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77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07
第32章 三月十五(中)

    “是嗎我的孩子,我可以相信你對不對。”凱撒臉上說不出什麽表情,但他最終還是將泰蘭尼昂的書狀交給了貼身奴,隨後讓扈從與家奴在劇場入口處外等待,“你的匕首呢,布魯圖。”

    “就在身上。”連布魯圖都有些不自然起來,旁邊的元老重新瑟瑟發抖,他們害怕凱撒會真的要求搜看布魯圖的袍子內藏了什麽,因為這時強壯的扈從都在獨裁者的身旁,動起手來,怕是要刺死這位不是特別容易的事。

    但凱撒聽到這個回答時,只是不以為意的笑笑,隨後就扶著布魯圖的後背,走入了劇場內廳,而十幾名元老們互相使動眼色,急速地將凱撒身後的範圍全部占據,這時站在高處迎接的喀西約,也對狄希莫斯暗中示意了下,接著狄希莫斯就要求自己帶來的鬥劍奴,將劇場面對街道的那邊的柵欄全部都占據,不允許任何“遲來的人,打攪這場集會。”

    “告訴所有在城市裏待命的其他鬥劍奴,叫他們全過來。”狄希莫斯對名心腹門客說到,接著那家夥便繞到了劇場和廣場間的通道,穿了過去。

    這時候,劇場內的其余數百名元老,看到凱撒順著過道朝大廳走過來,便齊齊地站好,準備聆聽獨裁官的遠征方案,其實這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對刺殺行為不知情,即便有的聽到了風言風語,也沒有參與到這個圈子裏,所以態度是將信將疑的,只有數十名真正的陰謀者。都懷著利刃。站在了過道的最前方。按照喀西約事先安排好的那樣。

    “我們得在今天好好向執政官尤利烏斯道賀,因為四天後他就會被狄克推多尤利烏斯罷免。”其中,站在後面的西塞羅還和女婿優拉貝拉等人開了個玩笑,周圍聽到的人都會心地笑起來。

    寬闊的過道處,在劇場墻壁的一處凹進去的柱廊,立著龐培潔白的雕像,當雕像主人還沈在非洲米克寧鹽湖的泥淖裏發黑發臭時,這座雕像卻潔白如新。原本凱撒的手下曾經想把它給砸毀,但凱撒阻止了這件事,而今日當他走過這雕像下,下意識朝著它看去,“龐培”腦袋上懸著的那綹頭發陰影更加深重,這使得它的嘴角和鼻梁的形狀,都帶著不可名狀的詭異輕蔑的笑容。

    在雕像下設著把圈椅,接著從凱撒的對面,卡斯卡當先走了出來,他直接半跪下來。摸著凱撒的袍角,請求凱撒將先前在廣場上開革的兩名護民官官覆原職。並恢覆他倆元老的身份,“因為這兩個人並沒有做錯什麽事情。”

    另外邊,布魯圖就手便將凱撒扶著,坐在了雕像前的圈椅上,前後左右的元老立即轟然圍了上來,凱撒覺得周邊空氣不對勁,到處都是嘈雜的腦袋在晃來晃去,他隱隱覺得憤怒和惡心,便喊起來,“有什麽事情都去大廳處理,你們這些布魯提人和庫米人。”這時候,他感覺自己又開始口眼不做主起來,手腳有些發麻,難道要在這兒犯病不成?

    而卡斯卡還在扯著他的長袍,這讓他尤其惱火,凱撒便準備將對方推開,結果當他剛把手給伸出去,卡斯卡反倒大力將,將凱撒的袍子從肩膀上扯落下來,“可惡的卡斯卡,你到底想做什麽!”凱撒用拉丁語喊出來,接著就是金屬武器掉落的聲音——卡斯卡用力過猛,導致他的匕首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整個場面仿佛有一霎那的寂靜,西塞羅、優拉貝拉等後面的元老,都呆住了,怔怔地看著過道處的喧嘩。

    “放我進去,放我進去!”這時在劇場的入口鐵柵處,安東尼滿頭大汗咆哮著,怒發沖冠,但是許多鬥劍奴將那兒把持得水泄不通,後面的狄希莫斯面色和天氣一樣陰沈,對著安東尼說“尊敬的騎兵長官,你就安心等待著塵埃落定的時刻,馬上獨裁官和騎兵長官這兩個頭銜也會想彗星般隕落了。”

    吵鬧聲,也引來了越來越多的民眾,和民會代表,成群結隊來鐵柵前圍觀。

    凱撒企圖在圈椅上起身,但卡斯卡猛撲了上來,手裏拾取了匕首,對凱撒的大腿上就是一下,凱撒咆哮起來,他畢竟是久經戰陣的,本能地微微側過身子,卡斯卡的匕首刀刃就偏了過去,滑到了下面,導致用力過猛的自己,鼻子倒被劍柄給反砸,鼻血瞬間就流了出來,情急下便喊起來,“各位,你們還等什麽,誅殺暴君啊!”

    盧加和班克斯這時候也將匕首給手忙腳亂地掏出來,然後盧加的匕首沒拿穩,咣當落地,就在他俯身往下拾的時,臀部卻被班克斯刺中,因為對方是扭過頭閉著眼睛亂刺的。

    慘叫聲,呼喚聲紛紛爆發出來,其余幾個元老也都撲了上去,拿著匕首對凱撒猛戳,但他們的技術著實都太差,凱撒用手臂揮舞著,又一腳將兩個元老直接踹倒,但沖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元老來不及取武器,就用手或牙齒攻擊,這時紛亂裏凱撒覺得自己的癲癇就快發作了,他看到了布魯圖的臉,便喊了句,“快幫助......”

    而後布魯圖也上前,十分冷靜精準地刺入了凱撒的鼠蹊部。

    接著,喀西約繞到了凱撒的身後,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下,凱撒的血滿身滿頭都是,他還是帶著終於相信或不敢相信的神態,看了布魯圖兩眼,“孩子,還是有你......”

    說完,他將袍子慢慢舉起來,遮擋住自己的臉,發出了幾聲微弱的呻喚,仍由越來越多的匕首刺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只鴿子飛落在竈神廟的窗台上,它潔白的羽毛下,有著黑豆般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和李必達對視了幾分鐘後,就撲棱棱地飛走了。

    “看呀,話已成真:大地在動搖,雷聲在地底下作響,閃電的火紅的鬃須在閃爍,旋風卷起了塵土,各處的狂風在奔騰,彼此沖突,互相鬥毆;天和海已經混淆了!這風暴分明是從宙斯那裏吹來嚇唬我的。我的神聖的母親啊,推動那普照的陽光的天空啊,你們看見我遭受什麽樣的迫害啊——一切都要消失在雷電風暴當中嗎?”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07
第32章 三月十五(下)

    過道,在龐培雕像的陰影下,圈椅已經血跡斑斑,凱撒倒在了旁邊的地板上,他的身上,軀體下,還有墻壁和雕像上,全是飛濺的血,他的涼鞋一只在腳上,一只散在了旁邊,參與刺殺的眾人環繞著他和血泊。凱撒身邊唯一跟進來,攜帶文書的貼身奴,滿身上都是血,嚇得呆若木雞,站在一邊,動都不敢動。

    熱氣騰騰的血腥味湧起,但凱撒還在微微抖動著,他在喃喃說著“媽媽”這個單詞,提著匕首的布魯圖聽到他如此說後,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塞維利亞,淚水也禁不住流下來,於是便走到了凱撒的面前,跪下來,握住他的手乞求到,“我不畏懼死亡,但是還是希望得到你的諒解。”

    但凱撒的眼珠卻死死地盯住他,嘴角裏模糊不清地讀起了費解的詞語,布魯圖聽得出來,那是詛咒,請求尤利烏斯家族的神祇和鬼靈,追殺他的仇人,追殺今日的兇手,直到天涯海角,直到時間盡頭。

    “天啦,你們做了什麽!”這時候,西塞羅慢慢走了過來,他看到的凱撒,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最終氣絕身亡,但西塞羅不敢上前,因為畏懼沾上凱撒的血,讓自己也有參與進去的嫌疑。

    其余幾百人都圍了上來,許多人被嚇得不發一語,只有布魯圖站起來,面對眾人鎮定地用沾滿血的手,拎著匕首說了句,“不要驚慌,野心已經償了它的債。”

    “現在是你們在這個神聖的場所,對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人犯下了如此恐怖的罪行。”西塞羅搶先說到。但他女婿優拉貝拉卻扼住了他的手腕。不讓岳父繼續發言。對布魯圖說到,“聽著,我們都很讚許你們對暴君的誅殺,雖然我們先前沒有得到通知,或者有的人缺乏勇氣,但大夥兒都對推翻這個獨夫的暴政充滿欣喜,所以現在有無我們可以幫助你的。”

    “那就是宣布這是場合法而有利於國家的刺殺,凱撒死了。他的野心和顛覆共和國的罪行要等到審判,被他迫害的敵人要被召回來,並且元老院要重新奪回自己的權力,主持對遠方國度的和戰。”喀西約與布魯圖有條不絮地回答說。

    “還要廢除這個死鬼混蛋所有的不公正政策!”卡斯卡也氣勢洶洶地補充說。

    “那還等什麽!”優拉貝拉舉起雙手,帶著興奮的表情說,“現在我們可以成群昂然走出去,要求所有羅馬城內的顯貴都來幫助我們,放心凱撒是沒有什麽像樣的盟友的,除了群破落戶和危險分子外,只要對他的死產生定論。那我們的勝利就是無可撼動的!”於是許多跟風,企圖沽名釣譽的分子。哪怕先前是和刺殺計劃毫無關涉的,都嚷嚷著跟在優拉貝拉的身後,開始朝劇場外面走去。

    這時候,凱撒的扈從和奴隸感到情態不對,便從等候的房間和露天場所,陸續沖了進來,結果看到了主人血肉模糊地倒在過道那裏,袍子掀起遮著臉,一只鞋還脫落在邊上,軀體冰冷,已經死去,便嚇得四散逃走,這引發了劇場內外的混亂,民眾都驚叫著亂跑起來,在鐵柵入口處,安東尼抓住了呆呆走出來的那個滿身是血的文書奴隸,問到“狄克推多怎麽了?”

    “死了,死了,好多血,全是主人的血。”那文書奴隸顯然精神錯亂了,當安東尼拉住他時,他只會在原地打轉轉。這時候,安東尼聽到了呼嘯的聲音,並且卡皮托兒山上的紅旗重新升起,他看到了劇場入口處,袍子上血跡多的,布魯圖、喀西約諸輩都走到了最前面,而後狄希莫斯也加入了隊伍當中,這會兒後面的優拉貝拉也拉著岳父西塞羅沖上來,指著安東尼大喊說,“安東尼和李必達烏斯是凱撒的兩個幫兇,現在也應該幫他倆給殺死!”

    “你們殺害了狄克推多還不夠嗎!”安東尼這才意識到事態已是無可逆轉了,他握著鐵柵說,“還想殺死更多的人,讓羅馬陷於第二次內戰當中?我記住你們的臉,優拉貝拉,西塞羅這兩個混蛋,你們都是幕後的操控者!”

    安東尼的反問,讓優拉貝拉害怕起來,他本想投機的,趁亂殺死自己的仇敵,但布魯圖卻不同意如此做,他對著所有還在場的人喊到,“該死的只有凱撒一個,我們誅殺了一位暴君,或者說企圖當暴君的罪人,讓共和國重新獲得了解放,將自由還付給了你們!”說完,布魯圖叫隨他一起來的奴隸,用長桿挑起了頂叫“皮勒努斯”的小帽子,這種帽子一般是被釋放的奴隸或被贖回的戰俘戴的,代表獲得了自由,布魯圖的意思就是他們殺死了凱撒,也讓“羅馬重新獲得了自由”。

    接著,司平澤爾建議說,“我們不要殺安東尼和李必達,但也要防止被他倆報覆殺死,這件事盡量就局限在羅馬城內解決好,現在布魯圖、喀西約暫時退往聖山卡皮托兒,那兒能得到安全保障,是不允許軍隊動武的;隨後我和班克斯等人聯絡更多的人加入我方陣營;盧加,你去帶著元老院敕令,接手河洲駐地的第六軍團;狄希莫斯,你組織所有的鬥劍奴,鎮撫城內的秩序,並且將安東尼與李必達,或者凱撒所有爪牙的家院都控制起來,並且叫周邊行省忠於共和國的軍團全部靠攏過來。”

    “我們要防止李必達和安東尼利用騎兵長官的身份,單獨召開特裏布斯民會通過對我們不利的法案,所以還要即刻頒布元老院敕令,叫所有的民眾來日都集中在卡皮托兒山腳下,聽取我們對此事的演說,而後局面就可定了。”布魯圖如此要求說,接著所有的人都舉著那頂小帽為旗幟,浩浩蕩蕩上了卡皮托兒山。

    整個街道滿是狼藉,羅馬城的廣場、集市開始有人趁亂縱火,被仇家借機殺害的屍體,零星倒在各處,而安東尼還站在鐵柵前,直到李必達帶著扈從和鬥劍奴來到,“你在做什麽,馬可?”

    兩人說話間,凱撒的另外位親信潘薩也得到消息趕到,“狄克推多被人刺死了!”

    “不要慌張,先取出獨裁官的屍體再說。”李必達說到,於是三個人便來到了劇場之內。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08
第33章 暴君的禮物(上)

    “戰爭之後,又要靠什麽誓言來維持和平呢?”——阿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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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撒啊,凱撒,你的雄心,你的功業,都要被流沙所埋葬了嗎?”見到過道處躺著的獨裁官血肉模糊的屍體,最不能忍受看到高貴人物隕落的安東尼,走近跪下來,撫摸著凱撒的屍身,嚎啕哭泣起來。

    “我們現在該如何辦?”潘薩也跪下來,扶住凱撒低垂的頭顱,六神無主地說到,“埃布羅、伊久魯斯、巴薩圖斯和赫久斯,我們都是出身素賤的,得到獨裁官賞識才步入政壇的,難道下面他們就要血腥地清洗我們了嗎?”

    “不要慌張,不要哭哭啼啼的!”站在龐培雕像下的李必達鎮靜地呵斥說到,“現在尤利烏斯已然身死,並且是死在了卑劣的刺客手中,現在當務之急,是一要搜尋得到殺死凱撒的兇手名單,二是保護好凱撒的遺囑,三是控制好軍隊!”

    “也許,馬上布魯圖他們就要開始清算我們了,我們將失去在民眾面前申訴的機會。”潘薩有些畏懼起來,但李必達卻說,“別害怕諸位,當年凱撒還是個少年時,就敢於反抗獨裁者蘇拉,不也全身而退了嗎?民眾是愛戴凱撒的,而全意大利和遠方行省的兵源地區也擁戴埃米利烏斯法案,他們當然知道若是讓兇手一派徹底得逞的話,他們先前所得的權力將完全喪失,所以現在我們要分清敵我。要爭取更多的朋友。”

    於是潘薩與安東尼都鎮定下來。他倆站起來。擦幹淚水,對李必達說,“我渴望得到你的建議。”

    “是的,為了更快更好地為凱撒閣下覆仇。”說著這話,李必達的眼角也流下了淚水,“他是多麽相信曾經拔擢的那些人,他以為這些人能知恩圖報,但這群人卻選擇了禽獸般的行為。兩位千萬不要慌張。要知道現在不是格拉古兄弟的時代,當年大祭司和執政官可以肆意殺害政敵,但現在不同了,我們手裏有軍隊、有鬥劍奴,更有凱撒的遺囑——他們是害怕我們的,不然布魯圖和喀西約也不會帶著人躲藏到卡皮托兒山上去。”

    “那我們做出分工吧!”安東尼說,“河洲的六軍團是你的嫡系,控制軍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而我則留在茱莉亞會堂,以騎兵長官和代理執政官身份與他們周旋,而潘薩則與埃布羅等幕僚聯絡一起。以行政院的身份從各個行省征集糧秣和後備兵力,以防狄希莫斯的反撲。因為他是內定的山南高盧的總督,在那裏有凱撒新募集的四個軍團的大兵。”

    “對了,馬可,你先前曾經有過關於兇手的情報沒有?我們急於需要這東西,作為大義的憑借。”李必達很平淡地詢問安東尼。

    結果他明顯看到安東尼猶豫了下,這時候李必達銳利的眼神似乎已看穿一切,接著在龐培雕塑下,安東尼果決搖搖頭,說自己並不知道任何關於兇手的事情,他現在唯一所知的,就是布魯圖和喀西約領導了這次暗殺。

    在一臉假笑的龐培雕塑下,李必達同樣還是很平淡地點點頭,剛才的問題很輕易地就揭了過去,於是他便倡議,“因為現在元老們大部分已經驚惶地回家去了,所以布魯圖為了爭取他們和民眾的支持,暫時不會在城內采取激進的舉動,我們現在先要做的,是將凱撒的遺體給擡回去!”

    於是在一片昏濛和哀風裏,李必達、潘薩與安東尼走出了劇場,來到了鐵柵前,想找到轎夫,然而整個街道滿是荒涼景象,羅馬的民眾和奴隸躲藏得十分神速,這是他們自蘇拉時代起就養成的本領,將子女與糧食全部搬到自家騎樓與煙囪間的夾層裏,反鎖上門窗,自己與妻子、奴隸拿起手頭上能找尋所得的武器,以求自保。

    “派人去尤利烏斯的家中報訊了嗎?”李必達問到。

    潘薩點點頭,但不明白為何到現在也沒有人來收屍,“算了,看來凱撒的親族也都知道死於非命的凱撒,必然會遭到反攻倒算,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除了自己外,沒什麽可失去的。”李必達慨嘆道。

    結果在黃昏裏,街頭還是出現了個晃悠悠的肩輿,下面擡著的奴隸將它擡到了鐵柵門口,連錢都不敢要,就扔下肩輿,飛也般的扭頭跑走了。

    接著肩輿裏走出來的,居然是佩佩婭,她悵然若失地,緩緩走到了李必達面前,帶著顫抖和沮喪的聲音說,“尤利烏斯死了嗎,今天整座城市都在瘋傳這件事。”

    “是的,難得你還能來見他。”李必達說到。

    佩佩婭低著頭捂著臉說,“我沒什麽好怕的,還能有什麽可怕的呢?只是以前任妻子的名目,來幫助他最後一次而已。”李必達點點頭,說難得你身為婦人還有這份勇氣和責任,但是當凱撒的屍體被搬出來後,佩佩婭幾乎卻要昏厥過去。

    最後,李必達等人將凱撒的屍體擡在了肩輿上,接著三個男子扛著肩輿,重心不穩搖搖晃晃地在街道上走著,跟在後面步行的佩佩婭又失聲痛哭起來,“為什麽他不聽那個預言者的勸誡,現在的景象,不正好和那預言一樣嗎——他必然會跛一條腿,現在四人的肩輿就是三個人在擡,不是‘跛腿’又是什麽?”

    凱撒的屍體在暮色裏,被擱置在他從小就居住的蘇布拉區的尤利烏斯大院裏,幾名年老的奴隸什麽都沒說,摸摸索索地點好燈火,替曾經的少主人換下血衣,清洗創口,並且準備蠟質面具、面衣和清潔的裹屍布,李必達等三人沈默無語地站在一側,看著這個情景,提莫修則作為醫生,帶著個文書在記錄凱撒身上所留下的創傷的數目和深淺。

    “清楚了,一共是二十三處傷口,其中最致命的是在後脖子處,但是導致他喪失反抗力的,似乎是在鼠蹊處。”提莫修最後站起來總結說。

    “那就是說,直接參與刺擊的,大概是二十名元老左右。”潘薩咬牙切齒地說。

    這會兒,門閽處幾個披著暗色鬥篷的人陸續走進來,李必達看出來,分別是科塔、巴薩圖斯、畢索等人,“如果你們是甘願冒著危險來哀悼的,為什麽又要遮掩身份?”李必達生氣地問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08
第33章 暴君的禮物(中)

    “我們能來已經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了,現在凱撒已經是身為暴君角色,而就在明天淩晨,布魯圖要召開所有元老和民眾都參與的大會,在上面宣布殺害凱撒的事項,至於埃布羅他早已跑掉了,因為害怕,誰叫他是今年行政院首席長官,擔憂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都知道這個機構是凱撒設立的,也是最遭人嫉恨的。”科塔慢慢說到。

    既然埃布羅都藏匿起來,還是以位高權重的行政院首席長官的身份,那麽也預示著大部分人,包括原本凱撒陣營內的人士都認為,這場戰爭是不占任何優勢的,於是李必達慨嘆說,“看來又是場敵眾我寡的戰鬥嗎?我方還失去了領袖。”

    細密的雨點墜在梯伯河裏,黃色的泥漿翻騰了出來,裘可拉大街的公寓裏,李必達坐在一層的座椅上,看著雨水像渦旋般,進入了天井的排水溝內,那個蓄水的池子也滴滴答答滿是溢出,一名披著皮革鬥篷的令牌官踩著水花,跑了進來,喊到“城市軍團背叛了我們,他們的指揮官接受了元老院的敕令,正在移動營地,重新朝馬爾斯大校場方向移去。”

    “看來,不是親自豢養的,就是不行。”坐在圈椅上的李必達說到,接著問到,“六軍團的司令官安岡第努斯的態度呢?”

    說完,他叫身邊的奴隸,贈送一個純金打造的碗給自己親任的軍官,那令牌官激動莫名地接過了饋贈,接著便大聲答覆說。“安岡第努斯將軍有些猶豫。現在聽說布魯圖派出了護民官為使者。正在朝河洲駐地裏趕來,大概是要接受六軍團。”

    “那就叫布魯圖去好了,看看薩丁尼亞的子弟還能堅持多長時間。”李必達笑著說。

    這時,在雨水下,許多的民眾、老兵和貴族,都簇擁在卡皮托兒山下,他們就帶著帳篷和皮革雨具,在旗幟下亂糟糟集合。準備聆聽殺人者的辯解。

    布魯圖冒著雨,和喀西約站在預先搭設好的講台上,手腕尚有凱撒的血跡,他高聲呼喊著,“今日我們殺死了一位暴君,現在我布魯圖可以不負先祖,再度將羅馬的共和與自由還給在場的所有人!”

    喀西約的頭發被淋濕,但情緒卻異常高昂,他隨著布魯圖的演說高舉拳頭,喊到“我提議將三月十五日。不但作為暴君的覆亡日,也當作新的共和國建立日。每年都要用盛大的祭典來紀念!”

    下面被收買,或者是元老院雇來的人,都開始攘臂應和起來,但他們只是歡呼“偉大的布魯圖”、“偉大的共和國”,還不敢直呼凱撒為“暴君”,因為許多人還顧忌著報覆。

    剛在喊口號呢,演說的人群裏忽然沖出了優拉貝拉,這個年輕人向來在貧民和流氓裏聲名很高,他的出現引起了一陣**般的呼聲,隨後優拉貝拉就像個精神抖擻的運動員般,登上了講台,其實他此次出來,完全是拒絕了岳父的勸告,西塞羅昨日在宅院裏對他說,“不要以為凱撒死了,他的陣營就無所作為了,哪怕你把它當作場必得的勝利,也要抱著謹慎的態度,所以這些日子,在局勢尚未確定下來,凱撒遺囑還未宣讀前,你最好不要拋頭露面,以免引起人們的反感——因為凱撒在生前,曾經寬宥過你的罪過,還指認你在他遠征帕提亞時,和布魯圖一起擔當代理執政官的身份,要知道你還三十歲不到,難道在其他人的眼中,這不是凱撒給予的恩典嗎?”

    可年輕的家夥,總是轉瞬間就將老人的忠告拋諸腦後,優拉貝拉輕快地上台,在萬眾歡呼裏迷失了自己,他也舉著布魯圖的右手,喊到,“你們還在害怕什麽,還在猶豫什麽?畏懼暴君的軍隊?難道他們不也是羅馬公民所組成的嘛!要說凱撒那些恩典,在場也許沒有人比我得到的更多,但我今天就要當眾宣布與他的決裂,因為我是站在自由和人民這邊的!”說完,優拉貝拉直接將代表執政官的紅邊長袍給脫下,在雨中只剩下件內衣,接著將長袍摜在了泥水裏,用腳狠狠踐踏上去,“對待暴君的禮物,理應如此!”

    “暴君,暴君!”優拉貝拉的表演,讓他的黨徒情緒達到狂熱的境地,很快整個卡皮托兒山都陷於了口號當中。

    “我宣布,先前遭到凱撒迫害的,龐培的兩個兒子,拉賓努斯等共和派的將領們,他們現在還在巴利阿裏群島過著淒慘的流亡生活,現在則被召回,恢覆公民權和對應的官位。”布魯圖接著說到,而後人群裏先前的龐培門客,也都鼓掌來,讚頌布魯圖等人的偉大公義。

    而司平澤爾和卡斯卡也站了出來,他們與盧加等人都解開衣袖,展示身上的傷疤,都誇耀這是暴君困獸猶鬥時在他們軀體上留下的,其中盧加還露出了屁股,“但是我們絲毫不會覺得疼痛,因為這是反抗和殺死暴政的勳章。”

    隨後,他們又當即宣布駐屯在梯伯河河洲上的六軍團,抗拒移營和指揮官更叠的命令,於是當眾宣布弗拉維烏斯與馬路拉斯兩位先前被罷免的護民官無罪,並官覆原職,現在就帶著束棒和敕令,前去接手六軍團。

    這當子,在軍營內的指揮所裏,安岡第努斯正寢食難安,兵士和百夫長在外面吵吵著,要見自己的騎兵長官,當面講是非曲直問清楚,還有人擔憂李必達是否和凱撒一起遇害,遭逢不測了,所以很多人都站在營帳外,全副武裝的狀態,特別是旁邊營地裏的城市軍團開撥後,整個隊伍的軍心更加浮動。安岡第努斯何嘗不想這樣?但謹小慎微的他,即想見到李必達,又害怕見到,更何況現在整個城市邦國都處在風暴眼中。

    倒是首席百夫長海布裏達,瞇著眼,不發一語地蹲坐在營地的正門前,看著河洲和街區間的橋頭,手裏還拄著把短劍,任由身邊的小卒在嘈嘈。

    “來了來了!”在哨塔上的兵士喊起來後,海布裏達看到,橋頭出現了兩個舉著敕令文書,吹著喇叭,舉著束棒的官員,正喊著什麽,從營地正門走過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09
第33章 暴君的禮物(下)

    看這裝束,不是法務官而是護民官,百夫長和兵士們於是便去準備到營帳裏叫安岡第努斯出來交涉,而兩位護民官也做好了打嘴皮仗的準備,他們與扈從站在正門前,對著圍觀上來的兵士大聲喊到:

    “企圖顛覆共和國,非法授受公職的暴君凱撒已經伏劍,現在元老院與民眾正在清算他的罪行,而六軍團在河洲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邦國的安全,所以我們奉元老院敕令,來和平接受這支部隊,一旦交割手續完成後,羅馬將再度成為不設防的城市,再不允許有軍隊進駐。”

    “那我們會怎麽辦?”幾名百夫長和兵士問到。

    “你們不會有任何事,完了後就遣散回各自的家鄉,或者暫時宿留在城中,等待新的敕令再決定安置到殖民地去。現在不再有戰爭,現在共和國就要重生了,大家可以享受和平安寧的生活。”護民官馬路拉斯微笑著,對兵士們解釋道,“所以,現在趕緊叫你們的司令官出來辦理手續。”

    這時候,人群裏走出個矮小兇狠的家夥,他帶著滿身酒氣,對兩位護民官說,“可凱撒那個死鬼,還欠我們軍團每個人五百塞斯退斯的賞賜沒有兌現呢!”

    另外位護民官弗拉維烏斯有些厭惡地捏著鼻子,避免被對方熏到,說,“這個問題我們會與司令官商議妥當的,馬上為了避免你們在街市滋事,我們還會派出幾名人民公選的軍事護民官來接管營地。”

    “你剛才用不禮貌的眼神看我了,對不對?”海布裏達昂著下巴。十分囂張地逼近了弗拉維烏斯。幾名兵士見狀便知道首席百夫長要撒酒瘋。剛準備上來勸阻,卻被其余的幾個首席大隊百夫長給攔住。

    這時候,海布裏達倒沒有動粗,他只是回頭,晃動著虬曲傷疤的胳膊,對所有人說到,“難道剛才這混蛋說的,你們沒有聽到嗎?尤利烏斯被他們給殺害了。我們的獨裁官,軍團的統帥沒死在戰場上,而是被這群陰險的坐象牙圈椅的給坑害了,我雖然酒喝多了,但卻從來不是喜歡忘記誓言的人,那就是我曾發誓效忠凱撒與李必達烏斯閣下,也包括你們!現在凱撒的屍體呢?你們連他的屍體都要遺棄在臭氣熏天的排水溝裏嗎?回答我,各個崽子們!”

    幾名向來受到恩典的兵士忍不住了,他們哭起來,大喊道“我們要見到獨裁官的屍體”。說完群情立即洶洶,許多兵士帶著讓人恐怖的神態。對著兩位嚇得面無人色的護民官怒喊到:我們要憑吊收斂凱撒閣下的屍體,並且找出殺人兇手。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凱撒是暴君,沒有殺人兇手,只有為國除害的英雄!”弗拉維烏斯叫喊到,但海布裏達很快就從側邊閃來,用短劍紮入了他的脖子。

    弗拉維烏斯的表情還呆滯了下,隨即好像是要將手擡起來似的,但這個微忽的動作還沒有用神經給傳達後,就癱倒在地,血像噴泉般飛出,接著整個營地都沸騰了,海布裏達用腳底板蹭蹭沾染的劍,接著馬路拉斯嚇得轉身從橋梁上飛跑,許多兵士跟在後面要懲罰他,馬路拉斯情急下飛身,從橋梁上跳入了梯伯河遊走。

    “如果叫我的劍還保持沈默的話,那就是對凱撒閣下的辜負!”兵士們接下來將兩位護民官帶來的扈從的衣袍給扯碎,並奪下束棒折斷踩碎,接著將他們赤身**全部逐出營地,而倒黴的弗拉維烏斯的屍體被用鐵鉤吊在了橋墩上,公開示眾。

    驚聞嘩變的安岡第努斯還未從營帳內出來,就被兇神惡煞的百夫長們給堵在了裏面,威逼他站在凱撒這邊,不然的話就當場把他也給殺死,與弗拉維烏斯作伴,“當然,我內心是一直是渴望為死難的狄克推多覆仇的,我願意跟隨兩位騎兵長官,唯馬首是瞻,直到兇手得到懲處為止!”安岡第努斯當即臉不改色,很順溜地說出了下面的話語。

    當逃回來的人,跑到了卡皮托兒山將軍營裏發生的慘劇告訴了布魯圖等人後,許多元老當即被嚇昏過去,更多的人又偷偷溜走了,聚集在廣場上的民眾和老兵也跑走了將近一半,布魯圖和喀西約當即就呆住了,“六軍團居然這麽膽大妄為,應該如何阻止?”

    “那就派遣城市軍團去彈壓好了,借此拖延時間,只要我們掌握裏的幾個軍團趕到羅馬,就徹底將他們繳械剿滅。”喀西約建議說。

    可惜喀西約高估了城市軍團的戰鬥力,沒錯李必達和十二軍團的血脈是源自於這個戍防軍團,但它也只是出了李必達這個人物而已,從布匿戰爭起,這個軍團的主體就是由被元老院名義釋放的奴隸去補充,再輔之以無業流民,戰鬥力那是一等一的差:

    這群人在得到指令後,就穿戴起百年前式樣的鎧甲,舉著雜七雜八的盾牌和武器,毫無陣法地擁到了梯伯河河洲前,叫囂著要將六軍團彈壓。

    六軍團的回答就是加固了營地的壘墻和哨塔,並且塗抹上了厚實的泥灰來防火,接著就使用了大批的弩砲對著對岸的城市軍團猛轟一氣,當即對方就被殺傷幾百人,其余的家夥一哄而散,扔了滿地的輜重和武器,隨後六軍團的分遣隊撿取了許多,不少的東西上面還刻著某些元老氏族名字的縮寫,“保管好,這是接下來搜羅殺害凱撒兇手的罪狀。”接著,幾支分遣隊掃蕩了梯伯河兩岸富豪家的宅院或別墅,上門的使者語氣倒很客氣,說盡量是采用和平征用的方式,讓你們交出物資供應河洲的營地,但倒沒有人敢不服從。

    不久後,對凱撒最為忠誠的,原本駐紮在拉文納,準備前去征伐達契亞的十軍團,其司令官色克底流斯也與將士“達成協議”,聲稱:對凱撒的死,也對凱撒死後的羅馬元老院合法性產生“質疑”,開始全副武裝朝羅馬城郊開來,同樣采取行動的還有十二軍團,他們從布林迪西相向開來。

    “這樣下去不行,在山南高盧行省的軍隊來到前,一切就來不及了——我們必須和凱撒的黨徒談判。”這會兒,布魯圖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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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卷 第1章 布魯圖的挑戰(上)

    “漢尼拔對於無可避免的事,敢於接受;西庇阿在勝利後,知道持盈保泰,這都說明兩個偉大的對手,具有高貴的心靈和政治家的天才。”——蒙森評價紮馬會戰後迦太基與羅馬的和議

    ————————————————————————————

    蘇布拉區的尤利烏斯大院前,豎起了高大的旗桿,上面掛著凱撒生前最喜歡的猩猩紅將軍披風,凱撒每次在最關鍵戰役時,都會升起它,或者親自穿戴它,不避矢石帶領所有將士沖鋒陷陣,這個景象對喚起老兵與市民對他的情感是很有幫助的,所有人慢慢知道,為國家獻出性命的獨裁官的遺體現在還躺在那裏,對他的評價尚未塵埃落定,但這些日子前來表示哀悼的人卻越來越多,而兩位騎兵長官李必達與安東尼也駐馬於此,他倆集結了凱撒生前的幕僚和部下,將大院變成了臨時戰鬥的“司令部”,與卡皮托兒山上的布魯圖為首的共和黨派遙相對峙。

    現在整個意大利都開始動蕩不安起來,無數人員湧入羅馬,總的來說,在埃米利烏斯法案裏得益的新公民們,全部都站到了尤利烏斯大院一邊;而多數羅馬老公民們,則站在布魯圖與優拉貝拉一邊。

    除去先前六軍團與城市軍團的一次遠距離交火外,城內大規模的毆鬥暫時還未發生,畢竟雙方都難能可貴地保持了基本克制——不久,布魯圖就出現在蘇布拉區和牛市交匯的街頭處,聲稱要和兩位騎兵長官談談。

    他的出現讓局勢炸了鍋。許多曾在凱撒手下服役的將官和老兵。都手持武器。特別是米盧,將凱撒生前的旗下精兵與蠻族衛隊全部集合起來,說“要讓布魯圖這群混蛋,知道我們對獨裁官閣下無端遇害是什麽樣的感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所有人都知道,凱撒閣下中了二十三刀!”

    不過,布魯圖身邊也簇擁著成百上千的鬥劍奴與武裝奴隸。這全是以狄希莫斯為首的元老們提供給他的,充作警衛工作的。

    “我不是來毆鬥的,這樣的話最終只會危害到羅馬城與整個共和國,我唯一對流血事件感到慶幸的是——迄今為止,只死去了凱撒一個暴君,暫時還未有良善的人被動亂卷入而喪命。”布魯圖朗聲站在那裏,對對面殺氣騰騰的老兵們說到,“你們為國家服役,不是某個政客軍閥的私兵,凱撒的事情自然有法律、元老院和民會商議。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至於所有軍隊退役後的土地安置。我們已經解決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以首席官的身份保證,必定會在剩下的規定時間內妥善安置好。所以,現在我要見的,只有兩位騎兵長官而已,如果你們還自認為是共和國的軍人,那就不要像暴徒那樣的攔在街面上,阻礙和平協議的達成。”

    這一席話,倒把老兵說得啞口無言,論嘴皮他們遠遠不是布魯圖的敵手,這時候米盧也冷靜下來,他要求所有人讓開,但布魯圖也必須將手下的鬥劍奴盡數留下,單身帶著文書和扈從,去見李必達與安東尼。

    大院的花廊前,即祭壇和中庭,直到前面庖廚,滿是前些日子的積水,站在那裏的布魯圖,看到了凱撒已被裝殮入石制的棺槨裏,但還未蓋棺,大概也就驗證了那句古話,“宣判之言出現前,不可蓋棺定論”。

    李必達與安東尼,分為左右,坐定在圈椅上,最先發言的是李必達,他說,“軍隊和大部分民眾,要求交出殺害凱撒的兇手。”

    “李必達烏斯你說的,只是個律法層面的問題,如果你想審判我的罪行的話,可以去法庭上,而不是在現在,更何況在這個庭院裏也無法做出任何實際性的宣判,不是嗎?”布魯圖反唇相譏說。

    “看啊,無端剝奪神聖人物性命的家夥,現在又在要求和平了。”安東尼惱怒地扶著圈椅站起來,“不過,現在尤利烏斯還未下葬,我們要求給予他國葬的待遇,並承認刺殺他的行為是非法的。”

    “是的,如果這樣可以平息您們的怒火的話,我願意去說服元老院商榷您們所有的提案,但是我也有要求,那就是所有的軍隊必須老老實實呆在駐地裏,李必達烏斯、安東尼必須宣誓,不適用暴力機器破壞羅馬的和平安定,即便是走在路程當中的軍團,也請您們送出令牌官,勒令他們返回原先的營地。”布魯圖隨即提出了這個要求。

    李必達沒有起身,而是攤開手,說“我們雖然很想為凱撒閣下覆仇,但也沒有毀滅蹂躪羅馬的意思,因為那樣做怕也不是躺在棺槨裏的人所願意看到的,他在生前就多次預示了自己的突然死亡,但他還在請求我與安東尼繼續著他未竟的事業,另外——他始終沒有想到你會是使用匕首刺向他的兇手,馬爾庫斯,始終。”說著,李必達流下了淚水。

    而那邊,布魯圖也極力抑制著哽咽,他帶著上下起伏的不平靜聲調說,“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處呢?我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讓國家、法律和軍隊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待到那天來臨後,我甘願接受任何性質的懲罰,流放、囚禁,甚至將我從卡皮托兒山上的高崖上推下去處死。”

    “你的第一句話還給你,現在我關心的是,你打算如何解決我們間的分歧?”李必達用手支著腮幫,追問說。

    “首先互相承認在凱撒生前,雙方的頭銜和職務,隨後在卡皮托兒山召開公開的演說辯論,這次集會不是單獨階層的,而是將成員分為五等分,元老院一份,騎士一份,新公民百人團代表一份,老公民百人團代表一份,還有軍隊一份,我希望廣泛參與,但大會通過的表決和意見只具備道德效力,不具備法律效力,它不產生任何法案。”布魯圖說到。

    安東尼準備搶白什麽,但李必達的手摁住了他,隨即他對布魯圖說,“我覺得你可以私下好好憑吊凱撒了,大辯論的方式我們接受,但是地點必須更換。”

    “卡皮托兒山全是喀西約與狄希莫斯的鬥劍奴把持,我和李必達害怕會遭逢與凱撒一樣的下場,所以我以騎兵長官的身份要求,將集會地點擺在山下的大地母神廟,雙方各由街道一邊進場和退場,並且宣誓不得攜帶武器!”這時候,安東尼才詳細補充了李必達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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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布魯圖的挑戰(中)

    “這當然是可以的,我自始自終是反對暴力的。”布魯圖欣然答應,隨後便掃了眼凱撒的棺槨,便告辭離開。

    就在布魯圖剛剛離去後,大院的後庭傳來陣噪雜聲,而後是凱撒妻子科爾普尼婭帶著淚痕沖出,她嚎啕著拉住李必達與安東尼,說到,“我曾經的畏懼是多麽愚蠢,難道有你們在,還有許多的生前對尤利烏斯忠心不二的兵士在,我還害怕那些宵小不成,那個布魯圖,和他的無恥之母親,不是來找你們乞求和平了嗎?所以李必達烏斯,我現在以獨裁官遺孀和遺產保管者的名義請求你,立刻派出軍團,將他們全部殺死在大街上,立刻!”

    “放心,尊貴的夫人,我立刻發出指令,將十軍團和十二軍團進城,血洗整個卡皮托兒山。”旁邊的安東尼情緒開始不穩,脫口就答應了科爾普尼婭的要求,但是李必達卻很冷峻地否決了。

    下面科爾普尼婭的表情倒變得厭惡起來,她撕扯著李必達的袍子說,難道尤利烏斯生前對你沒有恩惠嗎?看看你的膚色,看看你的頭發,再看看你的相貌,如果沒有他的拔擢,你能走到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嘛,更何況現在凱撒遇刺身亡了,你和安東尼就是這個邦國的王者,“他的私人遺產有三千八百塔倫特,我父親還有聖庫的鑰匙,那裏我查閱了家中的文書,裏面足有五千塔倫特的資產,你倆說,誰願意按照我說的做。誰就立刻將這筆財富取走。任由他支配。”

    這會兒。安東尼也在一邊幫腔,不斷要求李必達答應她的請求,“只要能妥善運用這筆錢,不,僅僅只是一半,用作兵士的犒賞,然後我們直接解決布魯圖和喀西約,不是更好?”

    “我們的敵人不光是這兩個人。而是整個元老院的守舊分子,還有西班牙的龐培余黨,甚至還有現在願意集結在我們旗幟下的友人,他們若是為錢而來,當錢財蕩盡後,隨時可能再度與我為敵。所以這筆錢我覺得科爾普尼婭夫人您應該繼續保管著,善加利用,如果能采用更為良好的手段,而不是單單靠揮霍錢財來達成目標的話,那無疑不能過分沖動。”李必達很有耐心地對凱撒遺孀解釋說。“我們的死敵布魯圖肯定也是了解這點的,你們不要以為他是個蠢材。能冷靜布置計劃,殘酷將刀刃刺入您丈夫軀體內的這個家夥,他是不可能沒有謀略的——事實上,今天布魯圖來主動找我們,就是為此,他知道論錢財和軍隊,他們根本無法與我們相抗衡,所以就企圖利用這次辯論大會,誣陷死去的獨裁官為共和國的篡權者,在輿論和道義上占據先機,而後西班牙、山南高盧和西西裏,不管是陸地還是海洋,都全將化為我們的敵人,那時候的戰鬥就會變得更加艱苦。”

    這時候,科爾普尼婭心情郁結地走到棺槨前,用手捂著邊沿,哭泣起來,很明顯她被李必達說動了,一會兒後她就詢問起來,“那你李必達烏斯的策略到底是什麽,自從上次的遺囑事件後,我覺得我應該冷靜下來,相信你的頭腦。”

    李必達深深向凱撒遺孀致敬行禮,隨即說到,“感謝您的信任,睿智的夫人。下面我要做的,就是和安東尼,以及尤利烏斯親族精誠聯手,首先的核心就是在布魯圖自認為的戰場挫敗他,讓他們陷於被動,而後拼死保護好凱撒閣下的遺產,接著——盡快選出凱撒的繼承者,主持我方的大局,全面再對敵人發起反攻。”

    “你是說,你要參與大辯論嗎?”安東尼問到。

    李必達點點頭,“我要爭取凱撒閣下的政治待遇,在共和國內的合法位置,遺產的權益,葬禮的規格。”

    “那麽這一切勝利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按照凱撒的遺囑,來選出合適的繼承者了?”安東尼又將這個問題,很是小心地詢問了遍,似乎在等待李必達公開確定什麽。

    但李必達只是點點頭,並未說出繼承者應該是誰。

    陰沈的天空下,尤利烏斯大院裏的空氣顯得更加煩悶。

    大辯論的日子來臨了,處在埃文迪尼山、帕拉丁山和卡皮托兒山間要道的大地母神廟前,是人山人海,為了兌現事前的誓言,在雙方各自的街道前,即距離神廟一百步的地方,使用了系上紅色布帶的長矛,標志著禁區範圍,大約有十萬人左右的人,包括市民、異邦人、自由民、退伍老兵和地方團體在內,像龐大洶湧的河川般,環繞著母神廟,其中不少人為了觀看方便,都密密麻麻地如螞蟻般攀附在騎樓露台和煙囪上。

    隨著陣陣驚呼聲,李必達和安東尼率先來到了自己街道所在的長矛處,幾名會堂奴隸上前,將他倆和扈從的衣袍全部解下,露出完全的,“看看吧,我就像當日被某些人欺騙,走入元老院的尤利烏斯一樣,是根本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的,因為他滿心以為在龐培劇場裏,等待自己的是朋友,但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安東尼裸著渾身健美的肌肉,對著支持自己的人群大喊著說到,頓時哭叫聲四起。

    “尊敬的閣下,尊敬的閣下,您應該記住我的名字,我對這場骯臟卑鄙的暗殺簡直是義憤填膺極了,您要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不凡,我是馬略的孫子,他在前往努米底亞對付朱古達時,在當地生下的孩子,我叫阿瑪提烏斯,已經獲得了公民權,我是得到凱撒姑母認可的,即便我母親是個摩爾人,看看我,看看我,尊貴的兩位騎兵長官,我願意為你們鞍前馬後,現在你們這邊恰好缺乏我這樣的人手!”這時候,從人群裏突然冒出個光頭,這家夥大概三十來歲,身體十分強壯,他沿著街道追跑,對著重新披上袍子的李必達和安東尼不斷喊著這些話,自稱是馬略的孫子,也算是死去凱撒的親人。

    “滾開,黑皮膚的家夥。”安東尼掖好長袍後,不屑地對哪個阿瑪提烏斯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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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布魯圖的挑戰(下)

    “不要這樣,求你們了,我是異邦人街區是很有聲望的人物,那些天竺人、色雷斯人都很服膺我,我是絕對能幫助到你們的事業的。”阿瑪提烏斯還在哀求到,他將目標轉移到了李必達的身上,“餵,我說烏黑頭發胡須像賽裏斯絲綢般的騎兵長官,你本身就是個異邦人的傳奇,難道你不願意資助另外個傳奇的崛起嗎?”

    李必達轉了下身子,而後對幫著他穿上托加長袍的馬提亞說,“給那個戴耳環和鼻環,還自稱是馬略孫子的家夥五百塞斯退斯,叫他滾到隊列的後面去待命。”

    接過錢袋的阿瑪提烏斯,兩眼放光,但他還是跟在兩位的後面,喊著說,“我不缺這點錢,五百小銀幣罷了,我完全能募集一大筆錢,,只需要你倆的認可。”

    但兩位騎兵長官都沒有回答他,“現在的欺名盜世之輩真是層出不窮,什麽奇葩人物都湧到羅馬城來了。”完後,安東尼像個角鬥選手那樣,摩拳擦掌,來到了己方的講壇前,對李必達說到。

    “沒關系馬可,對於我們來說,現在只要能量大的,不管他是貴族還是街頭的痞子,都能為我所用。”李必達隨後和安東尼抵在一起,交臂碰頭,互相鼓勵加油,“馬上在講壇上,我是劍,而馬可你是保護整個局面的盾,習慣不習慣?!”

    “完全沒問題,都按照事先的計劃來好了!”安東尼很有信心。“看。那些混蛋來了。就好像他們的手和身上從來沒有沾染過別人的血一樣。”

    果然,在街道的那邊,布魯圖、喀西約、卡斯卡、司平澤爾、埃提烏斯、優拉貝拉等人都穿著紅白相間的長袍,標明自己的身份,來到了長矛交叉處,也陸續脫下了所有的衣服,在接受了檢查後,再挨個穿上。其中換衣服時盧加還囂張地對著李必達與安東尼,用手指指了指屁股上的疤痕,接著做出了挑釁的姿勢。

    “果然,大辯論他們就要使用群狼戰術嘛?”安東尼說到。

    “因為他們在我的面前,都膽怯,像群婦人般,‘她們’以為一擁而上,就能將我壓在床榻上,騎在我的身上為所欲為!”李必達說著,安東尼則哈哈大笑。接著李必達嚼了幾口薄荷葉,清清嗓子。輕蔑地說到,“不用擔心,我完全能殺敗他們,倒是在中途裏,你要註意隨時盯住喀西約和埃提烏斯那家夥,我預計他會有額外的動作。所以這次不要再失手了,馬可。”

    “是的,我始終在旁,等待著你的信號。”接著,兩個人一正一副,登上了講壇。

    整個神廟前,被墻壁和園林圍成了“e”形狀的巨大場地,這樣內部只有與會的代表才能進入,而民眾就只能遠觀了,接著布魯圖一行,便走向了對面的講壇,林林總總地圍著發言的位置站立著。

    在整個過程裏,雙方並無一言相交。而在神廟的台階上,站在前來觀看的第三者們,他們都和沒有入場權的民眾不同,大部分是羅馬或地方上的頭面人士,或者是外國賓客,及許多修辭哲學家們,因為這個辯論會本身按照約定,不會產生任何具備效力的lex及法案,故而他們自然有旁觀乃至發出喝彩(或喝倒彩)的權益——這群人的領軍人物,居然是西塞羅。

    其實西塞羅是有苦衷的,他根本不會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參與這個事情,凱撒雖然先前與他有過許多過節,但雙方還遠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並且以西塞羅的投機心態來看,凱撒還算是個“未破臉,隨時可以撿起來的朋友”,相信凱撒也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西塞羅很滿意原先自己處在政壇的位置,圓滑、低調、互不得罪,就像個潛入了深海的魚般,安心恬淡過著小富即安的書齋生活。所以當凱撒橫死前後,西塞羅並沒有接到過任何參與這個陰謀集團的正式邀請,換言之即便有,他也是不會去的,這和他的理念嚴重沖突,“刺殺者本身就是在顛覆共和國的秩序,他們所建設的,也許比他們所毀棄的結果更為可怕”。

    大辯論前,也有許多元老或元老的仆人,冒著觸犯戒嚴令的危險,絡繹不絕地來到他家宅院,要求西塞羅“現在使用雄辯術,為共和國做些什麽”。

    但西塞羅的回答說,“不做什麽,就是在為共和國做什麽。”

    可是當凱撒被刺殺時,他的好女婿優拉貝拉,將他的手給牽住舉起來表態後,這位老人就覺得慘淡經營的世界徹底坍塌了——他又“被站隊”了,又被卷入了殘酷廝殺的鬥獸場裏,他的仇敵不但有克勞狄婭、富麗維亞,還有安東尼,還有最可怕的李必達烏斯,他的密友埃提烏斯是主謀者,他的女婿優拉貝拉也因為貪念淌了進去,這一切正是太恐怖了。

    故而,西塞羅今天的行為,就是要向所有人重新表態:老人家我不是站在任何方的,只是個和平的旁觀者。

    “放心,黴運還未償還我的債。”在台階上,西塞羅對著一名老友,苦笑著模仿布魯圖刺殺凱撒後的語氣說到。這時,外面飛沙走石,陰雲更加卷積在一起,滿滿擠在了大地母神廟的上空,但民眾仍未由於惡劣的天氣而離開,他們反倒越聚越多,神廟兩邊的樹林被吹得來回顫抖,不祥的風,喧囂的風,所有的都讓西塞羅的心情惡劣到了頂點。

    終於,當卡皮托兒山上升起紅旗後,表示辯論大會的正式開始,布魯圖首先請求發言,因為他是整個風暴和變亂的核心,這樣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所有人都希望聽到,“,被凱撒視為己出的這個貴族,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

    但很快,軍隊使用的喇叭聲和號角聲也響起來,在所有人的驚呼聲裏,從街道的各個角落,都出現了攜帶盾牌和隊標的兵士,他們繞著圍著大地母神廟所有山丘的外圍,組成了個更大的圈,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牢牢箍在裏面,接著兵士們敲打起盾牌,震得街區和神廟都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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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舌尖上的火與劍(上)

    “商人是張嘴就撒謊的人,否則他們是賺不到錢的。”——古羅馬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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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是在背信棄義,看看諸位,他們居然還有臉說自己不是暴君身後幫忙的惡棍?我已經很清楚看到了徽標,顯示這群兇惡的兵士來自第六軍團,是你的軍團,李必達烏斯!”布魯圖怒吼起來,這完全違背了事先的協議精神。

    “不要驚慌布魯圖,如果你真的是為共和國而戰,為什麽害怕他們?他們也是共和國的軍隊,這次是來監督這場辯論能在安全的秩序下進行的,並且要知道,城外還有兩個怒火萬丈的精銳軍團,組成他們骨幹的,也都是被授予公民權的人,他們當然有資格要了解,尤利烏斯是如何在劇場集會上橫死的。”李必達冷笑著說到,“此外,我以騎兵長官的身份重申下,現在城中正處於戒嚴狀態,如果在今日有任何人做出任何不軌的行為,我與安東尼都有權力要求軍隊裏的百夫長,將其就地處死。還有——”

    說完,李必達將手朝後一伸,馬提亞帶著許多穿著短衫,舉著支架和草紙的奴隸,列著整齊的隊伍,走進了神廟前”e“字形廣場的中間,隨後擺在物什,統統就坐下來,“這又是要做什麽?”卡斯卡也按捺不住,質詢起來。

    “沒什麽。我們要將今日辯論的內容,做成阿庫塔的形式,不但要在羅馬城。還要在全意大利公布,我們希望所有的真實都曝光在陽光下,邦國再也不是某些人或家族把持的,為所欲為,顛倒黑白的場所。格拉古兄弟、李維護民官,還有尤利烏斯的血不再白白流淌,我們現在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理是應該放在大庭廣眾下來辨明的,並且它就像塊真正的黃金那般。越得到磨礪就會越加綻放光彩,而不是遂某些人的願,將它蒙上層黑色的紗布,放在暗無天日的神廟裏供奉起來。就像本該由所有民眾都知曉的歷法那樣,卻成為某些祭司壟斷的權柄所在。”李必達朗聲說道,隨後數萬支持者在場外,在騎樓上瘋狂地鼓掌起來。

    “不要害怕他,布魯圖,他不過是個徒有口舌之利的異邦人,按照原來的預案來進行!”卡斯卡與喀西約,一左一右站在面色有些緊張的布魯圖旁,替他打氣說。“更何況,我們還有埃提烏斯和盧加等人沒有上台呢,他是招架不住的。那個安東尼是個只會酗酒和嫖宿的蠢貨。”

    布魯圖當即壯起了聲勢,他扶住講台,對著所有人也很清晰地說到,“是的沒錯,也許大家最關心的,就是我馬爾庫斯為什麽要將刀刃刺向凱撒。因為我們已無路可退了,我和凱撒並無私人仇怨可言。但古老的共和國若是我再不出手拯救的話,它和它子民的自由就會徹底喪失掉,我是共和國第一任執政官的後裔,這種道義責任我義不容辭,昨日我擱下私人情感,今日我也希望所有人都擱置下私人的恩怨,特別是兩位騎兵長官,你們判斷事務應該是基於公眾的利益,而不是出於什麽別的想法,因為我們的目標都是想通的,那就是恢覆共和!”

    他的發言結束後,彼方所有的支持者也都高呼起“恢覆共和”的口號起來。

    “說到公眾利益,難道不正是你們危害了公眾利益嗎?原先在凱撒的主導下,對外國的遠征正在進行,它們的發動都是有著非常正當的理由,是得到元老院和民眾批準的,達契亞王國入侵了羅馬的盟友色雷斯,並雇傭海盜劫掠攸克興海的商旅往來,羅馬帝國是對盟友國度的安全保證采取了這個行動;帕提亞就更不要說了,當年它是如何背信棄義,殺害了那麽多陷於沙漠裏的我方同袍兵士,還俘虜了鷹旗和隊標,這是共和國的奇恥大辱,當帕提亞國王正在畏懼凱撒的制裁即將降臨在他的頭上上——凱撒卻被陰暗角落裏的自己人殺死了,然後這群人還舉著滴血的手,給自己命名為‘正義’?原本羅馬城內還沈浸在歡快的慶典裏,宏大的城市建設和廉價糧食配給正在按部就班進行,行政院裏的稅金和船隊正歡快地穿梭在各片海洋,人民和軍隊正領取著大量的饋贈,準備前往新的天地開辟自己的幸福生活,現在卻被打亂了,兵士為安置土地的兌現而狂怒擔憂,民眾在翹首以盼奧斯蒂亞河港裹足不前的船隊,行政院的首席長官埃布羅正畏懼迫害而逃離羅馬城,街市和廣場上出現了騷亂和毆鬥,然後你布魯圖、喀西約,毀滅秩序的兇手和策劃,居然還要求我們基於公眾利益來考慮問題——那麽我倒想反問下,你們眼中的”共和“和”公眾利益“究竟是什麽,請大聲說出來,請當著這麽多公民、自由人和兵士們說出來吧!”李必達的宏論就像飛湍瀑流般,這時候當他的言語被口口相傳,傳到所有外圍的軍團兵士的耳朵裏時,他們都再度整齊地擊打著盾牌,高聲要求一個解釋。

    “停下你的指責吧!我不欠任何人個解釋,共和就是羅馬邦國的靈魂和骨髓,我不指望你個外鄉來的人會理解,既然騷動和暴亂即將發生,那就不應該在火上澆上一桶油,請憐惜羅馬,請憐惜民眾吧!”布魯圖大喊到,接著他不敢再面對李必達,而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將臉轉向後方的圍觀民眾,他繼續演說到,“公民們,我今天與你們齊集在這個廣場上,不是來解釋什麽的,也不是乞求任何人諒解的,更不是要到神廟或者聖山上避難的,我勇敢地站出來誅殺暴君,今天也將勇敢地出來清算這一切。李必達烏斯的說法,早在我的意料中,事實上在我就任首席法務官前,我就反覆地在心中矛盾而痛苦著思索這些問題,對方必然會在現在指責我違背誓言,違背情感,違背了羅馬長久的和平和秩序,但我還是要將這一切都說出來,為了不讓你們被短暫的甜蜜和收買蒙蔽,為了給予政府和民眾永恒的自由和民主。我同樣想知道的是,李必達烏斯、安東尼,你們敢不敢讓我講所有的話都公開出來,還是只是在私人事務和誓言上處處為難我?”
410555 發表於 2019-8-21 18:12
第2章 舌尖上的火與劍(中)

    這時,許多共和派的支持者又大聲鼓噪起來,在潮水般的呼喝裏,李必達與安東尼早有默契地伸展雙手,做出了“請便”的手勢,這時整個場地的上空飄起了細絲般的雨點,空氣更加沈悶,就快要燃燒起來似的。

    “我首先得明告李必達烏斯與安東尼烏斯兩位尊敬的騎兵長官,你們的職位雖然是非常事態的,但共和國不會永遠是非常事態的,它的所有秩序,和可能面臨的處置方法,都被睿智的先祖刻在了律法青銅銘板上,矢志不忘。比如執政官只有一年任期,狄克推多只有六個月任期,但是凱撒卻脅迫所有人,擔任了無限期的狄克推多,和五年任期乃至十年任期的執政官。比如律法規定,共和隊是不允許越過布林迪西和盧比孔河兩個天然界限,也不允許武裝進入羅馬城,但先前凱撒卻攻擊了自己的祖國,十分悍然。在他的統治下,許多公民被殺,更多的人慘遭放逐。這就是凱撒統治的實相,而現在我們只是同樣通過非常手段,企圖將國家回覆到正常傳統的狀態上來而已。”

    “那我詢問你,布魯圖,你與喀西約在以前,是不是共和國的公民?又曾不曾和凱撒作戰過?”李必達身邊的安東尼立即發問說。

    “是的,我向來是公民,凱撒沒有也無權力剝奪我這項與生俱來的資格,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能拍著胸脯說,我是共和國的公民。對國家安危有著天然的參與權利!”說著。布魯圖激動起來。他拍打著胸膛,喊到,“我愛凱撒,但我更愛羅馬,更愛自由!”

    “那就不要光顧著激動——你和喀西約是在以弗所外的海域裏,中途投降凱撒的,先前你是站在龐培方的陣營裏的,那麽請問凱撒有沒有殺害你。有沒有放逐你?”安東尼咄咄逼問說。

    “不要中了他的奸計,馬爾庫斯,那家夥是希望重新把話題拉回到私人關系上來。”喀西約在旁提醒說到。

    這時候,雨點已經淅淅瀝瀝落下,但布魯圖卻用手擋住了喀西約的手勢,接著他公開回答了安東尼的問題,“沒錯,我是和喀西約投降過,並且凱撒曾經叫我宣誓對他效忠,並且給予了我特赦。原本我可以繼續蠅營狗茍下去,但是這位暴君不也采用了同樣的手段。迫使所有的公民向他宣誓,用好處、收買和誓言來逼迫大家對他一個人效忠,利用羅馬人樸實美德來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標,所以我沒辦法再忍。”

    “所以凱撒赦免了你,赦免了你們當中大部分人,好讓你們用劍來卑劣地暗殺他,是不是?這還真是個不可告人的目標!”安東尼大聲嘲諷說,接著場面上的民眾情緒都激動起來,支持布魯圖的,和支持凱撒的都互相對罵起來,前者罵後者是暴君的仆從,後者罵前者是卑劣的戲子。

    布魯圖更加激動起來,他大喊道,“那些詬罵我的人,如果凱撒沒有剝奪你們的自由的話,那他為什麽不將執政官的選舉權,不將行省長官的選舉權,不將行政長官的選舉權,不將軍隊指揮權,不將祭司權,不將殖民地委員會席位權交給你們!?他在這點上還不如昔日的暴君蘇拉,蘇拉在內戰結束後,還召開大會,宣稱將共和國的權力歸還給你們。但凱撒卻沒有,他只是用了個遠征的借口,就順當地將五年的自由權利給剝奪了,羅馬已經變為了窒息自由的死地,一絲希望都看不到,一絲火種都感受不到,一切一切都是以凱撒的個人喜怒為準,但是羅馬人生來就是誓死不願為奴的,不自由毋寧死!”

    這時候,布魯圖方的氣氛達到了,所有的元老和支持者都喊起了“不自由毋寧死”的口號,而身後的喀西約,也鼓起掌來,陰沈愜意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只有台階上的西塞羅,沈吟著,來回踱步,註意著李必達眼神的變化,他敏銳意識到,一切都還不算完。

    “布魯圖剛才談到了他所鐘愛的,亙古不變的律法,並且懇請死去的凱撒,或者活著的我們,將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人民,那麽我希望咨詢布魯圖閣下——羅馬的出征權和將領委派權,還有行省總督的抽簽分配權,是哪條律法規定元老院享有的!”李必達忽然接力過來,代替安東尼對著布魯圖一派放炮到。

    結果布魯圖在內的許多人啞口無言,沒錯,本來這些權力都是在百人團會議裏的,但布匿戰爭的非常時期,元老院就將這些權力給奪過來,隨後再也沒有交還回去。

    卡斯卡見布魯圖語塞,也接力過來,對著李必達答覆說,“因為是非常時期的措施,就和現在一樣,元老院的特選父親們天然在這樣的時刻有對國事的指導權。”

    “但這個非常時期,不是不可抗拒的,而恰恰是你們一手制造出來的!所以,你們就應該承認,元老院裏面的某些陰謀集團,就是將國家陷於非常,並暗殺尤利烏斯,企圖侵占國家權力的罪魁禍首。”李必達大聲反制起來,接著那邊“懲處兇手”的呼聲如山崩海裂。

    “我已經說了,那是非常時期,當時是處在布匿戰爭的關頭。”卡斯卡也慌亂了。

    “那馬上對達契亞和帕提亞的戰爭,難道不是國家的緊要關頭嗎?難道不是你們給予凱撒國父、終身保民官和戰爭總指揮的頭銜嗎?在非常時期內,對律法進行合宜的變革,不也是合情合理的的事嘛,羅馬的律法始終在改變,只有居心叵測的人,才會以此為借口做出真正卑劣的行為,要說心懷不可告人的目標,那就是你們——喀西約、優拉貝拉、卡斯卡、盧加、司平澤爾,是你們利用了蠢笨的布魯圖,來達成骯臟的目標——而凱撒只是將執政官的任期延長,這有什麽錯?”

    “當然有錯,因為執政官的任期應該只有一年,凱撒就是借助戰爭,來霸占這個位子,扼殺民眾自由。”司平澤爾接了上來。

    “現在你們終於承認了,你們是不忿凱撒占據了這個位置,而不是基於公眾利益來考量問題。民眾們,現在我們的司平澤爾大人要當執政官,要軍隊指揮權,那麽我建議,把他派往對帕提亞的戰場前線去,指揮共和國的軍團,大家說好不好!”安東尼神情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對著所有人倡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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