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逢林莫入】
慕容飛煙因為他的這句話心頭不免又被震撼到了一下。
胡小天早就發現,任何時代的女孩子都對文藝範兒有著特別的偏好,在胡小天看來,最高等的文藝範兒那是要返璞歸真的,可真要是做到那境界,就有些偏於內斂了,想要吸引女孩子的目光,還是要輕浮外放一些,還是要時不時的賣弄一下風騷的詞句,這些全無營養的話語和詩詞,偏偏能夠輕易波動女孩子的心弦,文藝範兒?胡小天打心底鄙視了自己一次,裝逼犯!
胡小天現在不僅僅是裝逼犯,已經是裝逼慣犯,嘴上說著小清新的話語,時常抄襲一下唐詩宋詞,混雜著他玩世不恭的紈絝子氣質,其結果形成了一種與眾不同的調調,這種調調在這樣的時代還真是特立獨行,胡小天認為自己勉勉強強挨得上卓爾不群了。
慕容飛煙畢竟不同於才女霍小如,她對胡小天的第一印象就是個衙內紈絝子,後來才逐步了解到這廝身上的文藝範兒,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得不承認胡小天的確有些才華,可仍然認為那隻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歪才而已,望著胡小天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腹誹,淺薄,就喜歡在人前賣弄。
在顛簸的馬車內呆了一個多時辰之後,胡小天終於耐不住車內的沉悶,重新回到了他的那匹雪花驄上,騎在馬上感覺還是比車內好一些,只是保持這樣的姿勢久了,是不是容易變成羅圈腿?胡小天看了慕容飛煙一眼,想想慕容飛煙走路的姿態還是英姿颯爽,兩腿筆挺溜直,看來這種說法只是以訛傳訛。
梁大壯腆著肚子騎著馬從後面追趕上來:“少爺,眼看就是正午了,咱們是不是停下來休息休息,吃點飯?”
胡小天正準備答應,慕容飛煙道:“不行!反正都帶著乾糧,隨便吃點兒,今晚一定要趕到望京驛站!”
梁大壯眼巴巴看著胡小天,胡小天看了看慕容飛煙,透過斗笠外面的薄紗,仍然可以看到她的表情非常嚴肅,於是打消了和她唱對台戲的念頭,擺了擺手道:“照慕容捕頭說的做!”
於是這幫人只能一邊啃乾糧一邊繼續前行,好在乾糧的味道還算不錯,胡小天一手拉著馬韁,一手拿著卷肉的薄餅,大口大口,吃得是格外香甜,別看這一路之上都是在乘馬坐車,這麼老半天也消耗了不少的體力。他讓梁大壯給慕容飛煙送一份肉餅過去,慕容飛煙卻沒有接受,自己從行囊中取出一塊乾巴巴的炊餅,連菜都不用。吃完炊餅,又拿出了一個梨子,看來還是懂得一點營養搭配,知道補充點維生素,難怪能長得那麼水靈。可水靈歸水靈,缺少了點女性的溫柔嫵媚,風情對一個女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旦缺少了風情,那就不免要成為女強人,男人婆。
這幫家丁雖然是剛剛出發已經看出了苗頭,少爺是享受派加樂天派,如果跟著他走,這一路之上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算得上一趟美差。可多了這位慕容捕頭就完全不一樣了,慕容飛煙做事嚴謹,一絲不苟,對待他們這幫家丁也是約束嚴格,表面上少爺是裡面的老大,可實際上行動起來,全都是聽從慕容飛煙的指揮,幾名家丁已經打心底叫起苦來,這少爺也真是,弄個女捕快一起去上任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摸不敢摸碰不能碰,本以為他是要泡妞,搞了半天卻是找了一位管事婆啊!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慕容飛煙瞇起雙目,觀察了一下落日的位置,她不止一次走過這條道路,距離前方的望京驛站大概還有三十里地的樣子,看來天黑前他們是趕不到地方了。胡小天自從重生之後,還沒有受過這種旅途之苦,不過這廝如同出籠的鳥兒,重獲自由,心情不錯,人的心情好了,自然就感覺不到疲憊。他的騎術也明顯自如了許多,那匹雪花驄也已經接受了他的驅策。
胡小天來到慕容飛煙身邊:“飛煙!離驛站還有多遠?”
慕容飛煙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時候這貨開始對自己直呼其名了,而且親切得有點讓人髮指,自己跟他應該沒熟到這個份上吧?可稱呼畢竟是小事懶得跟他糾纏。其實慕容飛煙也明白,就算自己跟他糾纏,口才是鬥不過他的,輕聲道:“大概還有三十里的樣子,最多一個時辰咱們就能趕到。”說完不忘埋怨道:“如果不是因為你中途耽擱了,咱們現在已經趕到驛站了。”
胡小天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周圍,那幫家丁只當沒有聽到,刻意放慢了速度。其實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中全都泛起了嘀咕,當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慕容飛煙看來是少爺的剋星啊,少爺對她處處陪著小心,客氣得很啊。
胡小天低聲道:“給點面子!”
慕容飛煙瞪了他一眼道:“後悔了吧?想方設法地拉我陪綁,現在是不是感到追悔莫及?”她的話裡明顯透著得意,就是要這小子嚐到什麼才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撲啦啦啦!頭頂樹梢之上一群鳥兒似乎受了驚嚇,齊齊振翅飛起,投向黑暗的夜空,慕容飛煙抬起右手,做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停下。
胡小天向四周看了看,他們正處於密林之中,雖然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說法,可這條官道正處於密林之中,是他們前往望京驛站的最近道路。
慕容飛煙皺了皺眉頭,她輕輕拍了拍坐騎黑色的馬鬃,嘴唇輕動,似乎在跟它耳語什麼,然後騰空飛躍而起,右腳在旁邊的樹幹上輕輕一點,借勢又躥升起兩丈有餘,嬌軀一個曼妙的轉折,穩穩落在一棵古松之上,身軀隨著松枝上下起伏。
胡小天仰起頭,一臉陶醉地看著慕容飛煙體操運動員般輕盈而曼妙的身姿,不得不承認,看她在空中飛來跳去真是一種美的享受,這貨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在過去除了武俠片中能夠看到這樣水準的輕功,現實中沒見過一個,難道這裡的人生理結構和過去世界中的完全不同?可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分別啊,要想搞清楚這個問題,恐怕哪天要做個人體解剖,徹底比較一下生理結構的異同。
就在此時,從右側的樹林子中,二十多名黑衣人湧向他們所在的方位,手中高舉刀劍,喊殺陣陣撕裂夜空。
慕容飛煙臉色一變,這裡距離京城並不算遠,這一帶的官道一向平安,沒聽說過有攔路搶劫的馬賊出沒其間。
慕容飛煙當機立斷:“退出樹林!”
胡小天撥轉馬頭,他畢竟騎術上有所欠缺,加上他本來就處於隊伍的前方,倒過頭來就變成了最後,等他把馬頭調轉過來的時候,發現四名家丁已經跑出老遠,居然把他這位重點保護對像給落在最後了。胡小天心裡這個怒啊,我曰,這還沒怎麼著呢,跑起路來一個比一個快,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你們是家丁,你們是被派來護送老子的。
慕容飛煙也從古松之上飛掠而下,穩穩落在馬鞍之上,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駿馬的腹部,向胡小天道:“先退出樹林再說!”胡小天縱馬狂奔,因為是逃命,他也豁出去了,馬兒越跑越快,換成平時他是沒膽子這麼高速跑路的。
慕容飛煙緊隨其後,後方有冷箭射來,慕容飛煙抽出利劍左右遮擋,為胡小天斷後,撥落射向他的羽箭,好在這幫馬賊射術不精,十有**都瞄向了別處。
那幫家丁眼瞅著就跑出了樹林,這會兒他們才想起來少爺還在裡面,回頭望去,卻見胡小天縱馬狂奔,朝著樹林外面狂奔而來,梁大壯叫道:“少爺!快跑!”
胡小天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幫家丁,心中暗暗發狠,等老子脫離了險境再找你們這幫混蛋算賬,王八蛋……就在他即將逃離密林的時候,地上突然繃起了一根絆馬索。雪花驄只顧著狂奔,並沒有留意到腳下的變化,被絆馬索絆住,頓時馬失前蹄,嗚鳴一聲,撲倒在地上,胡小天因為慣性騰空飛起,這貨雙臂張開如同噴氣式飛機一樣向地面俯衝而去。平平落在地面上之後,向前滑行了足有五丈之遠。
四名家丁目瞪口呆,梁大壯還不忘溜鬚拍馬:“少爺!好一招平沙落雁……”幾個人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應該去接應,可沒走兩步,就看到從兩旁樹林中呼啦一下又湧出了幾十號人,穿得花花綠綠,臉上塗抹著黑色鍋灰,一個個叫囂向胡小天沖了上去。
家丁看到這陣勢嚇得又不敢向前了,對方實在是人太多了,就算他們衝上去也只有送死的份兒,梁大壯在這種時候仍然不忘賣好:“少爺,不用驚慌,我來救你了……”這貨聲音倒是不小,可腳下非但沒往前進,反而向後撤出了不少。
胡小天這一跤摔得七葷八素,可他的頭腦沒糊塗,梁大壯這一嗓子他聽得清清楚楚,也看到這廝一邊嚷嚷著一邊往後退的情景,媽滴個X,等會兒再跟你們算賬。
望著幾十號馬賊手握刀槍棍棒叉,氣勢洶洶宛如上潮般朝自己撲了過來,胡小天嚇得魂飛魄散,眼前之際,逃命才是上策,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說到逃命的功夫還真不如他的四名家丁。
就在胡小天驚慌無助的時候,慕容飛煙縱馬趕到,一劍撥開斜刺裡射來的箭矢,大聲道:“上馬!”
胡小天看到慕容飛煙拍馬來到近前,用力擠了擠眼睛,就他那騎術,想跳上一匹正在飛馳的駿馬,這難度等同於攀爬珠穆朗瑪峰啊!
說時遲那時快,慕容飛煙已經來到他的面前,改為左手持劍,右手伸出握住胡小天的右手,用力向上一扯,胡小天同時起跳,藉著慕容飛煙的牽拉力,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分明是起跳過猛,差點從馬這邊為跳到對側去,幸虧慕容飛煙往回牽拉,這貨方才沒有錯過站點,勉強落在了慕容飛煙的身後。雙手牢牢抱住慕容飛煙的纖腰,用盡全力那種,差點沒把慕容飛煙的纖纖細腰給摟斷了。
慕容飛煙皺了皺眉頭,心說這廝居然趁機揩油,這絕對是冤枉胡小天了,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哪有時間想這種事情。慕容飛煙手中長劍上下飛舞,接連將幾支射向他們的羽箭磕飛。
前方又繃起一根絆馬索,黑馬神駿騰空從絆馬索上跨越過去,載著慕容飛煙和胡小天兩人順利衝出了樹林,胡小天這會兒已經驚出了滿身的冷汗,關鍵時刻還得靠人民警察,那幫家丁全都靠不住。
慕容飛煙很快就追上了四名家丁,梁大壯看到胡小天被救了出來,也是欣喜萬分,幾個人放慢腳步,慕容飛煙向胡小天道:“下馬,我殺回去!”
胡小天道:“算了!人沒事就行!”
“下去!”慕容飛煙的態度極其堅決,大有胡小天不下去,就要將他推下去的架勢。
胡小天只能翻身下馬,他剛一下馬,慕容飛煙就調轉馬頭,重新沖向那群馬賊。
胡小天望著那幾十上百名馬賊又潮水般朝他們湧了過來,急得直跺腳,這慕容小/妞始終是有勇無謀,敵眾我寡,不能戀戰啊!
慕容飛煙的聲音從前方飄來:“你們先去安全的地方等我!”
安全的地方就是往回跑,梁大壯道:“少爺,我保護您先……”話還沒說完呢,胡小天一拳狠狠砸在他的鼻子上,砸得這廝鼻涕眼淚一起流出來了,捂著鼻子慘叫道:“少爺……”胡小天咬牙切齒道:“這叫新仇舊恨一起算!平沙落雁,落你大爺……”
慕容飛煙一騎殺入匪陣之中,宛如一縷黑煙倏然而至,所到之處無不披靡,那幫馬賊哪能想到會有一個這麼厲害的角色,在慕容飛煙的面前根本沒有一合之將,也算慕容飛煙手下留情,並沒有傷及對方的性命,手中劍上下翻飛,基本上都是刺傷對方之後馬上收回。那幫匪徒被慕容飛煙的威勢所懾,乾脆向兩旁紛紛退散。
慕容飛煙的目標直指人群中的一名黑衣漢子,那漢子身材魁梧,胯下烏騅馬,手中拎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看到慕容飛煙一騎絕塵,勢不可當地沖向自己,雙目也露出一絲寒意,眼看著手下人紛紛開始逃竄,如果這樣下去,馬上就要面對潰不成軍的場面。他唯有硬著頭皮迎上,右手一拉馬韁,雙腿在馬腹上一夾,迎著慕容飛煙的方向衝了過去。距離慕容飛煙還有三丈左右的時候,手中狼牙棒高揚而起,呼!的一聲照著慕容飛煙胸前掃去。
慕容飛煙向後一仰,嬌軀幾乎平貼在馬背之上,手中長劍如同秋水般流淌而出,看似輕描淡寫地劃在了對方的肩頭,黑衣大漢一聲悶哼,肩頭劇痛,手中狼牙棒頓時拿捏不住,咚!的一聲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深坑,一招定輸贏,兩人武功差距實在是太大,這才是慕容飛煙敢於深入敵群的原因,她可不是像胡小天印像中的有勇無謀,面對這幫烏合之眾,取其頭領首級如探囊取物,慕容飛煙對此充滿了信心。
慕容飛煙第二劍接踵而至,狠狠刺在烏騅馬的臀部,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慕容飛煙目的就是要抓住這名馬匪的頭領。
烏騅馬負痛,長嘶聲撕裂了夜色,疼痛讓它瘋狂騰躍起來,黑衣大漢魁梧的身體從馬上重重摔落了下去。不等他從地上爬起,慕容飛煙已經撥馬殺回,冰冷的劍鋒直刺他的咽喉,劍尖在距離咽喉皮膚還有一分的地方凝滯不前,一雙美眸冷冷望著這名黑衣大漢。
黑衣大漢的身軀僵硬在那裡,一動不動,喉結卻因為緊張而上下蠕動了一下。慕容飛煙手中劍鋒一抖,嗤!地一聲輕響,將黑衣大漢臉上罩著的黑布挑落,這黑衣大漢事前還是做足了準備,不但蒙面,而且將臉上的皮膚用鍋灰抹黑。即便是如此慕容飛煙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此人正是駕部侍郎唐文正的大兒子唐鐵漢。
慕容飛煙和他妹子唐輕璇是閨中密友,所以對唐家兄妹幾個頗為熟悉,她從人群中看到這黑大漢,頓時覺得他的身形非常熟悉。又看到他是這群人的首領,於是就上演了一出孤身擒賊的好戲。
唐鐵漢發覺臉上的黑布被揭開嚇得慌忙伸手摀住面孔,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慕容飛煙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瞬間做了一個決定,低聲道:“走,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唐鐵漢知道慕容飛煙一定認出了自己,他對慕容飛煙公私分明的性格非常了解,沒想到她居然手下留情放過了自己,當下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剛剛帶來的那群人,別看人數不少,可真正為他賣命的沒有幾個,這會兒早已逃得七七八八了,即便是沒逃的幾個,也遠遠躲在樹林中看著熱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