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醫統江山 作者:石章魚 (已完成)

 
mk2258 2014-8-15 23:4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45 4169983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8-29 10:41
第十一章【馱街】(中)


  胡小天道:「不讓我插手,我就胡亂插上一腳,馱街你能去,我也能去,要不咱們看看到底誰能夠先找到那個莫紹麟?」

  慕容飛煙芳心一沉,以胡小天目空一切的性情,他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雖然自己不想讓他插手這件事,可他畢竟是這件案子的受害者,這小子顯然沒有將案情全部交代清楚,肯定還有事情隱瞞著自己。沉吟片刻終于點了點頭道:「你可以跟我去,但是,你不可以插手干涉我的事情!」

  胡小天微笑道:「你放心,我在漂亮女孩子面前一向乖得很!」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西城馱街,在康都之中共有三大馬市,這西城馱街規模是最大的一個,但又是其中最為雜亂無序的一個,人們往往將西城馬市稱之為馱街,這裡販賣的牲口種類繁多,大到牛馬羊駝,小到雞鴨鵝犬全都有,雖然種類駁雜,但是其中卻少有良品,前來這裡交易的也大都是普通的百姓,少有大宗買賣,大都是按匹零賣,交易的價格多數都很低廉。

  慕容飛煙並沒有換上公服,她的這身衣裙並不適合騎馬,於是她上了胡小天的馬車,胡小天也不喜騎馬,原因是他的騎術不精,跨在馬上總擔心自己會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慕容飛煙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胡小天的六名家丁在外面如影相隨,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你們這些官宦子弟走到哪裡都要整出這麼大的排場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家有錢有地位?」

  胡小天道:「笑道,你煩我更煩,你有沒有嘗試過,無論吃飯睡覺上茅房都有人貼身跟隨的滋味?」

  慕容飛煙聽他這麼說不由得俏臉一紅,黑長的睫毛低垂下去,不再說話。心中暗罵這廝無恥,當真是什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胡小天嘆了口氣,靠在馬車上,忽然想起唐輕璇的幾個哥哥都是在馬市橫霸一方的人物,卻不知今天前往西城馬市會不會和唐家人狹路相逢,低聲道:「我記得唐鐵漢好像是馬市的?」

  雖然他問得婉轉,可慕容飛煙仍然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他的擔心和顧慮,微笑道:「你不用擔心,這裡是馱街,他們的生意不在這邊。」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缺德事幹多了是不是也會心虛?」

  胡小天哈哈笑道:「我會心虛?哈哈哈……」這貨的笑聲明顯發乾。倒不是因為他害怕唐家兄妹,只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馬車進入馱街,地面頓時變得泥濘不堪,這馱街的規模雖然不小,可是條件實在太差,來自四面八方的牛馬販子彙集于此,魚龍混雜,而且這些人多數都是散客,真正實力雄厚的馬販是不屑于來到這裡做生意的。

  街道雖然寬闊,但是來往車馬眾多,兼有商販驅策牲畜也通行其中,顯得擁擠不堪,剛剛走了幾步,他們的馬車就被堵在那裡無法前行。

  慕容飛煙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胡小天緊隨其後。

  駕車的胡佛道:「少爺,前面被牲口堵住了,馬車過不去。」

  慕容飛煙已經步行向前方走去,胡小天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跟慕容捕……」他本想說慕容捕頭,可是看到周圍人來人往,還是把這個頭字給嚥了回去,幾名家丁也要跟著一起過去,胡小天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這麼興師動眾,以免打草驚蛇,就讓李錦昊和邵一角兩人跟著,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六名家丁中也就是他們兩人的戰鬥力還算過得去,至於梁大壯之流,看起來高高胖胖,其實是個慫包,真有什麼事情,還不夠拖累自己的。

  梁大壯一向以少爺身邊第一家丁自居,看到胡小天這次居然沒有點名帶上自己,不免有些失落,主動請纓道:「少爺,我也跟您過去。」

  胡小天擺了擺手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留在這裡坐鎮我才放心!」

  梁大壯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激動萬分,明顯自信心爆棚:「少爺放心,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慕容飛煙今天的這身裝扮的確不方便行走,走了幾步就踩了一腳的泥濘,胡小天看到她提著羅裙,一雙靴子上面沾滿了泥濘和馬糞,不由得感嘆道:「我還以為慕容姑娘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呢。」

  慕容飛煙瞪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他的風涼話。其實這也算得上是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在鬥嘴方面永遠不可能是這廝的對手。

  他們在馱街的北頭找到了莫紹麟,莫紹麟二十四歲,西北人,是秦人和胡人的混血,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頭髮有些天生的蜷曲,國字面龐,濃眉大眼,身穿褐色武士服,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已經漿洗得發白,褲管捲起到膝蓋處,露出兩條肌肉虯結的小腿,腳上穿著草鞋,也是沾滿了泥濘。

  胡小天和慕容飛煙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名客人正在那裡討價還價,在馬市上討價還價也不是口頭進行的,往往是兩人將手藏在袖中拉在一起,一人用手指出價,另外一人用手指還價,價錢談妥之後便握手成交。

  看到莫紹麟那身健壯發達的肌肉,胡小天已經推測出這廝的戰鬥力絕對不弱,靠近慕容飛煙耳旁低聲道:「要不要多叫幾個幫手過來?」

  慕容飛煙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了不屑,事實上她一直都在用這種眼神看胡小天,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嘲諷:「你怕啊?」

  胡小天道:「怕字怎麼寫?」

  慕容飛煙已經緩步朝著莫紹麟走了過去。

  莫紹麟和那名客人最終沒能談妥,買賣不成仁義在,兩人搖了搖頭,互相露出了一個歉然的笑容,然後那客人離開。莫紹麟的目光落在慕容飛煙的俏臉上,像慕容飛煙這麼漂亮的女人出現在骯髒的馱街,本身就顯得極不和諧,更何況她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衣飾華美的貴介公子,這兩人本該在煙波浩渺的翠雲湖泛舟,又或是坐在紅磚碧瓦的亭台樓榭中傾聽歌舞,吟詩作賦,而不是出現在這種地方。

  莫紹麟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掃了一眼,很快就落在了他們的腳上,從一個人的步幅和腳步的節奏上能夠判斷出這個人會不會武功,莫紹麟的臉上帶著笑意,可是內心已經開始警覺。

  胡小天始終關注著莫紹麟的目光變化,他擅長通過一個人的表情變化分析對方的細微心理,看來藝多不壓身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過去他學習的心理學還是很有些用武之地。

  從四人的步法上莫紹麟已經判斷出,慕容飛煙和身後的那兩名家丁打扮的人全都身懷武功,至於這個嬉皮笑臉的公子哥,看樣子不懂武功,只不過這廝的身體倒是生得健壯,不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莫紹麟心中警惕,臉上卻笑得陽光燦爛:「公子,夫人,來買馬啊!」

  慕容飛煙被他一句夫人給叫得俏臉緋紅,心說這廝什麼眼神?自己明明是個雲英未嫁的女兒身,而且自己髮飾裝扮也能夠看出她沒嫁人呢。

  胡小天卻樂得哈哈笑,他可沒想佔慕容飛煙什麼便宜,是莫紹麟幫忙佔了便宜,胡小天點了點頭,本想拐彎抹角地打聽趙正豪的下落。可慕容飛煙根本沒興趣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莫紹麟?」蘇樂一聽她這麼問頓時暗叫壞了。

  莫紹麟笑道:「是!夫人認得我啊?」

  慕容飛煙道:「你認不認識趙正豪?」

  莫紹麟道:「認識!我們一起販過馬。」

  「他現在在哪裡?」

  莫紹麟充滿狐疑地望著慕容飛煙:「你找他幹什麼?」

  不等慕容飛煙說話,胡小天已經先拿出一錠足有五兩重的紋銀在莫紹麟的面前晃了晃,然後遞給了他,莫紹麟看到銀錠笑得越發燦爛了,他伸出手去一把將紋銀接了過去,還小心地向周圍看了看,神神秘秘道:「我交代一聲,這就帶你們過去!」

  如果不是慕容飛煙這麼沉不住氣,胡小天是不會出此下策的,真不知道這慕容飛煙京兆府第一女神捕的名頭是怎樣得來的,辦案是要講究技巧的,必須要旁敲側擊,儘量在對方沒有覺察到己方的真正目的之前調查清楚情況。本來慕容飛煙脫下制服,穿著便服前來,胡小天以為她是要當便衣警察的節奏,可沒想到見到莫紹麟的第一句話就把她的真實身份給暴露了,只差沒挑明點告訴對方我是捕快了!

  莫紹麟轉身向後方走去,進了馬圈,向馬圈內的一名包著灰藍色頭巾的馬伕交代了什麼。

  胡小天向慕容飛煙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對,莫紹麟鬼鬼祟祟的。」他向李錦昊和邵一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兩人繞到另外一側,盯住莫紹麟以防這廝從那邊逃走。

  慕容飛煙冷冷道:「諒他翻不出什麼花樣。」她的話音剛落,卻見莫紹麟翻身上了一匹滿身泥濘的黃驃馬,朝著慕容飛煙嘿嘿一笑:「想找他,跟我來!」他雙手用力一抖馬韁,雙腿在馬腹夾了一下,那馬兒一聲長嘶,撒開四蹄狂奔而起,靠近欄杆的時候猛然騰躍而起,四尺高的圍欄一躍而過,四蹄落地,泥漿翻飛而起,濺了意圖攔截他的李錦昊和邵一角一身。兩人還沒有形成合圍之勢,莫紹麟已經縱馬甩脫他們飛馳而去。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8-29 10:44
第十一章【馱街】(下)


  慕容飛煙怒道:「哪裡逃!」她騰空飛躍而起,足尖在圍欄上輕輕一點,嬌軀再度向空中飛昇,連續三個前空翻,落地之時一腳將一名黑衣騎士從黑色駿馬上蹬了下去,搶了他的坐騎,緊隨莫紹麟逃亡的方向全速追去。

  胡小天雖然承認慕容飛煙的一連串跟頭翻得賞心悅目,可這妞的頭腦實在是不敢恭維,明明可以將這件事做得更巧妙更圓滿,她偏偏選擇了一種最困難的方法,我曰,這時代的女人都不喜歡動腦子嗎?非得打打殺殺,以武力解決問題?

  此時馬圈內的那名馬伕也慢吞吞爬上了一匹泥濘滿身的馬兒,因為滿身污泥的緣故竟然看不出馬兒原本的毛色,和他倒是般配,他的衣服也是佈滿泥濘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那馬伕揚起手中的馬鞭,大喝一聲:「駕!」這一聲呼喝卻是中氣十足。那馬兒昂首闊步,竟然奔著胡小天的方向狂奔而來。

  胡小天暗叫不妙,李錦昊和邵一角兩人目前還在馬圈的另外一側。看到那馬伕縱馬奔向胡小天,頓時覺得不妙。李錦昊從地上拔出一根栓馬樁,奮起全身的力量投了過去,那栓馬樁足有大腿般粗細,經李錦昊投擲,如同被強弓勁弩發射一般,呼!的一聲照著馬伕的後心疾飛而去。

  那馬伕根本沒有回頭,手中長鞭一抖,閃電般掃向身後,啪!的一聲,準確無誤地命中拴馬樁,將栓馬樁抽得橫飛出去,旋轉著砸向李錦昊和邵一角,兩人嚇得慌忙蹲下身去,拴馬樁呼!的從他們頭頂掠過撞在身後的圍欄之上,竟然將馬圈的圍欄砸斷,足見這一鞭的力量何其驚人。馬圈內的馬兒看到圍欄上現出缺口,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從缺口中逃了出來。

  邵一角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一匹馬撞翻在地,李錦昊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左閃右避,在馬群中逃避穿行。

  四周的人們看到那群馬狂奔而出,嚇得四散而逃。胡小天趁著這會兒功夫隨著一旁人群向人群密集處逃去,那馬伕一聲怒喝:「哪裡走?」長鞭抖了一個鞭花,向前方探伸出去,宛如靈蛇般纏住了胡小天的右腳,一拉一帶,胡小天失去了身體的平衡,被牽拉倒地,不等他從地上爬起,那馬伕縱馬從他的身邊奔馳而過,馬鞭牽著胡小天的右腿,拖拽著他的身體在泥濘中滑行。

  胡小天此時心中懊惱到了極點,依然是聲東擊西之計,他們將注意力集中在莫紹麟的身上,莫紹麟卻利用他們的心理引開慕容飛煙,那看似平凡普通的馬伕卻趁機發難,他們真正攻擊的目標卻是自己。

  胡小天的身體被馬鞭拖拽而行,危急之中,他沒有亂了方寸,從腰間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想去割斷那條纏繞在自己腿上的長鞭。

  梁大壯和其餘三名家丁一直都在原地等待,看到一名騎士縱馬狂奔而來,那騎士手中長鞭還拖著一個人,正是他們的少爺胡小天。

  幾名家丁一看這還了得,慌忙抄起傢伙向前方迎去,試圖攔住那名騎士前進的步伐。

  騎士冷哼一聲,手中長鞭一抖,竟然將胡小天的身軀整個拖離了地面,胡小天的身體倏然飛入了半空中,嚇得這廝扔下了匕首,雙手抱頭,一時間魂飛魄散,心中暗暗叫道:「我命休矣!」

  馬鞭脫離了胡小天的右腿,他的身體仍然向騎士飛來,被那騎士一把抓住,隨手在他胸口點了一下,胡小天頓時感覺渾身酸麻,應該是被這廝點了穴道,橫放在馬背之上,然後那騎士手中長鞭四處翻飛,噼啪之聲不絕于耳。

  梁大壯和其餘三名家丁還沒有靠近馬前,就已經被長鞭抽打在身上,將他們抽倒在地。騎士嘴中發出呼喝之聲,那馬兒瞬間加速,在距離前方馬車還有一丈左右距離的時候,後腿蹬地,騰空飛躍而起,四蹄脫離了地面,竟然以驚人的彈跳力越過了馬車,擺脫家丁們的圍堵,向馱街的南口一路狂奔而去。

  胡小天趴在馬背上,身體隨著馬兒奔跑的幅度不停抖動,可惜他的四肢此時已經完全麻痺,沒有任何的反應。還好他的意識仍然清醒,這幫賊子也太過囂張了,竟然當著慕容飛煙的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擄劫自己。

  一旁忽然傳來嬌叱之聲,卻是慕容飛煙發現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去而復返,她一手握著馬韁,一手高舉長劍,銀牙幾欲咬碎,一雙美眸充滿濃烈殺機。她追趕莫紹麟剛剛跑出一段距離,身後就發生了胡小天被擄事件,在意識到被人設計之後,慕容飛煙馬上放棄繼續追擊莫紹麟,調轉馬頭前來營救胡小天。

  騎士那匹滿身泥濘的瘦馬看似羸弱,可是馬上負了兩個人仍然奔跑如風,慕容飛煙在身後緊追不捨,兩人一前一後衝入了夕照街,這條街道也是康都最長的一條街道,被當地人稱為十里長街。

  剛剛晴朗的天空忽然被濃重的烏雲覆蓋,一道耀眼奪目的閃電扭曲著從烏雲中經行,旋即一聲炸雷響起。

  長街右側的屋簷上,一道人影奔騰跳躍,終於他停下了腳步,從身後取下長弓,牛角弓長五尺三寸,以牛角、竹木胎、牛筋、動物膠製成,弓弦拉力在兩石以上,也就是說沒有二百斤的力量根本無法牽拉開這種強弓。

  兩尺長度的樺木箭桿,鏃尖為精鋼打造,烏雲密佈的天空下,鏃尖閃爍出深沉而陰冷的光芒,雨突然就下了起來,密密匝匝,籠罩天地。莫紹麟的身軀凝固在長街的屋簷上,宛如一尊鐵打的塑像,弓如滿月,羽箭蓄勢待發。

  風雨聲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騎士胯下的的那匹馬兒已經被雨水洗刷乾淨,洗去一身的泥濘露出潔白的毛色,宛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穿行在大雨滂沱的長街之中。坐騎雖然神駿,可是身上畢竟背負兩名成年男子,短途奔行沒什麼問題,這一路狂奔下來,步伐已經有所減慢。

  慕容飛煙劍眉豎起,美眸中的陰冷目光犀利如刀,穿越層層雨霧,直刺騎士的後心。

  騎士沒有回頭,卻從馬蹄聲判斷出兩人越來越接近的距離,他大吼道:「駕!」宛如一個炸雷在烏雲密佈的空中炸響。

  與此同時,莫紹麟的唇角抽動了一下,右手鬆開,羽箭咻!的一聲離弦射出,穿透瀰漫的雨霧,破開濃重的陰霾,閃爍著寒光的鏃尖,在白色尾羽的驅動下,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筆直而美麗的軌跡,雨下行的速度在羽箭高速奔行的對比下突然變得緩慢,快與慢,剛與柔在陰暗的天光下演繹出一種動人心魄的殘酷之美。

  藍色閃電撕裂了天空,鏃尖在剎那間反射出閃電耀眼奪目的光芒,這點光芒距離慕容飛煙的前胸不過三尺的距離。

  刷!一劍揮出,冰冷的劍鋒劈斬在森寒的鏃尖之上,劍與箭的碰撞迸射出大片絢爛的火星。

  咻!第二箭已經直奔慕容飛煙的頸部而來,慕容飛煙嬌軀向後一仰,輕啟櫻唇,在羽箭劃過面龐的剎那,張口咬住了箭桿。

  咻!連續兩箭落空之後,莫紹麟方才將目標瞄準了慕容飛煙胯下的黑馬,他對馬有著非常深摯的感情,如果不是別無選擇,他不會選擇對這個美麗而忠誠的生物動手。

  羽箭弧形前進,從側方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射中亡命狂奔的黑色駿馬,鏃尖從它的右目鑽入深深貫入它的腦顱。黑色駿馬發出淒厲的哀鳴,四蹄一軟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被雨水洗刷一新的青石板道路上拖出兩道觸目驚心的鮮血痕跡。

  慕容飛煙的嬌軀在駿馬中箭的剎那已經騰空飛起,瞬間飛越了五丈的距離,宛如蒼鷹搏兔一般從大雨滂沱的天空中,隨著漫天的雨水一起俯衝而下,手中長劍直奔騎士的後頸刺去。

  騎士不得不勒住馬韁,白色駿馬在高速狂奔中被強行拉住,馬兒發出一聲嘶鳴,後腿蹬地,一雙前蹄高高揚起,胡小天的身軀被從馬匹的身上甩落下去,重重摔落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這廝被摔得差點沒暈了過去,只可惜他被制住穴道,直挺挺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騎士反手揮動長鞭,鞭稍抽打著雨水,發出尖銳的鳴嘯,長鞭迎上利劍,以長劍為軸,一圈圈纏繞上去,旋即一個有力的牽拉試圖從慕容飛煙的手中將長劍奪過來。

  慕容飛煙卻藉著他的牽拉,嬌軀向騎士投去,人劍合一,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直刺騎士的胸腹。

  那騎士看到慕容飛煙前衝的勢頭已經知道不妙,他不得不棄去長鞭,從馬背上翻滾下去,以這樣狼狽的動作方才躲過慕容飛煙的致命一擊。

  慕容飛煙搶過那匹白色駿馬一抖馬韁,朝著胡小天的方向飛奔而去,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胡小天救起再說。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08
第十二章【犬齒倒鉤箭】(上)


  莫紹麟識破了慕容飛煙的目的,他迅速從箭囊中抽出兩支羽箭,和慕容飛煙同向奔行,咻!咻!兩箭發出,目標卻都是瞄準了胡小天。

  胡小天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嘴巴張得老大,雙目中流露出惶恐萬分的光芒,現在他的性命根本由不得自身掌控,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支羽箭直奔自己的胸腹而來。

  慕容飛煙單手持韁,嬌軀側傾,手中長劍連續揮舞,將兩支羽箭先後磕飛,然後她將長劍收入劍鞘,一把抓住胡小天的手臂,全力一拉,將胡小天的身軀拖了上來,讓胡小天再次趴在馬背之上。

  此時莫紹麟又是一箭射出,黑色羽箭以驚人的速度穿越雨幕,正中慕容飛煙的左肩,從前方射入,鏃尖卻從她的後肩鑽了出來,慕容飛煙痛得險些沒暈了過去,她緊緊咬住櫻唇,忍痛反手一掌擊在馬臀之上,那馬兒負痛發出一聲嘶鳴,摔開四蹄朝著遠方狂奔而去。

  莫紹麟再想施射,那馬兒已經奔出了他的射程之外。

  雨水和著血水滴落在胡小天的面頰上,有些流淌過他的唇邊,帶著咸澀的味道。因為他趴在馬上,所以看不到慕容飛煙的具體情況,只能憑藉不停滴落的血水判斷出慕容飛煙應該受了傷。

  慕容飛煙臉色蒼白,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落雨的緣故,她的視野變得越來越模糊,隱約看到風雨中出現易元堂的招牌,慕容飛煙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嬌軀一軟,撲倒在胡小天的身上。

  胡小天雖然四肢無法動彈,可是他還有嘴巴,大吼道「|來人啊,救命……救命……」

  易元堂內終于有人聽到了動靜開門出來,看到眼前的狀況都是一驚,沒過多久,又從裡面叫出了幾個人,前去牽了白馬,將慕容飛煙和胡小天抬入室內。

  胡小天並沒有受傷,只是穴道被制,易元堂的二當家袁士卿一眼就認出了他,至于慕容飛煙更是易元堂的熟人。

  袁士卿先幫胡小天解開了穴道,胡小天顧不上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第一時間來到了慕容飛煙的身邊,羽箭仍然留在慕容飛煙的體內沒有取出山神最新章節。

  這支羽箭和尋常的箭矢不同,箭桿之上生有倒刺,只有當射入人體的時候,才會觸發箭桿內的機關,箭桿上的倒刺彈射出來,如果強行取出,肯定會對慕容飛煙造成極大的傷害。袁士卿也沒有見過這麼古怪的箭矢,在搞清箭矢的原理之前,不敢輕易動手。

  慕容飛煙此時從短暫的昏迷中甦醒了過來,她皺了皺眉頭,看到胡小天無恙,顫聲道:「你的命倒是很大。」

  胡小天笑道:「賤命一條沒那麼容易死。」心中卻對慕容飛煙暗暗感激,不過他不會無聊到在這種時候致謝,想辦法將箭矢從慕容飛煙的體內取出才是當務之急。

  慕容飛煙的美眸朝箭矢的尾羽上看了一眼,她低聲道:「犬齒倒鉤箭……這箭桿之上有機關……不可以強行牽拉……」一句話沒有說完痛得她又無力維繼。

  胡小天道:「你知不知道機關在何處?」

  慕容飛煙搖了搖頭。

  袁士卿道:「難道是在尾羽之上?」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應該是在箭桿穿透肉體的時候觸發了機關。」他沿著鏃尖開始尋找,發現箭桿暴露在外的部分並沒有機關。排除了外面的部分,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機關剛好留在了慕容飛煙的體內。也就是說,必須要進行手術探察,而探察必須要擴大慕容飛煙的傷口,如果在過去,如果胡小天的手上有現代化的醫療器械,這一切自然不會成為問題,可是在缺醫少藥的這種時代,哪怕是施行一個最為簡單的外科手術都具有著相當大的難度,也充滿了極大的風險性。

  袁士卿雖然易元堂的二號人物,醫術在大康也是頗為有名,但是他對慕容飛煙的傷情也有些束手無策,低聲吩咐手下弟子,讓他們去請李逸風,也就是易元堂的大當家。

  胡小天找人要來紙筆,當即在紙上畫出必要的手術器械,分別是手術刀、止血鉗、布鉗、剪刀、鑷子、組織鉗、持針器、縫合針、縫合線。

  袁士卿望著胡小天繪製出的這些圖譜,不由得一頭霧水:「胡公子,這些是……」

  胡小天道:「想取出慕容捕頭體內的這支箭,就必須要借用一些工具,這些工具的圖譜我都是按照同樣的比例繪製出來的,不知易元堂可不可以找到相仿或者相近的東西?」其實胡小天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想在這個時代找到西醫用的手術器械可能性微乎其微。

  袁士卿盯著那圖譜看了一會兒,用手指向剪刀道:「這個倒是有,只是大了一些!」

  胡小天道:「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找到?」

  袁士卿道:「我讓人想想辦法!」他將圖譜出示給負責倉庫的庫管,易元堂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老字號醫館,歷代相傳的藥材工具不知有多少,甚至連袁士卿這位易元堂的二當家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有沒有類似的器械。

  胡小天又讓人去找烈酒紗布之類的東西,又讓人找來蒸鍋,將找來的一柄匕首和剪刀先行消毒。無論他們找不找得到襯手的器械,最後總得想辦法將慕容飛煙體內的這支犬齒倒鉤箭取出來,就算這支箭沒有毒性,畢竟已經在她的肩頭形成了貫通傷,而且流血不止,時間越久,感染的可能就越大。

  安排完這些事情,胡小天方才想起尚書府的那幫家丁不知要急成什麼樣子,慌忙委託袁士卿派人分別前往尚書府和京兆府報訊。

  約莫過了一袋煙的功夫,那倉庫的庫管重新回來,他根據圖譜上所繪製的情況,找到了小刀、剪刀、鉗子,讓胡小天驚喜的是他居然還找到了弧形縫合針,當然這支針並不是特地為了縫合人體皮膚準備的,可是在外型上和過去所用的手術縫合針有了八分相似,到底有什麼用處,連庫管也不清楚。

  胡小天選了勉強將就能用的器械,一股腦扔入鍋內煮沸消毒,然後再上籠蒸餾。在他對器械進行消毒的時候,易元堂的大當家李逸風也到了。

  李逸風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他一眼就認出射中慕容飛煙的這支箭是犬齒倒鉤箭,也知道必須要先找到箭桿上的機關,將犬齒收回,方才能將這支箭從她的體內拔出。在這一點上他和胡小天的判斷相同,認為機關就在慕容飛煙的體內。至于如何從慕容飛煙的體內找到機關,他就沒有太好的辦法了。過去曾經有過這樣的病人,通常做法就是將傷口擴大,找到機關,往往會造成更大的創傷和出血,有些傷者因為傷情加重而死亡。

  胡小天悄悄將李逸風請到一邊,把自己的處理方案告訴了他,李逸風聽說胡小天要切開擴大慕容飛煙的傷口,通過這種方式找到箭桿上的機關,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其實除了這個方法,並沒有其他的辦法,李逸風道:「只是這樣一來,會不會給慕容姑娘造成更大的傷害,甚至可能會傷及她的元氣,而且擴大傷口會讓以後的傷痕變得更大。」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李逸風心中已經明白換成他來處理,肯定也得採用這樣的方法,只是難免會我的酒谷莊園最新章節在傷口處留下極大的傷痕。

  胡小天道:「沒有其他的選擇,時間耽擱的越久,感染的幾率就越大,我有信心在切開最小傷口的前提下找到箭桿上的機關。」

  李逸風道:「會不會有問題?」

  胡小天道:「如果說有問題,就是術中可能出現的出血,還有一個就是術後的縫合,我沒有合適的縫線。」

  李逸風瞪大了雙眼:「你是說,要將她的傷口縫合起來?」在現代人看來極為平常的一個手術操作,在這個時代卻顯得驚世駭俗。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15
第十二章【犬齒倒鉤箭】(中)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擴大的傷口必須要採用這種方式才能將皮損對合,促進傷口痊癒的同時也可以避免留下太大的疤痕。」

  李逸風道:「我在醫書上也曾經見過縫合傷口的記載,只是並沒有親眼見別人這麼做過。」

  胡小天當然沒機會看過這一時代的醫學典籍,心中一動道:「他們縫合用得是什麼線?」縫線是現在最困擾胡小天的一個問題,在這裡找到符合標準的手術縫線幾乎是不可能的,實在不行只能用普通的棉線代替,可預後就很難把握了。

  李逸風道:「桑皮線!」

  其實手術絕非西醫的專利,更不是西醫所發明。根據記載,中醫外科手術始于扁鵲,等到華佗的時候,中華外科達到了一個高峰,華佗所研製的麻沸散解決了手術病人的疼痛問題,至於抗感染也從內服中藥和外敷中藥粉或者生草藥渣得到瞭解決。不過這一時代的外科學顯然還沒有起步,胡小天的行為在他們的眼中已經算得上天方夜譚匪夷所思了。讓胡小天驚喜的是,李逸風所提到的桑皮線纖細而拉力強度很大,摩擦係數很低,類似於他過去在術中常用的聚丁烯酯合成線。

  李逸風畢竟是易元堂的大當家,他雖然沒有辦法將犬齒倒鉤箭從慕容飛煙的體內取出,但是他在止血和止痛方面還是有些辦法的。服用了李逸風烹煮的草藥之後,慕容飛煙感覺傷口的疼痛稍減。

  胡小天東拼西湊找來的手術器械也終於消毒完成了,他讓袁士卿屏退閒雜人等,室內只剩下他和李逸風、袁士卿三個,這倒不是胡小天想保密,而是他要儘量避免感染的機會,爐火上一鍋陳醋已經滾沸,室內充滿了強烈的酸味兒,胡小天能想到的消毒手段全都用上了。這一時代是沒有無影燈的,為瞭解決術中照明問題,胡小天讓他們找來了蠟燭和銅鏡,同時點燃了二十支蠟燭,然後利用銅鏡的反光將光芒投射到慕容飛煙身上。還專門讓李逸風手持銅鏡,隨時調節光線的角度,便于自己在術中的操作。重生侯門嬌最新章節至于袁士卿就臨時充當了器械護士的角色,胡小天讓他消毒雙手之後,在自己的身邊及時為自己送上醫療器械。

  慕容飛煙望著這廝忙前忙後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琢磨不透,要說這廝是裝模作樣,可看他此刻的表情如此認真,應該不像,可他分明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袴子?什麼時候學得醫術,跟什麼人學得醫術?

  李逸風和袁士卿兩人之所以對胡小天表現出這樣的服從和支持,一是因為他們兩人面對犬齒倒鉤箭束手無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胡小天之前為老者接骨的事情被袁士卿親眼看到,而他又將這件事告訴了李逸風,兩人雖然不知道胡小天師承何人,可他們都相信胡小天在外傷治療方面有著相當的水準。

  胡小天回到慕容飛煙身邊,向她笑了笑道:「為了方便幫你取箭,麻煩慕容捕頭把外衫給脫了。」

  慕容飛煙俏臉一熱,蒼白的容顏上浮現出少許的紅暈,這為她滿臉的病容增添了些許的亮色。不過慕容飛煙生性豁達,倒也不拘小節。

  胡小天道:「知道你不方便,還是我幫你吧!」這貨拿了剪刀將慕容飛煙左肩的衣服剪開,消毒之前,不忘塞了塊白紗在慕容飛煙的嘴中。他也用白布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然後用鉗子夾起白紗蘸取烈酒為慕容飛煙的傷口進行消毒。

  雖然事先服用了李逸風配置的止痛藥,可是當烈酒滲入傷口的剎那,慕容飛煙的一雙劍眉立時緊緊皺了起來,疼痛的滋味宛如刀割。眼前的胡小天鎮定自若有條不紊地為她傷口,烈酒擦去傷口周邊的血污,露出慕容飛煙凝脂般的肌膚,此時的胡小天卻絲毫沒有邪念,在他的眼中慕容飛煙只是自己的病人那麼簡單。慕容飛煙望著這廝篤定而專注的目光,忽然推翻了既往那個無惡不做的紈褲子弟形象。

  初步消毒之後,利用煮好烘乾的白布作為洞單,將慕容飛煙身體的其他部分分離開來。缺少醫用膠布和止血鉗,胡小天利用消毒後的夾子將洞單之間固定在一起。

  胡小天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完成一個步驟之後,他就會在烈酒內洗手完成一遍消毒,儘可能地避免術中感染。李逸風和袁士卿這兩個在易元堂頂尖的醫學領軍人物,如今已經徹底淪為了配角,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對胡小天能否取出犬齒狼牙箭還存在質疑,可當胡小天拿起小刀切割慕容飛煙肌膚的剎那,他們已經完全被這廝穩健的手法和精妙的刀法所震驚了。

  小刀輕薄如柳葉,外形像極了胡小天過去用過的手術刀,只是刀刃和刀柄連成一體,不可拆卸,刀刃極其鋒利,一下就將傷口嬌嫩的皮膚劃開,粉紅色的肌肉被分裂開來,隨之殷紅色的鮮血湧出,胡小天用乾淨的白紗壓了壓傷口,旋即又切了第二刀,憑著他豐富的人體解剖學知識,他知道劃開的組織部分並沒有大的神經和血管經過,少許的滲血不足為慮。、

  隨著傷口的擴大,插入體內的箭桿越來越多的暴露出來。

  慕容飛煙痛得嬌軀發抖,看來李逸風的麻藥並沒有起到胡小天想要的效果,他暗自感嘆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慕容飛煙對疼痛的忍耐能力,想要結束她的痛苦就必須要儘可能地加快手術過程。

  「鉗子!」胡小天伸出手去。

  袁士卿慌忙用消毒後的鐵夾,夾起尖頭鉗子遞給了胡小天,這鉗子因為形似組織鉗,所以臨時用來代替。這些在他們看來有些多餘的程序,卻是胡小天為了避免感染而採取的必不可少的步驟。他接過鉗子,利用箝口的擴張來將傷口擴大,肉體撕裂的疼痛一直深深鑽入慕容飛煙的內心,她緊咬牙關,嬌軀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李逸風舉著燭火將銅鏡的反光投射到傷口上,利用反光讓胡小天儘可能地看清傷口的內部。

  胡小天終于找到了箭桿上的突起,他用手術刀的尖端壓住這一凸起,稍稍用力,咔嚓一聲,箭桿上的犬齒全部收攏回去。鏃尖和羽箭已經提前被他剪去。

  胡小天沉聲道:「快,抽出去!」

  袁士卿用白紗包裹在箭桿的前端,用力一扯,將整根箭桿從慕容飛煙的肩頭抽離出去,慕容飛煙因為劇烈的疼痛,嬌軀猛然後仰,螓首甩向後方。

  胡小天在她倒下去之前,伸出手臂勾住她的纖腰,將她顫抖的嬌軀緩緩放在床上,幫助她保持側臥,傷口處的鮮血不停湧出,只是滲血,無需結紮。胡小天用白紗摁住傷口,然後將袁士卿提供的生肌金創藥塗抹在肩頭前後的傷口內。再次將雙手消毒之後,胡小天用鉗子夾起縫針,利用桑皮線將慕容飛煙肩頭前後貫通的傷口縫合。

  整個手術持續的過程不到十分鐘,可對胡小天來說這次的小手術卻可以和前生最為困難最為艱險的一次手術相提並論,縫合完最後一針,他將雪白的布單蓋在慕容飛煙的嬌軀之上。將染血的鉗子、刀具和針線扔到銅盆內,整個人如同脫力一樣坐了下去,慢慢拽下臉上的白布,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半天都沒有回到現實中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逸風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胡公子,胡公子!」

  胡小天這才回過神來,有些生硬地向他笑了笑道:「她怎樣了?」說話的時候朝慕容飛煙望去,看到慕容飛煙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過去了,從她的表情來看安祥了許多,只是俏臉之上毫無血色,猶如一朵蒼白的山茶花,光潔的額頭上仍然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兒,如同晶瑩的晨露,慕容飛煙此時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柔弱之美,更讓人從心底自然產生一種呵護之情。

  胡小天不敢相信,他現在正在一個未知的陌生年代,在這個外科手術仍然沒有萌芽的陌生世界,沒有襯手的工具,沒有有效的麻藥,他竟然做了一台手術,這在過去看來無比簡單的手術過程卻又如此的不凡。手術成功了!直到手術完成了很久,胡小天的心底方才響起了這個聲音,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在湧動,其實這只是一台普普通通的手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過去的名譽和聲望,並不是因為他的醫術如何高超,而是別人贈予他的,藥物、技術、設備、知識,如果沒有這一切,他就只剩下一個掏空內在的可憐軀殼,一個連怎樣減少疼痛,甚至連縫針都不知如何運用的庸醫。在過去的從醫生涯中,他一直在追求著最新的科技和醫療技術上的改進,精心地選擇每一台手術,力求將每一台手術做到完美無缺,通過不斷地提升手術的成功率而獲得更高的讚譽和名聲。近乎完美地將醫療行為和追逐名利結合在了一起,力求將自己的醫療技術利益最大化。可他卻忽略了一個醫生的本質,救死扶傷!親手將箭矢取出慕容飛煙的體內,這簡單的手術卻在不經意中讓胡小天找回了自己,感動了自己。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18
第十二章【犬齒倒鉤箭】(下)


  整個手術中沒有私心沒有雜念,他所擁有的只是對生命的尊重。

  李逸風望著胡小天的目光中充滿了驚奇和讚歎,這台在現代來說平淡無奇的手術帶給李逸風的震撼和衝擊是前所未有的,他從沒有想到過有人可以採用這樣的方法為人療傷,剛才胡小天所做的一切,顛覆了他長久以來對醫學的固有觀念。他的心中有太多的話想問,可李逸風也明白現在並不是提問的時候。

  京兆府和尚書府都來了很多人,兩邊加起來竟然有一百多人,連易元堂的大廳都已容納不下,有不少人不得不站在易元堂門外的屋簷下。

  連京兆尹洪佰齊都親自趕到,胡小天為慕容飛煙在裡面施行手術的時候,洪佰齊一直都在大廳內踱步,他的不安不僅僅是出於對下屬的關心,也因為胡小天,如果這位尚書公子發生了不測,戶部尚書胡不為肯定會追責到底,這小子還真是一個麻煩啊。

  看到胡小天完好無恙地走了出來,洪佰齊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在他看來胡小天的性命比起慕容飛煙還要重要一些,後者只是一個得力的助手罷了,而前者卻是朝廷重臣的獨生子,兩者的重要程度取決與他們對自己仕途的影響力。洪佰齊快步迎了上去,握住胡小天的手臂道:「賢侄,你有沒有事?」

  胡小天笑著反問道:「洪大人,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嗎?」

  洪佰齊搖了搖頭。

  胡小天道:「洪大人,諸葛捕頭為了救我而被賊人所傷,此時已經脫離了危險。」

  洪佰齊哦了一聲,雖然慕容飛煙受傷,好在性命沒有大礙,這次也算得上是有驚無險。此時他方才考慮一個問題,究竟什麼人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胡小天。洪佰齊當然不會認為慕容飛煙是被刺殺的主角,胡小天已經說得夠明白,她之所以受傷,完全是因為保護胡小天。

  胡小天道:「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囚室的房門被人一腳跺開,飛賊有些惶恐地抬頭望去,卻見胡小天濕漉漉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胡小天衣袍的不少地方都沾染著血跡。

  那飛賊充滿不安道:「你……想幹什麼?」

  胡小天一言不發,沖上前來照著他當胸就是一腳,將這名飛賊踹到在地上,然後抽出匕首,抵在這廝的心口之上,怒吼道:「混賬東西,竟然敢設計害我!」

  飛賊慘叫道:「我沒騙你,我發誓,我拿我全家的身家性命發誓,我沒騙你,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他的精神已經崩潰,竟然因為恐懼而尿了褲子。

  胡小天望著他褲襠下濕漉漉的那一大片,心中暗罵這廝實在是個慫包,還沒怎麼嚇他就已經尿褲子了,料想這廝不敢說謊。他緩緩收回了匕首。趙正豪、莫紹麟也許全都是對方佈局的一部分,莫紹麟的名字是他們故意洩露出去的,其目的就是要給他們這條線索,讓他們通過這條線所找到莫紹麟,從而再次落入對方的圈套,局中有局,背後策劃這次事件的人絕不是普通人。

  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好奇,如果不是他非得要親自前往,這場刺殺或許就不會發生,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仇人,為什麼對方要殺自己而後快?既然昨晚在尚書府的那場竊案意在聲東擊西,他們真正的目的在於竊走丹書鐵劵。可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之後,為什麼還要設計刺殺自己?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難道是因為父親的緣故?

  回到尚書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梁大壯引著那幫家丁,齊刷刷跪在胡小天的面前,這兩天他們實在是被這位少爺給折騰怕了,他們倒不是害怕胡小天出事,真正擔心的是這貨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們這幫家丁都要跟著倒霉,飯碗被砸了還是小事,搞不好皮都得讓人給扒了。胡小天擺了擺手,他明白這幫人的意思,是想勸他少惹是非。可此時身心疲憊到了極點,連話都懶得說上一句。正準備返回自己院落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通報導:「老爺回來了!」

  胡小天頗感詫異,想不到父親居然這麼快就從東都趕了回來,可算算這件事又不太可能,從京城往東都就算日夜不停的趕路,也需要花去整整一天的時間,胡安就算趕到了東都,父親也只能是剛剛收到消息,即便是馬上動身返程,也要到明天夜晚才能抵達。

  雖然滿心迷惑,可無論如何父親回來了就好。胡小天並沒有馬上去迎接父親,而是回房迅速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才前往父親的房間去跟他會面。

  胡不為並不在房間內,胡小天問過家僕方才知道,父親回來之後馬上趕往了集雅軒。

  細雨濛濛,胡不為獨自站在集雅軒被火焚燒後的廢墟之上,臉色變得陰沉不定。他的目光也失去了昔日的從容淡定,流露出些許的不安,雖然他竭力掩飾自己的不安,可仍然不可避免地在臉上表現了出來。

  胡小天緩步來到他的身後,恭敬道:「孩兒給父親大人請安!」

  胡不為似乎被人嚇了一跳,因為他專注於眼前的一切,並沒有留意到兒子的到來,身軀明顯顫抖了一下,然後霍然轉過身來。

  胡小天還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般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沉,看來丹書鐵劵失竊之事對父親的打擊不小,他低聲道:「爹,您遇到胡安了?」

  胡不為的嘴唇抿了抿,朝四周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道:「跟我來!」

  胡小天從父親凝重的表情就已經知道,恐怕麻煩大了,就像胡安之前所說,弄丟了丹書鐵券,那可是欺君大罪,搞不好是要砍頭的。

  父子兩人回到房內,胡不為讓胡小天將房門關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有沒有見到胡安?」

  一句話就把胡小天給問得愣在那裡,滿臉錯愕道:「胡安不是去東都找您去了,集雅軒被焚,他說……」說到這裡胡小天內心中產生了一個極度不祥的念頭,難道說胡安根本沒有前往東都,他跟自己所說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真實可信?

  「他說什麼?」

  胡小天低聲道:「他說集雅軒被燒,我們家祖傳的丹書鐵券被竊賊盜走,所以我才讓他即刻前往東都,當面向您稟報……只是我沒想到您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您在中途遇到了他。」

  胡不為長嘆了一口氣,一臉頹然之色:「丹書鐵券乃是明宗皇帝御賜之物,你以為我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收藏在哪裡告訴一個下人?」

  胡小天暗叫糊塗,自己怎麼就這麼糊塗,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透,胡不為既然將丹書鐵券的下落瞞著自己和母親,足見他對此物的重視程度,御賜免死金牌,這麼重要的東西,他當然要妥善收藏,不可能將丹書鐵券的下落隨隨便便告訴其他人。自己一時不察,居然被胡安那個老傢伙給蒙了,胡小天氣得牙根癢癢,低聲道:「爹,您是說,那胡安是內奸?」

  胡不為緩緩站起身來,在室內來回走了幾步,他沒有回應胡小天的話,而是低聲道:「咱們胡家的確有丹書鐵券,那丹書鐵券也的確被盜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24
第十三章【未雨綢繆】(上)


  胡小天聽到這個消息被證實,內心不由得一涼,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丹書鐵券被盜,而且這件事和胡安有關,那麼只要消息洩露出去,當今皇帝必然會追究下來,如果治他們胡家一個欺君之罪,免不了是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我曰啊!我這才剛剛活過來半年,連媳婦都沒來及娶呢,該不會真要這麼慘?真要是這樣稀里糊塗掉了腦袋豈不是冤枉透頂?

  胡不為道:「胡安這畜生,我待他不薄,想不到他竟然吃裡扒外做出這等陰損無德的事情。」

  胡小天道:「爹,那丹書鐵券不是從明宗那時候傳下來的,已經過了這麼久,都快成文物了,就算弄丟了也算不上什麼大罪,不如乾脆向當今皇上說個清楚,也許能夠獲得他的諒解。」

  胡不為緩緩搖了搖頭道:「換成過去或許沒事,可現在卻是非常之時,陛下這兩年來龍體欠安,變得喜怒無常,一件小事或許就會將他觸怒。」胡不為暗自嘆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也如同六月的天,說變就變,讓這些做臣子的無從琢磨。

  胡小天道:「爹,您對大康社稷勞苦功高,皇上對您也是非常的信任,他不至於因為這件小事就會降罪于我們吧,更何況我們並不是有意弄丟了這件東西,而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

  胡不為道:「最近有不少人在皇上面前詆毀于我,皇上對我疏遠了不少,如果在這種時候突然爆出我們胡家遺失了丹書鐵券的事情,你以為會有怎樣的後果?」他還是第一次在兒子面前提起朝廷上的事情。

  胡小天心中一凜,老爹既然這樣說應該不會錯,看來他這段時間在皇上面前已經漸漸失寵,胡小天曾經熟讀歷史,對皇上的喜怒無常是有所瞭解的,即便是寵臣在皇上眼裡也不過像一隻螻蟻一樣,只要他不高興,隨時可以奪走這只螻蟻的性命。

  胡小天道:「知道這件事的沒有幾個!」

  胡不為道:「胡安在咱們府中已經有幾十年,我一想待他不薄,不知他因何會背叛我,可我知道他盜走丹書鐵劵必有所圖。」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如果他想利用這件事坑害咱們胡家,說不定早就將這消息散佈出去了,根本不用等到現在。我看,他是要利用這丹書鐵券來要挾我們,胡安的背後肯定還有他人指使。」

  胡不為對兒子的這番分析深表贊同,他驚喜地發現兒子的頭腦的確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可以稱得上思維縝密,胡不為因此而感到些許安慰。誠如兒子所說,胡安的背後一定有他人指使。胡不為堅信胡安肯定是被某人脅迫或者利誘,方才做出背叛自己,背叛胡家的事情。

  胡小天道:「看來丹書鐵券應該是他們手中的一張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絕不會動用,所以暫時咱們還是安全的。」

  胡不為緩緩點了點頭,雖然兒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丹書鐵券找不回始終都是一個隱患。在對方出手之前,自己還有時間做出應對。他低聲道:「你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向我說一遍。」

  胡小天於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說到兩名飛賊聲東擊西,吸引了胡府家丁注意力之後,放火點燃了集雅軒,因為胡安的背叛,胡小天今天回頭再看這件事已經有了新的推斷,他推開隔窗望著不遠處集雅軒的廢墟道:「此時我方才想起,當時抓飛賊的時候,胡安並不在場,他當時應該是趁亂盜走了丹書鐵券,然後偷偷放火,因為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兩名飛賊身上,所以他才會從容得手。」

  胡不為道:「他得手之後故意向你洩露這件事的秘密,藉著前往東都向我通報的機會逃離,這老東西在我身邊隱藏了這麼多年,連我都沒有發現他的狼子野心,居然敢勾結外人陷害于我。」胡不為氣得咬牙切齒,如果胡安此刻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要將此人千刀萬剮方解心頭之恨。

  胡小天忽然又道:「不對!」

  胡不為詫異道:「有什麼不對?」

  胡小天道:「如果說那兩名飛賊和他勾結,可那兩名飛賊卻對他一無所知,他們供出的那個人叫趙正豪,我和京兆府的捕快前往馱街去尋找趙正豪下落的時候,卻是一個圈套,他們的目的是想殺我!」想起當時的情景,胡小天仍然心有餘悸,如果不是慕容飛煙當時奮不顧身的營救自己,恐怕自己已經死在了莫紹麟的箭下。

  胡不為雖然沒有親眼目睹當時刺殺胡小天的情景,可現在聽來仍然後怕不已,他只有一個兒子,倘若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到哪兒去買後悔藥去。

  胡不為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充滿關懷道:「你有沒有受傷?」

  胡小天搖了搖頭:「還好,我運氣還算不錯。」

  胡不為道:「一個人不可能永遠走好運。」幾乎在瞬間他就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天兒,為父有個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胡小天微笑道:「那也總得讓我知道是什麼事情?」

  胡不為將花窗拉上,壓低聲音道:「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看距離傳位之日已經不遠,每逢皇位交接之時必然不會太平,近日這京城之中暗潮湧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胡不為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身在朝中,很難確保自己不受到這場風雨的波及,我已經老了擇妖最新章節,即便是真有什麼禍患降臨到我的身上,即便是要了我的身家性命,為父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我這心中還有一個最大的牽掛,那就是你……」胡不為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真情流露。

  胡小天雖然對他包辦婚姻的做法極為不爽,可是看到他如此關心自己,心中也難免一陣感動,父子連心,血濃于水,胡不為對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的關心肯定是發自內心。

  胡不為道:「其實前兩天我就有了讓你離京為官的想法。」

  胡小天一聽心中竊喜,外出為官,豈不是讓自己離開京城,那就意味著可以過上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日子。這廝心中雖然高興,可表面上卻裝出一臉的不情願:「孩兒捨不得離開爹爹。」

  胡不為道:「爹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獨當一面。」讓兒子遠離京城外放為官的想法已經由來已久,胡不為早就預料到皇位交替的這段時間,京城肯定會掀起一場空前猛烈的暴風驟雨,雖然太子之位早已傳給了六皇子龍燁慶,但是朝內的一幫老臣子對此極為不滿,有不少人正在密謀策劃捧大皇子龍燁霖出山,此次陪同皇上前往東都,胡不為悄悄探過皇上的口風,老皇帝似乎對當初廢除大兒子龍燁霖的太子之位流露出悔意。

  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多少也瞭解了他的一些脾氣,越老越是喜怒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別看龍燁慶現在還是太子,說不定哪天老皇帝興頭上來,就會讓其他的兒子取而代之,反正這老傢伙也不缺兒子,一輩子播種無數,單單是皇子就有二十七個,只差一個就湊成二十八宿了。

  胡不為之所以能夠歷經兩代君王,在朝中的地位穩如泰山,和他成熟的為官之道有著直接的關係,雖然他已經做出了種種準備,可現在越是臨近新老皇帝交接之時,這心中反倒越發的忐忑,倘若這宮中發生變動,首當其衝受到波及的就會是他們這幫京城的官員,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無法保證在新皇即位之後,他們仍然能夠得到重用。

  值此多事之秋,偏偏發生了丹書鐵券被盜的事情,這就讓胡不為不能不多想。和李家的聯姻只是他其中的一步棋,這步棋能否成功,是否巧妙,完全取決于太子龍燁慶能否順利地繼承皇位。在前往東都之前,胡不為一直以為皇位之事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可老皇帝無意中流露出的那番話,卻讓他沒了過去的那種把握,胡不為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將寶全都押在龍燁慶一個人的身上?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需懂得未雨綢繆,胡不為一直都在不顯山不露水地進行著佈局,可丹書鐵券的突然遺失打亂了他佈局的節奏,以胡不為的老辣和城府也不禁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了。

  正是這一事件促使胡不為下定決心,要讓兒子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遠離即將到來的這場政治風暴。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29
第十三章【未雨綢繆】(中)


  胡小天道:「爹,您打算讓我去哪裡?」

  胡不為道:「西川!」

  胡小天這段時間還是對大康的地理歷史做過一番瞭解的,西川地處大康西南,地理位置偏僻,向南和苗疆接壤,向西和沙加交界。地理上的偏僻還在其次,最大的問題還在於,西川是他未來岳父的地盤。他未來的岳父大人就是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天衡。那可是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老爹要將他送往西川做官,應該是出於這個考慮。

  胡小天眨了眨雙眼,盯著他老子看了半天,看得胡不為也有些不自在了,心說老子又沒把你往火坑裡推,還不是一片苦心,想讓你遠離政治風暴,老子是想保住咱們老胡家的這棵獨苗。

  胡小天憋了半天方才道:「敢情你是準備讓我倒插門啊?」

  胡不為搖了搖頭道:「天兒,為父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以為我會害你嗎?」

  胡小天心中暗忖,那可說不定,你是我爹不假,可你首先還是一個政治家,像你這樣的政治家往往對親情友情都是淡漠的,為了政治利益可以犧牲一切,如果當初你真為我著想,就不會讓我和李家的那個癱瘓女兒定親。不過這番話他只是在心中嘀咕著,沒有挑明。

  胡不為道:「婚約是一回事,做官是另外一回事……」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你強搶唐文正女兒的事情,李家已經知道了。」

  胡小天心中一陣竊喜,知道了更好,如果李家看不慣自己的惡行,取消了這婚約最好不過。

  胡不為道:「李家提議將你們的婚期推遲兩年,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胡小天道:「兩年?他們想推遲就推遲嗎?眼中還有我們胡家嗎?爹啊,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裡,這門親事退了也罷。」

  胡不為的面孔頓時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其實他心中另有打算,自從看出老皇帝在繼位人選上還有猶豫,胡不為的內心深處就開始猶豫,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皇子在皇位上的爭奪之殘酷他是親眼見證過的,如果太子龍燁慶順利繼承大統,那麼胡李兩家的這次聯姻堪稱完美,可是如果中途有變,龍燁慶最終沒能登上皇位,那麼他將面臨輕則放逐,重則被殺的命運。作為他堅決擁護者的李天衡難保不會受到牽累。萬一事情當真發展到了最壞的一步,自己或許很可能因為李天衡的姻親關係而被連坐。李家主動提出將婚禮延後兩年,反而正中胡不為下懷,兩年的時間皇位之爭必然塵埃落定。即便是最壞的情況發生,胡不為仍然能有足夠的機會去大義滅親,取消這紙婚約。胡不為知道,這位未來的親家也不是普通人,他之所以提出推遲婚禮,應該不僅僅因為聽說了兒子的惡行,肯定是基於政治上的某種考慮。

  其實婚約在胡不為的眼中無非是錦上添花的一紙文書,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約束意義,他當然能夠看出兒子在婚事上表現出的抗拒和不滿,胡不為能夠體諒兒子的感受,但是他認為兒子還不夠成熟,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即便是娶了李家的女兒進門,又不是說你要一輩子守著這個癱瘓,只要我的政治地位不變,胡家就不會改變,你癱瘓的老婆自有下人伺候,又沒有人阻止你去納妾。你娶得不是老婆,娶得是政治地位和家庭背景。

  只是這番話,胡不為不能向兒子明說。雖然他從骨子裡對什麼忠悌孝義是不屑的,可在兒子面前終歸還是要營造一個正面形象。

  胡不為道:「吏部尚書史不吹和我相交莫逆,我找他幫你安排這件事。」

  胡小天故作失落道:「爹既然決定了,孩兒也沒什麼話好說。」其實這貨巴不得早一點離開胡不為的身邊,山高皇帝遠,哪怕是去邊遠地區當個小官也好。

  胡不為道:「我有個想法,此次離京為官,儘量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為父不想你受到太多的干擾。」

  胡小天道:「爹,您的意思是,不想外人知道咱們之間的關係?」

  胡不為點了點頭道:「即便是李家那邊我也不想他們知道,你從小在我身邊長大,一直養尊處優,從未經歷過什麼風吹浪打,這次出去,借此機會剛好可以好好錘煉一番。」

  胡小天深深一躬道:「爹的苦心孩兒明白。」

  胡不為看到兒子如此懂事,心中又生出不捨之意,輕聲嗟嘆道:「你娘那裡我還未曾跟她說過,倘若讓她知道,肯定不會同意。」

  胡小天心說千萬別改變念頭,好不容易才有了單飛的機會,您老可得狠心把我給送出去,嘴上卻假惺惺道:「孩兒也不捨得離開娘親!」虛偽,虛偽到了極致。

  胡不為道:「此事已定,你娘那裡我自會解釋。」

  胡不為定下來的事情往往很難改變,在他眼中,自己的這個兒子雖然夠聰明夠伶俐,也有那麼一點點狗屎運,但是還不夠成熟,貪圖安逸,依戀父母,習慣于在父母的庇護下生活,不想離開繁華的京城。可胡不為並沒有想到,自己並不瞭解這個兒子,胡小天所有的留戀和不捨幾乎都是裝出來的,安逸和享受沒有人不留戀,但是和自由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至於這對父母,胡小天雖然感激尊敬,但是並不留戀,他和他們之間並沒有正常父子母子間的那種感情。如果每天相處在一起,還會讓胡小天感到有那麼點的彆扭。

  接下來的幾天,胡安如同石沉大海不知所蹤,丹書鐵券被盜的事情也沒有洩露出去,一切看來似乎重新回歸了平靜。胡小天老實了許多,家裡發生的事情或多或少還是給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影響,也許不知哪天禍患就會降臨到胡家,而他身為胡家的一員,很可能就是被連坐的結局。

  胡不為一如往常般平靜,從東都返回的第二天,他的生活就重新回歸了正軌,每日不是上朝就是處理公務,看起來似乎已經不在為丹書鐵券的事情擔心,又似乎忘記了安排胡小天離京為官的事情。

  胡小天的內心中明明很想走,可又不能將自己內心中的渴望表現在父親面前,隨著時間的一天天推移,他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難不成這位老爹又突然改變了讓自己離京為官的念頭?

  自從發生了馱街遇刺的事情之後,胡不為又增強了對兒子的保護,過去六名家丁的陣容如今擴展到了八名,而且他叮囑這八人,在兒子外出的時候要寸步不離的進行保護,即使他上廁所也不例外。

  這樣的日子根本沒有任何的自由可言,胡小天如同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鳥兒,越是如此,心中越是渴望自由。

  一晃七日已過,當天一早,胡小天就來到了易元堂,今天是個較為特別的日子,是慕容飛煙傷口癒合,可以拆線的日子。

  胡小天抵達易元堂的時候,發現易元堂的大當家李逸風,二當家袁士卿都在那裡等著。胡小天心中暗忖,這兩位先生倒是敬業,患者沒到,他們先到了。

  袁士卿本來就在這裡坐診並不稀奇,至于李逸風今天卻是專門奔著胡小天過來的,自從那天親眼目睹胡小天為慕容飛煙療傷,李逸風被胡小天嫻熟的開刀手法深深震撼,不誇張地說,胡小天讓他突然認識到一個全新的醫學領域,在此之前,他只是在醫學典籍中讀過一些手術故事,什麼刮骨療傷,什麼剖腹取物,可現實中他從未見過一次。李逸風原本以為胡小天是哪位醫學聖手的傳人,可後來得知這廝是戶部尚書胡不為的獨生兒子,不由得大吃一驚,說起來他和胡小天還有一段淵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1 11:39
第十三章【未雨綢繆】(下)

  因為胡小天從出生到十六歲一直都是個傻子,胡不為夫婦兩人為了這孩子的病情也是勞心勞力,幾乎將大康所有的名醫全都請了一遍,李逸風在六年前曾經去胡府為胡小天診病,當時他就對這位尚書公子下了定論。診斷結果他記憶猶新,無藥可醫,無能為力!李逸風當時認定了這小子會痴傻一生。當半年前傳出胡小天突然恢復了正常的消息,他根本不相信,李逸風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很有自信的。傻子變成聰明人比啞巴突然學會說話還要來得荒誕可笑,可這兩件奇蹟居然同時發生在了胡小天身上。

  李逸風雖然聽到這方面的傳言,一直都是嗤之以鼻,認為外面只是在以訛傳訛罷了,可當他真正見到恢復正常的胡小天,而且還親眼目睹這個傻了十六年的小子居然掌握了一手神乎其技的醫術,心中的感觸即便是用震撼兩個字也無法形容。

  胡小天讓他的八名跟班在易元堂外面等著,畢竟易元堂內病人很多,帶著八名跟班進去不但招搖,而且會佔據不少的空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病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還以為他們是醫鬧呢。

  袁士卿忙著為人診病,無法起身相迎,只是遠遠朝胡小天頷首示意,算是打了個招呼,這幫大夫骨子裡都清高的很,雖然他們不得不對這些達官顯貴強顏歡笑,可心底多數時候是看不起這幫人的,但是胡小天不同,他在醫學上表現出的才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獲得了這幫名醫的尊重和認同。

  有人專門將胡小天引領到了地黃閣內,易元堂的各個診室都以中草藥來命名,特徵非常明顯。

  李逸風看到胡小天來了,慌忙從太師椅上起身相迎,微笑道:「胡公子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恕罪!」客氣不是衝著胡小天的出身地位,而是因為胡小天的醫術,想讓這幫醫者打心底佩服你尊敬你,就必須要有讓他們佩服的本事。

  胡小天笑眯眯朝李逸風拱了拱手:「李先生太客氣了!」

  李逸風邀請胡小天在長幾旁落座,又讓手下人送上香茗,胡小天道:「慕容捕頭還沒來?」眼看就是午時,已經過了預先約定的時間。

  李逸風道:「看來慕容捕頭有事耽擱了。」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胡小天用茶。

  胡小天端起茶盞咕嘟灌了一口,易元堂的茶水都帶著一股子藥草味道,胡小天喝不慣這玩意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此時外面進來一位中年人,卻是掌管易元堂倉庫的倉頭,他向李逸風行禮後,將手中的一個長方形木匣放在桌面上,然後又向胡小天恭恭敬敬作了一揖,然後慢慢倒退了三步,等到了門口方才轉身離去。從手下倉頭對李逸風的恭敬態度,足可看出他在易元堂說一不二的威望。

  李逸風抖了抖長袖,將雙手暴露出來,這古代的袍服就是麻煩,雖然看起來飄逸瀟灑,大袖飄飄,似乎有幾分仙氣,可畢竟太過累贅。胡小天就不喜歡這樣的衣服,他特地讓人給自己作了幾身武士服,全都是清爽的束袖。

  李逸風當著胡小天的面將木盒打開,卻見其中放著一套堪稱精緻的手術器械,胡小天不由得目光一亮,我曰,那天怎麼不見你拿出來?搞了半天你這老傢伙居然藏私。

  李逸風道:「胡公子,這些工具全都是我委託京城最富盛名的天工行,根據您那日所繪製的圖譜打造而成。」

  胡小天這才明白,敢情人家是在事後專門打造了這些器械,手術刀片、刀柄、持針器、手術針、止血鉗一應俱全。他伸手拿起止血鉗,在手中握持了一下,居然做得絲毫不差,不但功能上全都舉杯,而且細節上比起他既往用過的止血鉗還要精美許多,更難得的是,在止血鉗的把手上還特地雕刻了精美的紋路,當然這些紋路有畫蛇添足之嫌,可還是能帶給人不少的視覺美感。

  胡小天一會兒拿起這個,一會兒放下那個,對這套手術器械可謂是愛不釋手,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想不到這大康的匠人如此手巧,單憑自己繪製的圖譜就能打造出這麼精美的器械。

  李逸風道:「這套工具是我特地送給公子的禮物。」

  胡小天聽他這麼說,馬上動起了心思,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跟你李逸風沒什麼交情,你憑什麼會花費心思送這麼一套精美的器械給我?別說是仰慕我的醫術,被老子高超的醫術,高尚的醫德所折服,這話我可不相信,胡小天微笑道:「無功不受祿,李先生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禮物我不能收。」他將木匣合上,然後慢慢推還給了李逸風。

  李逸風道:「寶劍贈壯士,紅粉送佳人。天下間沒有比胡公子更配得上這套工具的人。」

  這話胡小天愛聽,他也認同,放眼這個世界上,談到外科手術,能超過他的只怕一個都沒有。

  李逸風道:「老朽的一番心意,胡公子千萬不要拒絕。」

  胡小天心說反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禮物,既然你死皮賴臉的非要送給我,我也就勉強收下來吧,他笑道:「既然李先生一番美意,那麼我只能收下來了。」

  李逸風看到胡小天終于肯收下自己的這份禮物,臉上也是笑逐顏開,他咳嗽了一聲道:「胡公子,老朽有件事一直都想請教。」

  胡小天點了點頭,心說這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果然是有道理的,拿人的手軟,現在要求就來了。

  李逸風道:「我看公子為慕容捕頭療傷之時,手法嫻熟,技藝精巧,卻不知公子師承何人?這樣的療傷技巧我前所未見,卻不知屬于何種流派?」

  這個問題還真是有些難於回答,胡小天要是跟他說在醫學院裡學會的,這老傢伙也不會相信,可真要是不回答他,這李逸風還不知會做出怎樣的猜想,這事兒傳出去也未必是什麼好事,人怕出名豬怕壯,真要是名聲遠播,以後豈不是看病的都要把自己的門檻給踏破了,普通人還好拒絕,要是遇到皇公貴族,將相王侯,不能拒絕,不敢拒絕的怎麼辦?在這個時代,當醫生也不是什麼好職業,給普通老百姓看病倒還罷了,真要是給王公貴族看病,萬一看不好,搞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胡小天當時只顧著救人,並沒有想到自己救人後可能引發的後果,這會兒不免有些後悔了。他旁敲側擊道:「李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總覺得李逸風打聽自己的師承沒那麼簡單。

  李逸風倒也坦誠,他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晉王殿下因為墜馬折斷了左臂,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卻始終遷延不癒,所以我想請胡公子過去看看。」

  胡小天暗罵,果然沒有好事,且不說那晉王的病情是否嚴重,骨折都過了三個月,都沒有癒合,證明十有八九被你們給耽擱了,你們解決不了,於是想讓我過去幫忙擦屁股,我看請教是假,坑我才是真的,假如我也無能為力,那晉王說不定會遷怒到我身上。老傢伙,你打的一手如意算盤,當我是傻子,老子上輩子就對醫生這職業已經厭倦了,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一切都想重新來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們愛找誰找誰,老子才懶得趟這趟渾水。

  假如李逸風所說的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也許胡小天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聽說晉王的身份,胡小天馬上就打起了退堂鼓,這小子狡猾得很,知道明哲保身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胡家最近風雨飄搖的時候,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給家裡添麻煩為妙。

  胡小天道:「李先生,我根本不懂醫術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2 10:29
第十四章【有毛病】(上)


  李逸風明明親眼看到他給慕容飛煙治病,現在他說不懂醫術,只當他是在謙虛,嘿嘿笑道:「胡公子過謙了。」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丫騙誰啊?我可親眼看到了。

  胡小天道:「我打小就不懂什麼叫謙虛,李先生,我看您也是個厚道長者,所以我也不瞞著您,我一沒有什麼老師,二沒有研究過什麼醫術。」

  李逸風道:「胡公子為慕容捕頭療傷的時候老朽就在一旁。」非得要我拆穿你,小子啊,你太滑頭了。

  胡小天道:「這事兒說起來真是有些難以啟齒,我要是不說,李先生肯定以為我在撒謊,李先生,我把實情告訴您,不過您可得千萬為我保守秘密。」

  李逸風看到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心中又是好奇又是懷疑,於是點了點頭道:「公子但說無妨,我一定為你保守秘密。」

  胡小天故意看了看四周,方才向李逸風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哪懂什麼醫術,我之所以能夠幫別人接骨,之所以能將慕容捕頭體內的箭矢取出來,是因為我對人體的結構熟悉啊。」

  李逸風道:「沒學過醫術又怎麼可能熟悉?」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我有毛病啊!」

  李逸風微微一怔,還真沒遇到過幾個這麼說自己的,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迷惑不解,有毛病?有什麼毛病?

  胡小天道:「我從小就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我喜歡拿刀肢解小動物,開始的時候是雞鴨貓狗這些小動物,到後來發展到豬馬牛羊這些大牲口,到了後來……」胡小天故意停頓了一下,笑得頗為陰森可怖:「肢解您懂嗎?」

  李逸風怎麼會不懂肢解,聽到這裡他內心已經直發毛了:「您是說……庖丁解牛……」

  胡小天道:「差不多,可還是不一樣,庖丁解牛隻是肢解一頭牛的骨骼關節肌肉,我連內臟經脈都不放過,我稱之為解剖!」這貨的目光變得灼熱,顯得非常興奮。

  李逸風卻有點不寒而慄了:「這樣……啊……」

  「何止這樣,到了後來,我感覺解剖豬馬牛羊都不過癮了,於是我就將興趣轉移到了……」胡小天一雙眼睛盯住李逸風。

  李逸風感覺脖子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知道胡小天在暗示什麼,顫聲道:「你是說肢解……」人字到了嘴邊李逸風終究還是忍住了穿越張翠山最新章節沒說,在他看來這已經是驚世駭俗的恐怖事件,他不願相信,可又覺得胡小天說得煞有其事,很有可能。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你猜到了。」

  李逸風感覺自己肚子裡翻江倒海,有東西在往上泛,他好不容易才將這噁心的感覺強行壓制了下去:「可那是國法不容的。」

  胡小天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活得自然不行,於是我就花大價錢收購死去的,把他們拉回某個秘密的地方,一點點的解剖,一點點的研究。」

  聽到這裡,李逸風似乎看到這廝揮舞著小刀,正在解剖屍體的場面,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忽然一種難以抑制的噁心感湧上心頭,李逸風摀住嘴巴以驚人的速度衝向後院。

  沒過多久,胡小天就聽到這廝痛苦嘔吐的聲音,這下可把李逸風給坑慘了,只怕連膽汁都要嘔出來了,在過去被視為自然科學的門類,在這個時代卻被人視為洪荒猛獸,荒誕不經,恐怖如斯,難怪過去會有人為因為研究解剖學遭受冷眼甚至犧牲生命了。胡小天所說的有真話也有假話,在這裡他是一次解剖實驗都沒做過的。不給李逸風一些猛料,這老傢伙怎會放棄讓自己給晉王看病的想法,在知道自己有這種變態的癖好之後,想必李逸風再見到自己恐怕要敬而遠之了。胡小天發現經營形象很重要,今天的這番對話,馬上將自己從一個仁心仁術的醫生包裝成為了一個變態嗜血的肢解狂魔。

  慕容飛煙在午時準時抵達了易元堂,胡小天的手術做得及時精妙,李逸風的金創藥也非常靈驗,再加上慕容飛煙本身良好的身體素質,所以她的身體康復得很快,再次出現在胡小天面前的時候慕容飛煙已經恢復了過去的颯爽英姿。

  不過看到胡小天,慕容飛煙仍然沒給他什麼好臉色,每次見到這廝嬉皮笑臉的樣子,總覺得他不懷好意,一個人怎麼可以長成這個樣子,明明長得也算是英俊啊,可怎麼看怎麼都是一臉的邪氣,怎麼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壞蛋。

  胡小天嘿嘿笑道:「慕容捕頭來了,我等了你好半天了。」

  慕容飛煙道:「麻煩胡公子久等了,剛剛我去處理一些公務,所以來晚了。」

  胡小天道:「慕容捕頭真是敬業啊,受了工傷,還要堅持工作在第一線,真可謂是輕傷不下火線。」

  慕容飛煙已經習慣了他說話的這種奇怪方式,要說胡小天這個人還真是深藏不露,過去一直都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懂得一些醫術,應該說醫術相當得不錯,放眼整個京城,能夠將犬齒倒鉤箭成功取出的人沒有幾個,胡小天不但成功將箭矢取了出來,而且還為她將兩邊的傷口處理的相當漂亮,幾乎沒留下什麼疤痕。

  此時慕容飛煙也聽到後院的嘔吐聲,舉目望去,卻見李逸風一手撐著廊柱,躬著身子在那邊吐個不停,皺了皺眉頭道:「李先生是不是生病了?」

  胡小天道:「病得不輕!」心中暗自好笑,不就是講了個解剖人體的故事,居然把李逸風嚇成了這般模樣。

  慕容飛煙今天穿著公服過來的,她的身上有著這一時代少有的中性氣質,英姿颯爽,顯得非常幹練,這種氣質算得上特立獨行。

  胡小天道:「坐!」

  慕容飛煙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了,將手中的長劍放在長几之上。因為捕快的身份,她的坐姿也偏于男性化一些,大剌剌坐在那裡,雙腿分得很開,和尋常女子完全不同,胡小天最近見到的女子都是將雙腿夾得很緊,連條縫兒都看不到,像慕容飛煙這種還真是少見。

  慕容飛煙意識到這貨的目光一直奔向自己的兩腿之間,雖然有外袍蓋著,明知他看不到什麼東西,仍然做出了本能反應,雙腿突然就夾緊了,併攏在一起。

  胡小天剛巧喝了口茶,看到慕容飛煙的這一動作,感覺非常的滑稽,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被這口茶給嗆到了,轉身噴在了地上。

  慕容飛煙俏臉緋紅,心中暗罵這廝無恥,非禮勿視,你盯著我這裡看幹什麼?正想發作之時,卻看到李逸風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走了進來,李逸風算是讓胡小天給折騰慘了,看到慕容飛煙,勉勉強強向她拱了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胡小天笑道:「李先生沒事吧?」

  李逸風點了點頭。

  胡小天將錦盒給打開,李逸風看到那些手術器具,不知為何眼前又浮現出這廝揮舞工具肢解人體的場面,嘴巴一鼓,趕緊用雙手摀住,轉身又朝後院中跑去。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病得不輕!」

  慕容飛煙此刻也相信他病了,輕聲道:「李先生妙手仁心,心繫病患,實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胡小天道:「誰活得都不容易。」心說是我救的你,我才是妙手仁心好不好。

  慕容飛煙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道:「倒也未必,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不勞而獲,素餐尸位,揮霍無度,全然不知人世間疾苦。」

  胡小天當然知道她是在說自己,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斂:「脫衣服!」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9-2 10:34
第十四章【有毛病】(下)


  慕容飛煙俏臉一熱,這廝實在是太無恥了一些,這種話怎麼能夠直接了當地說出來。

  其實她今天過來就是拆線的,既然是拆線,肯定是要脫衣服的,可胡小天說話的方式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胡小天似乎對她充滿憤怒的眼光毫無感覺,起身將房門給插上了,順手又把窗戶給關上,然後笑眯眯道:「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無恥之尤!」慕容飛煙怒斥道。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有沒有搞錯,我是想幫你拆線,沒有任何無恥的想法,我不求你知恩圖報,咱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慕容飛煙冷哼一聲,抓起桌上的長劍,起身欲走,她雖然是個捕快,可畢竟是個女孩子,胡小天剛才的那番話太傷自尊了,你讓我脫我就脫啊,我成什麼人了?不看在你幫我療傷的份上,我非揍你不可。

  胡小天道:「七天了,你可要考慮清楚,這線必須得拆了,不然就會感染、紅腫、化膿,留下疤痕不說,搞不好還得影響到你的性命,我沒別的意思,慕容捕頭,你就算生我氣,也別拿我的錯誤懲罰你自己啊!」

  慕容飛煙心中一琢磨,的確是這麼回事兒,自己一走了之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她轉過身去,冷冷看了胡小天一眼道:「不需要你來拆線,我去找李先生。」

  胡小天笑道:「李先生只怕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再說了,解鈴還須繫鈴人,你的傷口是我給你縫上的,當然要由我來拆線,慕容捕頭難道對我的醫術不信任嗎?」

  慕容飛煙雖然對他的人品有所不齒,可對這廝的醫術卻還是持有肯定態度的,別的不說,能夠將犬齒倒鉤箭取出,又能將自己的傷口處理的這麼好的絕不是普通的醫生,她曾經見過被犬齒倒鉤箭射中之後留下的疤痕,哪個不是疤痕叢生觸目驚心。想到這裡慕容飛煙終于還是回到剛才的位置上坐下,狠狠瞪了胡小天一眼警告他道:「你最好給我放尊重一些。」

  胡小天笑道:「其實我這人心腸蠻好的,就是嘴欠了點,那啥,慕容捕頭,請寬衣!」這貨說出了一個自認為比較文雅的詞兒。

  慕容飛煙真是有些無可奈何了,脫衣和寬衣能有什麼區別?她搖了搖頭,俏臉扭過去不看胡小天。然後將左側的外袍脫去,露出雪白細膩的香肩。

  胡小天心說這慕容小/妞也夠裝的,寬衣跟脫衣服還不是一樣?讓你脫衣服你就跟我橫眉冷對的玩性格,讓你寬衣才能接受,牛逼什麼?總有一天,老子讓你乖乖的給我把衣服全都寬他個乾乾淨淨。邪惡的念頭稍閃即逝,取而代之的馬上就是自責,我靠,我啥時候變得這麼好色?我是醫生噯,人家是患者,醫生面對患者的時候怎麼能夠產生這麼無恥的念頭?即使這個患者再有性格,再怎麼漂亮,身為一個醫生怎麼可以產生把患者衣服給扒光的念頭?我真是太卑鄙了,太無恥了?醫德,老子過去一直都是有醫德的人。

  心中把職業操守反反覆覆地背誦了幾遍,可這會兒功夫胡小天的眼睛也沒耽誤了,雪白細膩,曲線玲瓏,這樣的美肩不看豈不是浪費了?還算胡小天有些職業操守,看歸看,終究抑制住心頭的慾望,沒伸手過去摸上幾把,當然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他見識過慕容飛煙的武功。真要是一把摸上去,恐怕得到的回報很可能是一通暴風驟雨般的痛揍,權衡利弊,還是收起大尾巴,裝個有良知有醫德的君子為妙。

  慕容飛煙的傷口癒合的很好,胡小天手術做的成功,縫合也非常漂亮,雖然前後都有一個紅色的傷痕,可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應該可以基本恢復正常,如果不仔細看應該是看不出來的。話說這年代的女人也不流行露背裝晚禮服啥的,估摸著除了她以後的男人,別人是沒機會看到她肩上小疤的。胡小天點燃事先準備的烈酒,將拆線剪和鑷子在火中烤了烤,然後開始為慕容飛煙拆線,前後各縫了三針,拆後背縫線的時候,慕容飛煙看不到他的表情,感覺還自然一些。可當胡小天為她拆肩前縫線的時候,總感覺這廝的喘氣聲明顯變粗,熱氣呼哧呼哧地噴到自己脖子上了。

  慕容飛煙羞不自勝,一張俏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兒,心中翻來覆去把禽獸兩個字重複了無數遍,可事實上胡小天的確沒幹任何禽獸的行徑,可這仍然不妨礙慕容飛煙的想像力,到最後心底變成了四個字,禽獸不如。

  胡小天倒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拆除了最後一根縫線,然後用烈酒給慕容飛煙消了消毒,直起腰來。慕容飛煙已經飛快地將衣袍拉了上去,遮住了裸露的香肩。

  胡小天從肩後拆到肩前,似乎為了化解兩人間的尷尬氣氛,笑道:「我給你說個笑話,說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睡在一張床上,女人在床中間畫了條線,對男人說:如果晚上你敢過線的話你就是禽獸。結果第二天早晨女人發現男人真沒過線,就對男人說:你連禽獸都不如!」

  慕容飛煙的俏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她的手自然而然又握到了劍柄上,心中暗罵胡小天禽獸不如。

  胡小天看出這小/妞面皮薄,有點欠缺幽默感,趕緊岔開話題道:「傷口恢復得很好,最近不要曬日光浴,以免形成色素沉著。」

  慕容飛煙愕然道:「日光浴?」

  胡小天道:「就是光屁股曬太陽。」

  「下流!」慕容飛煙馬上送給他兩字評價。

  胡小天道:「嗨,跟你溝通實在是費老勁了,這不是下流,只是一種生活方式,我家鄉那邊,男男女女都喜歡脫光衣服躺在沙灘上曬曬太陽。這叫日光浴,人想要活的健康,陽光、空氣、水缺一不可,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也不懂?」

  慕容飛煙將信將疑道:「你家鄉?我不信,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男女?」這下打擊面有點大,連胡小天老家的人一起罵上了。

  胡小天道:「你這叫封建,通過陽光的照射可以促進人體一種維生素的形成,而這種維生素又是吸收某種礦物質的關鍵,

  是不是很複雜?」

  慕容飛煙可不懂什麼維生素和礦物質,她不屑道:「不複雜啊,就是曬太陽啊!可曬太陽未必一定要把衣服給脫掉啊!」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你知不知道我的膚色為什麼這麼健康,為什麼這麼的好看?」

  慕容飛煙拿起長劍,用劍柄指向胡小天:「黑不溜秋的有什麼好看,我警告你,最好別讓我看到你幹出有傷風化的事情,不然我一定抓你!」

  胡小天笑道:「那好,改天天氣晴好陽光燦爛,你去我家的後院,我一准在那兒曬日光浴,歡迎來抓我!」

  「無恥!」慕容飛煙感覺沒有比這個詞更適合胡小天的了。

  胡小天收好那包手術器械的時候,慕容飛煙拉開了門栓,李逸風和袁士卿兩人正準備敲門呢,此時李逸風的一張臉變得越發蒼白了,連隔夜飯都吐乾淨了,還能站著堅持沒倒下已經很不容易了。

  袁士卿也不知道這位大當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微笑迎了上來,向兩人拱手行禮道:「胡公子、慕容捕頭,已經是午時,我們當家特地在燕雲樓設下酒宴,還請兩位賞個薄面。」

  胡小天笑眯眯朝李逸風看了一眼,一點殺氣沒有,和和善善的,純粹是友好的笑容,可李逸風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一轉身,沒走兩步就噴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