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商海諜影 作者:常書欣 (已完成)

 
mk2258 2014-10-7 23:37: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 104835
mk2258 發表於 2014-12-3 18:59
第四十章 身囚名裂


  “老板……老板……寶哥回來了,這下有救啦……”
  有位不知趣的,興喜若狂地吼著奔進賓館,大廳裏守著宗老板的一幫子員工,齊齊失聲,不管是來自北寧的還是屯兵本地的,這個大名對於他們都是如雷貫耳,不過現在該噤若寒蟬了,那可是個誰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的通緝人員。
  “老板……富文哥……真的,寶哥回來了。”
  是位賓館上的保安,一看那臉上迷糊樣,應該是頭腦不清,見事不明的那種,姚富文現在負責賓館經營,聽得這話,甩手“啪”,響亮地一個耳光,恨恨地罵著:“瞎扯什麼蛋?”
  被打的捂著臉,退了幾步,還沒明白,宗鵬程此時已經驚省過來了,揪著他問:“你親眼看見了?”
  “看見了。去夯蛋家了,騎了一匹馬,老拽了。”那人彙報著。
  “你看清,確實就是他。”宗鵬程凜然問。
  “真的看清了,就是。”那人強調道。
  恰在此時,滿街亂嚷,一匹馬從胡同裏奔出來,得兒得兒跑在大街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街都是和祁連寶打招呼的鎮上居民,所過之處,像久別親人一樣嚷一聲,揮揮手,大廳裏的人齊齊向外看,而祁連寶仿佛不識一般,望也沒有向這兒望一眼。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心裏疑竇叢生,這個時候,祁連寶回來應該是和老板站在一起的啊!
  “喂……喂……張隊長嗎?我是宗鵬程,我要舉報個情況,祁連寶回來了,就…就在屯兵鎮,剛從鎮街上的大搖大擺過去……你們趕緊派人來啊,要出事啊……”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眾人的眼光,齊齊地看向了大廳的角落,宗老板對著電話,應該是舉報著這位被通緝人員,對,是給警察的電話,看他那焦慮以至於哀求的樣子,眾人麵麵相覷,一絲不詳的念頭,像毒蟲一樣爬上了心頭、眉頭。
  宗鵬程放下電話回頭時,他瞬時也愣了,姚富文在尷尬地低頭,臨時組織起來的賓館保安,像被扣了工資獎金一般垂頭喪氣、幫手來的人,也像被揭了醜事一樣,有點無語地看著宗鵬程,宗鵬程早氣火攻心了,那容得了這種眼神,他氣憤地啪聲摔了手機,指著眾人道著:
  “怎麼了?怎麼了?他就特麼一在逃犯人,舉報抓他又怎麼了?不是老子當年把他救回來,他早死那兒喂狗了……還特麼耀武揚威在鎮上拽?沒有他老子的攤子照樣幹……告訴你們,老子一毛錢的人情都不欠他,沒有老子,他能混到現在這樣嗎?”
  氣急敗壞、歇斯底裏,種種負麵情緒主導著心緒已亂的宗鵬程,他在吼著,他在罵著,他在牢騷著,可他沒有注意到,大廳裏順著角落開溜的人,越來越多,隻剩下宗家的一群親戚在抽空勸著他,拉著他,卻也無濟於事,宗老板甚至吼著叫人去摁住祁連寶,他說了,他媽的這個喪門星,來給老子填堵來了。
  當所有的命令都不奏效時,他驚愕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
  ………………………………
  “很好,果真是個合格的壞蛋,很守信用。”孫昌淦打量著謝紀鋒的手機,看得眉開眼笑,久久舍不得移開視線。
  “草莽多龍蛇啊。這確實是個人物啊。”謝紀鋒讚了個,祁連寶的歸來,為這件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孫昌淦輕輕放下了手機,又不舍地看一眼,笑了笑,反問著謝紀鋒道:“你對當初小夏提的交易條件,是不是還尚存疑慮?”
  “嗯,有點,我一下子沒看明白,非要拿掉祁連寶的用意所在。”謝紀鋒謙虛道。
  “我也想了很長時間,其實最初發生械鬥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為,這幾十人的散兵遊勇,根本不敢動省三建的幾百人的施工隊……嗬嗬,結果,我栽了大跟頭。”孫昌淦自嘲地笑著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了不起啊。宗鵬程可能都沒有意識到,他在屯兵、在北寧,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什麼。”
  “是什麼?”謝紀鋒問。
  “信義……人無信不立,人無義不行,這個小團體是靠著義氣凝聚在一起的,他們之所以所向披靡,皆是因為無條件的信任。”孫昌淦深有體會地道。
  “所以,就有人一步一步誘他放下信義,轉向燈紅酒綠?”謝紀鋒笑道。
  “同患難易,共福貴難,古來如此,當宗鵬程開始把大本營搬到北寧,養女人、買房置地、四下投資開始後,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的結局,隻不過早晚而已……但祁連寶不同,這或許和他的經曆有關,知恩圖報、守信如一,難得啊,這根刺我想了很多方式,最終都沒有幹淨地拔掉他。”孫昌淦道,憤恨間又忍不住有點佩服。
  “您最終不還是拔掉他了麼?”謝紀鋒道。
  “是啊,你比我眼光更高一層,他的優點就是他最大的缺點,其實他和宗鵬程是一樣,君以此興、必以此亡,義氣成全他,照樣也會害了他。”孫昌淦道,口吻裏甚至透著點可惜。
  “求仁得仁,於願足矣,他會感激您的。”謝紀鋒換著茶,讓著孫昌淦,隨口問著:“後續的事,還需要什麼安排嗎?我的人就在屯兵,他們也許能幫上忙。”
  “不用了,我要摧毀的就是那兒的人心,這些已經足夠了,今天以後,宗鵬程將寸步難行。”
  孫昌淦淡淡地道,這同樣是一個預料中的結果,今天,終於……塵埃落地。
  …………………………………
  …………………………………
  一摞錢,輕輕地放在一家土房柴門的門檻上。
  二皮家,這個市井無賴還被關著,可能關的地方比家裏強,這裏家徒四壁的,隻有位行動不便,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的老爹。
  “娃……你咋回來啦?”老頭睜著著,粗如樹皮的手,顫危危拿著錢,神情慟動。
  “我回來看看您老人家。”祁連寶笑了,湊近了點,給老漢點了根煙。
  “那快走吧……警察要抓你啦。”老頭胳膊肘,知道往那兒拐。
  “好,馬上走……皮爺你保重啊,三娃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回來了。”祁連寶道。
  “好好……有他沒他一個樣……娃啊,你……”老頭拿著錢,要遞回給祁連寶,權當跑路開支,祁連寶讓了讓,不好意思地說了句:“拿著吧,二皮沒跟我學好……我對不起您老啊……”
  他難堪地起身,把身上唯一一件外套解下來,披在老漢腿上,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小心翼翼地出了門,閉上了柴扉。
  窗戶上、圍牆上、巷子口,圍著圍觀的上百人,男女老少幾大群,都默默地看著他走,巷口自動讓開了一條路,祁連寶從容地走著,不時地掃過那些認識的人,那些有過一麵之緣,尊重他,害怕他、或者背後戳著他脊梁骨的人,那眼光是如此地複雜,以至於讓那些人下意識地躲避著他的目光。
  “寶哥,寶哥……你快走吧,警察一會兒來了。”
  有人喊著,奔上來,給他手裏塞著錢,是位大貨的司機,失業了。
  “我走不了了。”祁連寶拍拍這位兄弟的肩,把錢推了回去,笑笑道著:“別傷心,有大車本,很快就有飯碗了。”
  “連寶,你快走吧……”
  “寶哥………”
  昔日的司機、保安,衝開了圍觀的人群,簇擁在他的身邊,警笛聲響起時,北街成片的居民,有意無意地堵在路上阻擋著警車的通過,那警車倒也不急,停在人群之外。
  近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川味火鍋店的牌子,已經老舊了,魏春花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著慢慢踱來的祁連寶,一時間五味雜陳,凝噎無語。
  到了,祁連寶解下了包袱,咚聲直挺挺跪在魏春花麵前。
  “兒啊,你咋這樣?”魏春花慌了,趕忙去扶。
  “對不起,對不起……姨啊,你把我當兒子,我卻害了你親兒子,是我帶著胡雷去打架的,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祁連寶一下子吐露了積鬱多年的心聲,一下子哽咽了。
  “兒啊,姨沒怨過你,你這些年一直送錢,帶他看病,該盡的心都盡了。姨怎麼能怨你。”魏春花抹著淚,攙著祁連寶,卻攙不起這個剽形大漢。
  “我知道……可胡雷醒不過來,我得難受一輩子……姨,這些,給胡雷看病,我要走了,幫不上家裏了……要是我出來,您還認我這個兒子,我給您老養老送終……”
  祁連寶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把包袱放在魏春花的懷裏,那胖婆娘號陶一聲,抱著祁連寶,早哭成了淚人。
  抹一掬淚,祁連寶起身,管千嬌和仇笛攙著魏春花,慟哭的魏春花已經不可自製地喊著,兒啊,你咋也傻了,你咋回來了,這回來要蹲大獄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訴著,聽酸了圍觀著的眼睛,不少人看著悲痛欲絕的她,開始抹著紅紅的眼。
  走了,人群自動的讓開了路,路,剩下了最後一段,不過數百米,終點是警車在等著。
  祁連寶一步一回頭的看著,似乎還有心事未了,似乎還期待看到什麼,不過他失望了,朝思暮想的人,還像以前那樣,不願意見到他,他一咬牙,加快了步子………
  ………………………………………
  ………………………………………
  “交易的內容是這樣……”
  向屯兵鎮疾馳的車隊領頭,夏亦冰笑著向後排兩位道:
  “我們用給胡雷最好的醫療施治,加上舊案的民事賠償,換他回來投案自首。”
  這是窺破華鑫布局的哈曼商務人員提的一個方案,夏亦冰之前幾乎認為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看來,卻是一個最完美的結果。
  “厲害。”張政和思忖道著:“祁連寶一投案,宗鵬程在這兒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再說什麼也不靈了,要是別人再知道他坐視祁連寶這個下場,恐怕他都沒臉在這兒混了。”
  “還是華鑫技高一籌啊。”高雨田道。
  “嗬嗬,承蒙誇獎,不勝榮幸啊,不過二位,收購的事,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夏亦冰問。
  如果掃清障礙,有這樣一個影視基地,恐怕颶風想插手也難,更何況颶風還用過上不了台麵的收買間諜方式,張政和有點難堪,羞於啟齒,高雨田小心翼翼地問:“夏助理,鵬程如果沒有威脅,似乎我們也沒必要摻合了,有的是影視公司和你們合作。”
  “是啊,但對屯兵很了解的人,就沒有那麼多了,二位畢竟是先人一步嘛。坦白地講我對二位的行徑很是不齒,但我並不介意和兩位合作,影視這一行我們畢竟是短板,需要一個很懂他的團隊,做生意,人品太好了,容易吃虧啊。兩位肯定不是吃虧的主。”夏亦冰笑道。
  兩人聞之羞赧,不過果真是生意人本色,當夏亦冰回頭征詢時,兩人已經點頭了………
  ………………………………………
  ………………………………………
  警車,就在眼前,祁連寶站定時,派出所的馬正楷所長從車裏下來,複雜地看著他,意外地道了句:
  “謝謝你啊,連寶,給了我這麼大個麵子。”
  以鎮派出所的能力想抓這個通緝犯幾乎是不可能的,他沒有想到祁連寶會致電告訴他投案自首。本來興喜若狂的,可現在看滿街的街坊鄰居,他又有點於心不忍了。本來祁連寶在他這個警察眼中,也是悛惡不俊的,可真看到他窮途末路,卻又覺得其情可憫。
  “給你們找的麻煩也不少,這次還個人情。”
  祁連寶沙啞的嗓子說道,向警車走去。
  馬正楷沒有讓開路,祁連寶伸著手,馬所長示意著警員,下車,一位警員小心翼翼地給他打上手銬。
  他矮身鑽進車裏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呼喊,伸出頭來,卻傻眼了,快步奔來的胡豔紅,披頭散發地,神情激動地,瘋也似地喊著:“寶哥…哥…”
  “帶著墩和你娘走吧,有人來接你。”祁連寶喊了聲,堅毅的臉龐鬆動了,愁苦的表情難堪了。
  胡豔紅不管不顧地衝開了人群,衝上前來,死死地抱著祁連寶,嗚嗚地哭著,長久的思念,一瞬間全化作淚水渲瀉,她哭著,使勁的捶著,踢著祁連寶,祁連寶附下身子,想替她擦淚時,她又瘋也似地,重重地耳光扇著他,哭罵著:“你為什麼回來?你為什麼回來?……你比我哥還傻……你為什麼回來……我知道是他們逼你的,你為什麼這樣……你怎麼不逃啊,逃得遠遠的……”
  馬所長和管千嬌拉著,周遭的女人們有點可憐這位姑娘,拉著,勸慰著,不少人看著賓館的方向,那地方已經空無一人,似乎從中感覺到了人情的薄涼。
  “上車吧。”馬所長勸著祁連寶。
  祁連寶就著袖子抹了把淚,大吼著:“豔紅……等我下輩子活個人樣了,再回來娶你。”
  被人架著胡豔紅卻是哭得更凶了,警車掉頭走時,她驀地掙脫了眾人的攙扶,奔著、她憤怒了敲著警車的後窗,哭著,摔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追……警車停頓了下,又加速,胡豔紅哭喊著,追著,直到仆倒在地,淚眼滂沱地看著警車,越去越遠………
  ……………………………
  ……………………………
  後來馬正楷所長不止一次解釋那天為何鐵石心腸,原因是祁連寶不讓停車。 不過這個解釋無人相信。當然,也無法證實了,因為在當天,就有華鑫的車來,接走了胡豔紅一家,據說是京城心腦外科的專家,專程接走胡雷要去做顱部手術,走的時候,這一家都隱隱覺出是怎麼回事,娘倆哭成了一對淚人。
  也在當天,華鑫和鎮政府、鎮派出所聯袂慰問當年械鬥傷殘的工人,每人先行賠付了五萬撫恤金,這個不是官方的解決方式,很容易讓人懷疑,是祁連寶一力擔罪的原因。
  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封城消息正式發布,施工建設擱置,屯兵鎮失去了客源,以眼可見的速度蕭條著,運輸癱瘓,連日用品都成了問題,不幾日便發生了鎮上居民集體討薪的事件,這時候,拍攝籌備套牢投資的鵬程公司已經捉襟見肘,幾十萬的人工費用,成了壓垮它的最後一根稻草。
  據說,那些滯留的馬隊把馬群駐進了賓館賴著要賬,宗鵬程一家親戚沒人敢露麵,全住到北寧,於是賓館遭殃了,大到床褥電視、小到桌椅碗筷,被討工錢的居民洗劫一空。曾經客源人滿為患的地方,圍了幾天馬後,成了一個遍地馬糞的垃圾場。
  很快,傳出了宗老板欠債跑路的消息。與此同時,華鑫渡假村複工,在當地招驀施工人員,還成立了一家影視中介,收編這裏已經有過實踐的群演,幾乎是一夜之間改弦易更張了,報名者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設在鎮政府的辦事處大門…………
mk2258 發表於 2014-12-3 19:00
第四十一章 未見已別


  《華鑫國旅被指內部問題重重,前經理人金彥國遭公司舉報鋃鐺入獄》
  《北寧市塞北莊園開發商跑路,或與華鑫入獄經理人牽涉》
  《華鑫公布下一年度預算,擬向旗下大西北影視城項目注資五億,打造亞洲最大影視項目基地》
  《北寧市房地產行業提前入冬,銀行一日之內起訴十四家欠貸房地產商》
  ………………
  一頁一頁在謝紀鋒手裏平板上翻過,或網絡信息、或報紙實媒,這像一個時間軸,記載著連續二十天發生的各類故事,事實上,一個地方繁榮脆弱的程度是超乎想像的,屯兵鎮連一個月都沒有堅持下去,不到一周,欠薪事件已經演繹成了打砸搶,那些剽悍的居民甚至組團到北寧圍堵鵬程公司的產業。
  不到兩周,一向不作為的地方ZF也出麵了,這時候華鑫是以一個怨婦的身份出現的,投資收益低下、治安環境太差、還有地方惡勢力的侵擾等等,倒逼著市政府允諾了更多的優渥條件,兩方才又一次羞答答地牽手,又炮製出了一份“招商引資”的成果。
  他笑了,這個龐大的商業操作如果不在局中,根本無法窺得其中的奧妙,其實僅在稅收和公共設施投資上得到的優渥條件,華鑫就已經很賺了,畢竟影視是個新興的產業,放在數年前還沒有那麼賺錢。
  又翻過一頁,他繼續在笑,駕車的唐瑛也笑了。
  這估計是颶風傳媒的前期鋪墊,什麼爛劇大本營、什麼穿幫大盤點、什麼雷劇一鍋燴,等等,現在已經充斥於各個娛樂網站的視頻,點擊率相當高,各站的小編充分發揮著無節操無底線的從業素質,把大西北影視城出來的農村劇、民國劇、抗日劇、愛情劇,抹得黑了一遍又一遍,現在恐怕就不是影視行業的,也知道大西北這個專出雷劇的影視城了。
  “就數這個炒得最火,花絮比正劇播放率還高。”唐瑛笑著提醒了一句。
  “兩家湊一塊,可真是臭味相投了。”謝紀鋒笑道,收起了平板。
  “可這樣,不是有關大西北的負麵消息越來越多嘛?”唐瑛好奇了句,這種專走抹黑自己路線的,倒是少見。
  “精髓就在這兒,負麵的消息傳播快,容易臭名遠揚,這是其一;其二呢,現在誰都知道大西北是爛劇產地,外行看的是熱鬧,而內行,玩得是門道……門道就在於,很多內行會衝著這兒的低廉人工、場地、環境來;其三呢,如果做影視不是想掙錢,而是想洗錢,那這兒更是首選之地。”謝紀鋒笑道。
  唐瑛凜然受教,未敢再往深究,那一行的水,你真試去都是深不可測,就哈曼這一單生意,最終從華鑫拿到了一份商務策劃、安全、調查、谘詢類的合作協議,標的金額是每年兩百萬,她好長時間,都沒有從這單生意提成的興奮中清醒過來。
  沒什麼說的,大獲全勝,華鑫高調和哈曼合作的事,京城的同行差不多都傳遍了,畢竟在商務調查領域,百萬以上的大單並不多見。
  將出省界的時候,車駛進了休息區,兩人小憩片刻,不一會兒重新上車時,卻是換了駕駛位置。唐瑛微微感激,連續數小時的開車確實有點累,好在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還有一百多公裏就到北寧了,小唐,他們幾位怎麼樣?”謝紀鋒隨意問著。
  “還可以吧,在北寧玩了三周,我在網上給他們定的房間,應該很放鬆了。”唐瑛彙報道,這個權做公司的福利了,絕無僅有的一次。
  “這幾個人,我給你怎麼樣?”謝紀鋒突然道。
  “給……給我?”唐瑛愣了,沒明白謝紀鋒的用意。
  “對,給你,如果提前幾年的話,我未必舍得給你,仇笛、包小三、耿寶磊雖然是撿的,可管千嬌可是貨真價實的商業間諜,這幾年不少外埠的調查生意都是她接手的,精通計算機語言,在民營通訊公司做過程序開發,能接觸到的間諜裝備,她都非常熟悉……這可是我手裏的一張王牌啊,你意下如何?”謝紀鋒道。
  “這個……這是怎麼操作的?人歸我?不是公司招聘嗎?”唐瑛有點懵,這種好事,讓她有點驚訝,那幾位,華鑫都不止一次到公司打探過,他們對這幾位頂尖的“間諜”也興趣頗濃,要放在同行的商務調查公司,肯定是灸手可熱。這樣的人物謝總處理的可比想像中精明,直接把幾個“間諜”放大假了,根本沒讓他們回京城。,
  “我們是正規、合法的商務調查公司……公司裏怎麼可能雇傭商業間諜?你說是嗎?”謝紀鋒笑著問,回眼時,唐瑛笑了笑,表麵那一套,和實際可就相差甚遠了。
  “正常的模式是這樣,我隻給你講一遍……”謝紀鋒道,唐瑛趕緊地側耳聽著,就聽謝紀鋒慢悠悠地給她說著注意事項:
  “商務調查公司,最大的秘密不是客戶的秘密,也不是調查的手段,而是這個公司,能領導多少商務調查人員,商務調查人員能力大小,直接決定這個公司的盈利與否,本行最大的秘密就是,凡在麵上的人,都不幹活,真正幹活的,從不露麵。”
  哦,唐瑛恍然間,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混在公司最底層了,為什麼隻能眼看著別人接單、拿提成,自己卻不得其門而入了,現在看來,公司的各位主管,特別是京城那些土著,手裏應該都有類似的調查人員在為他們服務。
  “所以,你在本行的成功與否,取決於你的消息渠道,而消息渠道取決於,你能掌握多少那些不見光的商業間諜,想不想就從他們開始,組建你自己的信息網……或許數年之後,你就可以像我一樣,用手裏的資源,和別人討價還價了。”
  唐瑛興奮了一下下,屯兵這一單生意的提成,幾乎相當於她幾年的薪水收入了,她明顯心動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謝紀鋒,或許是因為法律專業出身的原因,對此尚存那麼一點點疑慮。
  “您的意思是……由我給他們發工資?”唐瑛狐疑地問。
  “這個就靠你摸索了,有固定收入的,也有計件工資的,還有一次投入的,養活商諜的方式不一等,比如有些獵頭公司,會揪著某些人的小辮,換他們掌握的商業情報;比如有些商務公司,會用合理的價格直接從專業人士手裏收買情報;比如我,就喜歡培養專業間諜………這上麵沒有定式,但關鍵的是,需要用人的時候,你得指揮得動他們;出現問題的時候,不能牽連到自己……不必反感,這就是個生意,就是交易,如果你準備從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來看此事,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謝紀鋒如是道,他看了唐瑛一眼,默默開著車,果真不再出聲了。
  對,已經實踐過了,屯兵之行她已經真切地領教過了,從厚望到失望,從依賴到拋棄,都是快刀斬亂麻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那幾位又拿到足夠有說服力的東西和公司談條件的話,這件事早就終止了,也不會有今天兩人專程驅車到北寧接人。
  “他們……如果要應聘呢?我是說,我們先前已經有契約,如果他們願意進公司,我們……”唐瑛稍稍遲疑地道。
  “那就落了下乘了,如果進公司就和你無關了,也和將來任何的調查任務無關了,公司和商業間諜不會有任何關係,這是個原則問題,我們不能破壞。”謝紀鋒笑著道。
  唐瑛直撇嘴,她對於一明一暗,卻實為一體的事,總是混淆,思忖了好久,她才弱弱地道著:“行吧,我試試,這幾個人很個性啊,我不知道能不能駕馭得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怎麼可能駕馭不了呢?這裏麵的幾位可是有成為高手的潛質啊,能看穿華鑫的布局,很不簡單,他們拿祁連寶的投案自首作交易,我還真是捏了一把汗啊,這一點不僅迎合了華鑫急於清場的心態,而且擊中了祁連寶的要害,同時也讓華鑫通過胡雷的事,在當地成功地收買了人心……不簡單啊,我自問,就我親自上場,都未必能做這麼完美。”謝紀鋒道。
  “這應該不是管千嬌,不是包小三,應該也不是耿寶磊……好像是仇笛吧?”唐瑛思忖著,對那位幾次大言不慚討價還價,記憶猶新。
  “對,技能可以學習,可眼光和思維,很多時候天生的,這個人的敏銳性超乎想像,如果有機會,把他們放到更大的舞台上。”謝紀鋒道。打趣似的問唐瑛道:“怎麼樣?你如果不要,那我準備把他們賣個好價錢,隨便介紹個任務,他們幹活,我收傭金就得了。”
  “要!”唐瑛脫口道。
  謝紀鋒哈哈大笑了,不管是什麼底線,都攔不住,對於未來的可能盈利的渴望。
  車如離弦之箭,在高速路上疾駛著,漸漸接近終點,那是終點,同時也是……另一個起點!
  …………………………………
  …………………………………
  不過,這個新的開始恐怕要出意外了。
  兩人的車駛進北寧市頤和商務酒店,看到了門廳處等著管千嬌、包小三、耿寶磊三人,謝紀鋒還開玩笑道,那位肯定耍大牌了,這種時候,你得學會晾晾他殺殺銳氣,然後再禮賢下士。
  下車,和三位迎上來的寒喧幾句,相比在京城的應聘所見,果真有錢是英雄膽的感覺,包小三一身夾克加鋥亮的皮鞋,耿寶磊一身西裝,頗有誰家的少爺範兒,比曾經的苦逼生活可是超出了一大截,管千嬌邀著二位,貴賓樓的午餐已經訂好,倒先要給謝紀鋒兩人接風洗塵了。
  次弟進了包廂,耿寶磊倒著茶水,小三問著兩位吃什麼菜,管千嬌和唐瑛坐到了一起,兩位女人,有天然的話題。謝紀鋒保持著總經理的態勢,本來想晾晾那位耍大牌的,屯兵之行的結果很出乎意料,但仇笛在他眼中也確實夠出格了,握著消息逼著公司開價,在他看來,必須敲打一下,必須晾過一邊,否則以後會越難控製。
  他一直憋著沒問,可真到飯吃開了,都不見人,他有點坐不住了,示意了唐瑛一眼,唐瑛心知肚明,看來這姿態做作不下去了,她問了句:“咦?好像少了一位?仇笛呢?一塊來吃飯啊,吃完還有事商量。”
  得了,這句話出口,都不吃了,包小三耷拉著眼皮,耿寶磊放下了筷子,管千嬌卻是躲閃著。似乎不願意講這個話題。
  “到底怎麼回事?”唐瑛加重的口氣問。
  “你說。”管千嬌催耿寶磊。
  “你說吧。”耿寶磊催包小三。
  包小三禁不住催,一放筷子,氣憤地道著:“走了唄。”
  “走了?去哪兒了?”唐瑛疑惑地道:“怎麼不早說?”
  “你們來之前的走的,還沒來得及說嘛。”包小三道。
  “去哪兒了?”唐瑛問。
  “回老家了。”包小三道。
  “回老家了?”唐瑛一字一頓,似乎不太相信。
  “真回老家了,昨晚他接了家裏個電話,說家鄉那一中有什麼,教師統一招考,他就屁顛屁顛回去了……您別看我,我使勁挽留了,縣城那掙個一兩千有個毛意思啊,那如這間諜偷雞摸狗滴舒服……嗨,倆月落了十萬塊。沒辦法,那****不聽,非要回去。”包小三道著,管千嬌一直在桌下踢他,不過踢歸踢,他還是說完了,說得好像自己都一肚子氣似的。
  “他要去應聘老師?”唐瑛征詢管千嬌道。
  “好像是,他說現如今能上編的機會不多,想回去試試。”管千嬌道。
  “那……關於公司和你們的事……”唐瑛隱晦地問。
  管千嬌看耿寶磊,耿寶磊道著:“說了,雖然壞事都是他帶頭幹的,但他根本不想幹什麼商務間諜的活。”
  “對,這活比賣保險的還不要臉。”包小三補充道,眾人一呃,他趕緊解釋著:“他說的,不是我說的,反正我也不要臉,比較適合幹這活。”
  唐瑛剛拉臉,一聽又笑了,有點難堪地回看謝總,謝紀鋒笑著問耿寶磊道著:“寶磊,你呢?合同我們帶來了,你是想進公司掙月薪三千呢,還是想這樣接單,掙這種有挑戰性的報酬?”
  “我……”耿寶磊遊移不定,看看管千嬌,包小三一拍桌子道著:“肯定和我們一塊了,我告訴你啊,寶蛋,敢走小心我收拾你。”
  “仇笛走了,你咋不拉住?”耿寶磊敢強嘴了。
  一強包小三糗了,直道道:“我打不過他不是!?收拾你肯定沒有問題。”
  “你就能欺負了我,還能幹什麼?”耿寶磊像是心裏不忿,直嗆著包小三。
  “你看你這人,玩笑開不起啊,要都走了,我一個人有啥意思?我也不幹了。”包小三撒氣道,管千嬌憤然拍著桌嚷著:“別吵了,煩不煩呀。”
  “他先說的。”耿寶磊嚷了。
  “什麼我先說的,是他們要問的。”包小三嚷了。
  “都閉嘴。”管千嬌憤然拍桌道。
  兩人雖然閉嘴了,可還是互瞪著,管千嬌作為領隊卻是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又能如何,連她也覺得煩躁得很。
  這個狀態謝紀鋒看得出,是人心將散的前兆,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表示,笑了笑道:“吃飯。地球離了誰都要轉,有活還怕沒人幹。”
  於是,這頓宴席就在接下的沉默中結束了,飯後退了房,乘著謝總的車,幾人告別了這處塞外之地,雖然囊中已經殷實,可似乎並不比平時有了多少興奮………
  ………………………………
  ………………………………
  這一天,在北寧市第一看守所,也有一位與此相關的人,不過他已經被遺忘了。就像因為欠債失聯的宗鵬程宗老板,誰會去關心他現在過著一個什麼樣的生活。
  看守所的甬道裏,推積如山的手推車,滑輪咣咣地響著,每到一處暗色鐵門的監倉,管教隨手把車上的東西扔到了門口,羈押倉裏未判決的嫌疑人,是沒有會麵時間的,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把一些必需品送給關在號子裏的人。
  這時候,是每周人犯們最快樂的時間,有家屬的在期待著,有掛念的也在期待著,號監倉裏,祁連寶躺在連體的床上小寐,他也很期待今天能送進什麼東西來。
  當然,是別人的東西,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很適合他,全倉的零食得過他一手,就像在外麵營收費用一樣,拿多少,他說了算。
  咣當,門響,他喊了聲坐好,滿倉嫌疑人,動如脫兔般地齊齊排坐在通鋪上,等著管教的開門。
  一摞已經拆開的信,管教背著手,機械地喊著代號、人名,隨意地伸腿,把倉門邊的東西踢進去,喊到號的,急匆匆地去領物品。
  “下一個,0216,祁連寶!”
  嗯,祁連寶嚇了一跳,在倉裏已經搶慣別人東西了,怎麼可能還有送東西的,他遲疑了下,趕緊地蹲到了倉門口,管教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一指外麵:“那……都是,自己搬。
  哇,好大的一包裹,已經拆散了,被子、大衣、一摞衣服,一箱吃的,他兩次才挪進了倉裏,管教隨手扔給他一封信補充了句:“外麵有人給你在所裏存了一萬塊,需要買什麼東西,自己遞個單啊。”
  “好嘞,謝謝管教。”祁連寶興奮地道。
  門咣聲關上時,他才撿視著東西,這猝來的溫暖讓他興奮得有點過頭了,直抱著被子大衣往臉上貼,半晌才發現滿倉都眼巴巴看著他,還有人穿著夏天褲子呢,他二話不說,三下五除二脫了身上的衣服,仍扔著送人,掀開了食品箱,餅幹、火腿腸、方便麵,一古腦地散給眾犯,像暴發戶一樣兩眼發亮吼著:“吃吧,難友們,過年了哈,聽見沒,我兄弟給送錢了,一萬塊,夠特麼吃到上勞改場了。”
  滿倉的興奮果真如過年一般,祁連寶坐下來,掏著信封,他知道是誰送的,他也知道,能記起他的,還有誰。
  信封裏沒有信,隻有一張打印的照片,自拍的,照片上,胡雷頭上纏著繃帶,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胡豔紅和她媽媽在兩側,照片裏,三人都笑著,而且他清楚地看著,胡雷的笑,似乎不那麼傻了。
  背麵一行字:手術很成功,下次他們會來看你的。仇。
  字,鐵勾銀劃,很漂亮的魏體,像軍體拳一樣中正,大開大盍,吸引著祁連寶的目光,他看了又看,臉上洋溢著一種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表情。
  那麼欣慰、那麼滿足…………
  
mk2258 發表於 2014-12-10 21:25
商海諜影 第01章 千裏路迢迢

畢竟北方的秋天才像秋天,漫山的蒼翠成了青黛色,霜重霧起的清晨,會讓人感覺到格外地冷。而日出高起之後,暖洋洋地又讓人覺得燥熱異常。

    這種特殊的氣候發端於北方內陸山區,一輛舊式的中巴穿行在高速路上,嚴格地講,都不算高速路,全程限速八十,不是起伏路、就是黑洞洞長達幾公裏的遂道、再不就是高架橋,往窗外一看,那幾十米深橫亙的懸崖能把沒見過這種景色的遊客嚇一身冷汗。

    耿寶磊就嚇著了,他看了幾次,惡心狀,管千嬌以為他暈車了,要找袋子,沒料到耿寶磊隻是害怕,要和她換座位,不搶著坐窗口的位置。兩人交換,耿寶磊回頭看看後座的包小三,三兒仰著頭,呼嚕比引擎聲音還大,睡得正香呢。

    “好點沒?”管千嬌遞著礦泉水,耿寶磊推拒了,凜然道著:“這地方嚇死人了,比屯兵那荒原還恐怖。”

    “山區嘛,很正常,這都已經很好了,小時候我爸爸帶著我到工地過暑假,那才叫一個恐怖,從城裏到勘測隊的帳篷,得走十幾公裏。”管千嬌道。

    “這不光榮,隻能證明貧窮……到哪兒了?”耿寶磊道。

    “到……莽河附近,離襄山縣還有25公裏,應該半個小時就能到。”管千嬌道,計算著路程,她已經算好了,到襄山再到樊河鄉,還有四十公裏,從樊河鄉再到大尖山,還有二十五公裏,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仇笛家裏。

    對,此行終極目的地是仇笛家裏,但卻沒有提前和仇笛聯係,隻有包小三和仇笛開玩笑地說要去他家,仇笛不開玩笑地說,我就告訴你地址,你都找不著門。來我家一趟,你都覺得蜀道難是吹牛。

    兩人半開玩笑地賭氣,然後三個人相約乘車就來了,預備著給仇笛一個驚喜,當然,還有一層更深的意思,想把仇笛拉回小團隊裏來,小團隊少了仇笛,都覺得像沒了主心骨一樣,最簡單的意見都很難統一。這個提議也得到了唐瑛主管的支持,連來此的花費,都是她讚助的。

    歇息了片刻,耿寶磊緩過氣來了,湊到管千嬌耳邊小聲道著:“千嬌,你說我是不是考慮到公司幹呀?好歹汗澇保收有份薪水啊……這商業的調查的活,實在不好幹啊。”

    管千嬌側頭看了他一眼,這倒是實話,回京呆了一個月,一半時間在逛悠,倒是有活,一宗是調查女性內衣市場的,這活實在不得其門而入;又一宗是有人要HBNTT數控微型機床的銷路調查,這活聽都沒聽過;還有家要高硼矽化工生產的資料,別提了,看了一上午人家提供的要求,愣是沒看懂那些化學公式的意思。

    “這一行沒有百樣通,隻要碰到一宗適合你的單子,那就很容易了,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你願意天天朝九晚五上班?”管千嬌問。

    肯定不願意了,耿寶磊想了想道著:“屯兵那是個特例,我看唐瑛提供的那些委托了,標的都不高,幾千塊,頂多幾萬塊,到咱們手裏的傭金,肯定沒多少了。”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沒工作犯愁,有活幹還挑肥揀瘦。”管千嬌斥道。

    “好好,不說了,反正上賊船了,真幹不了,我就回哈曼公司裏混去,他多少總得給我個位置吧?”耿寶磊道。

    管千嬌小聲告訴他了,你想得美,能在商務公司混下去的,哪個不是人精,哪個手底能沒聯係的幾個幹調查活的人,你真以為哈曼會付薪水養你這號專業不懂、水平不高的半吊子藝術家?

    這教訓得耿寶磊瞬間又失去自信了,他趕緊地做著停勢,轉移著話題道著:“可是,就把仇笛拉上船,也未必行啊,他也是個半吊子水平,論專業這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咱們四個湊一塊,頂多算一個超極半吊子。”

    “錯,這一行眼光和思維很重要,專業反倒是其次的。”

    管千嬌掰著指頭數著,在屯兵之所以屢屢得逞,那是因為仇笛的眼光很準,包括鑽進馬開荒抓後廚、包括混進群演的隊伍、包括捕捉到第三方商務間諜的信息,都用的是簡單方式,卻有奇效。當然,最關鍵的是,他主動接近祁連寶,掌握了能撬動哈曼和華鑫的信息。而且這個交易方案,成功的規避了風險。

    其實就沒有這個交易方案,鵬程依然會倒,所差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但能從中獲利,別說她了,就謝總都沒想到,最終華鑫給了一個兩百萬的大單。

    “別說了,說出來都是淚啊,掙這麼點小錢差點把小命賠上,人家坐公司裏就掙了上百萬。”耿寶磊有點心理不平衡地道。

    “嗬嗬,沒有掙十萬的辛苦,就不會有將來掙一百萬的喜悅,循序漸近吧,一口吃成胖子誰都想,可能麼?沒有商務公司在前台拉生意,咱們那有機會啊。”管千嬌道。

    對,這也是生意,公司和個人之間,從不放到桌麵上談的交易,這些天耿寶磊也摸了點商務公司的運作模式,那些人模人樣的主管、經理、包括總經理,差不多都是情報販子,管千嬌加入的商業投資群,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情報販子,差不涵蓋全行業了,通行的準則很簡單:錢!

    “看在錢的份上,我再堅持幾個月……不過,要是仇笛不願意來怎麼辦?或者,他考上教師了怎麼辦?萬一考上,他肯定不願意放棄,小地方,編製可相當於終身製鐵飯碗。”耿寶磊問,還附加了一個例子,有位彩票中了五百萬的,愣是不願意放棄月薪三千的公務員工資,再怎麼說現在這個官本位的社會,當國家的人才是正道。

    “碰碰運氣吧,三兒不是說了麼,興許他考不上,還得出來找工作。”管千嬌笑道。

    兩人相視壞笑了,這巴不得人走黴運的事倒是不多,此行的目的,就是巴著仇笛同學落榜,跟著大家一起回當商務間諜去呢。

    一路說著,縣城很快到了,叫醒了睡得迷糊的包小三,三人下了車,剛出車站就圍上來一群黑車司機,叫著上車走人,幾人眼花繚亂地看著牌子,聽著分辨不太清的鄉音,好歹遇上個會說普通話的,一聽樊河鄉,那哥們巴掌豎:五百!

    異鄉總不缺這些宰客的,三人不理會了,回頭到車站問詢處,那些黑車司機得意地笑著看著他們,轉眼又垂頭喪氣地出來了,得,縣城到鄉裏,每天一趟班車,早走了,想坐班車隻能等明天了。

    與其住一天,倒不如雇輛黑車,三人討價還價,往下壓了一百,坐著輛四麵透風的破麵包,直往鄉鎮去了。話說這四百塊要的真不冤枉,車幾乎就在山裏穿行,柏油路不知道幾年沒整修的,坑比車輪還大,也就本地司機能走了這路,跌跌撞撞,開坦克也似地在路上飆,顛簸得包小三直嚷著,這可真是蛋疼,不是比喻,而是兩個蛋蛋一起疼。

    管千嬌斥了他一句,問著司機大尖山,司機說了,那地方麵包車根本上不去,給多少錢也去不了,不過他給了個建議,到鄉裏找輛柴油三輪車能上了山。

    搖晃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三人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搖搖欲墜,渾身骨頭像被搖散了架了一樣,而且心跟著又涼了一截,司機急著要錢走,管千嬌付了車錢,那車急匆匆冒著煙溜走她才覺乎著不對勁,等對了半天GPS才發現,方位不對,離樊河鄉還有十公裏呢。那路邊的是個大村,根本不是鄉鎮所在地。

    “哦喲,不能走到哪兒都是刁民吧。”耿寶磊欲哭無淚了,這也太黑了,沒拉到地方扔下人就跑了。

    “你說對了,現在走到哪兒,人都是這得性。”包小三很睿智地道,教育著管千嬌和耿寶磊,甭看你智商,到外地智商越高,越得被坑成傻X。

    “那你行,你不吭聲?”耿寶磊將軍了,包小三說了,我剛還沒睡醒,你們都把錢給了,看我的,要找人幫助,你得能喚起人的同情心來,瞧你倆穿得這麼牛叉,到鄉下不是拉仇恨來了。

    教教你們……包小三外套扔給耿寶磊,脫了襯衫,露著黑黑的胸背,他就著地上一抹土,再往臉上、頭上,蹭蹭一抹,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蓬頭垢麵的民工扮相,而且是很落魄的那種。

    他揮著手,示意兩人跟著進了村,專找那些家裏有老人喊一句:大娘,討杯水喝成不?我快渴死了。

    娃可憐成這樣,老人那看得過去,趕緊招手讓人進來行個善。片刻,包小三成功抹著嘴興衝衝地出來了,手往後一指道著:離樊河鄉還有十幾裏地,離大尖山還有四十多裏,山路,大娘說了,村裏有三輪。

    這倒解決了,又循著大娘的指路,找到一家漆門的大院子,一大家子正在院子裏脫玉米,包小三又是淒苦地道:“大叔,恁大老遠從河南來,到涅這地方找親戚……村頭大娘說,你有車,能捎俺一程麼?”

    脫玉米的婆娘,拉耙子的莊稼漢,看包小三灰頭土臉的可憐相,有點難為了。

    包小三趕緊掏錢:“俺掏路費……俺找大尖山一家姓仇的。”

    “老兵家娃呀。”婆娘想起什麼了,好像那家人熟識,直催著漢子去幫忙,路費算了,給點油錢得了。

    看來智商高了未必能成事,包小三輕鬆解決之,把兩人看得大眼瞪小眼,不服都不行。突突突的三輪車響起,新交通工具又有了,三人興奮地跳上車,給那漢子塞錢,人家是死活不多要,隻要了點油錢,五十塊,瞧瞧把包小三得瑟地,給了耿寶磊和管千嬌一個拽得不像話的眼神,瞧瞧,五十塊送到家門口。

    一上路,到鄉裏的一截還湊合,開始上山的時候,三個人麵色巨變了,這那叫路啊,純粹是崖上土炮開出來的,遍地石渣,幾處風雨侵蝕的,僅有一車寬窄,而且角度很恐怖,幾乎是垂直向上的,三個人死死的趴著的車幫,全身緊張地看著前方,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哦~~~~~好一聲顫音,耿寶磊看到了頭頂好大一塊凸出的石頭,像是隨時要掉下來一般。

    啊~~~~~好一聲驚呼,卻是包小三往車外看,深不見底的澗底,白天看都黑洞洞的,看得他頭皮發麻。

    呀~~~~~又是一聲尖叫,管千嬌看到了臥在路邊的不知名的什麼小動物,蹭蹭躥上懸崖跑了。

    驚懼、害怕、緊張,逗得開車的漢子時不時哈哈大笑,不無得意地說著家鄉話,好歹聽懂了,他說虧是找上他了,敢上這條路的車,沒幾輛。

    “大叔,老兵是誰?他姓仇麼?”管千嬌生怕找錯了,那可慘了。

    “大尖山裏就一家人,除了他們就沒別的家了。”開車漢子嚷著道。

    “哇,我知道仇笛為啥那麼牲口,在生活在這地方,得野獸才行啊。”包小三死死搬著車欄,激動地道。

    管千嬌嚷了他一句,生怕他胡說,幸好,車聲頗大,前麵的沒聽到。

    足足在恐懼裏抖索了一個多小時,才駛到了一處路平緩處,一處山坳的平地,幾幢破舊的老房子,期間有一家升著鳧鳧的炊煙,開車的漢子一指道:“就那兒了,人在呢。”

    “大叔,您看是他吧?”管千嬌第一個跳下車,亮著手機上的照片。

    漢子定睛一瞄:“錯不了,黑小子昨天才回來。”

    三個聽這消息興奮了,連連給漢子鞠躬,又散了煙,那漢子卻說又再往山上走走,順道捎幾個椽木回去,一會兒也到老兵家吃飯,先讓幾人過去打個招呼。

    哎,這下算是徹底地放心了,三人奔著往炊煙升起的地方跑,從緊張一下子到了放鬆,身上虛汗一退,又疲又軟,而且又累又餓,包小三帶著跑著,快快,別歇了,到仇笛家就有吃的了。

    卻不料還有意外,三個奔到院門之前,推到了柴木圍著門,又傻眼了,家裏門上掛著鎖,院子裏火燒著,灶上坐了一口大鍋,滋滋蒸汽帶出來一股股香甜的味道。

    包小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掀開鍋蓋,眼睛一亮,一蒸籠都個小巧玲瓏、紅皮窈窕的小紅薯,他伸手拿了個噓噓吹著就往嘴裏塞。

    “人家家裏沒人,你亂拿什麼?”耿寶磊嚷上了。

    “就是啊,三兒,剛上門就這樣。”管千嬌的反駁,為什麼那樣無力呢?她眼睛盯著那一鍋小紅薯,好饞人的顏色。

    “跟他客氣什麼?快來吃……真好吃。”

    包小三說著,給兩人揀著,這香甜的味道還是征服又累又餓的兩人,試嚐一個,跟著都開始狼吞虎咽,都是不迭地點頭道著,好吃,真好吃,比城裏烤紅薯好吃多了。

    三人吃得忘乎所以,猝然間響起了一陣狗吠,跟著幾隻毛色黑白相間的土狗,汪汪叫著奔來了,被逮了個正著,驚得耿寶磊一屁股坐地上,指著院外要說話,不料被紅薯噎住了,眥眉瞪眼,那“狗”字,卡喉嚨裏了,包小三趕緊揀根棍在手,站到門口,舞得幾隻土狗汪汪亂吠,做勢欲撲。

    “仇……笛……”包小三情急之下,喊起來了。

    籲……聲尖銳的口哨,那幾隻狗聞聽,一轉身又向後跑去了,片刻間,擔著一擔金燦燦的玉米棒子的仇笛出現在村道上,身邊跟著亂吠的狗兒,一身舊衣、滿臉塵土、剛剛從地裏勞作歸來,這形象看得包小三愣了好一陣子,他老羨慕了,這幹活像牲口一樣,怪不得處處比他強。

    仇笛喜出望外地看看家門口喊著:“不是吧,三兒,你還真能找到我家?”

    “我操,你這是家麼,虎穴狼巢都沒這麼險惡。”包小三扔了棍子。

    仇笛哈哈一笑,擔著玉米快步如飛,轉眼前耿寶磊和管千嬌站起身來時,驚得他一個趔趄,差點絆一跤,快步進了院子,放下擔子,愕然看著三人,耿寶磊搶著說:“我們休假,商量著去誰家玩,我家沒人了,隻能跟著他們。”

    “我家也沒人,去了沒啥玩的。”包小三道。

    管千嬌一笑,仇笛問:“你家也沒人?”

    “有人。”管千嬌笑道:“不過我總不能帶倆男的回去吧,我怎麼跟我媽說啊。”

    “嗨,所以,隻能來你家玩了,歡迎不?”包小三和耿寶磊齊聲道。

    “那你也提前說一聲啊。這地方把你們擱半路上,我可負不起責。”仇笛不悅了,三個結伴來此還真讓他意外。

    “那我們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麼?”管千嬌道,有點不好意思了。

    嗯,仇笛不吭聲了,他的眼光落在了七零八落的鍋上,好鬱悶的表情。管千嬌趕緊擦嘴,仇笛哭笑不得地指著:“你們……全吃了?”

    “吃你點紅薯怎麼了?”包小三反客為主了。

    “我們嚐了嚐,味道挺好。”耿寶磊不好意思地道。

    “吃你是給你麵子,怎麼,不請我們進去啊。”包小三很硬氣的道。

    “哦,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來,進屋。”

    仇笛轉身開著門,三人進了堂屋,這房子啊,簡直能當古董了,舊式的條桌,磨得鋥亮的太師椅,掛的中堂還是毛主席萬歲,三個繞有興致落座,水剛汲到壺裏,就聽到女聲嚷著:“笛兒,誰來啦?”

    “幾個同學。”開水的仇笛道。

    “那你趕緊做飯,你爸和你根叔砍幾個椽子,就快回來了。”婦人道。

    “好嘞。”仇笛在喊。

    “別忘了蒸的紅薯仔啊,拌上料把豬喂了。”婦人在嚷了。

    “啊,我知道了。”仇笛應聲著。

    屋裏三位麵麵相覷,耿寶磊氣得指著包小三,咚咚後背捶了幾拳,憤然罵著:“那是喂豬的,咱們把豬食都吃了。”

    “你不說好吃嗎?”包小三呲笑著,側頭一看管千嬌,他提醒著:“你也說了。”

    管千嬌二話不說,咚咚踹了包小三幾腳,三人相互埋怨的功夫,不經意發現仇笛在偷窺了,他伸著脖子,從門外露出半個腦袋來,壞壞地笑著,三個不速之客有點尷尬地笑了。

    晚飯,蒸紅薯配米湯,那一蘿好大的紅薯放桌上,包小三幾人直犯嗝,誰也吃不下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12-24 20:48
商海諜影 第02章 山遠無喧囂



    清泉石上流,明月鬆間照。

    這是對大山深處最直觀的寫照。晨起的行人在山間,能看到破曉時分的最後一輪月色,踱步在薄霧冥冥的山間,靜聽著腳底沙沙的聲音,耳聞著技頭嘰喳的鳥鳴,呼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氣,似乎還能聞到空氣裏鬆柏的木香,會讓身處其間的人,忘記一切喧囂,獨獨沉醉這世外桃源般的化外之地。

    嗖……一聲弩響,直射向山間的田裏,新收的玉米茬間,一隻灰色的兔子剛蹦起來,瞬間仆倒。

    “我操……厲害。”

    包小三奔著,奔到了田間,提著一隻被射中頸部,還在掙紮的野兔,回頭向持弩的仇笛豎著大拇指。

    “你太破壞風景了。”

    耿寶磊看了得意的仇笛一眼,埋怨道,他剛剛想起一句什麼詩來著。

    “那你中午別吃啊。”仇笛笑道。

    “不能因為吃,就漠視小動物的生命嘛。”耿寶磊辨道。

    嗖,又是一弩,卻是直直地射向耿寶磊身後的方向,仇笛顧不上說話,邊追邊拉弩繩,包小三見一隻兔子屁股上紮著弩還在跑,著急地喊著,卻見仇笛在奔跑著,端著弩嗖聲又是一弩,片刻,他高高地拎著兔子耳朵喊著:

    “哈,你們有口福了,秋後的兔子,是最肥的時候。”

    哎,耿寶磊搖搖頭,似乎恥與這兩位為伍,包小三眥眉瞪眼訓著他:“拿著。”

    “我不拿,血淋淋。”耿寶磊有點抗拒,實在不忍看到小動物垂死的眼神。

    “那算了,中午我們吃兔子,你吃紅薯啊。”仇笛刺激道。

    “那怎麼可以?君子遠庖廚,不等於君子光吃素啊。”耿寶磊嚴肅地道。

    “想吃你還說個屁。”仇笛直扔著,耿寶磊哎喲聲接住了,包小三趁勢也放他手裏,兩人興致高昂,往外躥了幾裏地,從坡上一直鑽到澗底,走到河邊的時候,又窩著打了隻兔子,掏了一窩鳥蛋,仇笛口哨聲喚著,家裏那幾隻小土狗聞聲早攆過來了,圍著準備洗兔子的仇笛汪汪亂叫。

    看來沒少幹這事,耿寶磊遠遠地躺著,洗著手上的血跡,聞了聞,好腥的血味,仇笛卻是捋著袖子已經幹上了,剝著兔子皮,小刀子一劃,內髒一扔,端得是麻利無比,四隻土狗哄搶著,不一會兒,一隻兔子就剩了血淋淋的一掛好肥的肉架。

    “仇哥。”包小三湊上來了,拿著手裏的弩。

    “一叫哥就沒好事,想學這個?”仇笛問。

    “對呀,好拽啊。”包小三羨慕地道。

    “拉倒吧,這玩意武器級別的,根本出不了山,帶這玩意進城。罰款加拘留。”仇笛道。

    “不能吧,這麼嚴重。”包小三看著黑黝黝的,不起眼的弩架,又是好奇地問著仇笛道著:“仇哥,你爸是不是武林高手啊,大清早起來,我看他在練拳。”

    “是退伍軍人吧?”耿寶磊道。

    “又沒問你,好像是你爸似的。”包小三斥道。

    “你個傻X,不都叫仇叔老兵嘛,是不是啊,仇笛。”耿寶磊道。

    這好像是正確答案,仇笛點點頭,耿寶磊一得意,包小三就生氣,拉著弦作勢要射耿寶磊,卻不料奇了,疼得他直吮手指,愣是掛不上弦,仇笛回頭壞壞笑時,他才省得這玩意不簡單了。

    “我爸做的,棗木柄、鋼絲弦、排竹彈杆,二十米內能射死一隻狼狗,你以為是玩具啊。”仇笛笑道。

    “就玩具你也不會玩啊。”耿寶磊取笑道。

    包小三可有點糗了,一轉眼,他將著耿寶磊道:“別得瑟,哥有一樣本事你學不會,想不想知道,這四條狗裏,那條是母的?”

    “哪條啊?”耿寶磊低頭瞧瞧,走近看看,還真分辨不出來,再抬頭時,包小三賤笑著解釋著:“就那隻,在你腳邊,聞到你味道想和你親近的。”

    哎呀,這把耿寶磊氣得,不跟他搭腔了,揀了塊幹淨的石頭坐在河邊,看看專心致誌洗兔子的仇笛,又看看早忘記來意的包小三,他尋著話題問著:“仇笛,考的怎麼樣?”

    “筆試早完了,前天麵試回來,還不知道結果。”仇笛道。

    “筆試結果也沒出來?”耿寶磊問。

    “出來了,94,排第二。”仇笛道。

    喲,耿寶磊一下子好失望的表情,包小三明白了,心直口快地道著:“耶,完啦,還說帶上你出去打工呢,你要考上了,我們不白來了。”

    “咦?你們不是說來休假了?”仇笛反問道。

    包小三自知失言,趕緊捂著嘴,不迭道著:“是休假,這不順便拉上你更好……你知道不,唐主管說,咱們現在相當有名氣地,京城裏商務調查公司這一行當,都知道咱們接了華鑫國旅一個大單,好幾百萬呢。”

    “又不是你掙了幾百萬,你高興個毛啊?”仇笛道。

    一念至此,小三又有點氣憤了,懊喪地道著:“就是啊,本來覺得咱們一人拿了十萬不少了,誰知道特麼還是個零頭。”

    “不錯了,沒有哈曼這個平台你什麼都不是;沒有哈曼的操作,咱們就知道消息,你也和華鑫搭不上線啊。”耿寶磊道,商業模式裏,個人是次要的,平台和個人之間是雙贏的關係。這一點,包小三就即便想不開也接受。

    但讓耿寶磊有點奇怪的是,仇笛聽到這消息也是無所謂的表情,仔細地洗著三隻兔子,像聽到了一件不相幹的事一般,他問了:“仇笛,你對從事這個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對啊,仇笛,你應該有點吧,咱們在屯兵玩得轉,可全靠你了,知道宗鵬程怎麼樣了麼?居然玩失蹤了,銀行告了幾家房地產商裏麵就有他,資不抵債,最後還欠幾千萬,據說經偵正抓他呢。”包小三笑道,最後才把要說地講出來:“不是你,他都混不到這麼慘,華鑫未必能幹那麼順當,渡假村施工都快完了,我聽唐主管說,施工的司機、招聘的服務員、還有影城不少人,都是鵬程的原班人馬。”

    仇笛有動作,抬頭,回頭看看兩人,笑了。他道著:“我們隻是揀了個現成,其實就沒有我們,事情還會像這樣發展,咱們接觸屯兵的時候,那時候鵬程已經被套住了,後來的項目隻要是假的,他就在劫難逃。有沒有我們都是這個結果,隻不過時間差異長短而已。華鑫的錯誤隻在於一味取利,隻要他們借此機會做個親民表態,很容易取而代之的,老百姓不一定認那個人,但肯定能認識實惠。”

    “有,和沒有還是有差別,最起碼在祁連寶的事情上,你處理的就非常好。”耿寶磊道,真心實意地讚道,祁連寶投案自首,換來了華鑫對胡雷的負責,換來了華鑫對整個屯兵鎮留守人員的關照,此時看來,除了出局的宗鵬程,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是我處理的好,他本來就準備這麼做,他放不下那個心結。”仇笛道,頭也不回地說著:“就像我,也放不下心結……假如有份體麵的工作,有個安穩的環境,誰又願意老在陌生的城市漂著,嘖。”

    這心結看來都放不下,耿寶磊不勸了,來時有點恐懼,呆了一天都覺得有點留戀,這個好心靜的地方,讓在城市生活慣了的人,確實是耳目一新的感覺。

    洗完兔子,三個人、四條狗、懶洋洋地回家,一輪旭日,已經慢慢地掛上了頭頂。

    山裏是沒有啥時間觀念的,回了家,仇笛媽媽在推輾子,兩米圓的大石輾子,兒臂粗的杆,管千嬌好奇地幫忙,這裏之於她也是一種處處新鮮的感覺。耿寶磊和包小三兩人看著仇笛收拾玉米,暖洋洋的曬著太陽,居然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等到管千嬌和仇笛媽媽輾完,汲水和著新輾的玉米麵,把他兩人叫起來,已經是半上午時分了。

    “阿姨,我來試試……三兒,你看火。”管千嬌指揮著,接過了仇笛媽媽的大麵盆子。

    近距離打量,仇笛媽媽和仇笛可不大一樣,最起碼沒麼黑,而且人顯得很慈詳,說話輕聲細氣的,總是笑吟吟地看著別人,特別是看耿寶磊可親切了,總是嘮叨一句,瞧這孩子,可比我閨女還俊。

    “阿姨,我叔呢?”包小三問。

    “阿姨,咋不見您閨女呢?”耿寶磊問。

    “阿姨,放兩缸水夠嗎?”管千嬌也在問了。

    沒活幹的倒比有活幹的還忙碌,有人說話,仇笛媽媽顯得格外高興,一會兒說了,你叔上山看看,又一會兒講了,他姐早出嫁了,就等著給他成個家,我和他爸這輩子任務就算完成了。再一會兒又看管千嬌了,趕緊攔著,哎喲,閨女,麵不是這樣和的,你手勁不夠,我來。

    果真不行,管千嬌怎麼使勁麵也是不規則形狀,到了仇笛媽媽手裏,幾下就成了一個光滑的圓形,她手拽著麵,在手裏揉捏著,不一會兒,高梁杆做的蒸籠壁上,就有了一個又一個好看的微型山包。闊底尖頭,中空,黃澄澄的顏色。

    “哇,這是傳說中的窩窩頭啊,快成絕響了。”耿寶磊笑著道。

    “飯店裏有,一般幾十塊呢。”包小三道,雖然他是鄉下人,但對鄉下,還真不太了解。

    “那機磨的玉米麵粉,比這種手工製品可差遠了。”管千嬌拍著照片,拍照的時候才驚訝地喊了聲:“哇,這裏根本沒信號,阿姨,平時你們怎麼樣和外麵聯係?”

    “哈哈,傻丫頭,這兒有什麼和外麵聯係的?”仇笛媽媽好奇怪的反問。不過還是告訴她了,得往高處站才有信號。

    哦,也對,這地方自給自足的,還真不需要和外麵聯係什麼。菜糧自己種、雞狗自己養,對於,房後還有個豬圈,老母豬都育下一窩仔了。

    “看什麼?”管千嬌愣怔時,瞪了吹火的包小三一眼,包小三笑著嗆她:“阿姨說你傻丫頭,嗬嗬。”

    “你才傻呢。”管千嬌輕輕踢了包小三一腳,裝起了手機,追在仇笛媽媽背後問著:“阿姨,仇笛哥考上老師了沒有?”

    “不知道,他還沒說。”仇笛媽媽隨意道著。

    “我知道。”耿寶磊道,管千嬌一問,耿寶磊促狹笑道:“結果還沒出來。”

    惹得管千嬌一個白眼,她卻是心係著這事,問著仇笛媽媽道著:“阿姨,仇笛要考不上,是不是還得出去找工作啊。”

    “他的事,他自己當家。女大不中留,兒大不中用啊,都二十好幾了,也不見找對象,我昨晚還和他爸說了,他爸也是個涼性子,不聞不問的。”仇笛媽媽不無埋怨地嘮叨著。

    這話聽得包小三豎耳朵了,他回頭看看老人,又看看管千嬌,笑著道:“阿姨,您別著急啊,這不對象上門了麼?嬌給你當兒媳婦怎麼樣?”

    “啊?”管千嬌嚇了一跳。

    “哦,我看不錯。”耿寶磊幫腔道,管千嬌回頭追他,他笑著跑了。

    追不上耿寶磊,管千嬌拐回來,又踢了包小三兩腳,那氣惱的羞樣子,把幾人逗得直樂。把擔水回來的仇笛可看懵了,直問咋回事,管千嬌警告兩人,可不料當媽的卻多嘴了,笑著說都在商量給你娶媳婦呢。一句話聽得耿寶磊和包小三笑翻了,管千嬌卻是莫名地羞得無語相對,直喊羞死人了,捂著臉奔進屋裏了。

    ………………………………

    ………………………………

    窩頭,大白菜,燉野兔,一頓噴香的午餐,吃得幾位來客叫好不迭。

    陽光、鳥鳴、狗吠、青山做枕、藍天作幕、躺在山坳裏就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仇笛的偏屋房間讓給管千嬌了,三人睡在放糧食的閣樓上,家裏備戰備荒似地,一屋子糧食,午後三人並排躺在屋前的草地上,仇笛攆走了老在身邊拱的幾隻狗兒,嘴裏無聊地咬著草棵,耿寶磊不時地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問又不敢問,隻有快樂的包小三在打著飽嗝,直讚兔子肉好吃,邀著仇笛明兒再去打幾隻。

    仇笛沒搭理他,若有所思地在想著什麼,躺著耿寶磊揪了棵草扔向包小三,示意著包小三,兩人王八瞪綠豆般地瞅著仇笛,實在看不出為什麼,回到家的仇笛,反而沒有先前見到的那麼開朗了,時不時地,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仇笛,我們就是有點想,所以來看看你,你不要有壓力哈。”耿寶磊小心翼翼地道。

    “就是嘛,你不想去,我們又拖不走你,幹嘛呢,哭喪個臉,好像誰欠你八百吊似的。”包小三也勸上了,難得地正常說話沒有帶把。

    仇笛笑了笑,無語,兩人一個揪他,一個咯吱他癢癢,逗得仇笛終於板不下臉了,連連求饒,耿寶磊說了,自從見到你們,我從憂鬱已經變得開朗了,不能你再回去我過去的生活狀態吧?包小三說了,有啥心事給兄弟們說說唄,想錢了,咱們兄弟們一塊弄去,想女人了,大不多寶蛋掏錢請你嫖去。

    這話說得,耿寶磊不樂意了,嚷著道:“憑什麼我請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請?”包小三反問著。

    “當然你得請。”耿寶磊強道。

    “好,你說的啊,我請你們嫖。反正哥有錢了。”包小三得意地道,一捋袖子,後話來了:“給你找倆四十往上的老娘們,玩不死你。”

    耿寶磊直扇自己的嘴巴,仇笛樂嗬嗬地笑了,三兒這心眼不深的,心直口快,他是最欣賞的。

    年輕人一塊,總是沒有什麼憂愁,兩人左右逼問之下,仇笛還是斷斷續續把心事說出來了,畢業幾年了,還是沒個落腳的地方,漂著吧,放不下家裏,而且漂得看不到未來,更看不到了結果;回來吧,他這沒根沒底的農村娃,想進留縣城都難,畢業幾年考了不止一次,從稅務局到社會保障局的甚至環境保護局、國土資源局,包括和他專業八杆子打不著的農業局……等等,招聘考試考了多少回,他也算不清了,越考越迷糊,越考人越多,越考……考上了機會也越渺茫。

    “哇,這麼個小屁大點的地方,掙國家兩千塊錢,都這麼難?”包小三聽愣了,對於體製內的事,他屬於文盲,耿寶磊卻是懂一些,北方比較看懂正式工作這個飯碗,他好奇地問著:“這次考試,你筆試不是不錯嗎?怎麼,心裏還沒底?”

    “可能有嗎?我報考的縣一中高中語文教師,兩個名額,你猜多少人報名?”仇笛問。

    “多少?”耿寶磊問。

    “一百二十一名,鄰市領省,甚至最遠還有東北的到我們這小縣城謀職,嚇人不?”仇笛問。

    包小三點點頭,果真嚇人。

    “還有研究生學曆的,恐怖不?就為了兩千多塊工資。”仇笛問。

    耿寶磊點點頭,果真恐怖。

    包小三有話了,這點鳥錢,不至於啊,耿寶磊給他講著,錢雖少,可能領到老,死了還有十個月工資加遺屬補貼,包小三翻白眼了,眼摸前活得好才是正事,想十幾年,幾十年後呢,月月給你這麼錢夠幹逑,揀破爛都不止這麼多。

    這樸素的理論聽得仇笛笑了,他攬著包小三道著:“誰說不是呢,可畢竟那是人間正道啊,一個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一個是隨時可能失業的臨時工,這心裏的踏實程度不一樣。再說了,古人都講,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是不但走得遠,還沒個實在地方,這心,總是懸著啊。”

    “理解。”耿寶磊道,一反應,又補充著:“可我們幫不上忙啊。”

    “我怎麼沒覺得,這個很難呢?多給你爸媽弄回倆錢來,不比什麼強?”包小三問。

    “你懂個屁。要光為個錢字活著,那就簡單了。”仇笛斥了句,說著不太提及家事,老爸是護林員,林業局下屬的正式職工,又是退役軍人,絕對是個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從來就要求兒子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辦事,所以仇笛講了,我一直要求進步,上大學削尖腦袋往學生會鑽,有課就寫入黨申請,沒課就找係主任彙報思想,每次回家,主要任務就是帶土特產,最後終於走到大部分人的前麵,入黨了!

    “然後涅?”包小三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傳奇哈。

    “然後就是你見到我那得性了,我這麼根正苗紅的一個共產主義戰士,除了快遞公司收我,沒人要………我告訴你們,還別笑,我爺爺打淮海戰役時候是支前模範,我爸是打越戰退下來英雄,我這麼根正苗紅的,愣是找不上一個像樣的工作,你說該多鬱悶,組織關係現在都扔在學校幾年,沒地方落下。”仇笛道,那表情變化萬千,果真是蛋疼的緊。

    “好像挺拽的哈?你爺、你爸比你都拽。”包小三問耿寶磊,沒搞清這故事和現實的關聯。

    耿寶磊瞠舌道:“絕對拽,不過現在什麼年代了,你擺活這個有意思麼?無數革命先烈打下的江山,用鮮血換來的這麼貴的地皮,他們估計都會汗顏的,你有什麼鬱悶的?”

    包小三一聽樂了,笑得露著兩顆小虎牙,仇笛笑了,他道著:“如果不用顧及家裏人的感受,那完全可以不回來,我問你,要是你爸媽對你有所期待,你會一點都不顧及,置之不理嗎?”

    耿寶磊一噎,瞪著眼,被問住了。

    “咦?你咋從來沒說過你家呢?你丫不是個私生子吧?”包小三想起這茬來了。

    耿寶磊變臉了,惱羞成怒了,跳起來,狠狠踹了包小三一腳,拔腿就跑,包小三被踹出去好遠,揀了根柴火棒追著要打耿寶磊,兩人一前一後跑回仇笛家裏了,接著是雞飛狗吠,管千嬌尖叫著拉架了。

    仇笛躺在鬆軟的草坡上,側了側頭,讓自己暖暖地曬在太陽底,沒有理會三人的叫嚷,

    像是煩了,像是睡著了,其實他沒說的是,最喜歡的就是享受這種閑庭信步的愜意,自我放逐的隨意,可惜的是,卻不能擁有…………
mk2258 發表於 2015-1-6 22:32
商海諜影 第03章 夜靜聞兵謠



    一輪紅日漸漸地落下了山頭,暮色像渲染的水粉畫,給綿延的大尖山描上了一層青灰色,仇笛奔上了山腰,望著九曲回腸的山路,這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每每在山裏這個家,每每在黃昏時分,總是在山口這裏等著,等著一個踽踽獨行的身影。

    那個越來越佝僂的身影叫:父親。

    他回來了,背上扛著一捆柴,所不同的是今天手裏又多提了點什麼東西,走得很慢,仇笛快步奔向他,十幾年的記憶,這幅畫麵是如此地熟悉,相隔的越外,記憶反而越清晰了,那怕他身在千裏之外的都市。

    “爸,我來吧。”仇笛接著柴,足了百把十斤開外,他放到了膀上,老爸笑了笑,看著壯碩兒子,眼裏總是那麼得意,仇笛見父親水壺在身上,包鼓鼓囊囊的,隨意問:“那是什麼?”

    “小酸棗,過季了,不好摘了……還有黃苔,讓孩子們開開胃口。”老爸笑著道。

    “他們啊,中午都啃了幾隻野兔了。”仇笛笑道。

    “住幾天啊?都是城市娃,能習慣咱這山裏嗎?”老爸和靄地道。

    山裏少見人跡,但凡有生人,都是貴客,仇笛道著:“沒事,新鮮勁還沒過去呢。”

    “嗬嗬……新鮮一過,怕是巴不得要走嘍。”老爸道。

    仇笛的腳步遲疑了,放慢了,跟著老爸穩健的步子,從不多言的父親,幾乎是在他眼中慢慢地變老,老得不再像小時候,身手那麼矯健;老得也不再像記憶裏,總是風風火火的樣子。老的就像這裏的山,在眼中也許並不留戀,可在心裏,卻總是魂牢夢繞。

    “娃啊,你咋拉?”老爸問。

    “不咋。”仇笛道,跟上了父親的步子,笑著轉移著話題道著:“爸,我在外麵遇到位軍體拳的高手,我這水平,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你總想投機取巧,永遠不是正道。”老爸搖搖頭,他的話,居然和祁連寶講得如出一轍。

    “那個人身高一米九二,體重二百多斤,比我高半個頭,重幾十斤,他身手就像你說的,捏指見響,出拳帶風。”仇笛道。

    “不對吧?碰上這樣的,你能好好站著?”老爸回頭了,懷疑地看著兒子。

    “他手下留情了。”仇笛道。

    “哦,那就是了,你這三腳貓水平別亂顯擺,碰上行家,敲斷你幾根骨頭都是輕的。”老爸慢悠悠地道,對於此道,有著於其他家長不同的理念,仇笛追了一步道著:“是啊,在絕對的力量、和絕對的優勢麵前,技巧沒有什麼用啊,招式也沒有什麼用啊。”

    “差別就在這兒,這不是招式的問題,而是環境的問題。”老爸道,他知道兒子在側耳傾聽,就聽他緩緩道著:“我們當初學,學的就是一招製敵,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環境是在變的、對手是不確定的,可能是弱於你的人,也可能是強於你的人,可能是一個開闊的環境、也可能是一個不利施展的困境……你用死的招式,當然無法應付不斷出現的變數。”

    “那怎麼辦?”仇笛好奇了。

    “忘掉你學招式……不要過於相信你拳腳的力量,用一切可以用到的方式,比如挑砸絆腿的時候,你可以根據情況順勢肘擊麵部,或者直接弓步劈彈……比如,踹腿鎖喉的時候,你右手如何握有短匕,可能變鎖喉為直劃破對手的頸動脈……再比如,雙方相持的時候,近距離,你的額頭、膝都可以變成最直接的武器,撞對方的鼻梁或者下陰,都可以達到一招製敵的效果。那怕對方比你強。”老爸道。

    這聽得仇笛哭笑不得了,他問著:“那不得傷殘啊?”

    “所以告訴你別跟人打架啊。打起來可沒有絕對的力量和絕對的優勢,一個諢人持把砍刀,可能讓你受傷;一個普通人持把槍,可能讓你送命……怎麼?你以為練上幾年,就天下無敵了?”老爸笑著,摸了摸兒子頭。

    仇笛笑了笑,沒再往下問了,心裏有點愧意,架可沒少打,討的便宜和吃的虧差不多。一直以來他對自己是相當有信心的,直到遇到祁連寶,兩周沒下床教訓,是相當深刻的。

    最起碼對付體力明顯高過你的人,赤手空拳是錯誤的。

    應該操個家夥來著。他如是想到。

    轉過兩個彎,就看到了家裏的炊煙鳧鳧,這時候,老爸總是停下腳步,欣慰地看上一眼,然後吼一聲,家裏的狗兒奔著就朝他來了。

    果真如此,一聲喊山,群山回應,眼摸見幾隻黑影吠著就來了,老爸笑吟吟地走著,仇笛有點心事重重地跟著,也許是窺到了兒子心事,老爸邊走邊道著:“看你這次回來也住得不安生,兒大不中用、女大不中留,家裏的事啊,你別操心,我和你媽身體還硬著呢,你能過得順心,就是爸媽最大的希望啊。”

    “爸……”仇笛不好意思地喊了聲。

    “嗬嗬,別叫這麼親啊,叫得越親,走得越遠……你奶奶說的。”老爸笑著道,吆喝著幾隻狗兒。

    仇笛跟著父親,那心事卻是囁喃地說出來了:“爸,這次考試……我心裏沒底啊,要是考上,能上編留在縣城,我也就死心了,嘖,就怕……”

    “那是你的事,把你養成人,是爸媽的事,可想活什麼人,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這事,你自己能當家。”老爸背著手,不客氣地把問題留給兒子了。

    仇笛愣了片刻,才悻悻然地遲一步回家。有個當過兵的爹其實不是好事,訓練兒子,永遠像訓練新兵蛋子一樣,別指望他攙你一把,他隻會看著你摔打。

    回到家剛放下柴火,洗把臉沒擦幹,屋裏嘻笑亂聲又起,仇笛進門一見,心情又被破壞無虞了,包小三和耿寶磊拿著家裏的照片在看,管千嬌捂著嘴偷偷笑,老兩口是樂嗬嗬地,小三問了:仇叔叔,這個穿開襠褲露著******的,就是仇哥。

    故意的,仇千軍哈哈大笑,糗得仇笛一臉臊熱,搶過相冊,踹了多事的包小三一腳。

    晚飯怕是一天最高興的時光了,一粗碗洗得幹淨、紅得發紫的酸棗,吃得管千嬌連吧唧嘴,山裏的黃苔格外香甜,耿寶磊好奇地問來問去,才很不確定地道著這蘑菇的一種,很像雞樅的味道。問他什麼是雞樅,他也講不清,隻說這是一種美食,售價相當昂貴。

    這話讓包小三聽,自然是裝逼加吹牛了,爭爭吵吵,這一頓飯玉米窩頭加小米湯,轉眼就吃了個七七八八,吃相頗是不好的諸人,反倒讓二老格外高興似地,笑得合不攏嘴了。

    吃完飯,管千嬌搶著洗碗,搶到手了,卻拉著耿寶磊幹活,她在旁邊指揮,氣得耿寶磊直翻白眼,包小三今天有目標了,直湊到坐在門檻上吸旱煙的仇千軍,遞了根煙,好奇地問著:“叔,您……打過越戰?”

    “啊,怎麼了?”仇千軍道,把煙夾到了耳朵根後。

    “我一直以為仇笛吹牛呢。”包小三道,來勁了,仇笛他爸,可比仇笛那樣可信多了,他和老仇湊一塊,上上下下打量,仇千軍納悶的功夫,終於聽到包小三好奇加羨慕的問話了:“叔,那你殺過人不?”

    仇千軍或許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哈哈一笑,沒有作答。

    “怎麼了,叔?”包小三不解了。

    “沒怎麼,你看我像殺過人的嗎?”仇千軍看著他,反問道。

    這……包小三又一次審視著,一身工作服,漿洗的發白;一雙老膠鞋,磨得幫已經快爛了;滿臉黑得像老樹皮的仇千軍,這樣子整個就是一長年勞作的農民嘛,他狐疑地搖搖頭道著:“不像。”

    “你怎麼看出來的?”仇千軍貌似好奇了。

    “您…您這麼和氣,肯定不像嘍。”包小三道。

    仇千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噴雲吐霧地道著:“想聽戰爭故事嗎?我殺過好多人呢。”

    “想!”包小三點頭道,這地方連電都沒有,不想聽都沒事可做。他一招手喊著幾人:“過來,過來,聽仇叔講講戰爭故事……仇叔,你們當年幹的越南小鬼子很爽是吧?

    “那當然,差點打到河內了。”仇笛提著水壺,給眾人倒著水。

    “對了,我看過高山下的花環,很慘烈的,打完山頭削平了幾公尺。”耿寶磊道。

    仇千軍拿著煙袋,嚴肅地看看幾位後輩,嘴唇囁喃了幾下,一言未發,無語地笑了。

    唯一沒發話的管千嬌,也好奇地坐在眾人身邊,看著這位貌似老農的和靄老人,實在和戰爭聯係不起一起啊。

    “仇叔,您怎麼了?”包小三等不及了。

    “來,喝水,清清嗓子。聽說越戰女兵很牛逼的,您見過不?”耿寶磊遞著水,好奇地問。

    包小三一聽這個搶著道:“我在圖片上見過,一絲不掛扛著火箭炮,比看老美的大片還刺激。”

    仇千軍哭笑不得地看看,好半晌才省過來了,呷了口水,看了看兒子,也是一副炯炯有神盯著的樣子,無心一句,把大家的好奇都勾起來了,他似乎不願講往事一般,長歎一口氣道著:“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好,那麼激動……那時候文革剛結束,部隊在文革也受到了衝擊,兵工廠生產質量不行,武器很差,在戰場上就要命了,手榴彈扔過去不爆炸,衝鋒槍開兩下就卡殼,甚至炮彈在炮膛裏就爆炸的事情非常多,我們好多戰友,就死傷在這個上麵。”

    啊?幾人鬱悶地聽著,這開場就不爽了。

    還有更不爽的,仇千軍一副回憶的眼神,空空地看著天空道著:“要論單兵素質,越南鬼子那時候還真不比我們差,他們用的是繳獲美軍的裝備、還有蘇聯甚至我們支援的軍火,普遍AK衝鋒槍,而我們還用得是56式半自動步槍,上戰場的時候,有的連隊連鋼盔都沒有裝備全……不過,我們那時候那懂得這些,心情都很激奮,開拔到前線前,我們班長老騾子說了,立了功馬上提幹,複員不用回鄉下了,能留城裏,掙工資……嗬嗬,那時候其實我的動機就不純,我就想著,要是當了國家幹部,得多長臉啊……”

    包小三嗬嗬笑了,仇千軍愛撫地摸摸孩子的腦袋,笑著道著:“知道不,我們班長那時候還沒你大,才24,他是騾河的,我們都叫他老騾子。”

    “哇,俺老鄉?”包小三興奮了。

    “對,老鄉……也是個混蛋,他就沒告訴過我們這幫新兵蛋子,打仗還是要死人滴。”仇千軍無語地道,那回憶中,似乎有股子他講不出來的澀澀味道。

    眾人等了好久,他才悠悠地道著:

    “……挺進九號界碑,我們才發現,戰爭和我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越軍的三個王牌師還沒和我們交手,地方武裝和民兵處處騷擾,一路上到處都有打死的越南武裝人員的屍體,什麼樣的姿勢都有,公路邊的村莊房屋彈痕累累,甚至有的被夷為平地,牛欄裏的耕牛死得橫七豎八,一路上遍地都是軍用物資。

    硝煙、屍體、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來的冷槍,這就是戰爭給我的第一印象………我們行軍途中,不斷遭到越軍的騷擾,時而向我們車隊扔手榴彈,時而向我們打冷槍,第一個晚上露營,我嚇得根本沒睡著,一天一夜隻啃了半塊壓縮餅幹,去取水的戰友被越軍打死在半路上,半夜雙方交火不斷,幾次都是剛眯著眼就被嚇醒,第二天我們開拔的時候,走了不遠就見路上兩具屍體,被經過的坦克壓成了肉餅,那血腥難聞的惡臭味,我一下把肚子裏能吐的,都嘔出來了……”

    這就是戰爭,仇千軍抽了口煙,以一種蒼涼的口氣說出來,讓聞者的心隨之沉了下去。

    管千嬌喉部動了動,這夜裏聽著這麼恐怖的故事,她有點不適應了,不但她,幾個人都有點不適應了,似乎仇笛也是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明顯地蹙著眉,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說這些。

    “……我很害怕,我想回家,我當時就想著,那怕回家當農民,也比泡在戰場的泥濘裏強,沒準什麼地方一聲冷槍,小命就交待了,越軍炮火那時候很凶狠,我們邊境上,好多地方成片成片地的消失,甚至有點駐紮營地被炮擊後,連屍體都找不全,我幾乎恐懼到了極致,別說拿槍了,說話的時候牙都打戰,班長老騾子看我這樣子,也沒勸我,當著全班的麵,正反抽了我幾個耳光,把我踹到泥地裏罵我說,膽小鬼比越南鬼子還可憐……嗬嗬,其實我知道,都害怕,我們那個班最大的是班長,最小的才19歲,當兵還不到一年……”

    仇千軍說著,似乎很挽惜,眾人聽著,似乎很意外,這與想像中英雄或者懦夫的故事都不相符合,純粹一個普通人之於戰爭的故事,也純粹隻能有一種感覺:恐懼!

    “是夠恐懼的,真實的戰爭,和銀幕上可不是一種感覺。”管千嬌道。

    “對,恐懼,恐懼讓我們忘了饑餓、忘了疲憊、忘了自己,也忘了恐懼……那時候,每天都有後勤和隊伍和大批的軍工,在運著滿車的傷亡戰友回國,甚至他們在踏進國境之前,也可能成為傷亡人員,死亡來臨的時候,它可不管你恐懼不恐懼……那是三月份,我們連接到了靠前出擊消滅越軍炮兵陣地任務,連長把一排二排三排全拉上了,獨獨留了全連當兵不到一年的小鬼,讓班長老騾子帶隊組成自衛組,說是策應,其實是保護,生怕那些剛見死人的嚇破膽……我那時候已經嚇破膽了,老騾子把我留下了,讓我們構築陣地,他雖然混蛋了點,不過心腸不壞。”

    仇千軍說著,胸前起伏,包小三覺得高潮來了,他激動地問:“然後呢,端了越南鬼子的炮兵陣地。”

    “嗬嗬,沒有,他們行程到離陣地還有十九公裏的地方,剛準備穿插就遭到伏擊,越軍打掉了前後各一輛車,把他們堵在中間,居高臨下,幾乎是屠殺……後續救援部隊趕到時,汽車已經被炸成了燃燒的廢鐵、幾十名戰友都成了殘肢斷臂,幸存的隻有九名重傷員,連長和指導員雙雙陣亡,我們連指導員的腦袋都沒找回來……那真叫粉身碎骨啊,遺體是一塊一塊撿,根本拚不到一起。”

    仇千軍說著,表情木然,聲音蒼桑,他說到粉身碎骨時,忍不劇烈地咳嗽,半晌才緩過氣來,像重新經曆一次那硝煙散盡之後的人間慘劇一般,那慘烈的場麵,不管你怎麼形容,都是蒼白而無力的。

    仇笛看看同伴,都在麵麵相覷,其實他也像初次認識父親一般,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說這些,這似乎不是一個英雄的故事,而像是一個懦夫的懺悔。

    “爸,你累了吧……要不,休息吧,明兒還得起早呢。”仇笛弱弱地勸慰著。

    “你是嫌你爸說這些丟臉吧?”仇千軍一些窺破了兒子的心思,直接問。

    “不是,爸,都這麼多年了,您還想著這些啊。”仇笛道。

    “窩囊那麼一回,會恨自己一輩子。其實真的很丟臉,全連就剩下我們二十幾個毫發無傷的,我們站在那些戰友遺體前,已經不會哭了,營長恨得眼睛都紅了,要報複……打紅了眼,國恨和私仇沒有什麼區別了,全營都在集合,準備報複,營長說了,就是用牙啃嘴咬,也特麼要把這個炮兵陣地拿下來,那個守備森嚴的遠程重炮陣地,讓我們後續部隊的傷亡很大,大部分傷亡,都是炮擊造成的……連著幾天,全營都在拚命向那個陣地發起偷襲,而那個陣地,是越軍抗美時候修築的,比我們想像中堅固,周圍輔助於四條溝壕、三公裏的雷區、以及埋伏在路上的十幾個火力點,連續幾天偷襲,我們又賠上了幾十戰友的性命,越軍為了遏製我們行軍,把公路也炸毀了……”

    說到此處,仇千軍停了,像鬱悶消失了,兩眼炯炯有神,像進入的臨戰的亢奮狀態。

    包小三愕然地問著:“那……你們不會去了吧?”

    “猜對了,我們去了。”

    仇千軍道,聲音緩和了,那一口濁氣慢慢地呼出來了,他臉上帶著決然道著:“全連打殘了,他們成了英雄,我們在背後成了狗熊,誰也咽不下這口氣,老騾子代表我們,要組尖刀排端掉這個陣地……這個提議被營長罵回來了,他說我們這群廢物,連當炮灰的資格也沒有……那時候我們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老騾子私下鼓動大家,反正都這樣了,大不了和連長、指導員做伴去,他一煽動,我們一個挨一個寫了血書,連夜偷了輛軍車,把連裏能用的裝備都拉上,通訊兵兩個發現我們,被老騾帶人捆起來扔到哨兵卡上,我們咬牙切齒地就那麼走了……”

    這是件荒唐的事,荒唐到幾乎沒有可信度,幾人有點不信,仇千軍像在自顧自地道著:

    “……那天就像老天成全我們一樣,下著大雨,電閃雷鳴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雨,山上不斷滾下石塊,炸響了地雷,連鬼子都不做火力試探了,都窩在貓兒洞裏,那種天氣能見度不到十米,別說穿插,正常行軍都困難……我們趁著大雨,趟過了雷區,三公裏,一個一個上……就那麼踏著過去,走不了幾米就是一聲炸響,死了一個,然後再上一個,再往前推上十幾米,又炸響了,死了的就躺在那兒了,沒死的拖著剩下的半截身子,再往前爬……三公裏,我們死了八個兄弟,都是用這一百來斤趟出來的……”

    言者聲嘶,聞者怵然,仇千軍平複了好久才接著道:

    “………最近的一個火力點發現了我們,機槍開始封鎖,那時候急紅眼了,稍拖延一點時間,要是讓鬼子組織起攔截,我們這幫炮灰,得全部報銷在這兒……老騾子急了,扛著炸藥包要上去,被班裏小東北給搶了,他說了,你是班長,你要光榮了,我們都得沒命……我們給集中幾顆手榴彈,連著往相反的方向開火,越軍的火力點一被吸引,小東北就趁著大雨,往坡上摸……”

    “炸了嗎?”仇笛緊張地問。

    “炸了,他爬到比火點高的地方,就那麼跳下去,連自己一塊炸了。”仇千軍道,他說著,好像是哀傷,是一種帶著興慰的緬懷。

    管千嬌被吸引住了,一個男人蒼桑的魅力或許正在於此,每一條皺紋都是一個精彩故事的刻度,她往近挪了挪,好奇地問著:“仇叔,那你們……衝過去了嗎?”

    “我們這幫新兵蛋子,軍事素質都不行,根本沒有衝過去的機會,是躲過去了。”

    仇千軍慢慢地道著:“火力點一炸,越軍意識到是偷襲,不多會巡邏和特工就堵上來了,那時候我們二十四個人,連死帶傷已經過半了,老騾子帶著九個還能跑的,躲進了山坡下的泥水地裏,挖個坑,把自己大半身子都埋進去,人往泥水裏一躺,就那麼偽裝著……剩下的四名輕重傷員佯作穿插,和接應的越軍交上火了……那樣的結果可想而知,他們被越南特工很輕鬆的擊斃了,十幾隻槍口把他們打成一堆肉泥………從雷池到火力點躺下的屍體,成了我們最好的偽裝,我甚至聽到腳步和喊話就在我的身邊,那時候越軍士氣也很高,根本沒把我們過境的部隊放在眼裏,幾次交手我們都吃了虧……他們這一次沒有發現,那些死難的戰友身邊,還躺著一支隊伍,就像奇跡一樣,一個如此拙劣的方式,就那麼瞞過了比猴還精的越南鬼子。”

    仇千軍長噓了一聲,喃喃地道著:“老騾這個混蛋,一直就是在拿人命鋪路,我們也有點混,明知道前進一步,都要有人送命,可誰也不吭聲,該上的時候,一咬牙、一橫心,就那麼上去了,連句遺言都沒有……其他班裏的,我都想不起他們叫什麼名字了,有的連話都沒說過,一眨眼人就沒了,都說人情薄如紙,其實人命更薄,不管一場多麼偉大的戰爭,都改變不了士兵命如草芥的事實,都說什麼戰爭中的人性……其實那有什麼人性,死亡會讓人麻木的。”

    “後來呢?”耿寶磊崇敬地問,這個故事讓他癡迷了。

    “除了蒙著頭往前走,我們沒有路,前麵的路是死難的兄弟給我的墊好的,隻能往前走,越軍以為把這支小股穿插部隊消失了,他們撤走後,我們繼續往前走……有的地方不是走,幾乎是爬,幾人高的山坎子,我們人摞人往上牽繩子,幾十米的坡地,我們就那麼抱著腦袋往下滑……穿插途中,又減員了兩位,是從坡上滑下去送命的,足足走了幾小時,我們終於靠近了可以射擊的位置……那個時間是,淩晨四點,連偵察兵都沒有到達過這麼近的位置。我們也付出慘重的代價,全組二十四名,隻剩下了八個人,幾乎是人人帶傷,除了一人兩枚手榴彈和五六步,唯一的一件重武器是四零火箭筒,炮彈隻剩下兩枚了……”

    “呼叫炮兵,幹掉他們啊?”包小三道。

    “嗬嗬,那時候通訊可沒有這麼發達,炮兵最低是團一級的才能指揮,而且我們這些半文盲,那搞得懂****的座標,就即便能,無線通訊在那種天氣也用不上,戰場上像我們這樣擅擅自行動,是要被槍斃的,那時候就即便營部發現我們,也會認為我們早喪命在雷區了,因為在此之前,特務營都沒有穿插過雷區。”仇千軍道。

    “那怎麼辦?”耿寶磊問。

    “還能怎麼辦?”仇千軍的眼中,意外地露出一絲猙獰,一絲興奮地猙獰,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血債……隻能……血償!”

    ………………………………

    ………………………………

    三十年前,雨夜,茂密的叢林淹沒在瓢潑的雨中。

    削平山巒的一處平地,依壁而建一個炮兵發射場地,足的數平方公裏大小,陣地向下綿延著一條公路,隱約可辨光源的地方,是駐紮的守軍,整個陣地被三層防禦包圍著,即便是如此的大雨中,也有著刺眼的探照,在掃視著周圍的叢林和灌木。

    砰!

    驀地,暗夜一聲槍響,探照燈應聲而滅,警報旋即刺耳地拉響,從駐紮的營地瞬間跑出來數位持槍的越軍,向著開槍的方向掃射,槍聲大作,營地、周圍駐紮地、火力點,一時間亂作一團,不斷噴射的火舌,像潛藏在暗夜的怪獸,隨時準備收割生命。

    壁後的指揮部裏,一位越軍少校正對著電話,詢問著情況,他在布置著守衛,這個軍事重地,要防偷襲,重點是壁洞裏的彈藥庫,這裏隻要保護好,小股的偷襲部隊,根本不用多慮。

    槍聲是從西北角傳來的,很快越軍辨識清楚了來敵,不斷從營地湧出來的守衛部隊向這個方向壓製火力,那是個射擊的最佳角度,正好封住了出入的路口,一輛赴援的軍車被手榴彈擊中爆炸後,越軍也打出怒火來了,依著燃燒的車輛還擊。

    疾如爆豆的槍聲中,不斷傳來中槍人的慘叫。

    時而轟響的手榴彈炸聲,會映出絢燦的光芒,光芒的四周,點綴著被炸飛的殘肢斷臂。

    忙碌的調拔中,機槍、一架架陳列地狙擊的沙袋上,那些護衛的根本不理會門外的戰鬥,敵人的意圖很明顯,要拿下這個陣地,而他們的命令是,死守彈藥庫。

    錯亂隻持續了幾分鍾,兩公裏外快速反應的部隊馳援後,架起了一排槍榴彈,隨著發射聲響,一枚枚帶著尾焰的榴彈撲向了偷襲的射擊點……轟轟聲響,火焰照得一片狀如白地,又一排爆炸聲起,點燃了守衛滾下去的油桶,炸聲後,一片火海,在火海中,隻剩下一個打著滾的身影,無數條機槍、衝鋒槍,把子彈像暴雨一聲傾瀉在他身上。

    槍聲,停了,停了。

    炮兵陣兵,安然無恙。

    呼叫裏,在催著查明現場情況。

    片刻後,越軍嚐試著去看偷襲炮兵陣地對手,卻驚奇地發現,隻有六具還在燃燒的屍體。

    這時候,營地的和守衛都被調到了門口,有人心頭掠過一絲不詳,六個人這麼拚命地想打開陣地的大門,根本不可能……陰謀!?

    有人在驚恐地大喊,遠遠地指著。

    呼嘯聲起,仰頭間,隻看到一枚飛行的炮彈,帶著絢麗的尾焰,它騰空而起,它呼嘯而來,在守軍驚恐的眼光中,它呼嘯著,毫無阻礙地炸響在壁洞門上,引燃了旁邊的一個彈藥箱,轟聲門倒,直扣在已經環形包圍的沙堡之後。

    喊聲未絕,第二枚炮彈騰空而起,毫無阻礙地穿進了那個已經不設防的彈藥庫。

    一聲地動山搖的聲響,半座山騰空、傾瀉、再爆炸、再傾瀉,傾瀉的是沙石,埋藏地是仇恨,整個陣地成了一所人間煉獄,來不及逃走被壓在山石下的,逃跑中被彈片擊中的,幾乎是轉眼間,這個沿山而建,固若金湯的炮兵陣地,成了一個冒著濃煙和血火的活葬地,那怕是瓢潑的雨水,也澆不滅滾滾而起的怒焰…………

    ………………………………

    ………………………………

    “……就這樣,他們六個佯攻大門,我們在眼皮底下炸了彈藥庫,老騾子很聰明,他說了,隻要打起來,守衛最嚴的地方,就是我們的攻擊點,幹得真他媽漂亮,一個重炮陣地被我們炸掉了一半,他們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第二天大部隊總攻諒山,他們一炮也放不出來了。”仇千裏敘述著這件往事,保持著一個冥想的姿勢,像沉浸在和戰友的浴血中,像沉浸在對戰友的緬懷中。

    “哇,仇叔,那您是英雄啊?”包小三景仰地道。

    “嗬嗬,英雄?我不是。”仇千軍搖搖頭,自嘲地道著:“攻擊正門那是個送死任務,我是唯一一個沒站出來的,老騾子知道我膽小,就把我留在身邊,他隻留了兩顆子彈,他告訴我,要是炸不響越南鬼子圍上來,我們就開槍殺了對方,他說他也害怕,怕疼,不敢對自己開槍。”

    幾位聽眾意外地笑了,那或許是開玩笑的最高境界。管千嬌微笑著,看著這位黑臉膛,皺紋如老樹年齡的老人,又對比著看看仇笛,她似乎悟道了,那血脈中義氣的因子。她好奇地問著:“仇叔,那你們……怎麼回來的?”

    “差點就沒回來……四零火箭筒發射時候,需要一個開闊的環境,否則尾焰會燒傷自己,老騾子那個蠢貨急紅眼了,兩炮都是靠著山壁發射的,結果把自己給燒了……我後來就一直背著他,從原路往回走,可根本回不來了,來的時候是兄弟們一路躺屍墊路走的,走的時候隻剩了我們倆,他被尾焰燒了,我被流彈打到肩膀了,我背著他幾乎是爬著走,過了一座山,再沒有力氣了……直到諒山戰役結束,軍工打掃戰場,一路搜索我們那天寫血書的尖刀隊員,才把我們兩人撿回來,老騾半邊臉都燒傷了,傷口感染,人就剩一口氣了……全連一百零八人,連長、指導員、排長、和其他兩位班長,全部陣亡,連我在內的重傷員,隻剩下十一人……我在野戰醫院後來才知道,被越軍伏擊的我們連重傷員,又有五位沒有抗過來,全連在諒山戰後,僅餘六人,番號……撤銷,幾年後才重建。”仇千軍道,他慢慢地磕著煙袋,火星已熄,隻磕出來一團殘渣。

    包小三和耿寶磊沉浸在故事的餘味中,仇笛納悶地看著今天談興頗濃的父親,問了句道:“爸,您今天是怎麼了?”

    “沒怎麼。是講給你聽的。”仇千軍看著兒子。

    “我?”仇笛愣了,一直以為覺得自己活得很挫。

    “對,往前數幾十年,你上小學時候,就得步行十幾裏地到鄉裏。再往後上學,早早就住宿了,後來又上大學,不管怎麼看,都不會比現在生活更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窩囊一陣子的事誰也有過,可能是這樣那樣的問題,可要窩囊一輩子,那就是自己的問題了。人活著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這比飯碗和工資更重要,否則你到我這個年齡,回頭看看自己沒有什麼值得回憶、值得驕傲的事,那才叫失敗。”仇千軍和靄地看著兒子,他慢慢地起身,像又經曆了一次戰役一樣,好疲憊地道著:

    “睡吧,孩子們,現在的環境多好啊,讓我們這一代說啊,能睜著眼,能喘著氣就是幸福啊,這麼個大活人,還能被個飯碗愁著?”

    他笑了笑,拍拍兒子的肩膀,這或許是最好的寬慰了,仇笛把父親送進了堂屋。不一會兒吹燈出來,山裏休息的早,今天已經是破例了。

    四個人坐在門前的青石台階上,安安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都默默地看著夜空,山裏的夜空是那樣的靜謐,任何微弱的聲響都有可能打擾這份寧靜,在寧靜中,綿延的大尖山以星月當被,像酣睡著了、像在伸展它的支脈,像在靜候黎明的第一縷朝霞。

    那應該是新的開始,新的一天…………
mk2258 發表於 2015-1-15 19:47
商海諜影 第04章 誌大徒遺笑



    一連幾天糊裏糊塗就過去了,山裏的新奇對城裏人的吸引是致命的,這裏的一草一木、滿山蟲鳥、遍地藥材,特別是新奇的吃食,讓幾位城裏來的留戀忘返了。

    跟仇叔上山打了一天鬆籽,炒出來的鬆籽噴香油潤,連屋裏都是一股子鬆香的味道。之後仇笛又帶著眾人上山采了一天藥材,野桃核、黨參苗、黃芪根,裝了兩婁子,而且居然逮了二十幾隻蠍子,包小三榮幸地被蠍子蜇了一家夥。又過了一天,四人埋伏在河邊,專等清早來喝水的野獸,不過翦羽而歸了,碰上野豬了,那三百多斤重的大家夥,四個人躲在樹後,根本沒敢吭聲。

    又是一天睜眼醒來,管千嬌伸著懶腰,迷迷糊糊摸著手機,好在有太陽能充電才支持到今天,一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他驚惶地爬起來,穿上衣服,急急地奔出來,說好了今天要走的,昨天玩得累得,都睡過了。

    院子裏,仇笛媽媽正在和著玉米麵,往玉米麵裏揉著空軟的柿子,一問,幾個貨又去打柿子了,聽得管千嬌好不胃疼,玩得上癮了,要不是今天仇笛去城裏看張榜公布的考試結果,怕是那倆都不想走呢。

    “閨女……你歇著啊,中午吃完飯,他叔來接你們。”仇笛媽媽道。

    “哎,我知道了,謝謝阿姨。”管千嬌甜甜地道。

    哎呀,瞧這閨女俊得,仇笛媽媽眯笑著,打量著管千嬌,好幸福的樣子,管千嬌趕緊逃回屋裏,一般老人都這樣,看自己兒女單身就犯愁,看別家兒女,就覺得能進自家門,她喜歡老人的慈詳,可就怕慈詳老人好奇地問來問去,冷不丁來一句:閨女,你許人家了木有!?

    鑽進了屋裏,管千嬌把收拾好的行李放過一邊,疊好被子,鋪整褥子,這裏條件在他看來還真不艱苦,向陽的房間,這個季節,太陽能曬滿半個床鋪,仇笛讓出了房間,老人給鋪的都是新被子,那種舊式的向陽花的被單,蓋著都能聞到一股子陽光的味道。

    收拾好,掖下床單,不經意翻時,一不小心,床鋪下的一本《大學語文》掉了下來,應該是仇笛上學的教科書,她翻了翻,剛放好,又翻開了,眼前一閃而過好像有一張照片,揀出來的,她像發現了一個秘密似地眼睛亮了。

    耶,美女耶!

    大學湖畔、白玉砌欄、長發飄飄、白裙佳人,照片在她手裏翻過來,覆過來看,確實是個很美的姑娘,像電影明星,那微笑的樣子,給照片增色不少。

    同學?女朋友?

    這兩個猜測區別不大,管千嬌嘟嘟嘴,奇也怪哉地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酸酸的味道,她把東西放好,出了門,問著那個摘柿子去處,還好,不遠,拐過山路溝裏就是,她百無聊賴地走在山路上,循著仇笛媽媽指示的方向去了。

    對了,一直想找一個獨處的機會,一直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可一直沒有找到這個機會,管千嬌總覺得自己像丟了什麼一樣,即便就走,也走得不放心………

    …………………………………

    …………………………………

    嘭唧唧……大大小小、紅紅青青的柿子,像雨點般地往下落,包小三揀得興高采烈,偶而碰上軟的,摔開縫的,他葷素不忌地往嘴裏一塞,卡哧卡哧啃兩口一扔,繼續揀。

    呼喇喇……仇笛爬在樹的高處,搖著樹枝,熟透的柿子不斷地往下掉,耿寶磊站在一處高地上看,滿溝裏大大小小十幾顆柿樹,一樹火紅,根本就沒人摘。

    “仇笛,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都沒人摘呢?我們南方這東西一斤賣好幾塊錢呢。”耿寶磊喊著。

    “可在這兒,你摘下山賣,幾毛錢,連油錢都不夠,前些年糧食不夠,拿柿子軟棗湊,現在誰還稀罕這個。”仇笛道。

    “我發現呀,生活在這地方也不錯,空氣新鮮無汙染、菜糧好吃純天然,哎媽呀,神仙日子啊。”耿寶磊嚷著。

    “住半個月沒人和你說話,能憋死你。”包小三罵著,仇笛笑了笑,喊著高處的耿寶磊道著:“下來吧,一起回,差不多了。”

    起身要走的耿寶磊不經意看到枝頭掛著幾顆,紅豔豔的頗是誘人,他嚷著那幾顆真好看,仇笛夠不著了,他四下尋著,揀了兩根粗柴棒子,學著仇笛投擲的動作,嗖……來了一下,飄了,過頂了。

    嗖……又來一下,低了,掉下麵去了。

    緊跟著,下麵“啊”喊了一聲,耿寶磊心虛地地往下看,包小三捂著腦袋罵著:“誰尼馬砸我?寶蛋……又是你狗日的。”

    包小三操著棍子,追著就往高地上躥,耿寶磊直說不是故意的,掉頭就跑,一個跑、一個追,上了路麵,管千嬌瞠目看著:“又怎麼了?”

    “意外,意外。”耿寶磊停也沒停,加速跑著。

    “故意的,故意的……看我不揍你狗的。”包小三追著,追了老遠,終於揪住了,兩人扭打著滾到坡地上。

    管千嬌搖了搖頭,這一對快成冤家了,不是找茬鬥嘴,就是找茬動手,她看了看坎下,小心翼翼地下了溝,走到柿樹下,一大捧紅紅豔豔的柿子遞給揀柿的仇笛麵前時,仇笛笑了,撐著袋子,讓她放進來,兩人蹲著,揀著,不一會兒揀了七七八八,管千嬌找著話題道著:“你媽說,中午你叔來接,下午一起走。”

    “啊,知道了。”仇笛道。

    在家裏,仇笛渾然沒有外麵那幅壞壞的得性,處處表現的像個乖乖仔,而且這些日子總是心事重重的,難得說上幾句話,管千嬌又道著:“就知道了啊?”

    “嗯?是啊,知道了。”仇笛愣了下,看著你受了委曲的管千嬌。

    管千嬌十分不悅地反問著:“我們這一走,說不定一輩子都見不著麵了,你中文係畢業的高材生,都沒個離別感傷什麼的?”

    仇笛一愣,哈哈大笑了,管千嬌也是逗他,也跟著笑了,揀好柿子,紮著袋口,仇笛笑著道著:“你看那倆貨,我能傷感起來嗎?沒事,什麼時候城市生活過煩了,就來這兒鄉下玩幾天。”

    “恐怕機會不多啊,一走進城市生活那個忙碌的氛圍,那有時間放鬆。”管千嬌道。

    “可不,每次回家,我都覺得全身心放鬆,真舒服,可過不了多久,又憋不住犯賤了,又要出去找工作……哎,沒治,人不會滿足的。”仇笛道,給了管千嬌一個黑黑的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地誠懇,管千嬌意外地想起了仇叔那個故事,對於這位英雄的後代,她莫名地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看著仇笛麻利地紮好口袋,她走近了點,側頭,仰視,看著高高大大的仇笛,像是偷窺,仇笛發現時,驚了下,直摸自己的臉問:“怎麼了?”

    “沒怎麼。”管千嬌竊笑了,她端正地姿勢道著:“喂,我們就要走了,心裏可別留芥蒂。”

    “芥蒂?什麼意思?”仇笛問。

    “就是去屯兵鎮,我騙了你們一次,我覺得你好像對我有成見了。”管千嬌道,仇笛表情收斂時,她稍顯尷尬地道著:“其實我幹這一行就是如此,已經習慣謊言了,都不覺得有什麼錯,就像你父親被班長忽悠著上戰場一樣,誰也不會告訴他真實的情況是個什麼樣子……要是當時告訴你,我就是資深的商業間諜,你們一定不會那麼照顧我了吧?”

    管千嬌顯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這些話的時候還吐吐舌頭,樣子天生很萌,仇笛目不轉睛地看著,紅衣、牛仔、娃娃頭長了點、臉蛋好像圓了點,好像現在才發現管千嬌很耐看似的,仇笛那麼奇奇怪怪地看了她好久。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管千嬌也緊張地摸自己臉蛋,生怕那麼染黑了。

    “沒有,今天才發現你不那麼一幅學生黨打扮,居然很漂亮啊。”仇笛道。

    “那當然,如果我再高十公分,絕對能去選美了。”管千嬌一副小得意的樣子,被讚的心花怒放,她指著仇笛道著:“不許對我……有成見哈。”

    “成見沒有,但我很生氣。”仇笛道,瞪了管千嬌一眼:“對於欺騙我的人,我必須以牙還牙。”

    “那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管千嬌道,撒嬌了。

    “揀日不如撞日啊,我得把這場子找回來。”仇笛捋著袖子,做勢道,那明明是一副色狼的架勢,怪得管千嬌傻眼了,仇笛張牙舞爪一撲,在距離管千嬌幾公分遠的地方停下了,管千嬌似乎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愣著看他,仇笛警惕地問:“你帶防狼噴劑了沒有?”

    “沒有。”管千嬌搖搖頭。

    “那就好……手給我,不許亂動啊。”仇笛道著,一把捏住了管千嬌的手,管千嬌驚聲尖叫了,仇笛淫笑著道著:“哈哈……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滴,哈哈……小娘子我可抓住你了。”

    “呀……你幹什麼?討厭……”管千嬌叫喊了一聲,仇笛的手伸向她的胸前了,她緊張地掙紮了一下,然後仇笛瞬間放開她了,她看仇笛手指上,又愣住了。

    沒事,仇笛隻是從他領子上,捉到了一隻花瓢蟲。

    “嗬嗬……扯平了,我也騙了你一回,給你玩。”仇笛笑笑,把花瓢蟲放到了管千嬌手裏,管千嬌看看,翻了他一個白眼,仇笛一膀子扛上了柿子,笑道著:“瓢蟲,我們這裏土話叫花娘子。我說它呢啊。”

    “討厭。”管千嬌悻悻地道,有點臉紅了。仇笛看她這樣子,好奇地問著:“喂,妹啊,你不會還沒有過情感經曆吧?這麼緊張?”

    “私人問題,拒絕回答。”管千嬌道。仇笛一笑置之,沒有再追問,她卻又覺得,自己被忽視了一般,無聊地跟在仇笛背後問著:“我要問你私人問題,你回答麼?”

    “那得看情況了。不過男人說話,別太相信啊。”仇笛道。

    “我是間諜,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對了,還得說句對不起呢啊,在你的房間,我無意中看到了一張美女照片,不會是……女友吧?”管千嬌好奇地,小心翼翼地問。

    仇笛背上的袋子聳了下,腳步稍稍停頓,然後又繼續前行,他道著:“她是我的入黨介紹人,校團委學生會書記,也是本人當年的夢中情人,不瞞你講啊,我追了好多年,她到首都讀研,我都追到首都去了。”

    “哇,情種啊,都沒發現。”管千嬌驚愕地喊道,她追問著:“那後來呢?別告訴我一個俗套的結局啊。”

    “什麼算俗套的結局?”仇笛問。

    “就是,美女蹬了窮小子,最終投入有錢人懷抱。”管千嬌笑著道,這是最可能的結局。

    “猜錯了,她眼界很高,父親是大學教授,父親上一代,當過副省級幹部,本身就是含著金勺子出生的。”仇笛道。

    “哇,白富美啊?”管千嬌酸酸地讚了句,好奇地挖苦著仇笛道:“那你們的結果,會不會更悲劇?”

    “談不上悲劇,在學生時代討論一下文學、理想、未來,倒是很有共同語言,不過一到社會上就不一樣了,她總是顧及著我這個窮小子的顏麵,吃飯也會搶著買單。而我呢,在她麵前總是覺得很沒麵子,我總不能把美人抱回來,天天喂她炸醬麵配鹹菜絲吧?”

    仇笛道,聽得管千嬌哈哈大笑,一笑又覺得不對勁,趕緊閉嘴,她一停,仇笛卻笑著道著:“其實生活和政治都是一樣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同樣也決定個人的感情基礎,人嘛,總歸是社會性的動物,你不可能脫離群體而活著,所以,拜金主義還真不是個體的錯誤。”

    管千嬌卻是意外很好奇這個故事的結局,她追問著:“那你的夢中情人,後來呢?”

    “我們倆都是黨員,我光榮地回到了無產階級隊伍中,也就是官方定義的無業遊民。她放棄了自己的信仰,叛變了。投入到了萬惡的資產階級的懷抱。”仇笛道,回頭笑了笑。

    “什麼意思?”管千嬌被忽悠暈了。

    “笨蛋。”仇笛笑了,解釋著:“出國了唄,嗬嗬。”

    管千嬌氣惱地在背後捶了他兩拳,仇笛哈哈笑著上路麵了,一看包小三和耿寶磊兩貨早回去,氣得他罵了句什麼,換了個肩膀,前麵走著,管千嬌也幫不上手,隻是跟著,不過此時心結已解,她驀然發現,是自己小心眼了,能淡看曾經感情,不說對方一句壞話的男人,性格應該是豁達的。

    她看到群山時,又一次想起了那個孤獨的身影:仇千軍。兩人扛東西的樣子好像,於是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你的理論有例外……比如,你爸。”

    “哦,別拿他作比較,那一代人都生活在意識形態環境裏,滿腦子都是精忠報國。我告訴你啊,我沒出生我爸就生活在這座山上,有好幾次機會下山回城,他都放棄了,機會讓給別的護林員了,這種高風亮節,咱們這一代身上,恐怕不會有了。”仇笛道。

    “那也沒什麼不好啊。”管千嬌道。

    “你沒有評價權力,除非你在這座山上能守三十年。”仇笛道。

    管千嬌被噎了下,想想也是,她自認恐怕達不到這種境界,她追了兩步,好奇地問著:“那你爸是越戰英雄啊,又是傷殘退伍軍人,民政上一點照顧都沒有?”

    “有!每年慰問有一袋麵,後來加了一袋大米,領導嫌我家太遠,就讓鄉裏通知去縣裏領,等通知到了,特麼年也過完了。”仇笛道,聽得管千嬌訝然失笑,還有更扯談的,仇笛補充了:“後來縣民政局一捋慰問名單,說我爸是林業局正式職工,有工資,不符合幫扶條件,連慰問品也給沒了。”

    管千嬌聽得哭笑不得了,半晌才瞠然道著:“這樣也行啊?太過份了吧?”

    “還有比這更過分的,我爸說了,有手有腳的,不能向組織伸手,有吃有喝的,不能向國家喊窮,每年隻要捐款項目,我爸絕對第一個去報到,比局長捐得都多,大家都說了,老仇的腦袋在戰場給打殘了,不會存款,就會捐款。”仇笛道,管千嬌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笑著,卻又有一股子崇敬的感覺,那一代人,總有值得後輩尊敬的地方,她笑著道著:“其實你嘴上這樣說,心裏也是挺以你爸自豪的對不對?”

    “那當然了,全靠我爸的精神財富支撐著,否則你以為我這麼挫,活到現在容易啊。”仇笛哈哈大笑道。

    管千嬌也笑了,她知道,這是一種來自於父輩豁達和堅韌的性格,也是他為什麼在屯兵鎮不言放棄的答案所在。

    最後的一頓午餐相當豐盛,燉兔子、柿餅饃、土豆餅,再加上一盤用淡鹽水泡了一夜的蠍子,油一炸,全成了嫩黃色,包小三幾人唆著管千嬌吃一隻,沒想到香脆可口,出乎意料,管千嬌大呼小叫地,和幾人搶著吃。

    老兩口笑吟吟地看著,等飯完車來,幾個爬上車,仇千裏一手攬著兒子,一手提著行李,又像每次送子遠行一樣,殷殷切切地送出了幾裏地。

    於是坐在車鬥裏的四位,再一次定格了這樣一副景像,山梁上,那白發的親娘,那佝僂的老爸,揮著手,依依不舍,越走越遠,在視線中,秋後絢爛的陽光,仿佛給他們身上鋪上了一圈光輝,即便是路轉回頭,即便是群山相隔,那景像依舊無法消散。

    不在眼中,卻在心中。

    ………………………………

    ………………………………

    去的時候比來的時候簡單,三輪車接下山,仇笛在鄉裏已經嫁人的姐姐租了輛麵包車,直送到二級路上,乘上過路的市際班車,兩個小時就到了襄山縣城。

    顧不上旅途勞頓,四個人大包小包背著,直奔縣城一中公示榜處,一下車哎呀嚇了一跳,私家車排了兩公裏長,黑壓壓的人頭堆滿了路麵,那麵發榜的牆有幾十米長,公開招聘教師,和不少單位招聘公務員排在一起。

    到地方了,仇笛卻躊躕了,包小三拉著他道:“快去看看。”

    “我緊張。”仇笛道,難道見到他猶豫成這樣。

    耿寶磊和管千嬌呲笑他了,包小三笑得大門牙都快掉了,指著他道著:“這有什麼緊張的?瞧你這得性。”

    “已經連續五次落榜了,我都有恐懼症了。”仇笛難堪地道。

    也好,看行李吧,剩下的擠進去看,數著榜單找仇笛的名字,剛擠進來,人群嘩然一聲,包小三一掂看看,哎喲,暈倒兩個,耿寶磊一問左近的人這是咋拉,有人回答了:沒事,幾年都考不上的人多了,一發榜就有昏過去的。

    “喲,這說明仇笛的心理素質相當不錯,最起碼沒昏過。”耿寶磊道。

    “你就不會說句好話啊。”管千嬌擰了他一把,他一疼,作勢揉著道:“這就是好話,我問你,你難道不期待他落榜。”

    “對,落榜了,正好跟咱們走。”包小三笑著道。

    管千嬌不說話了,其實她何嚐不是這種期待,可她在想,相比再給一次打擊,她倒期待仇笛榜上有名。

    擠進去了,數過了十張榜,又暈倒了一位女生,被家人攙走了。在某個榜單上,包小三最先找到了,他喊著擠著的兩人道著:“這兒,這兒……高中語文教師……哇塞,仇笛排名在前麵啊,讓我一直在後麵找。”

    “你以為他是你啊。”耿寶磊擠上來一瞧,瞠然道:“第三名?”

    “太牛逼了,一百多人,考前三。”包小三景仰地道,看看九十四點三的高分,好驚訝了。

    更驚訝地來了,耿寶磊眼神發滯地道:“可隻招兩名……你沒看第一、第二顏色不一樣,那是錄取的,後麵的,都是落榜的,笨蛋。”

    “啊?”包小三定睛一看,然後突然間明白了,哈哈哈仰天大笑。

    耿寶磊和管千嬌一人拉一隻胳膊,一個擰、一個掐,別讓包小三失態,耿寶磊說了,人家多傷心著呢,你樂成這樣?有點同情心好不好?管千嬌也教育了,他萬一惱羞成怒,小心揍你啊。

    連唬帶嚇,好容易把包小三興奮過頭的姿態壓下去了,三個人擠出了觀榜的人群,回頭站到了仇笛的麵前,仇笛正看著行李,蹲著,兩隻胳膊架在膝上,無聊地吐著泡泡,他抬頭看三人,管千嬌和耿寶磊是一副複雜的眼神,帶著同情的目光,而包小三嚴肅了幾秒,一下子笑得臉上五官往一塊聚了。

    “看來,是你們期待的結果啊。”

    仇笛準確地推斷出了這個沒有意外的結果,愁眉間,是那麼的失落。

    那天觀榜的,後來都看到這樣一個奇景,有位黑黑的、標挺的小夥子、直直佇立在榜單前,一站就是兩個小時沒有動,他的旁邊,一直有一位男子在唾沫飛濺地勸著:

    “……哎,你說話呀,你別這樣……考的已經很不錯了,第三名啊,擱過去這叫啥來著,寶蛋?對,探花,比采花的還牛逼……”

    “你別這樣啊,我們覺得你很牛逼的,真的……瞧你這個子,普京都沒你高;瞧你這膚色,奧巴馬都沒你這麼黑;當老師有啥好的?人蒼井空都叫蒼老師呢,你這最差也得當個老板………”

    觀者齊齊捧腹,而被勸著卻沒有笑,在別人同情甚至的憐憫的眼光中,他似乎明白了那個戰爭故事裏的主角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恐懼的不是戰爭的陰影,而是被帶著嗤笑的同情和憐憫淹沒…………
mk2258 發表於 2015-1-27 22:44
商海諜影 第05章 因利君行早





    首都,飛往蕭山的0575次航班緩緩合上艙門,起飛間隙,機艙播放著安全須知,甬道裏,三位空姐隨著播報做著逃生的姿勢,習以為常的乘客各忙其事。

    機艙中段,仇笛拎著管千嬌的行李隨手一放,合上了行李蓋,本來想坐一起的,可不料包小三搶著窗口的位置坐了,仇笛又心不在焉的坐下了,讓心裏打著小九九的管千嬌有點小鬱悶地坐到相鄰的座位上。

    前腳回京,後腳出行,幾個人還沒有從山裏興奮中回味過來,又一次踏上旅途了。這一次可沒有上次興奮,唯一和上次相同的是,任務還是個謎,唐瑛已經先行一步,在蕭山等著他們了,說是有一項評估項目,讓幾人攜同商議。

    係安全帶、關手機、平板,這些常識問題,耿寶磊一直提醒包小三,包小三顯得心神不寧,耿寶磊好奇了,這神經大條的貨,什麼時候長出心肝肺來了,他坐在中間問著:“三兒,咋啦?馬上又要有單掙錢生意,你怎麼一點也不興奮?”

    “誰說我不興奮了?”包小三反問道。

    “你這樣子不是興奮啊,像是害怕?”耿寶磊道,看看包小三瞪著大眼,有點驚恐的樣子。

    “我還就是有點害怕……我特麼隻打過飛機,沒坐過飛機啊。”包小三誠懇地道。

    仇笛噗聲噴笑了,耿寶磊咬著嘴唇,氣著了,噎了半晌才道著:“和打飛機差不多……嗖,刺激一下,然後就沒感覺了。”

    “真的?”包小三不相信地問。

    “你怕個什麼呀,滿艙旅客,就你最不值錢,看在別人的份上,也不能出事故啊,你說是不?”仇笛安慰道。

    喲,還就這種安慰有效果,包小三一想,一拍胸脯,強自鎮定了,他看看耿寶磊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又看看仇笛很坦然的樣子,悻悻然地道著:“裝什麼逼呀,裝得好像你們天天坐飛機似的。”

    “我五歲就坐過,還是國際航班。”耿寶磊不屑道。

    仇笛耳朵豎了豎,稍顯訝異,包小三一聽卻是呲著小虎牙斥著:“哇,坐那麼久都沒趕上回空難?你也太背了。”

    得嘞,驢嘴不對馬屁股,難以交流,耿寶磊氣得和仇笛換了座位,坐到中間的仇笛可沒有交流困難,他見包小三著實有點緊張,打著趣問著:“三兒,你不是說有錢回家娶個媳婦日不?理想實現沒有?不會和我考教師一樣黃了吧?”

    “沒趕上回去,不過我把事給辦嘍,我勾搭了一少婦。”包小三興奮了。

    “吹吧,我就見某些人打過飛機。”耿寶磊回敬了。

    包小三絲毫不著惱,得意了,仇笛愕然看看,幾人在京城換了租的房子,去襄山縣之前呆了好些天呢,說不準還真發生過點小黃故事,特別像包小三這號精力過盛的,他好奇地問:“幹什麼的?漂亮麼?”

    “我老鄉。五棵鬆那片出早點賣油條的。”包小三幸福道,敢情勾搭了個油條娘,耿寶磊笑得頭一下子碰前座上了,前座一回頭,他趕緊道歉,仇笛憋著笑,豔羨地看著包小三,小聲問:“上了?”

    “上了。”包小三道。

    “真上了?”仇笛問。

    “真上了,一晚上,上了六回,離一夜七次郎就差一回了。”包小三道。

    “這個……這個……絕對是吹了啊。你就打飛機不至於六回吧?”耿寶磊插進來了。

    “真的,你特麼怎麼不信呢?我老去她那兒買油條豆漿豆腐腦,沒幾天就認識了,一說是老鄉那就更近了,有天我幫她收了收攤,發現她是一個人,多饑渴啊……我就那個……”包小三咬著嘴皮子,兩眼****地道著。

    “你那個了,我相信……你那個了六回,絕對不可信。”耿寶磊道。

    “你忘了,咱們在屯兵帶的淫羊藿?那玩意真厲害,我少喝了點,然後就興奮了一晚上……哎喲那娘們浪得,叫床叫得都快哭了……本來我準備睡一晚上給她幾百塊錢,反正現在哥不差錢……可你猜後來怎麼著?她不但不要錢,還倒管了我兩頓飯……”包小三興奮兩眼放光,生怕他們不信地似地強調著:“就去仇笛家前一天,這我能騙你?沒看把我累得,在路上一直睡覺。”

    仇笛和耿寶磊麵麵相覷,敢情這個坑貨的的確確是把事辦嘍,而且還賺了兩頓飯。

    “厲害,這樣也行?”耿寶磊該著驚訝加羨慕了。

    “來,三兒,這個故事肯定精彩絕倫,給寶蛋掃掃盲,神態、姿勢、聲音,務必詳細,你瞅寶蛋這樣,還純情著呢,是吧。”仇笛教唆著,包小三興奮地兩眼放光,鑽在座位靠背後,給兩人描述不堪入耳的故事了,等一會兒講完了,飛機已經上天了,他僅僅感覺到了點微微的不適,爾後瞠然地看著麵紅耳赤的耿寶磊、一臉壞笑的仇笛,他有點生氣地道著:“你倆成心是不是?光顧著講,把坐飛機爽那一下都給誤了,還沒感覺呢就上天了……”

    “不不,我們有感覺,你講的,比坐飛機、打飛機都爽,嗬嗬。”仇笛笑了。

    “聽的,比幹的還流氓,沒法說你們倆。”耿寶磊平定著心情,側過臉了。

    三人竊竊私語的,讓管千嬌看得眼熱了,航班中途她和耿寶磊換座位,耿寶磊巴不得清靜呢,直接換之。坐到了仇笛身側,包小三初次坐飛機的興奮勁還沒下去,直請教著仇笛飛機掉下去是個什麼光景,仇笛說了,就和打飛機一樣,精盡人亡唄,還能有什麼結果?

    這話恰被管千嬌聽到了,她瞪著仇笛,又看看包小三,包小三趕緊解釋著:“別看我,我不理他,他非跟我講黃段子。”

    “不是吧?你還有這心情?”管千嬌看看正襟危坐的仇笛。

    “瞎高興唄,總不能一直自己個鬱悶啊。”仇笛笑了笑。

    “哦……那我就放心了。”管千嬌道,這話聽得包小三開始鬱悶了,他牢騷了,直斥管千嬌偏心,對他缺乏客氣以及溫柔,管千嬌笑眯眯地回道:“那現在我溫柔地告訴你,扭頭,看飛機下的棉花堆吧……我和仇笛商量點事,別偷聽啊,偷聽小心扣補助。”

    威脅了包小三一句,管千嬌把一摞厚厚的資料遞給仇笛了,包小三一看,卻是留京時間裏看過的,沒甚新意,就是些間諜的案例,仇笛卻是頭回接觸,看得很仔細,一個大文件夾子,一半是見諸媒體的報道,一半是行內的故事,僅僅是故事和故事顯示的結果,可能誰也無從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是誰。

    在某一頁上他停住了,瀏覽過後,沉思片刻,管千嬌看到了,那一頁的內容是京城首例偷拍引發的刑事案件,過程不繁複,偷拍的被發現了,遭到了毆打,然後被打死了,她湊近了點問著:“什麼感覺?”

    “你指什麼?”仇笛反問。

    “我指,這活不是那麼容易的,風險很大。”管千嬌道。

    “想吃羊肉就別嫌膻,打死活該。”仇笛道。

    這個評價,可讓管千嬌無法準確揣摩到仇笛的心態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仇笛也在翻閱著,首例以侵犯個人信息量刑的案件,首例電信泄密獲刑的案件,都與京城的所謂的私家偵探、商務調查公司相關聯,這些人,都是行走在雷區中的人,言行稍有不當,就有觸雷的危險。

    良久,他合上了本子,若有所思。

    “這一行正麵的東西,可能沒人知道,但負麵的東西,就沒人不知道了。”管千嬌道。

    “不對吧,這行還有正麵的東西?”仇笛問。

    “當然有了,比如某一單生意,賺了多少;比如某個調查員,身家到了多少……不算正麵的嗎?”管千嬌問。

    “哦,應該算,但你掙不了多少,大頭都在公司,底層沒有渠道,也沒有可信度,離不開公司這個平台的介紹;平台也離不開下麵人的小動作,歸根結底,風險我們擔著,利潤公司拿著。”仇笛笑道。

    “差不多吧,但你不可否認,個人拿到的,比打工要多很多倍……而且,這些積累,有一天你自己也能組建一個自己的平台。”管千嬌接過了仇笛遞過來的資料,笑著道。

    “沒想那麼多,先幹著吧,總比漂著強。”仇笛道,說到此處,卻是濃濃的落寂之意。

    落榜的陰霾看來並未散去,好半晌管千嬌都不知道該勸慰一句什麼,或許,不用勸慰,她意外想起了仇千軍講那個故事的眼神,同樣出現在他兒子身上,很無奈,卻很決然,因為除了往前路,再無路可走。

    飛行的時間並不久,包小三剛被落地的顛簸嚇了一跳,已經到站了,他悻悻然道著,不過如此嘛,嚇得老子都沒睡一覺。

    這個夯貨除了關鍵的時候不掉鏈子,其他時間鏈子就一直是掉的,剛下飛機就嚷著熱,進了候機廳,當眾脫了外套不說,還換了褲子,這麼堂而皇之,倒把看到他的人,看得臉紅了。

    候機廳門口,唐瑛已經等在那兒了,笑吟吟地在人群裏和諸位招手,出了門,早有租好的商務車,帶著一幹人直駛酒店,不得不承認,這位唐主管還是頗有魅力的,淺色的OL裝、絲襪高跟的,再配上蜷曲的披肩長發和親切的笑容,絕對是一副能勾人欲望的禍水形象。

    車上包小三幾次要和仇笛說悄悄話,被仇笛瞪一眼嚇回去了,不用說,肯定發情了。

    下車唐瑛和管千嬌相攜前行,終於把憋的著包小三解放,耿寶磊知道他要胡說,警告他道著:“職場有個要點,不要說給你發薪水人的壞話。”

    於是又把包小三憋住了,仇笛笑著道:“三兒,別憋著……咱們每人用一個詞形容,讚美一下如何?我先來要不?美女。”

    包小三眼珠一轉悠,眉飛色舞地道:“硬了。”

    仇笛小聲又道:“熟女。”

    “中出。”包小三對道。

    “野外盜撮。”仇笛道。

    包小三急中生智對道:“完全淩辱。”

    聽得耿寶磊哭笑不得,加快步子,要脫離這倆貨的下流對話了,包小三喊著他道:“別跑啊,笨死你啊,你對一個‘極限****’不就行了。”

    “哈哈……別跟他說,這個上麵,他是文盲。”仇笛哈哈笑著,攬著包小三,他太喜歡這夯貨的無憂無慮了。

    …………………………………

    …………………………………

    “大家辛苦了,事情比較急,需要和你們一起討論一下,先看這堆資料。”

    眾人進屋,裏外間的商務包間,一個小小的會議桌,又一單任務排上日程了,三人看著電腦屏幕上放著一個工業園區,看著手裏的介紹材料,唐瑛開門見山,直入主題了,她有點興奮地看了仇笛一眼,期待很濃,仇笛笑了笑,未作回答。

    “瞳明光學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這次的委托方。”

    “下屬兩個眼鏡製造廠、一個精密模具廠、一個光學研發中心。”

    “委托是這樣的,瞳明科技在同行中以設計和眼鏡精密模具著稱,但近兩三年來,他們的產品屢屢被仿製,最近的一次,新產品上市不到一周,仿製品就出來了,他們一直懷疑公司的內部有商業間諜,這次委托我們哈曼公司,挖出內部這個商業間諜。”

    “大家商議一下可不可行,如果可行,委托合同需要注意的事項,我可以告訴大家這次的標的金額,對方開價一百萬,當然,是能抓到間諜的前提下。”

    “對了……這份委托說起來和你們也有關,瞳明公司的董事長肖雲清,和華鑫的老總孫昌淦是朋友,是孫總介紹的這單生意。”

    “……我現在能拿到的就是地址和公司簡介,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邊看,唐瑛邊簡略地介紹了一下,話意剛落,包小三開口問著:“一百萬,分我們多少?”

    “這個你可以問千嬌,正常是三七開,公司也有風險,要負擔你們的前期費用。”唐瑛道。

    “哇,分我們七十萬?”包小三興奮了。

    “想死你啊,倒過來就對了。”耿寶磊翻了他一眼。

    包小三看唐瑛笑吟吟地,卻是不好意思還價了,個人之於公司,肯定是公司說了算,委托方是不會和私人達成這種交易的。耿寶磊翻看著簡介道著:“唐主管,僅僅是懷疑,未必就真有啊,萬一沒有呢?現在產品的同質化很嚴重啊。”

    “好,一語中的。”唐瑛一指耿寶磊,欣賞地道:“僅僅樣式相仿可能還引不起瞳明的重視,關鍵是作工,他們主要產品是光學鏡片和眼鏡框架設計,每個產品都有獨立的模具,每一種框架,都有不同的作工,模具很容易相似,但產品的質量,比如鏡片屈伸光準確度、框架的韌性、彎曲度,就不容易仿製了,而他們發現的產品,幾乎能達到同等質量。”

    管千嬌接上了:“那說明,技術資料可能外泄?”

    “對,關鍵可能在研發團隊裏。”唐瑛道。

    “這個不容易找啊,對於那些技術人員,泄密可能僅僅就是幾行數字,一張紙或者一個短信的問題。或者,產品沒上市,樣品就流出去了。”耿寶磊馬上窺到難度所在了。

    “正因為難,所以這份合同才值一百萬。瞳明正在研發一種納米技術的眼鏡框架,據我所知,有不少同行在覬覦他們的新產品配方啊。”唐瑛道。

    “對方開出的條件呢?”管千嬌很專業地問,這種事,屬於盲人摸瞎馬,在未確定之前,他估計瞳明也是懷疑。

    “訂金五萬,時間一個月,不能接觸公司的核心部門,不過,可以對員工的背景進行調查。”唐瑛道。

    管千嬌一撇嘴,搖頭道:“這就難了。”

    “所以,才把你們幾位精英召開。”唐瑛玩笑似地道。此時她看向了仇笛,仇笛在蹙著眉看著委托合同,對於這位,唐瑛的感覺就比較複雜了,那樣子,仿佛是入行數年的老手一樣,輕易不願意開口。

    好半晌,這個討論可行與否無法達成定論時,唐瑛邀著仇笛道著:“說說嘛,仇笛,你是什麼看法?”

    “你應該把話說完啊,別像上次,讓我們糊裏糊塗走多少彎路。”仇笛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把話說完?”唐瑛好奇地問。

    “那是因為,你所說的難度還不至於這麼個大桃子留給我們。”仇笛道。

    “什麼意思?”包小三沒明白。

    “傻X,就是說太難了,沒人接才能輪到我們。”耿寶磊明白了,他道著,有點不悅地看著唐瑛,包小三懵然看看眾人,奇也怪哉地道著:“不算難吧,咱們在屯兵抓了好幾個呢。”

    “去去,你閉嘴。”管千嬌開口了,兩地根本沒有可比性,那是個三不管的蠻荒地帶,而這裏,是遍地監控和門禁的現代化企業。

    “很好,能看到這一點讓我很佩服。”唐瑛絲毫不以為忤地道,她像尷尬一般,把玩著手指,看著仇笛道:“沒錯,難度很大,同行裏先後有四方、東方亨特、任安三家商務調查公司在這裏試過水,結果嘛,一無所獲,那點訂金還不夠調查的經費開支,瞳明的董事長肖先生專程到過京城,和謝總談過,這些情況他已經講明了。”

    “公司是什麼態度?”管千嬌問。

    “謝總的意思是,由你們定,如果決定接,就全力以赴,方案你們說了算;如果決定不接,他再委婉地回絕對方,生意不成仁義在嘛,這種事,還真不是那麼容易辦的,特別是在這公司幾千多名員工裏找到泄密者。”唐瑛道,像刺激一般,黑白分明地眸子,盯著仇笛。

    “接。辦不成超過預算經費,我們自己承擔,不過如果辦成,五五分成。”仇笛扔了委托道。

    包小三撫掌大樂,直豎大拇指。耿寶磊笑著看了眼,未做表示,管千嬌笑了,這個難題,又要扔回公司了。本來以為會很為難的,可仇笛答應的這麼輕鬆,反倒把唐瑛震驚到了,她張口結舌看著仇笛,仇笛笑問道:“既然是精英,就應該有精英的價格,反正這是死馬當活馬醫,萬一醫活呢?”

    “你……”唐瑛來回側頭看看仇笛,小心翼翼地問:“能告訴我,你這麼大自信的來源嗎?”

    對呀,剛接觸可還不到幾分鍾,唐瑛已經在這裏一周了,還是無法下手,她掩飾不住地好奇,又一次審視著仇笛。

    “對於能否完成委托我可不自信,我的自信是,這個分成條件,不管是你,還是謝總,都會答應的,對嗎?”仇笛反問道。

    又把唐瑛問住了,說白了,這次也確實是個駁不開麵子的權宜之計,找那些深藏不露的商業間諜,可比當商業間諜難多了,她默默地看著仇笛,仇笛笑著又道著:“還有一種解釋是,因為你顯得很不自信,所以我就越自信。”

    幾個看著唐瑛被噎得尷尬的表情,吃吃地笑了,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仇笛是對討價還價有自信,而不是對完成委托有自信,她有點忿意地結束了商討,不過在請示謝紀鋒之後,確實印證了仇笛的自信。

    謝紀鋒從不拖帶水,還是慣用的兩個字:成交!
mk2258 發表於 2015-2-15 08:00
商海諜影 第06章 商賈聚如潮




    距離蕭山百餘公裏,一路高速暢通無阻,改革開放三十年,已經把這裏變成了城接城、鎮連鎮的格局,處處高樓廣廈林立,海陸空交通四通八達,幾乎已經分不清城鄉的區別,在此行的終點站江州市臨海鎮,一個鎮的建製,倒不比內地一座二三線城市差,全鎮台資、外資企業超過五十家,產值過億的企業超過三十家,是長三角百億明星鄉鎮。

    身處其間,可能更能領略到那些數字帶給你的震憾力,滿街大街隨處可見百萬豪車,偶而路過幾家高牆圍欄的廠房,中英繁體甚至其他語種的標識均有,很多世界知名的品牌在此都變成了中國製造。這裏的出口貿易已經做到了五大洲,可能某個不起眼的廠房,產品在歐美市場都會有一席之地。一路所見最能反映這裏繁榮的恐怕就數那些林立的樓廈了,十幾層、幾十層的、玻璃牆的、歌特式的、樣式不一而足,讓觀者恍覺不是到了鄉下,而是到了一座後現代的工業之城。

    管千嬌再一次整整自己穿不太習慣的職業裝,深色的,她看看自己的胸前,免不了有點妒嫉唐瑛,為了不讓別人誤以為她還是個學生。妹,不但換裝,而且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可不管怎麼打扮,先天的條件所限,和唐瑛相比怎麼也像個醜小鴨。

    唐瑛挪挪地位置,和出租司機指示著方向,從臨海鎮往西六公裏,工業園區,一片廠房間,樓層最高的那個就是了,隔幾公裏就能看到巨幅標識:瞳明科技。

    “是排場啊。”管千嬌讚了個。

    “一個民營企業,產值八個億,在這裏都不算龍頭。我聽說啊,前幾年最出名的一家是家小作坊,生產香味蠟燭出口歐美,一年創彙比一個電子廠還高。”唐瑛笑道,在這裏,財富的神話太多了。

    那健談的司機插話了,別看這兒鄉下,可沒鄉下人,都是國外人,為啥呢,一多半移民啦;別看這兒富裕,那該窮的比原來更窮,原來好歹有地有口糧,現在地都沒了,你不打工不接受剝削,生活都成問題。

    說話鄉音很重,兩人勉強聽懂了一半,到了廠門口下車,卻是掩飾不住地有點小興奮,唐瑛整整自己的衣領,保持著一股子商務範兒的莊重,看看管千嬌,管千嬌道著:“我是跟班,今天你說了算。”

    “就簽個協議而已,沒有必要這麼嚴肅。對了,我問你,你覺得仇笛有譜沒?”唐瑛問。

    “你覺得呢?”管千嬌笑著反問。

    “我覺得沒有。”唐瑛直言道。

    “同意你的觀點。”管千嬌附合道,笑著回道:“看來他猜得沒錯,你還是想死馬當活馬醫啊。”

    這把唐瑛噎住了,本來心裏就沒譜,硬著頭皮簽約,現在看來,或者自己、或許謝總,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了,她思忖著了片刻,搖搖頭,無語,商務調查生意就是這樣,有譜的時候還真不多。

    前行著,管千嬌提著公文包後麵跟著,進了門,門衛通知了一聲,兩人等待的功夫,管千嬌掃了一眼,這座辦公大樓周圍不少於二十個攝像頭,基本沒有死角,值守的門衛四人,看得比一所機關還嚴。

    等待功夫不長,從樓裏出來一位女人,二十年許,匆匆趕來邀著,路上已經介紹了,老董事長肖雲清長居國外,現在掌門人是他的女兒肖淩雁,很低調,在媒體上都找不到有關她的信息。

    辦公樓十八層,助理帶著兩人進了總裁辦的時候,桌後那位女人眼睛明顯愣了下,似乎沒有想到從京城來簽約的,是兩位女人。

    唐瑛和管千嬌同樣愣了下,這位億萬富姐可是突破她們的認知了,普普通通的體閑裝,連一件惹眼的手飾也沒有佩載,膚色偏黑,紮著一條好看的辮子,如果不是坐在總裁辦的桌後,恐怕得被當成鄰家姑娘了。

    “很意外啊,唐主管,人比照片漂亮多了……請坐。”肖淩雁笑著邀道,土生土長的女土豪,說話還帶著鄉音。助理給二人端著茶水,唐瑛笑著道:“肖總更讓我意外,這麼年輕。”

    “在我們這一行,年輕意味著資曆不足,曆練不夠,可不算什麼好事……謝謝。”肖淩雁接著管千嬌遞著協議文本道著,隨意掃了眼,唐瑛解釋著這是雙方約定好的,肖淩雁點點頭,那股氣與生俱來的貴氣,讓兩人微微有點佩服,掃過幾眼,她放下了,似乎有點不太相信地道著:“你們確定要接這個單子?”

    “如果貴方沒有問題,就接了。”唐瑛道。

    “我們肯定沒什麼問題,是孫叔叔介紹的你們,聽說你們給華鑫幹得相當不錯……但我們這裏的情況不太一樣,這麼說吧,公司已經是一個比較完備的運作模式,不僅僅是技術資料、信息、包括人員、包括經銷商名單以及產品銷量、產量,都屬於本行的商業秘密。”肖淩雁道,眉宇間,閃過一絲懷疑,當商人,誰也知道商務調查公司來人是些什麼貨色。

    “這個我們懂,不會觸及的。”唐瑛道,兩人微微不悅了,這是想讓你查泄密,又怕你們本身就是間諜,防備心很強。

    “哦,那就好……我安排祝總帶你們熟悉一下環境,如果有生活方麵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找他,既然是合作,又是孫叔叔介紹來的,有什麼不便之處,你們盡可以講……小郭,你到財務上蓋一下章,然後把兩位帶到祝經理那兒……兩位,拜托了。”

    肖淩雁瀟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遞給了助理,兩人起身告辭,肖總嘛,隻是隔著桌子和兩人象征性的握握手。那笑容很親切,不過……肯定是職業性的。

    兩人在會客間等著助理拿回合同,管千嬌小聲道了:“唐姐,這裏好像不太歡迎我們?”

    “何以見得?”唐瑛問。

    “她兩次提到孫叔叔,恐怕是看在孫昌淦的麵子上,而且她那笑容裏,我覺得有輕蔑的意思。”管千嬌道。

    唐瑛愣了,想了想,強調道:“如果你不到三十歲也掌握著億萬財富,不管你用什麼眼光看人,別人都會覺得是輕蔑。”

    “那是你有一種自卑心態。”管千嬌道,這種心態會妨礙一個人的判斷。

    “看你說的,難道你和人家站一塊,有驕傲的機會?”唐瑛很謙恭道。

    管千嬌一噎,不理她了,側頭又覺得不忿,扭過來繼續和她辨著道:“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她是勉為其難跟我的簽約,可能根本不認可這件事。”

    “有嗎,何以見得?”唐瑛不信了。

    “我問你,如果掌門人是你,如果你的企業裏有人泄密,你會是一種心態?”管千嬌問。

    “很生氣啊。”唐瑛脫口而出。

    “對呀,生氣,著急,焦慮,都對,可你看她有嗎?根本不當回事嘛。”管千嬌道。

    好像是,唐瑛想了想確實如此,不過她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猜度,直道著:“人家是大人物,大人物絕對不會喜怒形色的,就生氣也不能讓你看出來啊……就像咱們,心裏再不痛快,見了謝總,見了公司同事,不還得笑臉相迎麼?”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怎麼就找不到一個和我有共同語言的。”管千嬌生氣了。

    “我很理解你,不過你非要把人往壞處想,我也無能為力啊。”唐瑛道。

    “千萬別把人往好處想啊,我覺得這次調查會困難重重,可能困難,就在瞳明本身。”管千嬌如是道,給了唐瑛一個未卜先知的判斷,唐瑛看管千嬌這小模樣,可有點不服氣了。

    兩人的關係比較微妙,嚴格地講,管千嬌一行和哈曼並沒有契約,不屬於上下級,而且是認識不久,不屬於關係很近;再加上兩人出身差異,這共同語言還真的很難找,等助理把蓋好章的協議送回來,帶著下樓時,兩人已經是無話可談了。

    祝經理的車已經等在樓下了,見到這位祝士平經理時,唐瑛滿臉笑容綻放,絕對不是職業性的,那是相當會心的笑容,原因嘛管千嬌發現了,這位職業經理人帥得一塌糊塗,濃眉大眼,麵色白皙,人長得比江南水鄉還秀氣,個子還蠻高,就拉過一個長腿歐巴來也不會比他更帥。似乎見到唐瑛也讓祝士平驚訝了,握手就握了兩分鍾,寒喧半天,才依依不舍放開,瞧那眼神大有一見鍾情的意思。

    恭請上車走時,管千嬌看著滿眼冒星星的唐瑛暗暗罵了句:“花癡。”

    廠子離總部不遠,下車又繼續著驚訝,這裏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粗放,為了打入歐美市場,早通過了ISO9000的認證,著裝、環境、管理都相當規範,車間是生產流水線式的,隔著玻璃能看到無數張麵無表情的員工、無數雙靈巧的手,在流水線上忙碌,很符合大工業時代抹殺個性的特點,管千嬌細細看去,女工居多,年紀都不大,隱隱地對這個環境讓她有點反感。

    精密模具廠,祝經理帶著兩位觀摩,滔滔不絕地介紹多少員工、多大產值,申請了多少項專利,填補多少項業內空白等等,聽得管千嬌和唐瑛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懂嘛,隻看到這裏和那個機器少的廠不同的地方是……這裏人少,機器多。

    兩個小時後,終於走到了核心的位置,在精密模具廠的二進院子,一座四層樓,隔離式的,瞳明的核心技術要地了。

    一進門,保安端著盤子,祝士平不好意思地解釋這裏的規定,不能拍照、不能通訊、不能帶進任何電子類器具。

    兩人把手機、小PAD、女包齊齊交給保安,跟著祝士平觀摩這個核心位置。

    現在管千嬌其實已經頭大了,要說產品,可能流水線上任何一名工人,都可能成為泄密者,就像新產品發布諜照一樣,隻要價格高於被開除的損失,會有人鋌而走險的;精密模具也是如此,隻有要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技術參數,在專業人士眼裏,就已經不是秘密了,甚至隻要詳細拍上幾個關鍵部位的照片,在同行就可以仿製出來。

    本來覺得泄密的可能性太大,可走到核心技術部門時,觀點恰恰相反了。這裏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能倒映出大廳四周的攝像頭,大門有保安,電梯需要刷卡,樓層是封閉式的,一二層是模具,三四層是樹脂化工研究,進甬道一共需要三層門禁,透過存存的玻璃,能看到一身白衣的研究人員在忙碌著,管千嬌意外地想起了生化危機那部電影,病毒泄露以前,就是這麼個井井有序的環境。

    所有的觀摩就止步於此了,祝士平抱歉地道著:“唐女士,你們最近就隻能走到這裏,車間和研究所,我會提供一份詳細的人員以及背景資料給您。為了不影響正常工作,你們的調查隻能低調進行。”

    “謝謝祝經理,這裏麵的人,通訊是如何操作的?”唐瑛問道。

    “一樣的,手機和電子產品是不能帶進工作間的,他們對外聯係都是通過有線電話,地下室有一台交換機,內線轉外線的電話,我們都有記錄,在這裏泄密是不可能的。”祝士平很自信道。

    “一切皆有可能,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管千嬌第一次開口了,不屑道,對於這位黑客出身的,玩得就是秘密。

    “這個我不否認。這位女士我想請教一句,假如在這兒泄密,泄密的動機何在呢?”祝士平不慍不火地反問著管千嬌。

    “利益……背叛的砝碼如果壓過忠誠的天平,那就無密可守了。”管千嬌直接道,所有的泄密無外乎一個原因:利益。

    “您這樣講,恰恰證明了這兒不可能泄密,能進入這個研究所的人員,都是本行頂尖的人才,他們的年薪最低都是六位數,最高可能比我這個經理還要高,而且這還不是全部,養老保險、每年紅利,都不是一個小數目,恐怕也就瞳明能養得起這麼一支隊伍,如果有人付得起這兒泄密的代價,那倒不用做產品了。”祝士平笑道。

    有錢人呐,腰壯氣粗,這一句倒頂得管千嬌無言相對了,唐瑛給管千嬌使了個噤聲的眼色,回頭卻笑吟吟地看著祝士平,對於這個成功人士表現出來的氣質,很讓她傾倒,她笑著道:“應該是,我倒想不出有什麼渠道可能泄密。”

    “這個目前還停留在懷疑階段,在你們之前老董事長外聘了三家商務調查公司,都是無功而返……坦白說吧,這個行業的商業秘密不在產品上,而在銷售渠道和終端上。”

    “那麼渠道和終端,有過泄密事件嗎?”唐瑛問。

    “沒有。”祝士平笑道。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肖董事長一力邀請我們?”唐瑛不解了。

    “我剛才講了,懷疑……在咱們這個神奇的國度,山寨和模仿已經成了一種文化,我們產品想一枝獨秀幾乎是不可能的,每個新品麵市,最長一個月、最短不到一周,就會有同質低價的產品出現。”祝士平道,對此,他隻能嗬嗬了。

    “但是,據肖董事長講,同質產品也屬於你們申請專利的,在作工、用料方麵,同質程度很高。”唐瑛問。

    “那,這就說明泄密可能出現的地方了,流水線、模具廠,不管是諜照、還是粗料、隻要帶出去讓業內人士一分析,泄密就完成了。”祝士平道,對此抱以無奈一笑。

    經理人和當家人是兩個概念,他似乎也有苦難言。

    “看來確實如此,我們的調查方向應該在那兒。”唐瑛微笑著,附合祝士平的建議了。

    兩個人真像一見鍾情,相談甚歡。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管千嬌開始暗罵唐瑛了:“白癡!”

    確實是白癡,那幾千人的廠子,別說查間諜,查一下每個人履曆的工作量,就該著搞商務調查的人哭暈在廁所裏了。

    在管千嬌看來,正常的途徑,肯定要是爭取瞳明科技方麵的全力支持,可唐瑛卻好,正經事沒說一件,就擱那兒使盡渾身解數,生怕人家不給錢似的,這不,觀摩結束又回複了初始的花癡狀態了,居然答應了祝士平午餐的邀請,兩人聊得真叫一個相見恨晚,一直被忽略且被晾到一邊的管千嬌開始仰天長歎了,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她想想接下來一個月要接受這位唐主管的安排就發怵,

    這那是調查人家,簡直是恨不得嫁人家嘛…………

    …………………………………

    …………………………………

    此時另一行隊伍也到達了臨海鎮,是乘著市區到鎮上的公交來的,下車伊始,三個人像無業遊民一般閑逛著,汽水喝了兩瓶,街逛了四條,然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裏泛著同樣的感覺。

    驚訝,對,很驚訝,滿目綠樹成蔭,街道幹幹淨淨,如果不看那條臭水河的話,環境是相當不錯了,關鍵包小三發現個更大的新大陸了,他興奮地道,這兒的妞是水靈哈,比屯兵那鬼地方強多了,淨是些水桶腰粗的老娘們。

    “還行吧,網吧有好幾家,不缺玩的;居然還有個青年歌舞團,蕭城路飯店不少,肯定不缺吃的,領略下江南風景也不錯啊。”仇笛道著,沒想到是這麼一個舒適愜意的環境。

    “就是說話老難懂了。”包小三道。

    “沒事,我懂。”耿寶磊得意了,對了,兩人追問他家在哪兒,耿寶磊卻是支支吾吾,像有難言之隱一般,包小三一看他這磨嘰樣就挖苦私生子,得,耿寶磊也不介意,隨你說吧,就當我被拋棄行了吧?

    話到這份上包小三倒不問了,或許真有難言之隱,他和仇笛交換著眼色,仇笛剜了他一眼,避開這個話題了,三人逍遙地走著,尋訪到了街上的中介,嚐試著在這兒租一處房子。

    且走且問,不經意就觸及到此次的任務了,一行人兵分兩路,一路唐瑛正麵接觸,一路仇笛帶著人先住下來,這事耿寶磊是頗有意見,這不又問了:“仇笛,這事咱們是不是再商量一下,這人生地不熟的,咱們別沒頭蒼蠅亂轉啊。”

    “你想怎麼辦?”仇笛問。

    “瞳明科技專程從京城請咱們,衣食住行肯定都有招待,再說調查,你不可能從外圍開始啊,你看這地方,可不像屯兵鎮那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耿寶磊道,抬頭示意著無處不在交通監控、樓宇監控,像是提醒兩人別胡來。

    仇笛看了幾眼,笑了,黑黑臉膛泛著戲謔的笑容,盯著耿寶磊,耿寶磊歪著頭看著他,不可能不置疑了,片刻仇笛一指他斥著:“傻X,你比包小三還蠢。”

    他掉頭就走,耿寶磊追著問什麼意思,仇笛掰著指頭數著:“這地方遍地監控,那廠裏肯定管得相當嚴,想偷點拿點出來沒那麼容易;如果有泄密,那肯定相當隱敝,都知道你去查了,你能查得著?而且已經有三家商務調查公司的前車之鑒了,他們難道比咱們還差?”

    “我們差嗎?”包小三不服氣了。

    “你就別提了,你不差,你是很差的級別………不是我替咱們仨自卑啊,確實不行,當間諜都當不利索,別說查間諜了。”仇笛道,很中肯,很嚴肅。

    這問題就來了,耿寶磊納悶地問著:“那你還接單?”

    “嗨,我懂了,這不蒙頭撞大運麼,說不定能碰著呢。”包小三呲笑道。

    “對,我就喜歡三兒這樂觀態度。”仇笛道。

    “你們別開玩笑,仇笛,你到底怎麼想的?那麼牛逼哄哄地接單,我還以為你有譜了呢。”耿寶磊道,仇笛臉不紅不黑笑著回道:“都沒到過這地方,有個屁譜。”

    “那你還裝模作樣搞什麼明暗兩條線?”耿寶磊斥著。

    “倆女人跟屁股後你不嫌煩啊?把她們支走,咱們在一塊多自在,是不是啊,三兒。”仇笛問。

    “就是……光看著眼饞,尼馬又不能上。哎仇笛,你說唐主管那麼漂亮,上回你不在,她和謝總去北寧接我們,我咋覺得她和謝總睡過?”包小三心思明顯不在正道上。

    這問題仇笛興趣來了,興趣盎然地問:“何以見得?”

    “這都出來自己接單了,上位了……不陪領導睡,那能有機會啊。”包小三判斷。

    仇笛嚴肅地一豎大拇指讚道:“真有眼光啊,哈哈……擱你這麼一說,我都覺得不止睡過一次,哈哈。”

    兩人奸笑著,交換著齷齪想法,耿寶磊落後的幾步,他聽得不堪入耳,想拂袖而去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追上來了,他不加入這個話題,可他,卻更不想離開這個團隊。

    果如仇笛設計,中午在九玖名廚大塊朵頤一番,下午鑽進網吧,一個玩遊戲,一看看電影,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似乎根本沒把這次商務調查當回事………
mk2258 發表於 2015-3-12 21:34
商海諜影 第07章 盜亦有其道




    文件,一頁一頁傳輸,不少,有幾兆,管千嬌癡癡地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唐瑛坐在她對麵發呆,明顯是手足無措,等著消息來,當慣了下屬按部就班地幹活,一下子根本沒有適應領隊的活,倒不怕千頭萬緒,就怕沒有頭緒。

    對,開局就陷入了沒有頭緒的境地,瞳明科技很歡迎哈曼公司來的調查人員,但僅限於表麵上歡迎,食宿出行人家都包了,每天還有專人陪同,你需要查什麼資料,隻要不涉及商業機密的,人家一概提供,很快唐瑛就陷進了坑裏了,中層管理六十多人,研發隊伍三十多人,工人三千多人,別說查了,恐怕看一遍都得個把月吧。

    這時候隻能依靠有外埠調查經驗的管千嬌了,正向的商務調查,無非是一個錢字,隻要花錢,就有可能從商務調查這個圈子裏找到你需要的東西。當然,這次是反向的,管千嬌試著能不能從同行手裏買到有關瞳明科技的內部資料,如果有,那肯定是泄密,好歹有線索可以查。如果沒有,那就瞎了。

    “完了……我傳到你的電腦上。”管千嬌道。

    終於聽到了這個振奮的消息,唐瑛揉揉鼻梁,打起了精神,費了三四天功夫管千嬌才聯係到在蕭山的一位,對方聲稱有瞳明的資料,開價兩萬,這是發給樣本來了。

    文件到了唐瑛的電腦上,她打開看著,PDF文件,關鍵的數據,設計模型都被塗了,這是讓你鑒別真假,不會給你全本,她仔細翻閱著,公司的介紹,從總經理到各部門的人名、聯係方麵、背景等等,量最大的是各時期瞳明生產的產品,以及部分銷售商的名單。

    沒錯,這是商業間諜的手筆,查得夠細了,如果是同行拿到手裏,可以省好多事,不過對於本次調查的意義就微乎其微了,唐瑛搖搖頭道著:“沒有什麼價值,賣給其人商家倒是還能值幾千塊……員工、經銷商名錄說明不了什麼,這個普通的商業調查就能拿到;產品麼,有一部分是已經停售的,有點過期了,最近一個設計是半年前上市的樣式……營銷和出入港數據意義就不大了,從第三方就可以查到,不能說明,瞳明科技有什麼泄密發生。”

    她評價著,看著撅著嘴的管千嬌,管千嬌給對方留了句言,要考慮一下,跟著關了即時通訊軟件,盯著唐瑛道著:“那我就沒辦法了,這就是我的最大能力了,網上這位‘如影隨行’網友,自稱是華東最大的商業情報販子,他要沒辦法拿到的資料,別人就更沒辦法了。”

    “不排除,競爭同行定向搜集情報啊。”唐瑛道。

    管千嬌聳聳肩,那就更沒辦法了,要是競爭同行派遣商業間諜,情報就不可能放到商業調查圈子裏交易了。

    兩人相視無語,唐瑛眼神發滯,管千嬌眼睛發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唐瑛憋出來了,她為難地道著:“幾千人中間找泄密的,我怎麼覺得就不可能呢?你說從那兒開始啊?”

    管千嬌又聳聳肩,做了個鬼臉。美女主管對她沒有誘惑力,更沒有威懾力,而且她對主管成這得性,非常喜聞樂見。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是一個團隊,應該精誠合作,看我出個洋相事小,可咱們不都得全部白來一趟了?”唐瑛語重心長地道。

    “我已經盡力了,我雖然從業了幾年,但一直是搜集商業情報,從來沒接過找泄密渠道這種活,咱們都是第一次。”管千嬌如是道,軟綿綿地頂回去了。

    “來來,咱們從頭捋一遍……首先,董事長肖雲清已經賦閑,看這樣子是準備把女兒肖淩飛扶上位,而且在扶上位之前,他應該掃清一切障礙,包括經營上的問題,對不對?”唐瑛道。

    “對!”管千嬌道。

    “這是個標準的家族式企業,十年前還是一個小眼鏡廠,注資者基本都是肖雲清的親戚,現在在管理位置的,大部分都沾親帶故,勞資部的是肖淩雁的舅舅;精密模具廠負責的是她的叔叔肖雲飛;眼鏡生產負責的是他的堂弟肖曉輝;還有市場營銷,負責的是她的表哥焦敬寬……理論上這種家族式企業走不了多遠,不過老董事長還是有眼光的,六年前高新工業園區成立,他以年薪八十萬把一位職業經理人請到了臨海鎮當總經理,也就是祝士平,這個人很快在研發上,做出了同行無法比擬的產品,而且用了數年時間,把這個小作坊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大工廠……嘖。”唐瑛道著,似乎又回憶起了那位帥氣睿智的祝經理。

    “唐主管……你不是喜歡上祝經理了吧?”管千嬌瞠然問。

    “男人帥、女人愛嘛,喜歡不正常?”唐瑛不介意地道,她話鋒轉著問著:“我覺得他們之間很奇妙,肖淩雁好像是個甩手掌櫃,就管簽個名;下麵她這些直係親戚,好像不怎麼買肖淩雁的賬,反倒對祝士平這個外人挺尊敬……今天中午你不感覺麼?”

    對了,管千嬌回憶中,中午是在模具廠吃飯的,模具廠負責的肖雲飛,對祝士平那叫一個親切,沒喝幾杯就借酒撒瘋,罵了隨行的助理一堆,那助理是肖淩雁的助理,連祝士平都對她很恭敬。這中間的錯位,好像耐人尋味。

    管千嬌想了想,對這些人情世故卻是不甚了解,她問道:“你想說什麼?”

    “凡家族企業都是內部矛盾重重,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內部的互相拆台?這個企業最值錢的就是產品研發那個團隊,肯定誰也想捏在手裏,但董事長恰恰把最關鍵的一個地方交給外人掌舵,所以就出現了現在這個情況,你到下麵,他們都說產品研發團隊裏有內賊;而你和肖淩雁、祝士平坐到一起,他們又講,下麵的管理有問題……你說到底是那兒有問題啊?”唐瑛軟綿綿地問,這個糾結,算是沒法解開了,查上麵,都是一家親戚,能查誰呀?查誰還不就惹誰,最終全惹了;查下麵,幾千人的隊伍,又去查誰?

    “我也不知道,就即便有最先進的裝備,也得有目標才行啊,沒目標讓我怎麼動手?”管千嬌沒治了。

    “我覺得……應該把他們召回來,一起商量一下。”唐瑛想起另一條線的人來了,一想才省得,三個人在外麵晃蕩了幾天了,她好奇地問著:“對了,他在幹什麼?有什麼眉目嗎?我其實對你們屯兵之行很好奇啊,真想不通你們是怎麼辦到的,有時間跟我好好說說。”

    “你不會想知道的。”管千嬌懶洋洋地道。

    “你指什麼?現在?還是屯兵的事?”唐瑛覺得和管千嬌交流有點障礙。

    “都包括,我猜他們在無所事事……自己看吧。”

    管千嬌拉著視頻請求,移過了電腦,然後唐瑛在屏幕裏看到了裸著上身、戴著耳麥、大呼小叫的包小三,還有腳搭在桌上,戴著耳麥的仇笛,是耿寶磊給的攝像畫麵,唐瑛輸了一行字,問他們在幹什麼?耿寶磊回答是:玩啊!

    對,在網吧玩呢,唐瑛這一口氣憋得,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

    …………………………

    關上了攝像頭,耿寶磊放下了麥,看了看玩得不亦樂乎的包小三,兩眼直勾勾盯著屏幕心無旁騖,敢情是有所短必有所長,耿寶磊都沒有想到,包小三這貨居然是個遊戲迷,從最早的傳奇到後來征途,再到現在的穿越火線,魔獸,居然都能上手。

    三天了,一個玩遊戲,一個看電影,偶而兩人使著眼色出了網吧不知道幹什麼,耿寶磊懶得去問,他知道肯定不幹好事,就撞見一次,這兩人把個南方仔堵在臭氣熏天的公廁裏逼問什麼,看得他膽戰心驚的,還好後來沒出事。

    憋了三天差不多就到極限了,老這麼混下去可不是耿寶磊的風格,他回頭看仇笛還是目不轉睛地看電影,直接伸手摁了暫停鍵,看著他,示意卸耳麥。

    “怎麼了,你不是已經給主管彙報了?她們有消息了?”仇笛問。

    “資料都在這兒,你好歹看看啊。”耿寶磊遞著手機,雙方的消息是互通的,唐瑛的糾結已經讓耿寶磊斟酌過了,結果耿寶磊也跟著開始糾結了。

    仇笛沒看,笑著問:“隻要告訴我,有消息沒有?我猜不會有。”

    耿寶磊點點頭,他反問著:“那你在這兒一直看電影,會有消息啊?”

    “看過這部嗎,《辛德勒名單》。”仇笛收回了眼睛,笑著問。

    九十年代的老片了,奧斯卡獲獎影片,沒看也聽說過,耿寶磊點點頭道著:“莫非你想跟我討論一下藝術?”

    “是啊,你覺得這部戲好在哪兒?”仇笛問。

    “好是好,我沒看完啊。”耿寶磊點點頭道,仇笛要說時,他補充著:“你講戰爭這個話題,我已經聽過最精彩的了,你不會超過你爸的……況且,關鍵是,這部片子我看不下去,太壓抑了。”

    仇笛笑笑伸伸懶腰道著:“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第一遍覺得場景很刺激,焚屍場麵,很衝擊。那些猶太女人檢查身體時,赤身裸體站一排,都是很真實地表現出來了,還有殺人,就那麼很直接的打頭爆血,看得人心能喀噔跳一下。”

    他說著,耿寶磊卻不知道仇笛還有這個修養,他不解地看著,仇笛繼續道著:“後來再看,就覺得很憤怒,集中營是赤裸裸對人性的踐踏,但恰恰辛德勒也是一個納粹黨員,殘暴喚回來他的良心,讓他成為一個救世主……當最後解放的猶太人用一曲希伯萊語歌送他的時候,你會覺得心裏像放下一塊石頭那麼輕鬆……盡管你根本聽不懂唱是什麼意思。”

    又是一個層次,耿寶磊這回該著重新審視仇笛了,他看著仇笛,幾次張嘴,都沒說出什麼來,仇笛像是若有所思地繼續道著:“再看到後來,不管是刺激還是憤怒,那種負麵情緒可能都沒了……這部黑白片子,唯一一個濃墨重彩的地方就是大屠殺中那個彷徨無助的紅衣小女孩,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是傻乎乎的走,在屠殺現場傻乎乎走。第二次,躺在運屍的車上……一個人,之於一場戰爭,是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的。好幾次都看到人熱淚盈眶啊……高明的藝術家,總是把他要說的話,放在細枝末節裏,當你恍然大悟的時候,已經無法自拔了。”

    仇笛伸手,關了屏幕,像是沉浸在故事的藝術感悟裏,那麼深沉,那麼釋然地看著耿寶磊。

    “哥,您這話,我得給跪了。”耿寶磊瞠然道,有點小佩服,不過疑問比佩服大,他苦著臉道:“我就是學藝術的,落魄到這個境地了,好容易有點起色,總不能再趟回去吧?您沉迷這個,那單生意怎麼辦?要不咱們打道回府,回家慢慢敘?”

    “悟性,悟性太差,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得回爐好好學學國學,大道至簡、大道相通,治大國如同烹小鮮,捉個賊諜,同樣是小菜一碟啊,你真以為我一直在玩?”仇笛笑道。

    嗯,耿寶磊一下子精氣神提起來了,他眼巴巴看著仇笛,想著仇笛這三天老是賊頭賊腦地換機子,老是在網吧裏來回轉悠,而且還和包小三一起把人堵廁所裏,這種種跡像,似乎隱藏著一個陰謀。

    他狐疑地看看滿是人腦袋的網吧,當看到有個男子還穿工裝,衣服上標著“瞳明”字樣時,他凜然地回頭看仇笛,這回應該是真佩服了。

    “高明的藝術家,總是把他要說的話,放在細枝末節裏……你現在總該知道,我們幹什麼了吧?”仇笛道。

    耿寶磊瞠然地,敬佩地豎著大拇指,愕然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候,管千嬌的通訊請求又來了………

    …………………………………

    …………………………………

    “什麼?他們有眉目了?”唐瑛驚得坐不住了。起身踱步到管千嬌的身側,看著屏幕,管千嬌飛快地打字問:“什麼眉目。”

    “我還不清楚,明天再說。”耿寶磊回話。

    “磨嘰個屁呀,有什麼快說,都快把我憋黴了。”管千嬌追問著。

    等了片刻,屏幕上卻是一行字:說了你們也不懂。

    附加一個鬼臉一行解釋:仇笛說的,與我無關,別搗亂,我們正在商量。

    直接掛掉了,頭像黑了,管千嬌氣得直拍鍵盤,她回頭看唐瑛,唐瑛納悶地問:“到底怎麼回事嘛,我們天天在瞳明看,都看不出什麼來,他們天天玩,反倒有眉目了?”

    “不是逗我玩吧?”管千嬌不信地道。

    “打電話,把他們叫回來。”唐瑛直接道。

    這句刺激到管千嬌了,她抬著眼皮,看看一身單衣,曲線窈窕的唐主管,咬咬嘴唇,眉開眼笑了,笑得唐瑛莫名其妙,唐瑛不悅地問著:“怎麼了?”

    “想指揮他們幾個可沒那麼容易,而且,你確定想在這個時間,把他們叫到房間?”管千嬌笑著道。

    唐瑛一看天色,再一看表,已經是晚上十時了,她好鬱悶的直拍前額,這糾結的,把時間都給忘了,不過還真不是時間的問題,她直接拔了仇笛的電話,呀咦,拔了兩次,人家根本沒接,氣得她渾身不舒服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這眉目,從什麼地方出來的?怎麼可能?

    ……………………………

    ……………………………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耿寶磊看著滿場人道著,男的、女的,年紀都不大,一看就是各個工廠出來的工人,滿臉疲憊,有的連工裝都沒來得及換下,這裏差不多是一個臨海鎮外來人口的聚集地了。

    “明白就好,其實沒有什麼神秘的,這裏的工人和咱們差不多,幾千工資累死累活,能吃得起的,除了食堂就是大排檔;能玩得起的,估計也隻能有這種最便宜的娛樂方式了……你數過沒有,臨海這麼一個鎮,光網吧就有三十多家。”仇笛道。

    對,這裏是離瞳明最近的一家欣雨網吧,200多台機子,人來人走,差不多一直是滿的,耿寶磊思忖道著:“你們在這裏麵找的是什麼目標?”

    “我找的是,遊戲裏角色級別不低的目標,級別不低,那說明玩得年頭不短了;找的是幾次出現在網吧的相同麵孔,經常來的,閑錢花這兒的,肯定就不少了;找的是衣著稍好點,抽煙價高點,在這裏玩起來要飲料的……其實很簡單,那些底層工人裏不甘寂寞、心思活泛、而且消費稍高點的,就是我們的目標。”仇笛道。

    “怎麼解釋?”耿寶磊道,他警惕地看看四周,兩人伏在桌上說話,都戴著麥,沒有引起注意。

    “這麼大個廠子,不可能沒有跑冒滴漏,不可能沒有小偷小摸,而且幹得這麼好,更不可能沒有同行掂記,想下手買消息,從廠裏整點是最直接的辦法,從他們身上,是更直接的方式,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隻能是這些欲求不滿,心思活泛,而且消費需求高的人……特別是這種愛玩的,即便沒幹過,說不定他知道工友裏誰幹過,很容易的。總不能收買那些年薪幾十萬、上百萬的高管吧?”仇笛道。

    “這算一個泄密渠道吧?對方對認可嗎?就查到,肯定沒什麼證據了。”耿寶磊問。

    “沒有證據,製造點證據不就行了;沒有間諜,培養一個不就行了,他們又沒見過間諜是誰?你說是不?”仇笛神神秘秘一笑道。

    這想法聽得耿寶磊張口結舌了,斜著眼覷著仇笛,頗有異議,仇笛笑了,攬著他道著:“要不,你回去跟千嬌和唐瑛一組?”

    “算了,她們正撓頭呢。”耿寶磊道,他不放心地附耳說著:“別胡來啊,這兒遍地監控,萬一有點閃失,別指望公司還會出麵保你。”

    “傻蛋,總有沒有監控的地方嘛。”仇笛笑了。

    耿寶磊恍然大悟,知道在哪兒了。他無語地看著仇笛,怎麼每次都是惡心到令人發指的想法。

    很快應驗了,仇笛又盯上了一個染紅發的男子,起身上廁所時,他叫著包小三,尾隨著出去了,耿寶磊這回不做壁上觀了,悄悄地跟了上去,這個人在瞳明提供的員工資料裏能查到,叫蘇凱,是個眼鏡廠的技工。仇笛給他看手機裏的資料時,耿寶磊才明白,他根本沒閑著,一直在盯呢。

    廁所,在樓下,西北角,環境極其惡劣,隔著老遠就能聞到尿騷味,旁邊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沿牆根開始,都有尿漬,紅發男糊裏糊塗進了廁所,就著牆根剛拉褲子,兩個麵目不清的男子一左一右挾住他了:“別動。”

    “啊?”蘇凱一喊,閉嘴了,其中一人亮著明晃晃的匕首,他緊張地趕緊掏口袋,雙手遞著幾張零錢求告著:“哥,我不動,都給你們。”

    “我們不搶劫。”包小三鬱悶了,怎麼都把他當成壞人。

    “啊?難道是劫色?哎呀,我他媽命苦啊……”蘇凱更緊張了,一咧嘴嚇壞了。

    “裝起……別廢話,你的財色我沒興趣,問你,是不是叫蘇凱?”仇笛訓斥著。

    那人趕緊點頭,一點頭,仇笛嗖地抽了一張百元大鈔道著:“我們想要點你們廠裏沒上市的樣品,兩條路,要麼給你錢,要麼給你一刀。”

    “別別別……這嚇人呢……我明白了,你們是……”蘇凱蘭花指翹著,輕輕地推著仇笛的刀。

    “是什麼?”包小三問。

    “你們是寶島的,還是博士的?”蘇凱問。

    “這可能告訴你嗎?”仇笛斥著,這家夥上路了,把競爭公司的名字都叫出來了,一喊蘇凱一激靈,直點頭道:“對,對,不能……可是,可是……我那有樣品啊?”

    “你要有,錢直接給你,你要沒有,告訴我們那兒有就行了。有人大價錢收購,怎麼回事你也清楚,不難為你。”仇笛道。包小三冷不丁一咋唬:“快說。”

    “找楊二柄,北門路上搞中介的有。”蘇凱爆出料來了,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地看著仇笛手裏的錢。

    “外人怎麼會有你們廠裏的東西?”仇笛凶巴巴追問著。

    “我聽我一哥們說的,他弄過點小件,都賣給二柄了……二柄就在我們廠裏呆過,這別人說的啊,我也不太清楚。”蘇凱躲躲閃閃地道,出賣別人出賣得羞羞答答的。

    他沒想到事情比他想像中容易,那兩人嘀咕了幾句,然後把錢給他一塞,走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敢露出頭來瞧,後院裏早空無一人,他拿著那張貨真價實的錢搓搓,都有點不相信是真的,這回清醒才覺得心裏涼嗖嗖的不舒服……不對,是褲子涼嗖嗖的,一摸,哎呀尼馬嚇尿了,褲子濕淋淋的,他揣好錢,心裏暗道著,早知道這麼容易就多要點錢,哎尼馬比加班還劃算。

    不過終歸是心虛害怕,他提著褲子,趕緊地,飛也似地逃了……
mk2258 發表於 2015-3-25 13:16
商海諜影 第08章 言巧未為巧



    次日上午,結束了網吧生活的三人,結伴出現在北門路上。

    這是臨海鎮的主幹道,雙向六車道,川流不息的車輛行駛在綠樹成蔭的路上,環境比想像中要好,唯一不爽的是氣候潮潤,習慣幹燥的兩位北人身上已經出了不少小痱子,仇笛不時地撓撓,包小三就更誇張了,路過電線杆子,就著電杆,靠在上麵使勁蹭蹭,邊蹭邊幸福地哼哼。

    耿寶磊可沒事,兩人這樣看得他幾次笑得打牙,又路過一根電杆,他指著催著仇笛道著:“仇笛,要不你也去蹭蹭?”

    “滾!”仇笛罵了個字。話音方落,說得包小三卻癢了,靠上了,又蹭了蹭後背。

    這回連仇笛也看不去了,他哭笑不得地問著:“至於麼?也不怕人笑話。”

    “癢成這樣,那顧得笑話……哎呀,真尼馬舒服。”包小三蹭了幾蹭,舒爽地道著。

    “癢……是一種輕微疼痛,你越蹭,它就會越癢。撓啊,撓啊…撓…”耿寶磊逗著,邊哼哼,邊作勢撓癢癢,癢得包小三又跑回去,靠著電杆蹭上了,耿寶磊遠遠看著他,笑得渾身直抖。

    仇笛指指耿寶磊,氣得無語了,這家夥剛認識時候那點紳士風度已經漸近清零了,無節操程度大有趕超兩人之勢。

    邊蹭邊撓邊走,四處找著那家中介,耿寶磊追上了仇笛問著:“二柄是個名?還是個綽號?”

    “我怎麼知道?”仇笛狐疑道,方向明確,但目標卻不甚清楚。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總得有個譜吧?哎我說,你們查的對不對啊?外麵的中介的,還負責收集商業情報?再說就收集商業情報,也不可能生打生和咱們打交道吧?”耿寶磊一連幾問,萬事開頭難,每一個開局,可能都要比想像中難。

    “總不能是空穴來風吧?”仇笛道,在網吧後頭的公共廁所裏,三天堵了七個人,逼著要買眼鏡,然後就有三個講找楊二柄,這個楊二柄現在讓他的興趣可是無窮大了,他判斷,如果有別的商業間諜想搜集臨海鎮的情報時,很可能通過這樣一個跳板。

    說白了,間諜就是坑蒙拐騙的文雅叫法,難道這其中還會有正當的渠道?

    “就找著,人家不搭理,能怎麼辦啊?”耿寶磊又多嘴了,仇笛沒理他,他話癆也似地追著說著:“再說,你不一定是對的啊。”

    “是,不一定是對的,但不試,又怎麼能證明是錯的?”仇笛道了,又把他的思路捋了一遍,就是嘛,從底層講,像廠裏那種工資低、環境差、加班時間長的地方,你還指望他能培養出主人翁精神,還不是能偷就偷點,能拿就拿點?從上層講,這種家族式企業,還不是能多剝削點,就多剝削點,他們怎麼可能關注下麵人的死活;從外部講,你攤子這麼大這麼好,不想辦法剽竊抄襲點,都對不起大天朝的山寨精神不是。

    所以,不可能沒有乘虛而入。如果有,這是他們最直接的渠道。總不可能去收買年薪二百多萬的經理人去吧?收買下麵的廠長主管之類也不現實啊,他們和董事長是親戚,一家人。

    對於仇笛的判斷,耿寶磊向來是持懷疑態度的,他不信地道著:“你把人想得太壞了。”

    “你問他。”仇笛一指包小三。

    包小三得意洋洋地道著:“你才混過幾天,廠裏幹活不趕緊順點,那才叫****呢?等人家欠你工錢發不了,你哭吧。哥以前沒錢花,上網吧都摸他們兩根內存條賣呢。”

    “看見沒,這才叫未雨綢繆,純**絲心態。”仇笛讚著道。

    “你倆是夠**的啊。”聽得耿寶磊直翻白眼,凜然讚道。

    路走了一多半,在沿街一片商鋪樓前停下了,生意都講究個紮堆,這一片除了一個小超市,差不多都是中介了,各家的門前都放著大幅的售房廣告,窗上貼著婚介、職介的字樣,各家都有那麼一兩位模樣不錯的妞坐鎮,走了不遠就見到一家長方形招牌,上書此次的目標:二丙中介!

    喀嚓,仇笛持著手機照了一張,回頭笑笑道:“看看,簡單吧,這號拉皮條的,手裏絕對有貨。”

    三人湊在一塊咬著耳朵,不多會,分頭行動,仇笛帶著耿寶磊進去了,包小三賊頭賊腦在一溜車裏找著什麼,很好找,這類慣於搞低成本的中介,那廣告就貼在車窗上呢………

    ……………………………………

    ……………………………………

    “進去了。”

    管千嬌在電腦前運指如飛,皺著眉頭像是在想什麼。

    唐瑛不敢打斷,今天才見識了謝總所說這張王牌的厲害,小小的行李箱裏,一打開,折疊式天線、硬盤陣列、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電子器件,就在賓館的房間裏,唐瑛甚至聽到了仇笛、包小三、耿寶磊三人的談話聲音,她心裏直犯怵。

    管千嬌好像窺破了她的心思,無所謂地道著,他們三個知道我隨時可以監聽,放心,你不是目標,我們沒興趣。

    從進門那一刻起,調試的錄音就開始了,屏幕上顯著聲波的起伏,傳來一聲甜甜的女聲:

    “先生,需要什麼服務?”

    管千嬌和唐瑛一下子梗脖子了,這太讓人想入非非了………

    ……………………………………

    ……………………………………

    仇笛和耿寶磊也愣了,一位瘦小玲瓏的南方妞曖昧的口吻說這話,不可能不讓人想岔路上。

    “那你有什麼服務?”仇笛問。

    那妹子操著不流利的普通話道著:“找房子啦、找工作啦、找老婆啦、找二手車啦……我們都可以代勞的,兩是找工作吧?我們鎮裏招工的單位很多,要求不那麼高的啦……十八歲到四十五歲都可以啦……”

    說得侃侃自信,用工條件已經排出來了,不料仇笛笑了笑道:“找楊二丙。”

    “什麼?”那妹子愣了。

    “找楊二丙。”仇笛重複了一遍,那妹子愣著看他,他笑吟吟地道:“我們大老遠來的,給你們找點生意。”

    妹子想了想,狐疑地拔著電話,邊拔邊看兩人,不一會兒放下電話,嚴肅地告訴兩人,我們老板叫楊濤,不叫楊二丙。

    閑坐片刻,南方妹子看樣不怎麼喜歡仇笛這個黑大個子,倒是和耿寶磊有一搭沒一搭能說幾句。聽到匆匆的腳步時,仇笛知道正主來了,起身恰恰碰上一位凸嘴高顴、幹巴瘦的男子進門,看看兩人,懷疑地問:“找我幹嗎?”

    “談點生意啊,難道楊老板不歡迎啊。”仇笛笑著道,話嘎然而止,眼睛瞟著隔間,那人狐疑片刻,一招手,進來吧,推拉門一閉,人家坐下,一言不發地盯著仇笛,像是揣不清來路。

    仇笛也沒有吭聲,示意著耿寶磊,作為跟班的耿寶磊很有自覺地躬身,手機屏幕亮著給楊濤看,楊濤一看,是瞳明科技的照片,他征詢地看向仇笛時,仇笛開口了:“我想要點眼鏡,不知道楊老板有沒有。”

    “買眼鏡,你走錯門了吧?”楊濤笑了,一笑就能呲出三十二顆牙來,頗有喜味。

    “應該錯不了,我們要買的是,他們還沒有開始賣的貨。”仇笛道。

    “不太懂。”楊濤笑了笑,搖頭。

    “其實我也不太懂,不過有其他廠家要,我就來試試,看能不能搞到手,楊老板,願不願意幫幫我們?您擔心什麼,這又不是販槍販毒,還怕人知道啊。”仇笛道,表明的身份及來意,對於這些拉皮條的人精豈能不懂,隻是生麵孔可能有所顧慮,他笑笑,一言不發地看著仇笛,像是審視安全與否。

    仇笛耐心地坐著,片刻又掏出了煙,軟中華,遞給對方一支,瀟灑地點上,楊濤注意到了,對方用的火機是ZIPPO限量版,雖然分不清真假,不那動作很是瀟灑,叮叮兩聲脆響,火機像長在手上一樣,來回在指縫裏翻滾。

    這是雅痞的動作,正常人沒這種水平,一個小小的細節打消了楊濤幾分顧慮,他抽了口煙道著:“嗬嗬,不瞞這位先生講啊,我們一般不和生麵孔做這種生意的,所以……”

    “不不不……您錯了,我們之間,是有熟人牽線的。”仇笛道。

    “有嗎?”對方愣了。

    “當然有。”仇笛掏著口袋,摸出來了一張百元大鈔,指著頭像道:“他!毛爺爺,我認識他,您也認識他,所以咱們是熟人啊。”

    “哈哈……有意思。”楊濤笑了,仇笛這玩世不恭的樣子,絕對不帶一絲體製內的煙火氣,更不像中規中矩的公司裏出來的人,他想了想,然後出去,開了文件櫃子,抽出來一張檔案袋,返回來,桌上一扔道著:“那,就這些……五千塊。”

    仇笛沒拿,示意著耿寶磊接,有關眼鏡生產的工序很繁瑣,隻有耿寶磊才有耐心惡補知識,他打開袋子,細細一看,有照片,有圖樣,甚至還有透明膠布貼好複原的紙張,總有二三十頁,粗略翻過時,他附耳和仇笛小聲道著,確實是瞳明廠裏出來的,不過都有點過時了,大部分都是已經上市的設計,不過這東西仍然有用處,最起碼能證明,有人在處心積慮地收集有關瞳明的情報。

    簡要一講,仇笛封好的袋子,手拍著,笑笑道著:“楊老板是試試我們的水平?”

    “怎麼講?”對方道。

    “都是些過時的貨色,我們想要的,是還沒出倉庫的……這些東西別說五千,五百也賣不出去吧?”仇笛問。

    “那我就沒辦法嘍,現有的就隻有這些嘍……搞再深點,那不能商業間諜了嗎?那種事我是不會幹的,兩位請便。”楊濤笑著道,要拿著那份檔案,仇笛沒鬆手,吐口道:“兩千,我要了。”

    楊濤一愣,這是一個遠遠高於心理價位的數字,他一放手,攤了攤道:“好啊,現金。”

    這是馬仔的事,耿寶磊掏著隨身的手包,真皮的,一拉鏈子,好幾萬厚厚的一摞,明顯地看到對方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他慢條斯理地數二十張,扔到了桌上,仇笛一夾檔案起身,估計那人沒想到這麼直接,惶然起身,仇笛一笑回頭,嚇了他一跳,就聽仇笛道著:“楊老板,要不咱們互留個電話?”

    “好啊。”楊濤樂了。

    不一會兒楊濤的手機一響,仇笛笑著道著:“我給您發了一條彩信啊,上麵有幾個樣式,好像要出新版,特別是那種鈦架、納米設計,如果您有門路搞到……可別賤賣了啊,我們等著您開價呢。”

    “好……好。”楊濤有點小興奮了,很客氣地把兩人送出門,看著兩人攔了輛出租車走人,這派頭不錯、口音不是本地人、又是有錢的金主,撩得他心裏貓抓癢癢似地,回頭就關在隔間裏,開始打電話了。

    …………………

    “這些真不值兩千啊,我估計大部分都是垃圾堆裏淘來的。”耿寶磊翻閱著,三人重新聚到了北門路頂頭了。

    “千金買馬骨嘛,隻要他是,我就不信他不動心。”仇笛道。

    “這碗飯不好吃的,尼馬個搞中介的都搶間諜生意。”包小三有點鬱悶地道。

    耿寶磊說了,所謂間諜,凡竊密的都算,所以他的成份是寬泛的,不獨商務公司才有間諜,那些覬覦商業情報利潤的,大有人在。

    “這多好,他們賣情報,咱們賣他們,這也叫諜中諜啊。”仇笛笑道。

    三人商議著,像在等著什麼,不過這個等待的時間可能會很長,因為接下來,是管千嬌的表演時間。

    ………………………

    對,她在幕後,正解析著一屏幕跳跌的數字,窗台上看不見的電波正把這些東西發送到一個特定的位置:楊濤的手機。

    “這是幹什麼?”唐瑛沒看太懂。

    “發送的圖片裏,植入了木馬……以這兒的水平,他應該發覺不了,木馬程序可以讓我遠程讀到他的通訊錄,以及對信號定位……哦,包小三這家夥挺機靈,車上也塞上去了……等等,我看看,這家夥真不愧是幹中介的,光手機通訊錄就有一千多人……”

    管千嬌像自言自語,在她麵前的屏幕上,像魔術一般不斷顯出了收到的數據,小姑娘樂得眉開眼笑了。

    “我總覺得這個還有點問題啊。”唐瑛不確定地道。

    “什麼問題?”管千嬌頭也不回地道。

    “他們是怎麼找到楊二丙的?他們怎麼知道楊二丙和瞳明泄密有關?”

    “我也不知道。”

    “是啊,無根無據,就即便是他,能有什麼說服力?”

    “調查是看結果,這不是執法,還要有證據。”

    “好,我不和你爭,假設就是楊二丙,假設他就是潛藏的掮客,這種掮客,怎麼可能把消息給仇笛,陌生人,第一次見麵,可能給他嗎?”

    “………”

    “還有,你們這種竊密,萬一對方察覺,那豈不是要雞飛蛋打?”

    唐瑛一連幾問,有眉目,反而更讓她揪心了,管千嬌聽得聒噪不已,沒有理會,片刻後,她亮著結果道著:“想要證據嗎,這個算不算?”

    唐瑛湊上來一看,語結了,讀出來的通訊錄裏,有三十多個號碼和瞳明提供的員工聯係方式吻合,管千嬌看看監控的信息,指指屏幕上三個名字道著:“他剛剛和這三個人通過話,三個人都是瞳明公司的員工……你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

    這邊下單,那邊忙著組織貨源,貨源地肯定就在瞳明公司的生產線上,這樣的巧合,聽得唐瑛瞠目結舌,她看看管千嬌,又想想仇笛,再想想初來乍到不過幾天,如果這真是泄密渠道的話,她不覺得匪夷所思,倒覺得過於簡單了。不過又掩飾不住那股子興奮,要是真能找到新產品流出瞳明公司的渠道,那意味著,這單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生意,馬上就要變成真金白銀了。

    “繼續啊,唐主管,還有什麼疑問?”管千嬌回過頭來,笑笑道。

    那笑有點戲謔的味道,唐瑛想想自己前一刻還一籌莫展,趕緊收斂著露出來的興奮,她說了:“他們準備怎麼幹?”

    “很簡單嘛,既然不好找間諜,那就讓間諜來找咱們啊……等你把那些還沒上市的產品,亮在肖淩雁麵前時,還用費口舌嗎?泄密渠道有了,間諜也有了,等著他們付款吧。”管千嬌道。

    “這麼簡單?”唐瑛不信地問,這離想像中那些詭異的商諜,差得太遠了。

    “你翻開看世界上有名商業間諜案,那一宗都不難,無非是利益驅動……當然,不難,是在他們浮出水麵之後。”管千嬌道。她看到唐瑛又如見到帥哥的興奮和花癡表情,對於唐瑛除了白癡和花癡的評價,又多了一個特性:財迷。

    “好,就按他們的想法辦,把這三個名字發給他們,咱們全力支持。”這位財迷如是道。

    蘇凱、高誌光、王大龍。

    三個名字,加上瞳明科技提供的簡單資料,瞬間發回到仇笛的手機上,仇笛很意外地發現,其中這位蘇凱,居然是在公廁裏抓到過的那位,看來,瞳明廠裏手腳不幹淨的小毛賊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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