靈識過人,夜間走路也能避免凶禽猛獸的巢穴,白天就找一個崖洞藏身進去。

只要不擔心撞上凶禽猛獸,宗凌、南溪年紀雖小,但也都有蠻武四層巔峰的修為,夜裡翻山越嶺,敏捷得就像猿猴,也不會拖慢陳尋、古劍峰他們的速度。

四天時間,他們就有驚無險的穿過蟒牙嶺東麓的山嶺,走進滄瀾荒原的邊緣山區。

北山部族子弟之間為爭奪試煉鐵牌,血腥殘殺卻無日或休,陳尋他們沿路就看到好幾十具暴露荒野的屍體,叫荒獸啃食得不像樣子。

看著那些還沒長成的殘肢斷骨,陳尋也是心硬如鐵。

進入滄瀾荒原,雖然距滄瀾城已不足兩千里地,但才真正的凶險起來,陳尋也沒有那閒工夫,去惋惜這些喪命山嶺的北山部族子弟。

滄瀾城的春天,要比蟒牙嶺北山來得早許多。

此時冰封了數月的河流都開始解凍,稍大些的溪河,河道里都擠滿從上游飄來的浮冰,河道叫浮冰堵住,洪水沖破天然形成的泥堤,到處漫灌。

即使是丘山密林的邊緣,也都是泥濘一片。

而除丘山密林裡的凶禽猛獸,湖澤裡的毒蟲蛇蛟蟄伏一冬之後,也都紛紛從泥穴裡鑽出來,正是凶烈殘暴之時。

試煉鐵牌所禁錮的荒獸殘魂,不僅叫部族子弟拚死爭奪,而對那些蟄伏一冬、飢餓難耐的毒蟲蛇蛟來說,也是肥美的誘餌。

而春後沼澤間生發的毒瘴,更是致命的陷阱。

陳尋與古劍鋒、宗崖等人,逆風而行,避開一團有數百米方圓、顏色粉紅的詭異霧瘴,踩著樹幹削成大木板,穿過一片泥濘的沼澤,鑽進一座密林。

密林邊有幾具骨骸,血肉都叫毒瘴腐蝕盡,旁邊還有幾桿重鋒矛都嚴重鏽蝕,像是在潮暴的水汽中暴露了好些年頭——古劍鋒暗暗心驚,他們昨天夜裡還看到這幾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想到毒瘴從他們身上飄過,就落得如此的下場。

「繞到上風口,真就避開這些毒瘴呢!」宗凌見真繞過霧瘴,略帶興奮的說道。

「荒原地形多變,風勢也是變幻莫測,還要小心風向變化……」陳尋囑咐宗凌道,讓他不要因為小小的發現而得意。

蠻荒部族,即便是蠻武傳承,都是以秘傳方式口口相授,其他方面的知識積累,幾乎等同於無。

陳尋原本想進入滄瀾荒原之後,他帶著目標顯著的試煉鐵牌,與古劍鋒、宗崖他們分開走,等到滄瀾城後再匯合,未曾想他們平日一個個少年老成,但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都如此措手不及。

陳尋不得不改變計劃,還跟他們一起,沿著沼澤與密林的邊緣,摸索著前進。

古劍鋒打小就與族人一起捕漁狩獵,早就是部族中堅力量,但離開熟悉的山嶺,進入陌生的荒原,才算是大開眼界。

聽阿爸說,陳尋四年前就與其父在蟒牙嶺深處採藥修煉,之後意外走散,才流落到烏蟒,心想他年紀少自己兩歲,修為、心智不說了,沒想到荒野之中的生存經驗,也遠遠不是他能及,心裡愈加敬佩。

實在想像不出,要沒有陳尋,他們怎麼穿過荒原,走到滄瀾城去?

古劍鋒胡思亂想著,但見陳尋突然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就見他蹲下身子,眼睛瞅著前方的密林,挨過來,小聲問道:

「怎麼了?」

「前面有人,好像有衝突!」陳尋低聲說道。

這一路都靠陳尋靈識敏銳,避開絕大多數的凶險,古劍鋒屏息寧神,也努力感應前方密林中的異常。

只是衝突打鬥發生在極遠處,除了風穿密林以及林獸走動的動靜,古劍鋒什麼都感應不到。

「停了……」

陳尋要古劍鋒等人小心警惕,他也將身後鐵胎巨弓取在手裡,穿過密林,往打鬥處摸去,只見五具屍體橫在密林邊緣的水澤邊。

「古孚!」古劍鋒看到這五具屍體,眼珠子都快暴出來。

他一路過來就在擔憂黑山部分道而行的七人,在路會遭遇不測,但不曾想會在這裡親眼看到他們的屍體暴露荒野,右臂青筋暴露,幾乎要將一根骨矛捏得粉碎……

水澤邊留有一串足印,古劍鋒拿起雙矛,就要追上去。

陳尋將他拉住:「對方很強……」

「他們殺了古孚!」古劍鋒額頭青筋暴露,壓著聲音吼道。

「對方很強。」陳尋還是那句話,古劍鋒追上去只是送死。

古劍鋒拿重鋒矛將一棵兩人合抱的巨樹抽斷,心間的憤恨卻難以發洩:

試煉之路的血腥,早就知道,能恨誰?

恨殺死古孚的人,還是恨頑固己見,堅決不同意跟烏蟒聯手的古辰阿叔跟古山他們?

阿叔古辰要是知道他的獨子暴屍橫野,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陳尋蹲下來看幾具屍體脖子的創口,都極小,被極鋒銳的利刃割開,創口又像是被火灼過一般,血流得也極少。

對方應是修練炎煞之類的玄功,而古孚等人屍體都沒有分散開,幾人幾乎同時喪命一勢之下,對方實力真是極強。

陳尋雖然有一戰之力,但他犯不著替黑山部的人報仇血恨,他眼下更主要的是保護宗崖、南溪他們能安全的抵達滄瀾城……

「不好,他們趕回來了,我們快走……」陳尋感應到有數人往這邊急掠而來,想必是古劍鋒剛才憤怒抽斷巨樹,叫對方看到異常。

他當即拉起打算挖泥埋葬五具屍體的南溪,與古劍鋒、宗崖、古風等人,往密林裡鑽去,往西邊撒腿狂奔。

然而對方如疽附骨,綴在尾後怎麼都擺脫不了,而且越追越近。

「宗崖,你將鐵牌給我,你們不要等我,就先趕去滄瀾,我們在滄瀾再見,」陳尋將試煉鐵牌拿過來,貼身藏好,又與古劍鋒說道,「你能保宗崖他們周全,到時即使沒有試煉鐵牌多出,也必有其他報答!」

「廢話不要多說,不能保全宗崖,我無臉活著見你!」古劍鋒也不多說,知道他們留下來只會分陳尋的心,當即就與宗崖等人撒腳折嚮往南潛逃。

陳尋騰身上樹,站在樹冠上就見遠處有三道人影,踏著樹梢往他這邊追來,看著有七八里之遠,但眨眼之間就縮短裡許。

陳尋暗感這三人踏著樹梢掠行也快如奔馬,修為都不在他之下。

陳尋持弓在手,知道試煉鐵牌在身上,他藏不住行蹤,但也斂住氣息,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弦上,待為首那少年追至近前、身化鵬形俯衝之際,就抽弓怒射。

箭如浮光,潛形無聲,樓適夷心生驚悸,玄勁九轉,身形瞬間滯停在半空中,硬生生讓過暗藏無限殺機的鐵箭。

樓適夷心頭暴怒,他當然感應到試煉鐵牌所透漏的凶烈氣息,但不曾想到攜帶鐵牌之人,故意收斂氣息,讓他以為是個弱者,連金剛玄甲都沒有啟用,未曾想這一箭會有如此威勢,差點將他整個人都射穿。

「樓兄,這是個硬茬,是不是交給我們兄弟倆練練手?」隨後兩人如影附形,瞬息就趕到樓姓少年身旁。

其中一人伸腳踏中陳尋射出的鐵箭,腳底似生一股吸力,竟將那根貫注數千斤力道的鐵箭粘在腳底,隨手掐動法訣,即射出兩道烈炎箭。

烈炎箭脫手而出時,不過兩道炎火玄符虛影,下一刻旋即化作兩團烈火,在虛空中合成一支烈炎巨箭,就沖陳尋的臉面激射而來。

陳尋揮弓怒斬,黑鐵弓臂即透漏詭異黑幽的蠻魂神華,朝烈炎巨箭擊去。

凝聚無窮烈炎玄氣的炎火符箭,瞬時崩碎,散成無數火星,席捲左右。

空氣裡瀰漫燒灼的硫磺氣息,而被炎火巨箭餘勢席捲到的巨樹,無一給燒焦一大片,陳尋暗道隨後而至的那兩人,實不比樓姓少年稍弱,修練的竟然還是傳說中的法術。

樓氏是鬼奚部大姓,陳尋未料到追來的三人竟然不是同族之人,而是鬼奚部與他族強者聯手,在這滄瀾荒原之中獵殺其他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

陳尋能感應這三人身上至少有五枚試煉鐵牌,心知少說已有三拔人喪命在他們的手中。

陳尋也不再隱藏身形,縱跳站在林梢之上,哈哈大笑:「樓兄,你我聯手斬殺這兩人,他倆身上兩枚試煉鐵牌,全都送給你,我一枚不取,可好?」
easygoing1 發表於 2014-8-4 19:21
第六十章 追逃

「去死吧!」樓適夷心想此子,大概就是樓離讓樓樵傳信所說的那人,見他竟然如此輕鬆接下蒙衝的炎火符箭,心想他的實力果真是在水準線之上,當即拔出腰間長劍,玄冥陰勁在體內運轉一週,即化作無窮劍芒,勢要趁此子喘息未定,將其剁成肉醬。

劍影茫茫張開,透漏無窮陰寒之氣,劍氣縱橫,更是催動氣浪如波濤怒嘯;而樓適夷的身形,在茫茫劍影之後,竟化作一道虛影飄忽不定,步伐詭異到極點,叫人難察他這絕殺一劍最終會劈向何方。

陳尋靈識過人,樓適夷曲奧晦明的殺機,就像鏡中映相一樣,清晰的叫他的靈識捕捉,他提足閃退,始終避開最為噬人的劍芒,站在劍芒催生的氣浪之外,哈哈笑道:

「樓兄既然無意合作,那另兩位兄台,我們聯手殺了這姓樓的可好?他身上的三枚試煉鐵牌,你們取二,我只取一。」

樓適夷鼻子都要氣炸,真是未想這烏蟒少年身處他與蒙氏兄弟合圍之中,竟然還想挑拔離間,當即就口誦法訣,千萬劍影驟化合到一處,化作一道巨大劍虹,就朝陳尋劈斬而去。

氣機相引,避無可避。

陳尋靈識鎖住劍芒,持弓弦動如雷,箭如浮光掠出,以硬碰硬,直擊長劍虹影。

霹靂炸響過後,精鐵所鑄的鐵箭連頭帶桿,竟都碎成齏粉;而劍芒虹影也被擊散,無數劍芒煞氣四處震盪,摧折左右樹木,捲動枯枝敗葉直衝云宵。

陳尋手臂及臉叫好幾道劍氣割傷,但無大礙,借勢疾退百米,始終站在三人的包圍圈之外,又從容不迫的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遙指樓適夷。

「這人真是有趣!」蒙衝剛才射出烈炎箭留有餘力,但見這來自北山的臭小子,竟然真能接下樓適夷一劍,心裡暗暗吃驚,而他臉上神色卻無半點擔憂,雙手凝結兩枚烈炎符箭,踏足掠在樓適夷身後的梢枝之上,哈哈大笑道,「樓兄你去殺了此子,我們替你撩陣!」

樓適夷見蒙氏兄弟一左一右,如影附在身後,心生警惕。

樓離說要找機會除掉烏蟒此子,以免日後對鬼奚會有危險,但倘若他與烏蟒少年鬥個兩敗俱傷,卻叫蒙氏兄弟坐收漁翁之利,樓適夷則絕不苦心,當即頓住身形,閃到一旁,說道:

「蒙兄要取這小子身上的試煉鐵牌,適夷絕不阻撓,但請蒙兄留這小子一口氣,讓我一劍戳死他!」

陳尋見三人所穿衣甲都隱現光華,心知這三人都有戒備,身上的玄甲寶衣不是尋常兵刃能破。

他留下來與他們纏鬥,只怕是十死無生,抓住三人相互猜測的瞬間,扭頭就往西縱逃。

陳尋這幾年來都在山林採藥狩獵,人在密林之中如魚在水。

他觀想蠻魂,蠻魂神華貫注雙足,就見雙足透漏隱隱寒光,一腳踏出足有五六千斤的力道。

林地裡數百年腐葉積累鬆軟,但他腳踏巨樹根部,一步發力踏出,身形就像砲彈一般竄出二十米,不比縱橫山嶺間的野生鱗馬慢上多少。

樓適夷與蒙氏兄弟,施展御風術,踏枝而行的身形也是極速,緊追陳尋其後,死咬不放。

大家身上都有試煉鐵牌,靈識感應有如明燭照夜,即使在地形複雜的密林之中,誰都不要想能躲過誰。

這一口氣跑下來,就看誰的氣息耐久。

試煉受區域限制,雖然不知道宿衛尉府暗中潛伏的強者在何處監視,但陳尋還不敢輕易挑戰蘇氏制定的規定,奔跑一陣,就往北面蟒牙嶺奔逃。

四人一逃三追,小半天就跑出三四百里。

陳尋身上有六枚九元養竅丹,還有三瓶聚元膏,完全能支撐他連著跑上三五天不歇腳。

然而身後三人,來自鬼奚等大族,身上也不會缺乏補充氣血的靈藥。

既然是試煉,就不是單純的爭取試煉鐵牌。

北山竟然出了一個如此了得的少年強者,樓適夷、蒙衝他們也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勢要將此子誅殺在荒原之中。

陳尋一口氣跑出三四百里,就見前面有一座高峰似天柱孤立橫在身前,高不見頂。

他想一人獨鬥樓適夷三人聯手,絕難取勝,而此山如此高絕,山中凶禽猛獸必不在少數,心想要是能引諸多凶禽猛獸加入這場亂局,或有一線勝機。

如此想來,陳尋就無猶豫,當即就踏石攀崖,往山上跑。

「操!」蒙衝三人往山裡追了一陣,抬頭見頭頂數頭鱗鷲在云下盤旋厲嘯,似在警告他們這些不速之客,才深感那北山少年的難纏。

他們雖有把握與樓適夷聯手宰了那小子,但要是無意闖進哪頭凶獸的巢穴,那小子是不能活了,他們也必然會給拖下水,勢難全身而退。

「追。得不得那枚試煉鐵牌也罷,哪怕將他逼入哪頭凶獸巢穴也好!」樓適夷見蒙氏兄弟心生猶豫,咬牙說道,「難道要讓別人知道,我們三人聯手都收拾不了一個北山少年,還有臉在滄瀾學宮混下去?」

蒙衝心想樓適夷的話也對,他們離那少年有三四里遠的距離,再拉開些距離,那小子在前面真要闖進哪頭凶獸的巢穴,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轉身逃走……

頭頂已有好幾頭凶禽盤旋,似乎也畏懼他們這些不速之客的強悍,而樓適夷三人在身後還是緊追不捨,陳尋暗感頭痛。

滯住身形,陳尋感應到身後三人也停住身形,心裡暗恨,知道他們這是要將他逼到哪頭凶獸的巢穴裡去受死,省得他們動手。

只是三人綴尾不走,他又不能不逃,當下將青銅小瓶裡剩不多的聚元膏都吞了下去。

陳尋剛要將青銅空瓶藏回懷裡,心念忽閃:青銅小瓶能封住靈蘊藥氣不流失,能不能遮住試煉鐵牌的氣息?

陳尋將試煉鐵牌取出,才發現試煉鐵牌雖小,卻比青銅小瓶的瓶口要大稍許。

陳尋猶豫瞬息,顧不上珍惜青銅小瓶難得,當即用力想要將瓶口捏扁。

陳尋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怕青銅小瓶破損,哪裡曾用力捏過?這下用力捏去,青銅小瓶卻夷然無損,半點都沒有叫他捏扁。

操!

烏蟒千年之前曾縱橫滄瀾無敵,與蘇氏纏鬥百年才不幸衰敗,傳承悠遠得很。

這數隻青銅小瓶,與陳尋身後獸皮包裹裡的那隻青銅小藥爐,實是一套器物,陳尋未曾想這套煉藥爐瓶竟是如此不凡,平時只用來煉製聚元膏、烏蟒丹,還真是沒有看出來。

試煉鐵牌既然無法放到青銅瓶中,陳尋當即將獸皮包裹解開,將試煉鐵牌放入青銅藥爐蓋上蓋子。

果然,試煉鐵牌透漏的荒獸殘魂氣息,在青銅蓋子合上的瞬間,就叫青銅藥爐遮得無影無蹤,就像明燭被風吹滅。

陳尋也不猶豫,當即轉身跳下一處斷崖,手抓住枯藤急速滑下千米,又鑽入北坡的一處密林之中潛行數里才停下腳步。

陳尋能感應到樓適夷三人很快就追到他剛才立身之處,但停在那裡進退不得,想來是猜不明白他身上的那枚試煉鐵牌怎麼突然間就沒了氣息。

陳尋也沒有時間好好揣磨青銅藥爐跟那四隻青銅小瓶到底為何能遮住殘魂氣息,眼下既然能藏形匿跡,就不怕樓適夷三人再緊追不捨。

樓適夷、蒙氏兄弟三人在山間搜索許久,都不見陳尋的蹤跡,終是不甘的下山。

陳尋則反過來跟在樓適夷三人身後,然而未等到他找到機會,要出山口之時,左右兩匹鱗馬橫身馳出,封住他的路。

「你身上那枚試煉鐵牌呢?」葛異將佩刀橫在身前,他也是突然失去對這枚試煉鐵牌的感應,不知道出了什麼緣故,不得不現身問個究竟。

陳尋解開身後獸皮烏袱,打開青銅藥爐給葛異看裡面的試煉鐵牌,問道:「這不算破壞規則吧?」

「這確實不算破壞規則,」葛異枯瘦有如老樹皮的臉閃過一絲異色,說道,「沒有想到參加試煉部族子弟身上會有玄符藥爐。你將藥爐藏好,最好在進滄瀾之前,不要叫他人知道——等你加入滄瀾學宮之後,身上有幾樣上品符器,也就不怕他人覬覦了。」

青銅藥爐壁身所篆刻的文字,看著簡單,但要比天罡符錢以及試煉鐵牌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還要古老,想來不會僅是玄符藥爐這麼簡單。

陳尋當然也不會傻乎乎跟葛異等人說破。

見葛異等人看過試煉鐵牌無狀之後,即駕馭鱗馬潛入暮色之中,陳尋就又將試煉鐵牌封入青銅藥爐之中,鑽入密林繼續南下。

**************************

就在陳尋打開青銅藥爐給葛異等人查驗試煉鐵牌之時,已經先一步下山的樓適夷等人再生感應,驚疑不定的看向山腳下的密林方向。

他們打算轉身去追,試煉鐵牌的氣息又再次消失無蹤。

樓適夷這時候也能斷定,北山部族出來的那小子,並非發生意外,剛才必然是用相當高級的法器遮閉試煉鐵牌的獸魂氣息。

法器的價值之高,誰都沒有樓適夷三人清楚?

蒙衝自幼修練烈炎玄符,耗盡全身氣血真元釋出暴炎術,能將五六人合抱的巨樹轟成粉碎,但一擊過後,氣血真元耗盡就無再戰的餘力。

靈藥供平時修煉還嚴重不足,蒙衝也不敢在與敵搏殺時,就奢侈的頻頻施展暴炎符術;通常情況下,他只會施展威力稍小的烈炎箭,擊殺弱敵。

倘若擁有一樣法器,以他的修為,僅需注入一點靈識,就能汲取天地靈氣,就可以持續不斷的術法,能叫他的個人戰力增加數倍不止。

「怎麼樣?殺得此子,我們只取那件法器,再另外貼一枚試煉鐵牌給你?」蒙衝問樓適夷道。

樓適夷搖頭道:「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又沒有能遮閉試煉鐵牌氣息的寶物。我們只要稍稍靠近,他就會遠遠逃走,從哪裡去追?」

「試煉鐵牌都交給我弟拿著,我們倆也就轉入暗處……」蒙衝說道。

「……」樓適夷打了哈哈,笑道,「蒙兄,我們什麼時候相互信任到這個程度了?要不是這樣,你們身上兩枚試煉鐵牌,我幫著保存?我保證不貪你們的試煉鐵牌!」

蒙衝俊朗的臉扭曲了一下:「鬼奚部這次得到三枚試煉鐵牌,就夠了嗎?」

「得了太多,也不見得就好,」樓適夷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在此暫且分別,他日在滄瀾學宮握手再敘舊情!」

雖然樓離讓樓礁傳信,有機會一定要除掉這小子,但樓適夷知道蒙氏兄弟居心不善。

他若跟烏蟒那臭小子拼得兩敗俱傷,再叫蒙氏兄弟漁翁得利,那他真是愚蠢了。

即使要下手,也要將身上這三枚試煉鐵牌交給族人先帶進滄瀾城再說,甩掉蒙氏兄弟之後,再轉回頭找那烏蟒少年。

現在離開試煉截期還有七日,樓適夷就不相信烏蟒少年手裡有一枚試煉鐵牌就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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