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商海諜影 作者:常書欣 (已完成)

 
mk2258 2014-10-7 23:37: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 104851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6
☆、89. 第09章 難免處處碰壁

  會寧、定西、通安鐸、雲田、隴西,武山,民縣一直到臨覃,在地圖上是一條先西後南的線型,繞了一個大圈,幾乎把甘省南部走遍了,細緻到了鎮一級。

  結果是,行程十三天,花費無數,仍然一無所獲。

  這天下午,車到臨覃稍做休息,四人又分成兩組各自忙碌去了,眼看著董淳潔一天天消沉下去了,這吃貨領導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怎麼看怎麼像為情所困,不管怎麼說,老董待大家相當不錯,諸人都抱著盡心竭力給老董辦事的心思,二話沒說,又開始尋找了。

  方式很簡單,就是把這些說不上名稱來的設備放到可能知情的人面前,打探一下消息,見過與否一問便知,本來眾人心有疑惑,可老董解釋這個斟查儀器很特殊,只要見過的,不管在實地還是在背在身上,多多少少會有印像,因為這裡是極不發達的西部地區,背著這種儀器的人,想不鶴立雞群也難。

  於是就找唄,各式旅店首當其衝,沒少給服務員塞小費問事;車站肯定是不放過,沒少和那些地痞流氓打交道,連包小三都被訛過一回;再次就是各類黑車司機,這也是可能接觸到的人群;再往下,那就是沿路的加油站了,每過一處,總是裝著加油或者買東西打探一下,結果是後車廂多買了十幾箱死貴的礦泉水,屁都沒問出來。

  仇笛和戴蘭君一組,就董主任這位跟班眼見著也消沉下去了,連日旅途勞頓,休息不好,再加上飲食原因,這位春光四射的蘭姐也變得有氣無力病懨懨的了,走到一處叫光明旅社的地方,仇笛看看環境,好歹是一縣城,好歹連著離秦嶺景區不遠,條件還是蠻不錯了。

  「你進?還是我進?」仇笛問。

  「按規矩來。」戴蘭君有氣無力道,揮手,石頭剪子布,一把贏了仇笛,她擺擺手,讓仇笛去。

  仇笛看她蹲到了街邊,畢竟是女人,還真讓人可憐,真想不通,關係得到多深才能幫著張羅給董主任找舊情人吶。

  「住店?」服務員沒客氣話,問得很直接。

  「估計晚上我們大隊人馬才能來,有空房嗎?」仇笛問。

  「有。」服務員有一搭沒一搭應著,給仇笛看房價,介紹條件。

  「哦,還可以……哦對了,前些日子我們同伴來過……好像就住這兒,不好意思啊,您別介意,我們勘探隊有位同行,可能把個東西拉你們這兒了。」仇笛瞎話也是張口就來,已經練得相當純熟了,說話著,把那張照片遞了上去,一指其中一件小的道:「就這個?」

  服務員仔細瞧瞧,眼一瞪、臉一拉、西北婆娘的蠻樣出來了,惡言惡聲道:「咋?想訛我們?」

  「千萬別誤會,這破玩意不值錢……我是說,要是您不小心收拾到了,賣給我怎麼樣?」仇笛笑吟吟地道。

  「我看看……」服務員見到有發財機會了,仔細看看那怪模怪樣的東西,臉上疑雲更甚,這樣子看得仇笛失望了,肯定是沒有見過,果不其然,服務員扔給他道著:「啥破玩意,沒見過……出門東拐,進胡同,那兒去找吧?」

  「哪兒有?」仇笛隨口一問。

  「收破爛的,問他要唄。」服務員刺激了仇笛一句。

  對於被刺激也習慣了,仇笛悻悻然退了出來,戴蘭君看了他臉色一眼,問都懶得問了,有氣無力地起身,一揮手示意著仇笛,然後兩人又開始了,石頭剪刀布,又是一把贏了,戴蘭君笑了,看看仇笛好奇地問著:「你白癡啊,只會出拳頭?」

  「你比白癡強一點啊,只會出布,老贏。」仇笛笑道。

  「放水,本姑娘也不領情啊,下家還是你的。」戴蘭君不客氣地道。

  「不用領,也沒多大人情。」仇笛笑笑道,他看看照片問著戴蘭君道著:「喂,這設備都叫什麼名字啊。」

  「我也是個門外漢,你問我,我問誰去。」戴蘭君根本懶得回答。

  「怎麼像個老式黑白相機啊?」仇笛看看,給了一個定義。

  戴蘭君仰頭哈哈一笑,回頭嚴肅地看看仇笛,又是一句評價:「還是白癡。」說罷,她前頭走著,目光卻瞟著街路兩旁的建築。仇笛笑笑收起來,他確定了,這娘貨還真不是白癡,最起碼知道是什麼東西,不是門外漢。

  追上了戴蘭君,仇笛小心翼翼說著:「喂……」

  「我不叫喂。」戴蘭君剜了他一眼。

  「沒法叫啊,叫姐,你嫌把你叫老了;叫妹,你嫌我們肉麻……那你說怎麼稱呼?」仇笛攤手道,因為遍尋無果的原因,這段時間脾氣都變得古怪了。

  「別稱呼了,問什麼?」戴蘭君頭也不回地道。

  「我意思是不能這麼找下去啊,根本不會有結果,中國太大了,十幾億人,就找女的也有一半啊……這麼下去不是回事啊,勞民傷財不說,還沒結果。」仇笛道。

  「那你有好辦法?」戴蘭君問。

  「以董主任身份,找公安幫忙啊?要不發尋人啟事也行啊……對了,那位女人什麼口音,總得有點重點吧?」仇笛道。

  「你想的,我們早想過了……找公安幫忙,找過;找私家偵探所,找過;甚至我們還聘請過幾個退役的警察,也來找過……哎,這回看樣又黃嘍。」戴蘭君道。

  「哇,這麼多高手都找過了?」仇笛心裡登了下。

  「可不,今年董主任轉換思路了,要找最詭計多端、最不擇手段的高手幫忙,他第一時間就想商業間諜來了,嗨……所以,就找到你們了。」戴蘭君半開玩笑地道。

  「我們是業餘的,而且早不幹了。」仇笛難堪地道。

  「可在謝總那兒聽到的不一樣啊,他說你們是高手中的高手。」戴蘭君揶揄地看了仇笛一眼,多有不屑的意思,處得長了,差不多看到底了。

  「哎呀,這條老狐狸,又拿我們當擋箭牌了。」仇笛敲敲額頭,知道謝紀鋒沒起好作用,他追著戴蘭君道著:「那你說,找不到後果不會很嚴重吧?」

  「沒事,董主任從失望已經快絕望了,顧不上理你們。」戴蘭君道。

  再想問問董主任究竟是什麼出身,話到嘴邊,仇笛又嚥回去了,此時,兜裡的手機響了,短信的聲音,仇笛拿到手裡,看了眼,是管千嬌的短信,內容讓他皺了皺眉,沉思片刻,前面的戴蘭君嚷上了,快點,再磨嘰把飯點也誤了啊。

  匆匆收起手機跟上,仇笛默然無聲地邊走邊想,到了下一家旅館,又開始和服務員扯了……

  ……

  ……

  「沒見過……這啥玩意?」

  「啥JB玩意,滾球子。」

  「不坐車你B歪啥呢?啥?給錢……俄看看?」

  「喲,沒見過……」

  從路邊扎堆的黑車到車站裡的小賣部以及附近的商戶,甚至連路邊賣肉賣菜的大爺大媽都不放過,但依然是失望連著失望,這對於抱著報答董哥恩情的包小三來說打擊很大,兩人從車站裡問到了路外,差不多就快天黑了,賣了包煙問到最後一家小賣部,再抬頭,已經無人可問了。

  兩人懶洋洋走著,包小三道著:「哎寶蛋,董哥挺可憐的啊,你看他都快瘋了。」

  「我還真沒看出來,董哥是情種啊,為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女人,居然下這麼大功夫。」耿寶磊道。

  「吃B虧、受B罪、為了B字累一輩……這就是男人滴一生。」包小三道,對於深陷其中的董哥,他抱著愛莫難助的態度。

  耿寶磊哈哈一笑,從最初的嗝應到現在已經習慣包小三這號爛人粗口了,他笑著道著:「那沒辦法,紅顏比紅塵更難勘破啊……哎我說,咱們扯這裡面可是沒想到啊,董主任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說實情,敢情是這事,呵呵。」

  「我覺得董哥人不錯,相當滴不錯,頭回見面就幹了人家一拳,人家一點都不介意,一路上好吃好喝供著咱們,咱們屁事給人辦不了,哎喲,我都不好意思了。」包小三道。

  「那真沒辦法,我覺得這就有點犯賤,至於麼?」耿寶磊道。

  「切,好像誰不犯賤似的,有人為逼犯賤、有的為權、有的為錢……總的來講,人活著還不就是犯賤。」包小三道,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兩腳如鉛,不動了。

  耿寶磊卻是被三兒這句概括聽得忍不住要點讚了,他邊走邊道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咱們那回出來不是犯賤啊……我指著董主任提攜提攜我呢啊,看這樣子,我都不好意思出口了……咦?三兒呢?」

  回頭不見三兒了,掉過頭來,包小三正斜斜地看著一家商舖,耿寶磊順著他的眼光瞄過去,卻是一家亮著粉紅燈光的按摩院,小小的招牌描著那地方叫:溫州指壓。

  曖昧燈光、裙裝白腿、幾個妖嬈的女人坐在裡面,就用下半身思考,也肯定是做下半身生意的地方,耿寶磊小心翼翼地走到包小三跟前,看著三兒嘴角掛著亮晶晶的口水,好奇地問:「三兒,你發情了?」

  「可不,老子現在看著母豬都細眉秀眼的。」包小三哧溜一聲,把口水吸回去。

  「時間不合適啊,咱先回去啊……」耿寶磊溫言勸慰著。

  「不回去。」包小三掙扎道,根本不想走了。

  「還是回去自己擼擼省錢吧……出門在外別整這玩意,別遇個仙人跳啥的,我們可救不了你。」耿寶磊威脅道。

  「這你就不懂了,仙人跳我又不是沒玩過……這正規店,不玩那一套,玩那一套的都鑽小胡同裡坑人呢,能把店開街面上,它得有一定信譽啊。」包小三道,耿寶磊卻陽拉著他道著:「少扯,跟我回去,一會兒你讓我回去怎麼說呢。」

  「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包小三推著耿寶磊,耿寶磊死活不放手,拽得急了,包小三又發飆,憤然道著:「寶蛋,你是不讓我發洩吧?信不信我晚上鑽你被窩啊。」

  嗖,耿寶磊立馬放手,包小三得意地瞥了眼,大搖大擺,跨過馬路,進了店裡,兩位看不清面目的妞,扭扭就貼上去了。

  「哎喲媽呀,這叫什麼事呢。」

  耿寶磊拍拍額頭,快步往回走著。先是有點緊張,後來一想,他嫖我緊張什麼?這麼一想,就覺得好笑加好笑,笑著一路回去了……

  ……

  ……

  仇笛和戴蘭君回到住地臨覃酒店時,沒想到門口遇上了耿寶磊,蹲在陰影地,還以為受了委曲了,不料蹲下看時,他正扶著膝笑得直抽。

  「你發什麼羊羔風?」仇笛踢了他一腳。他還在笑。

  「怎麼了?」戴蘭君也停下來了,還以為有發現,她驀地喜色上臉問著:「喲,有好事了?」

  耿寶磊點點頭,戴蘭君急切地道著:「那快說說啊。」

  「啊這……」耿寶磊一噎,卻是沒法說了,憋得緊緊地,四下看看,仇笛覺出不對來了,他拉著耿寶磊問著:「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三兒又憋壞水了?」

  「這個……這個……」耿寶磊被問得急了,乾脆一攬仇笛脖子,說了一句,仇笛驚得差點跳起來,憤憤道著:「你怎麼不攔著他?什麼時候了,還幹這事?」

  「我攔得住嗎?他收拾我還差不多。」耿寶磊道。

  「到底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戴蘭君由喜轉驚,急急地問。

  這回輪到仇笛有苦難言了,直擺手:「沒事沒事……這貨喝酒去了,你不瞭解他,一喝多就撒酒瘋。」

  「什麼時候了,你們可真可以。」戴蘭君有點不悅地道,懶得和這幾人打嘴官司了,她轉身已經邁進酒店大門時,卻不料驀地停下了。

  看到包小三,這不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嗎?她愕然看看仇笛,仇笛看看耿寶磊,耿寶磊卻是信誓旦旦講著,我親眼看見他進去的,不能這麼快吧?

  「啊?」三人齊齊一聲驚呼。

  出租車裡又下來一位梳著蝴蝶結,長腿高跟鞋的女人,看樣子年齡不大,下車直接挽住包小三的胳膊了,那樣子親密無間的,把三人可看得大嘴張著合不攏了,包小三也看到他們三人,路過三人站的地方,戴蘭君剛要說話,可不料包小三搶白著:「別喊我,辦正事呢,顧不上和你說話。」

  呀,這拽B的,仇笛都想捋袖子揍人了,眼看著包小三帶著妞進了酒店,上了樓,戴蘭君愕然回頭道著:「耶,這有意思了啊……董主任的舊情人還沒找著,三兒倒給自己找了個。」

  「不能啊,三兒沒有齷齪到這個程度啊。」仇笛鬱悶了,包小三再不檢點,豈能不懂遠嫖近賭的原則,和他租住這麼長時間,沒見節操掉成這樣啊,他想了想,想到什麼恐怖的事了,眼睛一凸道著:「壞了!」

  他急步就走,兩人懵頭懵腦就追,戴蘭君問著:「什麼壞了。」

  「這傢伙可能不是給自己找。」仇笛道。

  耿寶磊一聽,愕然了一下,三人心意相通的,知道肯定壞了。

  問題是壞也來不及了,三人匆匆跑上三樓,那長腿妞無聊地站在門口,仇笛一問我那兄弟呢,那妞一指房間裡,這卻是董主任的房間,三人門口聽著,聽著董主任在怒不可遏地喊著,你這是要幹什麼?

  又聽到包小三解釋了,董哥,我這不看您著急上火的,給你分憂啊……那女的還不一樣,洩洩火就那麼回事,您說把您愁成這樣,我們看不過眼啊……真的,這妞不錯,才二十。

  再聽董主任的回答就簡單了:滾!

  然後包小三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出了門,咦,尼馬怎麼都在?那三人同情地看著他,那妞可不悅了,嬌嗔地問著,大哥,你不能這樣耽誤人家生意啊,答應的錢得給啊。

  戴蘭君驀地氣笑了,她明白了,三兒是想替董主任分分憂,這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仇笛趕緊拉著包小三道著:「三兒,別胡來了,趕緊地,把人家姑娘送回去……啥也別說了,錢給了人家,快去快去,你這不添亂嗎?」

  包小三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好大鬱悶的,帶著那妞走了。

  長舒一口氣,三人指指,你指他、他指她,讓誰先進去安慰一下董主任,都沒先進去,相約之下,乾脆一起進去了。房間裡,老董桌上鋪著地圖冊,旁邊開著一台電腦,兀自餘怒未消,他像受到構陷一樣憤怒地敲著桌子道著:

  「啊……這個壞種,居然到按摩房帶回個女的來,給我分憂……讓我洩火……我,我活這麼大,頭回經歷這事啊……太不像話了,太過份了,現在這社會風氣啊,怎麼能墮落到這種程度……呵呵,還就包小三說了,什麼樣的也有……」

  氣得董主任語無倫次了,怕是他這種身份還真是頭回經歷這事,戴蘭君一個女人家是沒法勸的,仇笛不好意思地說了:「董主任,您消消氣,他沒上過幾天學,就那水平。」

  「對,他……其實真是一點事沒給您辦嘍,心裡過意不去。」耿寶磊補充道。

  「哎對了,有消息嗎?」董淳潔見人都回來了,期待地問。

  三個人連連搖頭,老董這臉色又黯然了幾分,他哎聲嘆氣地一合地圖冊道著:「看來,又是白忙乎一場了……哎,時也,命也。」

  哎聲嘆氣了一番,仇笛示意著耿寶磊先行一步到餐廳報飯,一會兒下樓一起吃晚飯,他陪著這兩位聊了幾句,心情都陰鬱不比,又加上包小三這個夯貨出亂,兩人卻是連吃飯的心情也沒了。

  咚……還沒走,耿寶磊重重撞開門,驚惶地跑進來了。

  「又怎麼了啦?」仇笛好無奈的道。

  「是……是包小三……」耿寶磊緊張地豎著兩根指頭,瞪著驚恐的大眼報了條驚恐的消息:「三兒又帶了倆妞回來了,是不是咱們把他刺激到了?」

  眾人相視愕然,下巴齊齊掉了一地……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7
☆、90. 第10章 真相皆因無意

  咚……門被推開了,耿寶磊嚇得貼牆而立,包小三進來了,一招手說著,來吧,進來吧。

  跟著就是倆妖冶的女子進來了,那味重的,好濃的香水味;那妝濃得,老白的臉配著個吸血鬼似的紅嘴唇,咋這麼嚇人呢?

  「三兒,你真犯諢,信不信我抽你啊?」仇笛火了。

  「包小三,趕緊把人帶走。」戴蘭君也怒了。

  這當會可把董淳潔給嚇住,真怕包小三口不擇言,趕緊起身搶白道著:「三兒……啥也別說了,情意我領了,不過我這身板還真整不了這事了……這樣,錢我出,這人,你你你……你自己帶回去享享齊人之福啊……走吧走吧。」

  說著把錢包一古腦給塞包小三手裡了,包小三拿手裡愣了,那倆妞有位高個的眼睛亮了亮,脫口道著:「大哥,得給加錢啊。」

  一瞅就是群有錢的,另一位妞也樂滋滋地道著:「咦?今天還真碰上好人了。」

  「哦喲,這什麼跟什麼啊。」董淳潔哭笑不得地道,仇笛要攔時,包小三一把推開他的胳膊,往桌子前一站,色迷迷地看著董淳潔道著:「董哥,您真不要?」

  「去去,不要不要……」董淳潔擺著手。

  「那你可別後悔啊,她們倆見過這個。」包小三一掏口袋,啪聲拍桌上了,正是那張遍尋不到目擊的照片。

  什麼?

  戴蘭君嚇了一跳,有點不信地看這倆位風塵女人,董淳潔由驚而愕,眼睛越瞪越大,緊張地,小心翼翼地問包小三:「真見過?」

  「這我能騙您?我把她送回去,這老生氣了,錢白花的……她們店裡有三個呢,都不錯,我都挑花眼了……那個那個,她們還都安慰我呢……哎我當時一想,說不定這種地方是您漏了啊,出門在外大老遠的,說不定他們就找這麼個地方XXOO一回不是……嗨,我一問,還真見過,就她……」包小三指著那位高個的,口齒表達不清,皆因省略了很多不和諧的細節。

  耿寶磊和仇笛相視苦也,這尼馬辛辛苦苦無處可找,包小三這貨居然都嫖出寶來了。不用說,肯定是包小三和這些失足女閒聊胡扯,無意中發現了。

  愣了半晌,董淳潔像見到寶藏一樣,好半天才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他嚷著:「快快……搬個座位啊,搬兩個……坐坐……這個,你們……小戴,你來問吧。」

  董淳潔自恃身份,恐怕一出口得問及不合適的事,及時剎住了,不過叫戴蘭君,戴蘭君也糗到了,她站在一邊,和聲悅聲地問著:「是那天?」

  「有三四天吧。」高個子的姑娘道。

  「具體時間呢?」戴蘭君問。

  「誰能見那麼具體?」高個子妞看著這位很漂亮的女人的眼色,莫名地不悅了。

  「那……你確定,是哪一樣?」戴蘭君問。

  「就這個……」矮個子的姑娘一指桌上,照片上那個怪模怪樣,像個大屏手機的東西。

  「這種東西……」戴蘭君手叉在胸前,很慎重地道著:「不多見,一般都會裝起來,輕易不會示人的;而且,他們到你們那種地方,還用這個設備?」

  「耶,瞧你這人說的。」高個子的姑娘嗤鼻了,翻著白眼道著:「咋不能見了,別說這設備,就長在他身上的設備,我們都見過啊……拽啥麼拽?要不是這位大哥,我們還不稀罕來呢。」

  哎喲,把戴蘭君給氣得臉色煞白,董淳潔一看開口就僵了,趕緊代替了戴蘭君的角色,正要開口,可不料目光正中那一對白生生的胸脯對著他,是矮個子的姑娘,估計是看出這位是金主來了,好曖昧地給了個媚眼,一下子刺激得董淳潔把要問的話全給嚥回去了。

  「去去,都一邊去,關鍵時候,你們就掉鏈子……特別是你,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包小三訓斥了戴蘭君一句,差點把戴蘭君氣得背過氣去,剛要發作,背後有人拉了她一下,回頭卻是仇笛在使眼色,示意她別吭聲,而且一把把她拉到了他身邊,這時候,仇笛也在向董淳潔使眼色,老董也明白了,這種事,除了包小三誰也辦不了。

  還真是這樣,包小三一斥戴蘭君,那高個子姑娘表情舒緩了,董淳潔拉著包小三道著:「三兒,你來吧。」

  「好勒。」包小三對面一坐,跟兩位姑娘說著:「姐們,你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點事不至於緊張吧?」

  說著,給兩位姑娘發著煙,兩人一人夾一根,抽著就放鬆了,估計也是被包小三誑來的,那矮個子姑娘問著:「到底是幹啥嗎?可別給我們找麻煩啊?」

  「哎呀呀,放心啊,就個賊娃子偷了我哥點東西,我們找他呢……」包小三說著,把董淳潔的錢包打開了,他看了看裡面厚厚的一摞,眼睛一瞄,那兩姑娘也在瞟,驀地包小三樂了,那倆姑娘也呲著笑了。

  對了,這才是談話的方式。

  「想想,到底是三天前,還是四天前,是啥時候?」包小三嚴肅地問,捻了兩張大鈔晃著。

  「四天……對,17號……」

  「對,那天提醒我話費餘額不足,我看短信時候,他就進來了。」

  兩位姑娘一商議,果真找到準確時間了。

  包小三還不滿意,高個子搶著道:「晌午,剛吃完飯,一點多。」

  「開了輛宏光車。」矮個子道。

  包小三給一人分了一張,又拿出兩張來,回頭問董淳潔:「哥,接下來問啥?」

  「怎麼看到這東西的?」董淳潔提醒著。

  「對呀,怎麼看到的?」包小三問。

  「那個還不簡單?脫了辦事,那東西就扔在桌上,我還問了說,大哥你這手機咋這麼大呢?那人還說了,哥下面這個J更大……」高個子的姑娘脫口而出,仇笛被刺激噗聲噴了,戴蘭君卻是哭笑不得,董淳潔聽傻眼了,這樣都行?

  包小三回頭問:「滿意麼,哥。」

  「嗯,滿意,滿意……」董淳潔機械地道。

  包小三把兩張都給了高個的,回頭對那位有點失落的矮個姑娘道著:「別說哥不給你機會啊,說說,長啥樣?」

  矮個的,使勁回憶著,開始給包小三描述,成功換成錢後,高個的又搶著說了,她又想起來了,那人吃羊肉,一嘴膻味,還想親她,被她推開了;矮個子被搶了先,又說了,本來要跟我辦事的,他脖子上有道疤,老嚇人了,我沒接這活,她就接了。

  兩人爭先恐後地說著,反正不是自己的錢不心疼,不一會兒面前都堆了十幾張了,實在沒啥說的了,兩位姑娘小心翼翼地看著包小三,又看看面前的錢,掙得太多了,反而緊張了,包小三回頭徵詢董淳潔,董淳潔一擺手,甭客氣,咱不差錢。

  這話好聽,兩姑娘興奮了,一卷錢往乳溝裡一塞,連聲稱謝。

  「是這樣嗎?看看像不像。」

  一個小本子亮在兩人眼前,兩人眼睛一滯,抬頭看看戴蘭君,愣住了。

  連包小三也愕然不已,就說話的功夫,戴蘭君已經在本子勾勒了兩個頭像的簡筆畫,看樣子非常神似,把兩人驚訝的,只是指出了幾點,頻頻點頭說很像。

  進行的相當順利,改了改畫,董淳潔此時已經是信心滿懷了,起身道:「三兒,小戴,你們倆跟我來一趟……仇笛,小耿,你們倆把姑娘送回去啊……請人家吃頓飯啊……」

  包小三樂滋滋地當跟屁蟲去了,三人匆匆走了。耿寶磊和仇笛相視無語,仇笛笑了笑道著:「走吧,二位。」

  矮個的在饒有興致的看仇笛,高個的卻是瞄著耿寶磊,出門時有意無意一靠,耿寶磊胳膊頓時覺得撞到了軟綿綿的部位,就聽那姑娘揶揄地問著:「帥哥,怎麼稱呼啊?」

  耿寶磊一瞥,那妞眼光迷離,笑意淫然的表情,讓他長長地「呃」聲嗝了下,不敢接茬了……

  ……

  ……

  找人的時候很累,找到線索後更累,董淳潔、戴蘭君、包小三三人,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回來,下車老董就攬著包小三,咬著耳朵教唆什麼,包小三像是得了什麼指示,很嚴肅地向董淳潔表著態:「知道,董哥,這事打死我也不說。」

  「哎……這就好,趕緊,趕緊回休息吧,明兒還要忙乎呢。」老董攬著包小三上樓。

  戴蘭君背後跟著,總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妥,可她又有點說不上來,反正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很明顯,而她卻找不到根源所在。匆匆地回了房間,剛踢掉高跟鞋躺在床上,手機就響了,她以為又是董主任安排,不過一看,卻是仇笛的號碼。

  「喂。」她懶洋洋問著。

  「我在樓下等你。」仇笛電話裡道。

  「這麼晚了,在樓下幹什麼?」戴蘭君直接道,卻不料電話隨即就掛了,她瞬間起身,疑惑地想了想,最終還是穿上鞋,披上外套,匆匆下樓來了。

  跑出了門廳,跑出了大院,然後在大門口的路邊,看到了兩手插兜,等著他仇笛。

  她笑了笑,對於仇笛她還是蠻有好感的,不管是個子還是身架,他都符合讓女孩子能多看兩眼的那類,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販汽車用品的二道販子,這麼個慵懶加自信的樣子,八成得被當成事業有成的帥哥嘍。

  她踱步上前,看著仇笛,直接問:「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無聊,想找個人散散步?不介意吧?」仇笛道,轉身慢慢地走著。

  「廢話,我忙了一天,能不介意嗎?」戴蘭君道著,不過卻是跟上來了,她跟著直接說了:「你不是想散步,是有話想問吧?」

  「我不確定你會不會回答我。」仇笛道。

  「哦……不確定那就別問了唄。」戴蘭君直接一句,把仇笛給頂回去了。她側頭看著仇笛小鬱悶的表情,神神秘秘笑了笑,不理會他。

  一個走,一個跟,換了位置,相同的地方在於,都不吭聲了,就那麼默然無聲地走著,西北的小縣城,夜色掩映下,燈如花簇,行人稀少,處處包圍在靜謐中,冷不丁地發現這個勉強也算怡人的環境,倒也讓戴蘭君的心情稍稍放開了,她不時地回頭看仇笛,仇笛走得很平靜,臉上同樣很平靜,平靜得有點不符合他的年齡。

  很多事,戴蘭君在想很多事,怕是越來越包不住了。

  「你一定想說什麼,不要這麼羞答答的好不好,又不是向我求愛。」戴蘭君開了個玩笑,問著仇笛。

  「我如果向你求愛,一定不會羞答答的。」仇笛道。

  「咦?為什麼?這種自信何來?」戴蘭君道,笑了。

  「我自信肯定會被你拒絕,既然知道結果,還用得著羞答答麼?」仇笛反問。

  「哦。」戴蘭君一擺頭,如果這樣,倒真不用害羞。和仇笛談話難得這麼單刀直入,一路走來,他可是少言寡語,念及此處,戴蘭君好奇地問著:「那什麼事,會讓你顯得這麼羞答答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說。」仇笛道。

  「說吧,恕你無罪。」戴蘭君笑道。

  「那我就說了啊。」仇笛平靜地道著:「戴領導,你準備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此話出口,兩人同時站定,被這麼直接問到了,戴蘭君身形僵了下,半晌才回頭,看著仇笛,嚴肅地表情驀地一笑,笑著問:「你在說什麼啊?」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之所以私下裡和你講,就是怕你們尷尬,要這樣就不必說了。」仇笛道,轉身就走,戴蘭君下意識伸手去抓,仇笛一躲,刁住了她的手腕,卻不料戴蘭君反應更快,手像游魚一樣滑脫了,跟著右膝猝起……然後馬上意識到不對,腿堪堪停住了,差一點點,就頂到仇笛的小腹了,仇笛沒動,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SORRY,防狼十二式。」戴蘭君笑著站正了,這謊話說得她自己都臉紅了。

  「哦,那你多練會,我走了。」仇笛笑道,把戴蘭君說愣了,仇笛走出幾步她才反應過來,急急兩步奔上前來,一挽仇笛的胳膊笑著道:「別呀,散步還沒結束呢,陪我走走……你這人怎麼這樣?」

  「你真沒必要這樣,多勉為其難啊。」仇笛輕輕地掙脫了戴蘭君的手,哎了聲,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無聊地走著。這光景可看得戴蘭君沒主意了,走了好遠她才試探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仇笛問。

  「這個……很重要嗎?」戴蘭君道。

  「當然重要了,我本來真以為董主任是個小官僚,帶著個美女出來逛逛,再帶幾個跟班充充門面,我真是累了幾個月也想出來順便玩玩,也想攀攀高枝,說不定認識個達官貴人……可這越走越不對味啊,好吃的沒了,景區不進了,前兩天倒好,又出了個董主任的情人什麼什麼的?當時還挺把我感動的……絲……今天,你覺得董主任還能自圓其說嗎?要找的信息,出現在街邊按摩房裡,那他偶遇的情人,不會也在這種地方吧?」仇笛哭笑不得地道著。

  戴蘭君仰頭哈哈大笑,她邊笑邊道著:「我向你保證,那個故事,真實度很高。」

  「是嗎?車上一共二十一個人,三個小孩、十三男、六個女人……十三加六加三,等於二十二,差的那個去哪兒了?要不,六個女人裡誰肚子裡還懷了一個?也被董主任算上了。要不是董主任順口謅瞎話,嘴漏了?」仇笛反問。

  呃……戴蘭君眼睛一凸,被問住了,她張著嘴,吐著舌頭,不好意思地道著:「口誤口誤……我向您保證,董主任雖然嘴碎了點,但絕對是個好人,而且很專情。」

  「是嗎?離異不久,就偶遇一位不知名的女人,然後墜入愛河?這就叫專情?」仇笛又道。

  一下子又把戴蘭君問住,貌似合理的故事這麼一想,漏洞怎麼這麼多呢?她吧唧著嘴巴,做著鬼臉,驀地燦爛一笑道著:「不要老糾結在這個事上嘛,你就看董主任那樣,他也不是壞人嘛……其實就找拿這種勘探設備的人,已經有這麼重大的線索了,糾結這個事有什麼意思?」

  「勘探?設備?」仇笛道,湊近了問。

  「對,勘探設備,拿這種設備的人裡,有一個董主任很在乎的人。」戴蘭君道。

  仇笛不說話了,手插在兜裡,又一次問著:「你這次沒騙我吧?」

  「沒有,絕對沒有。」戴蘭君舉手發誓。

  「用什麼保證?」仇笛不信地問。

  「用我的人格保證,絕對不騙你。」戴蘭君嚴肅地道。

  仇笛慢慢地掏著自己的手機,翻到了一頁,舉在戴蘭君的面前,戴蘭君發誓的那隻手,不好意思地縮回去了,仇笛揶揄的口吻道著:「GLONASS接收機,其他幾樣你們要找的是陀螺儀、GPS接收機以及三維激光定位裝置……這是測繪儀器,和地質勘探是兩個概念。而且正式的測繪和勘探,都有登記,都經過官方許可,都很好查的……嘖……」

  仇笛撇撇嘴,沒法往下說了,他看戴蘭君難為地不準備解釋,裝起了手機,貌似好失落地走著。是啊,被騙的感覺總不會很好,那怕是善意的。

  「嗨、嗨……你別走那麼快。」

  愣了半晌,戴蘭君追上去了,想攬著胳膊扮親熱的,後來沒敢,就那麼並肩走著,好奇地問著:「你還知道什麼?」

  「這還不夠麼?費盡心思找到我們這些幹過商務調查的人,又是請客又是給錢,把我們勾引上船,等著發覺不對了,已經是賊船難下了。」仇笛道。

  「別說那麼難聽好不好?什麼賊船啊。」戴蘭君不好意思地道。

  「咦?不對……我那車被扣,是不是你們搗的鬼?怎麼莫名其妙就被扣了,我掏錢都買不出來……肯定是你們。」仇笛想到這一點了,瞪著戴蘭君。

  「絕對不是,我發誓。」戴蘭君一舉手,又來了,對著仇笛犀利的眼光,她訕訕放下了,不好意思地道著:「真不是,你多少得相信我一回吧?」

  「那你認真告訴你,你們究竟是幹什麼的?」仇笛嚴肅地問。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瞞你了。」戴蘭君正正衣領,標挺的姿勢,嚴肅地道:「我是警察,隸屬於GA部下屬的涉外信息安全處,我們正在尋找一個境外犯罪分子的線索。」

  這來頭夠大了,戴蘭君俏皮地敬了個禮問著:「沒嚇住你吧?都告訴你了,我們不是壞人,你回去可以問問包小三,剛從臨覃縣公安局回來,明天就會地方上就會給我們提供協助。」

  仇笛像真被嚇住了,癡癡地看著「警花」,戴蘭君笑笑,抿抿嘴,驕傲地向他飛個媚眼,不料仇笛卻一字一頓地吐了兩個字:「撒謊!」

  「你怎麼就不相信呢,哎,算了,讓事實說話吧。」戴蘭君好鬱悶了。

  嗖一聲,仇笛毫無徵兆地伸手,摸向戴蘭君的胸前,戴蘭君反應奇快,伸手就打偏了仇笛的鹹手,跟著腿又起來了,一個剎那,仇笛已經退出兩步了,戴蘭君一下子愣了,她知道,又被識破了。

  「警體擒拿和軍體拳差別很大,很不巧,我對幾套軍體拳和擒拿都很熟悉,你這反應可不是擒拿……你是什麼人都有可能,就是不會是警察。」仇笛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知道對方恐怕不會告訴他真相了,轉身慢慢地走了。

  「哇,這樣都騙不了他,真不愧是商業間諜出身哈。」

  戴蘭君瞠然看著遠去的仇笛,這謊撒的是即說即破,人格都保證完了,估計再拿什麼保證,恐怕都無法取信於人了。她愕然地想了好久,卻一時無計可施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7
☆、91. 第11章 人心將散難聚

  「千嬌怎麼說來著?」

  耿寶磊挾菜的手停了,看著仇笛,因為包小三成功撿到消息的緣故,隊伍在臨覃暫停了,在等更準確的消息,董主任一方在等,仇笛也在等。

  收起了手機,仇笛端著料碗舀湯,邊舀邊說著:「千嬌說應該是非法測繪,正常的勘探、測繪,最低要經過省一級的測繪部門登記,隊伍的編制、人員都有說道,反正肯定不是三兩個散兵游勇……如果不是正常的勘探或測繪隊伍,那就是非法測繪。」

  這才是老董真正的目標?可對於這個目標,幾個門外漢的認知度等於零啊,耿寶磊遲疑了一下下,好奇地問著:「為什麼找咱們啊?」

  「其實啊,非法測繪也商業間諜的一種,千嬌在電話上講,一份省一級詳細的測繪數據,在境外能賣到一萬美金以上,特別是大西北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她說如果有煤礦、油田的準確測繪數據,那可能值幾十萬美金。」仇笛道,臉上疑雲未去,飯食都不香了,這兩天包小三被老董灌迷魂湯了,得瑟得厲害,已經脫離三人組織了。

  這不,就剩下兩人百無聊賴的出來自己吃涮鍋了,耿寶磊得悉實情,也是一臉疑雲,他揣度著,若有所思地道著:「那意思是,老董他們想抓商業間諜,所以才找咱們這幾個接觸過商業間諜的。」

  「對,應該是這樣,千嬌說大西北是非法測繪的重災區,到目前為止,報導出來的幾起非法測繪間諜事件,一是群眾舉報,二是非法測繪的誤撞軍事禁區被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法測繪的也在不斷進步,她說,現在大部分採用的是和內地文化、經濟上的合作方式,披個合法的外衣,幹非法勾當。」仇笛道。

  「呵呵,嚴格地講起來,咱們也不合法啊。」耿寶磊笑道。

  可不是咋地,仇笛笑了笑,挾著菜,慢條斯理地吃著,卻是有點食不甘味,一直覺得有問題,但最終找到問題時,還是覺得意外,還是覺得一籌莫展,他曾經的打算很簡單,無非是混吃混喝混個免費旅遊而已,說不定還能攀附個達官貴人,所以一路上沒有發現他一點也不著急,可始料未及的是,包小三這個夯貨在那種地方居然能撿回消息來,這要是真接觸上,他就不得不小心了。

  「怎麼……看你好像很擔心啊?」耿寶磊道。

  「你覺得不應該擔心?」仇笛反問道。

  「對呀,這有什麼擔心的,無非是測點數據的商業間諜嘛,這些人神出鬼沒的,既然知道自己幹的是非法勾當,那肯定處處小心,沒那麼容易找到……再說了,我看董主任身份肯定不淺,真找到目標了,那就輪不著我們了。」耿寶磊道,哥仨就是打黑工的,到時候分錢就成。

  「我擔心的就是董主任的戴蘭君這兩人,你說,他們究竟是幹什麼?」仇笛道。

  「我以為是警察什麼的,你又說不是……不過還真不像,要警察見了包小三這號盲流,不會給他好臉色的,何況還挨了他一拳。」耿寶磊笑著道。

  「是啊,我就納悶這個呢,情況不明,咱們跟著瞎摻合,這不叫個事啊……萬一他們的來路也有問題呢?」仇笛道。

  「那不會,三兒得瑟得了不得了,天天吹噓在縣公安局,都把他當欽差供著。」耿寶磊道。

  「那問題就更大了。你想啊,這麼高身份追蹤的事,那能是普通的事嗎?說不定事關重大,說不定涉及到國家機密,別到時候咱們下半生得在小黑屋哭了啊。」仇笛隨口道。

  「有那麼嚴重麼?你別嚇唬我啊。」耿寶磊苦臉了。

  「我不是也是心裡沒底麼?這事擰著呢,捋不順啊,一個國家機關公務人員,如果有任務,那好歹人員裝備車輛得齊活吧?嗨,你看老董,什麼都沒有,車都是私家車……而且給咱們的費用,可都是現金,條都不打?這算怎麼回事?我把他們當壞人吧,更不像,就老董那能把包小三當寶的,頂多就是一草包……對了,戴蘭君,這個女的是個關鍵人物,我試了試手,肯定軍隊待過,那軍體拳玩得順溜,說不定打起來我都不是對手……你說就這麼湊一對,算怎麼回事啊?」仇笛連珠炮地噴了一堆疑問,卻是一個也得不到解決。

  耿寶磊想了想,想不通就想了,筷子點點道:「算了,吃吧,反正你也想不通……大不了一拍兩散,咱們各走各的,他還能攔得住呀。」

  「呵呵,未必,指不定又要全你出什麼妖蛾子呢。」仇笛吃著,頭也不抬地道。

  兩人且吃且聊,心裡卻是沒有那麼通透了……

  ……

  ……

  臨覃縣,城關鎮北街,標著「人民公安」字樣的主樓,掛著「公安局」招牌、停著各色警車的大院,這一切的一切落在包小三眼中,忍不住讓那點小得瑟的心態重萌。對嘛,以前聽警笛的哆嗦、看見警察就腿軟,可從來沒有像這幾天一樣,公安的政委見了,都客客氣氣的握手,連局裡那長得不怎麼樣的警花每每都給端茶倒水,就像從苦逼一下子邁到了牛逼的境界,誰也免不了要有點忘乎所以啊。

  戴蘭君和董主任出來了,和兩位公安局的領導握手,那樣子客氣得了不得,一路說笑,直把戴蘭君和董淳潔送到車上,包小三開得車,沒本?怕個屁呀……和領導在一塊呢,就這京牌照的車,現在進公安局,根本就沒人問,出門門衛就嚓聲立正,給敬個禮呢。

  駛出了公安局大院,戴蘭君回頭給董淳潔使了個眼色,兩人像是有什麼安排,董淳潔隨口道著:「三兒啊,慢點,你靠邊停一下,我和小戴下車,辦點事,你先回去吧。」

  「啊?辦啥事?我在給您多個幫手啊。」包小三自告奮勇地道,把車靠到路邊,回頭好奇地看著。

  「呵呵,給你也安排個任務……來來,我告訴你啊,這兩天,你是不是發現仇笛和小耿,有點不對勁?」董淳潔如是道。

  包小三想想,點點頭,很驕傲地道著:「羨慕嫉妒恨唄,他倆就那得性,見不得我比他們強。」

  「這話怎麼說的,你確實比他們強啊。」董淳潔嚴肅道,話頭一轉教唆著:「不過,就強,也得保持謙虛謹慎態度啊,仇笛和小耿同志情緒不高,思想落後,這是可以理解的,年輕人嘛,好勝心強點是好事……這樣,你去把他們叫上,晌午後咱們開個會。」

  「啊?開會?」包小三愣了。

  對了,跟這些人,是不適合組織交流方式的,老董拍拍嘴換了個說法道:「碰個頭,說道說道,下一步還得靠三兒你啊,可是,總不能把落後一步的兄弟都扔下吧?你說是不?」

  「對,那不能。」包小三道。

  「好,去吧。」董淳潔擺手下車,包小三早得瑟地去找那倆落後的同志了。

  車走了,憋了好久的戴蘭君才笑了出來,笑得眉眼擠到一起了,笑得渾身亂顫了,董淳潔卻是有點尷尬地道著:「嚴肅點,關鍵時候,人心不能散啊……找這幾個人啊,是我職業生涯中最正確的一次決斷。」

  他得意地走著,掏著口袋裡公安局提供的監控錄相,用了30多個小時,經過辨認,終於確定了一個目標的圖像,是根據時間軸在縣城為數不多的攝像頭裡捕捉到的,一輛宏光MPV,駕駛員正是那位光顧過溫州指壓,被包小三無意刨到的人。

  「這兒是個中轉站,這輛車應該是流動接收站,從這兒向南進秦嶺、向北到南疆,都是測繪禁區……應該不止一個人。」董淳潔信心百倍地道。

  「這幾個人怎麼辦?不好對付啊。」戴蘭君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包小三這麼好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拿錢賣得動,何況,戴蘭君知道,董主任也再拿不出更多的錢了。

  這事,是當下要解決的難點了,人手奇缺,就想換人也沒時間了,董淳潔想了想,還是有點不太相信地問著:「小戴,真像你說的?他識破了?我怎麼就覺得不能啊,我可是處處小心。」

  「小心什麼啊,您那故事漏洞太多,人數都沒搞對,而且啊,前後不呼應……要說是個專情的人,和離異就不搭邊了嗎?而且,那小子太鬼,突如其來就對我下手,我一擋一架,這下意識的動作,瞞不住啊。」戴蘭君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身手還可以?」董淳潔好奇了。

  「應該可以,連續開車數他的時間的長,而且你看他的體格,這麼累都不忘鍛練,那肯定是早養成習慣了,我也有點奇怪,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細,怎麼看都像在部隊待過。」戴蘭君道。

  「越是這樣,我倒越捨不得放人了……我想想,這得再想個好故事說道說道。」董淳潔邊走邊想著,推敲上了,對於他,可能不缺乏故事的素材,他片刻框架就出來了,對戴蘭君道著:「你說,給他們講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故事怎麼樣?再怎麼說,年輕人,多少得有點愛國主義情結吧……就說咱們是組織上派來,秘密尋找非法測繪的壞蛋,需要他們的協助……嗯,這不對路啊,一說非法測繪,他又要懷疑咱們究竟是什麼人了,可這身份,實在不能告訴他們啊。」

  「還用您說非法測繪,他都把接收機認出來了,您以為他們能不知道,何況我們要找的,可能本身就是商業間諜,和他們是同行。」戴蘭君道。

  「那你說,怎麼辦?」老董給難住了。

  「直說。」戴蘭君道,實在拿不出辦法來了。

  「那可是違反組織原則的……再說,咱們可都是請病假出來的,這真傳出去,我得背上個處分啊。」董淳潔道,似乎還有讓他更忌憚的事。

  「找不到,這事就當發生過,肯定沒事;找到了,一好百好,誰還會追究您違反紀律的事?肯定也沒事啊。」戴蘭君揶揄地道,看著董淳潔,也像在諄諄善誘,董淳潔還在猶豫,戴蘭君加著砝碼道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您把那位召來,不也是違紀,反正都違過一次了,還怕再多一次?」

  兩人此時身處的是臨覃縣主幹道口子,是準備接人,看來接的也不是個普通人,這不,董淳潔一聽戴蘭君這麼說,牙疼了,乾乾脆脆道了句:「得勒,反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好容易揪著他們的小尾巴,真要無功而返,那得後悔死我。」

  總算下狠心了,戴蘭君笑了,兩人閒聊著,不時地電話聯繫著,不多久,一輛越野轟吼著駛進了縣城,在路邊接上兩人,直驅下塌賓館……

  ……

  ……

  當在農家樂見過的那位漢子出現在視野中時,仇笛才明白,這兩天沒走的原因,是在等這個人。

  只是這個人讓他犯疑了,一身爬山服、扣著個長簷的旅行帽,鬍子已經刮得乾乾淨淨,只是你不管從那個角度看,都看不到他的眼睛,見到他時,他在擦車,不過那擦車的姿勢像偷輪胎一樣,怎麼看,怎麼有點賊頭賊腦的。

  「快點,董主任等著呢?你倆真不夠意思啊,吃飯都不叫我?」包小三催著。

  「您都快成包主任,我們敢叫麼?」耿寶磊翻了他一眼,他看仇笛時,那眼光也賊賊的,他湊上去問著:「怎麼了?」

  「你認識麼?」仇笛道,示意著那位擦車的漢子。

  耿寶磊看了半天,驀地才想起了,眼凸嘴張,大吸涼氣,納悶地道著:「這不……那給咱們捕魚的老闆麼?」

  「不會吧?你倆有病了。」包小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心裡揣不住懷疑,他踱步到那人的身後,猛地「嗨」吼了聲,可不料那人像木頭根本沒反應,包小三乾脆踢踢他屁股問著:「嗨,我和你說話呢?」

  那人慢吞吞起身,斜斜地瞥了包小三一眼,然後包小三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沒吭聲,那人扔下抹布,鎖上車門,直接上樓了。

  那一眼……那一眼……包小三緊張地心跳有點加速,從小混跡在各式的市井,見過的人多了,特別是見過的那種狠人、惡人,他已經學會了從眼睛裡看人……剛剛那雙眼睛裡,他看到的,莫名地讓他恐懼。

  「咋拉?你發什麼呆?」耿寶磊道。

  「媽的,沒看出來,這尼馬不是個普通人……嚇我一跳。」包小三心有餘悸地道,他小聲說著,這人那眼睛有毒啊,尼馬看得老不舒服了,邪了,還真是那開農家樂的。不對啊,他怎麼來了,老董請來的?

  一肚子疑問,邊上樓邊說,一聽仇笛小聲說管千嬌的發現,連包小三也心虛了,三人到了董淳潔的房間,果不其然,那人就站在門口,推開了門,請著三人進去,剛進門,董淳潔隨口道著:「老鰍,關上門,你也進來。」

  各自落坐,沒座位的就坐床上,那位叫老鰍的漢子靠著牆站著,像隨時戒備一樣,仇笛翻了幾個白眼,老不舒服了。這時候,戴蘭君發現連包小三都不那麼積極了,而且好像有點怕老鰍的樣子,不時地凜然看上一眼。

  「鰍哥,您把帽子脫了,就您那眼神,看把孩子們嚇得。」戴蘭君故意道。老鰍一脫帽子,露著一頭根根直立的短髮,他笑了笑,不過笑比哭還難看,左邊的半張臉根本就沒表情,就右邊在笑,這一笑,看包小三心裡直冒寒氣,弱弱地道著:「您還是戴上帽子吧,那樣比較帥點。」

  老鰍轉眼又扣上帽子了,一言未發,仇笛卻是看出來了,左邊臉受過傷,皮膚顏色都不一樣,這能讓他想到什麼自不用說了。他好奇地看了幾眼,又看看董淳潔,董淳潔正在笑吟吟地看著他,脫口問著:「好眼力,應該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了吧……老鰍,對這幾位小兄弟客氣點,這次虧是他們找到消息了,否則我還像只沒頭蒼蠅亂轉悠呢。」

  老鰍和眾位招招手,沒說話,董淳潔清了清嗓子,將要開始說話時,卻被三位疑惑的眼光給噎住了,他想了想,乾脆沒說話,伸著手,戴蘭君掏著證件,拿到手裡,和自己的證件一起交給三人道:「我向你們保證,我不是壞人,也向你們保證,我們幹得絕對不是壞事,刻意隱瞞,實在有不能說的苦衷……請三位諒解,今天可能連夜要走,我希望我們能統一一下認識,不要私下懷疑。」

  證件在包小三的手裡,他接住了,看了眼,像燙手一樣,遞給了耿寶磊,戴蘭君卻發現仇笛像失去好奇心了一樣,只是那麼漠然地看著,她插了句道著:「這次非常感謝你們幾位的努力,我真的希望,接下來的路上還有你們同行。」

  證件,遞到了仇笛手裡,耿寶磊也是一臉肅穆,仇笛拿到手裡時,卻沒有多少意外,隨隨便便看了眼,隨手遞了回去……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7
☆、92. 第12章 何須曉以大義

  「可能你們已經知道了,沒錯,我們在找的,就是個間諜,或許,還不止一個。剛剛縣公安局從監控採集到的面部特徵,這個人,可能僅僅是個司機或者嚮導,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戴蘭君輕聲道,他接過了仇笛遞過來的證件,頗有深意的看了仇笛一眼,那一眼,有期待、有好奇,甚至,還有那麼點不合時宜的挽惜,因為她看出來了,仇笛似乎根本沒有興趣。

  和董淳潔交換了一下眼色,戴蘭君繼續道著:

  「我從一個案例開始吧,可能你們不太關注過這類事件,五年前,一位美籍華人在首都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被判處八年有期徒刑,捕前此人系美國HIS能源東北亞區經理,他犯的事是把我國三萬多口油井的地理坐標、岩層結構等數據打包出售給了境外一家咨詢公司,非法獲利達到20多萬美元……」

  案件,間諜案件,聽得幾位新人呆如木雞了,畢竟離他們混吃等死的生活太遠了,包小三隻是景仰地小聲道了句:「哇,這麼值錢?」

  耿寶磊沒說話,可能是攝於面前幾位的身份,那樣的案子背後有多驚心動魄,可想而知。

  半晌無語,明顯沒有達到同仇敵愾的效果,戴蘭君好奇地問著:「你們……聽這種事沒有感覺?」

  「哦,憤慨,非常憤慨。」耿寶磊道,明顯有點做作。

  「對,這是起碼的,設想一下,如果是在戰時,準確的地理座位輸入導彈巡航數據會是什麼結果,那將是一場災難,可能在瞬息之間,讓一個國家的經濟血脈崩潰……這不是危言聳聽,遠的來講,日軍侵華戰爭之前,就派遣了大量的間諜進入我國,為了他們發動戰爭做準備;近的來講,兩伊和阿富汗戰爭,美國間諜的測繪數據幾乎精確到了無名小道,可以用電腦繪製出完整的虛擬戰場推演圖……我們國家就不用說了,一直就是西方的首要目標,地質數據因為非法測繪流失的情況還是很多,以前是單獨潛入,現在已經發展打著經濟合作、學術交流的旗號對我國進行非法測繪,這些,都是國家安全的重大隱患……」

  戴蘭君說著,盡量直白,盡量加重語氣,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這三位貨像心裡既沒有家,又沒有國的那種,根本沒有反應,只是納悶,除了納悶,還是納悶。

  「我知道你們為什麼奇怪,為什麼要找上你們,而不動用軍警力量。我這樣講吧……目前在我國,華北、東北、西北,除了軍港、基地、油田,還有大量的工業地、水庫、基建,都成為境外間諜搜集的目標,對於一個部門而言,就能力再突出,也無法預知,那個時間,那個地方,出現什麼樣身份的間諜……連續幾年我們已經試過了,第一年我們組織的是部門聯動,從總部直到市一級的安全部門,全力防範,收效甚微……第二年,我們有針對性對一些重要設施採取防範,收效也不明顯,大多數搞非法測繪的間諜,他們像幽靈一樣出沒,可能是一個普通的旅遊者、可能是一個普通的訪華學者,甚至可能就是我們身邊被收買的人,天網恢恢,疏漏難免啊……今年總部的指導思想是深挖細查,露頭就打,我們經過對落網間諜背景分析,有很大一部分輸送的渠道就是各類偽裝成商務機構的單位,接觸的人也就是你們熟悉的:商業間諜。」

  「由此,我們想到了以諜制諜的方式,這些人的共同特點就是為利所驅,你們更瞭解他們的行事方式,從京城到這兒,你們也證明了自己的方式,確實比我們強。」

  戴蘭君說著,對於三位肯定是不吝讚揚了,她沒說的是,大部分間諜案都是無意的露出頭的,或是群眾舉報、或是間諜犯迷糊闖進禁區被大頭兵無意捕獲,結果扯出了國際事件,相比之下,主動地、有目標地、有預見性地去追捕特定的非法測繪間諜,對於他們也是初次嘗試。

  還是沒反應,董淳潔叉手看著,有點坐不住了,實在為面前的幾位堪憂,雖然知道三人就是只關心兜裡鈔票的主吧,可好歹總該有點反應吧。也就怪了,三個人除了眨巴眼瞧著,就是不吭聲。

  「三兒,有想法麼?」董淳潔出聲問著。

  「啊?我?」包小三道,一指自己,迷迷糊糊說:「我沒太聽懂啊,不過你要抓間諜,那好像不難。」

  「不難?」戴蘭君愕然問。

  「啊,我們在屯兵揪住過一對,間諜也是人唄,倆胳膊倆腿的,沒你說的那麼玄乎。」包小三道。

  戴蘭君剛要說不一樣,董淳潔卻是撫掌大樂著:「瞧瞧,我說找對人了吧,看這樣啊,三兒,非你莫屬了。」

  「沒事,包我身上。」包小三啪唧一拍胸脯,應承下了。

  一包攬,靠牆的那位呲聲笑了,包小三一瞥眼,耿寶磊和仇笛都低著頭不吭聲了,他省得有點不對勁了,弱弱地問著戴蘭君道著:「是不是很難啊?」

  「如果不去嘗試,光憑想想,什麼事也難。」戴蘭君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她轉著話題道著:「比如我們在開始的時候,這十天幾乎都沒見希望,都快放棄,結果,一不小心,你就中獎了……運氣的成份很重要,但運氣,肯定也只屬於有準備頭腦和敢於去嘗試的人……你說是嗎?三兒。」

  「那是。」包小三樂滋滋地道。

  「好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之前一直瞞著大家,是因為我們身份實在特殊,請大家原諒……我希望,接下來,我們還和初識一樣,還和路上一樣,這位是寧知秋,他將和我們一起走。」戴蘭君說著,隨意地介紹了一下新人,看了眼那兩位,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和董淳潔的證件收起來。

  對了,那是一個印著國徽的封面,沉甸甸的,兩人顯得那麼鄭重,那麼嚴肅。

  到此時兩人的身份明瞭,都來自於安全局,而且還是國字頭的。

  這是一個民間已經賦予無數神秘色彩的出身,讓三位初諳此事的,顯得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最震驚的莫過於包小三了,他看著老董,眼睛裡閃過一絲狂熱,心裡忍不住在羨慕這種一呼百應,出入隨意的身份。耿寶磊好像沒有消化掉這個震驚,他審視著董淳潔和戴蘭君,偶而回頭看一眼那位令人生畏的老鰍,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有仇笛靜靜地坐著,像石化一樣,呆呆地看著老董,不知所想。

  答應的不痛快啊,肯定還有點小心結,戴蘭君看了董主任一眼,該這位上場了,他咳了兩聲清嗓,還是揀最軟的柿子捏了,直問著包小三道:「三兒,你有過案底,不重,都是治安管理處罰,不過有這麼個污點跟著你,總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你想銷掉,很容易做到……」

  他淡淡地道著,那說話的口吻,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嚴,不容懷疑。

  「那謝謝董哥,其實也沒啥,反正我也是瞎混的,沒個正當職業。」包小三道。

  「錯,人總要有點理想和抱負的,回京後來找我,哥給你安排個像樣的差事。」董淳潔道,包小三樂滋滋地應聲了,這狗腿當得越來越有滋味了。

  目光移向了耿寶磊,耿寶磊尷尬地笑笑道:「我沒案底,您別看我。」

  「可你有秘密。」董淳潔笑道。

  耿寶磊一呃,給噎住了,眼睛裡閃著狐疑,似乎根本不信。

  「我喜歡吹牛,但有些事不需要吹牛,雖然哈曼商務也查不到你的出身,可這難不倒我們的調查……看你這樣,我還真不敢相信,在澳門居然玩得不錯,轟動一時啊。」董淳潔蜻蜓點水一般,旁敲側擊了一句,耿寶磊已經是面色大變,趕緊地拱手喊停:「董哥,過去的醜事別提了。」

  「錯,一個人囂張到什麼程度,都不夠看;夠看的,是他摔倒了還能站起來。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這一點,讓我很欽佩。」董淳潔道,一種鼓勵的眼神看著耿寶磊。

  耿寶磊笑了笑,聲如蚊蚋地道了句:「謝謝,您不用顧忌我,反正都走到這兒了,總不能再回去吧?」

  「放心吧,就回去也要讓你們光光彩彩地回去……對於我們確實很難,這些商業間諜無孔不入,還真是讓人頭疼,不過你們不一樣,現在他們幹什麼,你們已經知道了;而你們的存在,他們肯定一無所知。」董淳潔笑道。

  「盡力而為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確實抓到了商業間諜,不過那有運氣的成份在內。」耿寶磊謙虛地道,不過看得清態度,肯定是願意一起走了。

  得勒,連下兩人,戴蘭君不由地對董主任生出了一絲佩服,不管怎麼說,老董這識人還是有一套的。這不,他又轉身了仇笛,看著時,臉上慢慢地蘊上了笑意。

  「你準備拿什麼勸服我?」仇笛道。

  「我為什麼要勸你?」董淳潔好奇地問。

  「勸我們繼續幫你啊。」仇笛笑道。

  「難道你準備半途而廢?」董淳潔問。

  「不行嗎?幾萬塊錢可不值得賣命。」仇笛道,瞥眼看了一直靠牆站著的老鰍一眼,補充了一句道:「您穿著官衣,幹這些義不容辭。對你們來說是光榮的使命,可我們算什麼?」

  刺頭就在這兒,這是個骨子裡自由散漫的貨色,董淳潔聽得兩眼迷茫,直拍巴掌道著:「不能啊,你好歹是黨員,我以為你是三人中間覺悟最高的。」

  「我有這個覺悟。」仇笛道,不過轉眼又否定了:「可我沒有信仰啊……別拿組織關係說事,我畢業幾年了,到現在組織關係都沒地方落下,原因很簡單,我拿著一堆證書,從省裡到市裡最後到我們老家縣城,都就不了業……每天起早貪黑,跌跌坎坎這麼多年,今天被坑、明天被騙,除了我們自己,誰還關心過,在乎過我們?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假如你們過著我這樣的生活,突然有一天,組織召喚,給你一個拯救人民、拯救世界的機會,你們心裡作何感受呢?」

  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而且是身在體制中的人無法體會的,戴蘭君知道仇笛那股子憤世疾俗的來源了,因為處處失意,所以才會變得慢慢的冷漠,就像很多落網的間諜一樣,可能是這個或者那個領域的精英,他們出賣情報甚至出賣國家,根子上也源於一種被社會無視的報復感。

  這是個危險品!

  戴蘭君如果判斷道,如果政審的聽到這話,要直接把這類人打入另冊了。

  老董也為難了,他撇撇嘴道著:「你的履歷我看過,你父親是越戰英雄,應該沒有人比你更懂什麼叫愛國了吧?」

  「呵呵,你錯了,我父親告訴我的戰爭是這樣的,他說他在上戰場的時候,並不瞭解戰爭,甚至不相信那麼大點的槍子能打死人……他期待的其實就是一個城市戶口,將來能安排工作,小的時候他給我講過很多戰爭的故事,不過並沒有看電影那麼激情,我聽到的是恐懼、血腥和獸性……沒錯,他是英雄,從退伍到現在他在山上已經待了二十多年,我不知道誰還能記起這樣一個孤零零守山的英雄……他告訴過我一件事,是他一位戰友,犧牲後連屍體也沒找全,只在陵園留下了一個名字,一直過了十九年,他的老娘才千里迢迢趕到陵園看兒子……知道為什麼嗎?窮啊,連路費都湊不夠……」仇笛說著,有股子莫名的壓抑。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贊同你的觀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到危難的時候,沒人敢站出來,那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就沒救了,我敢說,如果再來一次戰爭的話,像你父親這樣的人,他會親自把你送上戰場。」董淳潔有點激動了,拍著大腿,指著仇笛道。

  「所以,除了我父親,其他人無權替我決定。」仇笛針鋒相對地道。慢慢地起身,扭頭走了,路過老鰍站著的地方,他和老鰍直視著,片刻,老鰍慢慢的讓開了道,他出去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怎麼能這樣?」董淳潔鬱悶了,指揮著耿寶磊和包小三道著:「你們倆,去勸勸他,總不能單個把他扔下吧?」

  「勸不了,他比驢還強。」包小三道。

  「真勸不了,其實連我都不想去了啊。」耿寶磊笑著道。

  「看看,你這孩子,我那點虧待你了?」董淳潔難堪地道。

  「您知道我們在屯兵,最終拿到的合同標的是多少……三百萬。」耿寶磊伸著指頭道。

  「談錢多傷感情,人總得有點理想,有點抱負吧?不能總掉錢眼裡啊,我告訴你們,這事要有了眉目,回京我給你安排工作,不讓你花一分錢。」董淳潔道。

  「哦……那就不談錢了,咱們可以談感情了。」耿寶磊市儈地道,呲笑了。

  此時,董淳潔側頭看著戴蘭君,那徵詢的意思,要不,就這兩人繼續?戴蘭君也稍有為難,一時無計可施。

  對了,到底是什麼原因?戴蘭君出聲問著耿寶磊,指指門外道著:「你們說,是怎麼回事?有要求可以談嘛。」

  「說不來啊,他懷疑你們用心不良啊……哎,這不是我說的啊,反正我是賭一把,衝你們的證件我賭上這把得了。」耿寶磊笑道。

  戴蘭君聽得嗝應了下,她回頭和董主任道著:「看來狼來了的話講多了,無法取信了……要不,就咱們幾個走?」

  「無所謂。」董淳潔一拍大腿,也有點怒了,直道著:「離了張屠戶,誰還要吃帶毛豬怎麼滴?準備一下,晚上開拔。」

  「等等。」一直默不作聲的老鰍出聲了,他看了看耿寶磊和包小三,又看看老董,笑笑道著:「也許,還有機會。」

  「你去說啊?」董淳潔問。

  「不,不用說……我想,他會跟上來的。」老鰍道。

  「什麼個意思?」戴蘭君納悶了。

  「你們不該騙他,這種人骨子裡認死理,騙他一回,他再不會相信你了。」老鰍道。

  老董翻白眼了,懊喪地道著:「可是已經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這身份沒法直說啊……要直說,這幾個兄弟根本就不會上車。」

  「哎,老鰍,你說有機會,什麼機會?」戴蘭君好奇地問。

  「我說了,他會跟上來的。」老鰍道。

  「可能麼?」戴蘭君不信了,剛才的表情似乎已經決裂了。

  「你傻啊,信仰沒了、理想沒了、抱負沒了……還能剩下點什麼?還不就那倆貨,兄弟唄……他要真把這倆扔下自己走了,那人只考慮自己,也就沒留的價值了。」老鰍笑著道。

  耿寶磊和包小三一聽,一點都不意外,好得意,好得瑟的樣子。

  老董和戴蘭君就不怎麼懂了,他納悶地喃喃著:「今天是怎麼了?都吃錯了,擱我這兒打啞謎呢?」

  「您當了一輩小官僚,衣食無憂的、住行不愁的,是永遠不會理解我們這些人的生存狀態的……還有,老董,你千萬別那麼大義凜然的啊,看得人不舒服。」老鰍痞痞地道,把董淳潔氣得直翻白眼,戴蘭君卻是在偷笑,這個評價倒很準確,讓董主任這麼個挺著小肚楠的官僚講大義,實在不怎麼能振奮人心。

  幾人商議完畢,各自收拾,整裝待發,包小三踢了一通仇笛的房間門,在門外吼著:仇笛,走逑了,都走到這份上了,把我們扔下算怎麼回事?耿寶磊也在嚷著:走吧,仇笛,掙點算點,說不定還真能給你解決工作問題呢?我來等你五分鐘,不下來我們真走了。

  兩人吼了幾句,就按老鰍教的下樓,兩輛車啟動,一直轟轟吼著,就在老董和戴蘭君還擔心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仇笛打著小背包,有那麼點不情願地下來了,像是耍小脾氣一樣,沒上那輛別克車,而是上了老鰍開的越野車。

  兩輛車啟動了,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7
☆、93. 第13章 添堵純屬故意

  行走的里程在一天一天增加,兩輛車漫捲著黃色的塵沙,繼續著一條孤獨,而且不知道終點何在的路。

  23日,進入迭部縣境內,越來越陌生的口音,根本別指望聽懂,在當地想找一個翻譯也難,縱是老董帶著詳細的電子地圖,仍然有點摸不著北,同是初到的人,見識了又怪又拗口的一堆地名,格吉、錄竹、木耳、鹿日溝、尕扎、瑙日塔……還好,那三個業餘水平的,好歹記住了叫木耳和日鹿的地方。

  長途跋涉,兩天走了四百公里,有一半是土路,根據董主任這個半吊子水平的安排,先後查勘了四個可能成為非法測繪目標的地方,均無所獲,一次接一次的失望,漸漸地顯現在表情上。不過和他們成鮮明對比的是,仇笛的情緒反倒越來越好了。

  對,越來越好,在他看來,這是一次不管乘車還是坐飛機都無法領略的奇妙之旅,數百公里沿線,壁立千仞的山,走近才會發現,那純粹是風蝕的黃土堆積,很多不被發掘的環境,還保持著它的原生態,奔湧的河流白得像一條玉帶、蒼翠的山綿延成了一條漸行漸高的原野、不管什麼時候你抬眼,看到的都是白雲皎潔、碧空如洗。

  不止一次,下車的仇笛擴胸、深呼吸,對著大山大吼一聲,精神振奮。

  也不止一次,累得暈三倒四的包小三向他豎個中指評價一句:傻逼!

  其他人保持著謹慎和肅穆的態度,亦步亦趨地前進著,當日下午,兩車行駛接近縣界,是最後一個要去的地方:巴宰庫。

  是處水庫,據董淳潔和戴蘭君解釋,非法測繪除了首選的軍事目標,排在第二位的就是類似這種有戰略意義的工業基地、電廠、水庫、道路、橋樑,而此行的目的就是在這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找到那些像幽靈一樣出沒的間諜們來過的軌跡。

  離庫區三公里棄車步行,這是一個五十年代就建成的水庫,是下游灌溉和飲用的主要水源地,一行人在荊棘叢生的路上前行,像這樣的荒涼的地方,別說間諜,耿寶磊真懷疑有沒有野獸肯來都得兩說。

  「快到了……加把勁。」老鰍輕鬆地走著,不時地回頭看氣喘吁吁的董主任,笑笑,接著在前面帶路。

  體力的差異現在看得可就明顯了,老鰍像閒庭信步一樣的路,走得董主任氣喘不已,滿身虛汗,跟著他的戴蘭君也是一臉潮紅,微微見汗。耿寶磊和包小三倒還挺得住,至於仇笛嘛,意外地是他比老鰍還輕鬆,一會兒摘幾個果子,一會編個帽子,哼哼著小曲唱著,那叫一個愜意。

  「哦喲……你瞧人家,跟玩一樣!?」戴蘭君回頭看時,仇笛居然鑽進了草叢裡,撅著屁股不知道在幹什麼,真忍不住讓他感慨了。

  「他家就山上的,比這兒險惡多了。」耿寶磊道。

  「那就一牲口,跟咱們不能比。」包小三道。

  四人喘著走著,耿寶磊看看前面領路的老鰍,好奇地問著:「戴姐,老鰍……是什麼人啊。」

  「怎麼了?」戴蘭君隨口問。

  「看著老嚇人了。」耿寶磊道。

  「對,那眼睛……尼馬看著人心裡就犯怵。」包小三道。

  「呵呵……自己人,怕什麼?他左邊臉受過傷,顴骨整個換了一塊填充物,沒看他笑的時候一邊臉不會動嗎?一邊不會動,拉得眼皮也不會動,面部神經整個有點問題了,所以怎麼看,都像凶巴巴的,其實是個好人。」董淳潔笑著解釋著。

  包小三小聲問著:「也是你們……同行?」

  「嗯,當然了,是個很優秀的偵察員。」董淳潔道。

  「那開什麼飯店?」耿寶磊道。

  「笨啊,退役了啊……車禍受傷,躺了大半年,後來就退役回老家了,哎,說起來真是有點虧待這些為國獻身的人啊,就那麼點憮恤,一家子不管怎麼生活都緊巴巴。」董淳潔慨嘆道,不由地想起了仇笛的事。

  那兩位,可是還沉浸在對這一對國安來人的神秘嚮往中,耿寶磊小聲問著戴蘭君道著:「戴姐……你們是不是經常抓間諜?」

  戴蘭君一愕,笑了,隨手攬著耿寶磊道著:「沒那麼玄乎,國安前身也是公安,九十年代才單列建制,嚴格地講,我們和大部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差不多,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調動專業隊伍……我們和信息打交道的時候更多。」

  「這麼簡單?」包小三有點意外了。

  「聽著簡單,其實不簡單,反顛覆、反邪教、反間諜,那一件事都不簡單,國外那些勢力啊,就不興看著咱們好過幾天,他總要想辦法給你製造點麻煩。」董淳潔氣喘吁吁地道,他剛停下來,眼前一黑,驚得叫了聲,卻是仇笛伸著脖子湊到他身邊了,他驚惶地道著:「幹什麼?嚇我一跳。」

  「累不?」

  「累啊。怎麼了?」

  「看您快撐不住了,要不,咱們回去?」

  「切……」

  「給……」

  「不要!」

  仇笛給老董折了根枴杖,老董扭著臉不理會他了,還是戴蘭君接過來了,仇笛笑笑走了,喘了半天的董淳潔還是屈服,拄著這根杖,繼續向前。

  到地方一屁股坐下開始休息了,戴蘭君佈置了,沿庫沿開始找,煙頭、痰跡、架設三給維儀可能留下的印跡等等,反正是一切可疑形跡,都在查找範圍。

  老鰍帶著耿寶磊、戴蘭君帶著包小三,相向而尋,老董坐著歇著,仇笛卻是脫了鞋子,坐在岸邊洗腳了,這清洌洌的水,看著人都眼饞,要不是人多,他都有跳下水游一圈的衝動了。

  「這地方,不像有人來過啊?」耿寶磊亦步亦趨跟著老鰍的步子,老鰍且行且看,頭也不回地道著:「找找看吧,也就這種定點可能找到……測繪道路橋樑,恐怕都沒機會發現……小耿,你去幫幫小戴吧,我這兒一個人就成。」

  耿寶磊想了想,相比這位不陰不陽的,還是選擇去和戴蘭君一組了,一邊一個,一邊三個,圍著庫沿慢慢行進。仇笛卻是已經躺到了岸邊,翹著光腳曬太陽,老董歇了口氣,走到他身邊,棍子戳戳問著:「喂,你給誰臉色看啊?我把你怎麼了?」

  「沒怎麼,沒給你臉色看啊。」仇笛道。

  「那你這是成心嘍?」老董怒了。

  「我就不成心,你這不是白忙乎。」仇笛不屑地道。

  「怎麼叫白忙乎,你烏鴉嘴。」老董生氣地道。

  「抓間諜可比當間諜要難多了啊,據我所知,目前有針對、有目標、有計劃的抓非法測繪間諜,幾乎沒有先例,大部分都是意外落網,不是被不服水土被當地給舉報了,就是誤闖軍事區了……現在靠這個非法測繪交易的商業間諜不在少數,真要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大西北碰上,您說得多大緣份吶。」仇笛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跟在屁股後,隨時準備潑涼水了是吧?」董淳潔不悅了。

  「我就不潑,您也得涼啊。」仇笛頗有深意地道,看著老董有點氣急敗壞地樣子,他笑著問:「你別忽悠我啊,敢說,你這是組織上交給的任務?我就不信,那個領導腦袋讓驢踢了,能交辦這種任務,沒名沒姓沒目標,跨幾省找非法測繪的間諜。」

  老董臉色徒變,張口結舌,他得瑟了半天,還沒想好怎麼反駁,遠處卻有人在喊著:「嗨……過來,都過來……」

  「事實勝於雄辨,小子你等著,別落我手裡。」老董興奮了,循著聲音快步走著。

  是老鰍有發現了,不一會兒都聚到他身邊時,幾雙眼睛眨了半天,愣是從青草殷殷、灌木成片的地方,看不出有什麼痕跡。

  「啥也沒有啊?」包小三道。

  「是啥也沒有啊。」耿寶磊道。

  老鰍笑了,眼睛示意著:「再看仔細點。」

  戴蘭君蹲下了身子,細細看看,當她看到一棵倒伏的草棵時,恍然大悟道:「這兒有人來過,而且時間不久?」

  「對嘍。」老鰍笑了。

  不像啊,耿寶磊和包小三一邊蹲一個,看不出所以然來,戴蘭君解釋著,這些人每到一地,肯定是小心翼翼消除留下的痕跡,在抓到的間諜裡,根據他們的交待,他們的行程都是盡量避免住店、避開監控、以及避開人多的地方,即便在野外留下的痕跡,也會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清除。

  而這個地方,草倒伏了幾棵,肯定是被踩過,如果是刻意人為的,那麼周邊就肯定有其他東西了。

  這邊在想著,那邊已經動手了,老鰍像只獵犬,手握著一把匕首,在周邊一寸一寸尋著,不時地把匕首插進土裡試試,終於插到一處鬆軟處時,他笑著道:「就在這裡了……我說嘛,肯定要留下點東西。」

  他用匕首劃了一個圈,慢慢的刨土,土質很鬆,明顯不像其他地方那麼緊實,挖著挖著,就成黑色了,挖著挖著,一小撮木炭出現了,一個燒殘的塑料袋子出現了、都是黑乎乎的。

  董淳潔這時候已經喜於形色了,他興奮地問著老鰍道著:「老鰍,能確定麼?」

  「走的時間不長,可也不短了,五六天左右吧……嗯,這種塑料質地,好像不是普通的塑料……那,這個呢?」老鰍用匕首尖挑起了一樣東西,指甲蓋大小,放到董淳潔眼前,仔細辨認之下,老董驀地一抽愕然道著:「雪茄?」

  「那應該就沒錯了。」戴蘭君道。

  「對,肯定沒錯,這邊人窮得褲子都穿不起,誰抽得起這玩意……我敢保證,不是國產的。」老董興奮,叫著諸人:「快快,東西收拾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一樣一樣分類,包起,老董和戴蘭君已經興奮地討論可能是什麼情況了,根據老鰍的判斷,這裡經過的時間不大於的一周,那這樣算的話,原先設定的路線,很可能和非法測繪的路線,有多處重合點了,基於這個判斷,老董又求教著老鰍判斷人員,老鰍圍著水庫邊走了兩圈,卻是無法下定論了,但從火堆大小看,應該不超過三個人。

  這個點停留的時間最長,拍照,收集東西,到重新啟程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要走的時候,戴蘭君不經意回頭,卻是不見仇笛了,她快步奔上去,喊著仇笛,喊了兩聲居然沒反應,等她跑過去時,才發現仇笛和老鰍一樣,正盯那個埋火炭的地方發呆,手裡拿著一根燒焦的木炭,放在鼻子邊是嗅。

  「喲,你也有發現?」戴蘭君好奇地問。

  仇笛被驚醒了,看了看她,一言未發,反而把小炭條叼在嘴裡,拿打火機點,點了幾下沒點著,那傻眼一下子把戴蘭君逗笑了,她問了:「你犯什麼傻?」

  「哦……叼錯了。」仇笛一愣,然後把耳朵上夾的煙換下來,點上,悠閒悠哉地抽了一口。

  「走啦,還抽。」戴蘭君不悅地道。

  仇笛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一手夾煙,一手夾炭條,神神秘秘地看了戴蘭君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戴蘭君背後追著說著:「你是不是有病啊?」

  「怎麼,你想對症下藥啊。」仇笛反問道。

  「信不信我下山就把你攆走啊。」戴蘭君惡狠狠地道,想想又加了一句:「尾款一毛錢也不付。」

  「這麼惡毒啊,我怎麼看你像有病了……我又怎麼你了?」仇笛道。

  「沒怎麼,就是看著你就來氣,想踹你。」戴蘭君斜斜一覷,沒來由的有點生氣。

  仇笛停下了,笑了,鄭重地把木炭條放到戴蘭君手上,奸奸地笑道:「我看你卻有不同感覺了,就像它一樣……」

  「什麼意思?」戴蘭君問。

  「不,外面很硬,裡面濕了……不信你掰開看。」仇笛笑道,話音一落就跑。戴蘭君順手一甩就追,大喊著站住,敢調戲老娘,砍死你。

  兩人一個追、一個跑,看得老董那叫一個胃疼,此時倒覺得,真不該留這貨,早知道打發走了倒清靜。

  ……

  ……

  休整一天,次日進入若爾蓋縣境內,這裡已經是青藏高原東南腳,海拔三千多米,沿路處處可見保持原生態的森林、河流,不過就是少見人跡,頂多有幾個驢友小團,或者放羊的牧人,甭指望和他們說話,這些人差不多像塊木頭,你問半天才發現,他根本就聽不懂。

  本來準備到若爾蓋縣的,可車行半途就出事了,轟隆隆地下起了大雨,這邊的雨可非同尋常,剛下起雨起,老董就招呼著兩輛車疾馳,往山路的外開闊地走,走了不遠就停車,很快新的問題就來了,這種地方別看夏天穿著單衣,可大雨一傾盆,外面的溫度急劇下降,一開車窗就凍得發抖。

  看來老董真是不止一次來這種地方了,早有準備,後車廂一開,雨棚一架、機制的木炭一點,不一會兒,變戲法似地變出一個溫暖的小空間,六個人擠在一起,難得還有兩瓶白瓶,早在火盆上燒溫了,一手一手遞著,就著灌兩口取暖。

  「這要住野外啊?」包小三喝了口,緊張地道。

  「這地方不比其他地方啊,這麼大雨,指不定出去遇上了泥石流什麼滴……我三年前來這兒,就路上,落了塊石頭,有半間房子那麼大,你沒治,只能繞回去。」老董道,催著各人喝上兩口御寒。

  「那今晚怎麼辦?」耿寶磊問,這特麼的鬼地方,明明是上午,現在像天黑了。

  「我看看地圖……沒事,距離這兒十幾公里,有所小學校……雨要小點就能走了,我是怕路上碰上泥石流……辛苦大家了啊。」老董客氣著,看到仇笛一口一口抿酒時,他報復似地伸手搶過去道著:「不包括你啊,你不辛苦,就給人添堵了。」

  「這麼大領導,這麼小肚量,呵呵。」仇笛笑著道,好像他是大人似的,一點也不介意。

  老董懶得理他,展著地圖,和戴蘭君、寧知秋商議著路線,以他的想法是,目標應該是從陝省進入,沿陝、甘、青然後直到西藏,五六月季節,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那麼問題就來了,現在已經到青藏高原腳下了,再往上進藏,可就不好找這種可能滯留的地點了。

  「老董你犯了個錯誤啊。」仇笛突然道。

  董淳潔一看是他,沒好氣地道著:「你懂個屁?錯在哪兒了?」

  「方向好像錯了,是不是,鰍哥?」仇笛道,笑著問老鰍,老鰍像是難以啟齒一般,尷尬笑笑,然後好奇地看著仇笛問:「你怎麼知道?」

  「十八號在臨覃停留過,如果巴宰水庫留下的痕跡也是他們的,那就說不通了,從臨覃到水庫一天時間就夠,如果他們是從臨覃到了巴宰水庫,應該是十九號以後才到,咱們是二十三號來的,而且沒有下雨,兩三天時間,找到的痕跡就不應該是這麼點了……那草也不應該已經長得很齊了,最起碼不下雨,腳印什麼的,總該有點吧……」仇笛道,不愧是山上生活過的,說得頭頭是道,連老鰍也忍不住向他豎了豎大拇指。

  「那意思是……」戴蘭君聽懵了。

  「方向正好反了,他們應該是從西藏這邊出發,一路向甘陝或者南疆去了,在臨覃只是誤打誤撞碰上了。」仇笛道。

  董淳潔愕然地看看寧知秋,老鰍點點頭,他也是才想通這個,犯了低級錯誤了。

  「哎喲,你不早說,跑這麼冤枉路,正好岔了。」老董一拍腦門,氣咻咻地道。

  「我在水庫邊就要跟她說,她不聽,還想打我。」仇笛指著戴蘭君,戴蘭君眼睛一瞪,脫口道著:「你說是這個嗎?」

  「那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什麼?」仇笛回瞪著,嚴肅地問。

  「是……」戴蘭君一愕,話噎回去了,像理虧了,氣得她起身伸手就扇仇笛。

  「快快……快別鬧了啊,不嫌煩啊,我說小戴,出門在外的,別由著你的大小姐脾氣,這幾個孩子路跟著咱們吃苦受累不容易啊,你就不能對人家客氣點?」老董擺著家長的態勢,教育著戴蘭君。

  戴蘭君臉上陰晴變化劇烈,不時地看著仇笛得瑟偷笑的表情,氣得她直擂自己大吼著:「氣死我了……這個奸人他調戲我,根本沒說方向錯了。」

  「他說什麼了?」董淳潔不悅地道。

  「他說……他遞給我一根木炭說,外面硬了,裡面濕了……」戴蘭君道著,缺了仇笛那眼光和語境,說出來不對味了,果不其然,老董沒聽明白,愕然道著:「這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時間夠長了,肯定不是剛埋下的,你的智商是硬傷,不能怨別人啊。」仇笛道,說著早一骨碌起身溜了,戴蘭君操著酒瓶就砸,中途被老鰍伸手撈住了,他奪到手裡,直勸著,差點就把戴蘭君委曲的要哭了。

  還好,下了一個小時天色漸晴,兩車重新上路,準備到知道方位的一所牧區小學暫住,知道這一路南轅北轍方向錯了,一行人被打擊得,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8
☆、94. 第14章 十步必有芳草

  朗朗的讀書聲,和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迴盪在靜謐的高原村落上,雨幕、霧靄、像一層美麗的白紗,遮掩著這個神秘的地方。

  地名很拗口,叫哇裡格,離紅軍長征路過的班佑不遠,號稱最美的沼澤濕地,不過對於初來者就不那麼好適應了,夏季的溫度和冬季差不多,只有一度,不用得瑟了,什麼時候都瑟瑟發抖,昨晚才到了這所希望小學,睡覺就是並著課桌睡的,一大早就被老師叫起來了,還要趕著給娃們上課呢,眼看著雨下不停,今天想走估計是不可能了。

  總得找點事做吧,老董似乎和這裡的兩位年青老師很熟悉,安排著老鰍和戴蘭君去村裡找頭羊宰了打打牙祭,包小三和耿寶磊自然是生火的材料,估計是對仇笛有成見了,沒給他安排活,也沒理他,至於他自己也找上事幹了,他坐到講台上,開始給農村娃們講大城市的美好生活了。

  「怎麼了!?」

  老鰍見仇笛匆匆進了廚房,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奇地問。

  「這尼馬就一逗逼,坐人家課堂上當老師去了。」仇笛哭笑不得地道著,逗逼所指,肯定是董主任了,生火包小三和耿寶磊吃吃直笑,老鰍笑意盎然地看看戴蘭君,戴蘭君剜了他一白眼,好歹包小三替老董說話了:「你管人家?董主任當領導呢,還教不了幾個小屁孩?」

  「你知道他講什麼?他在講繼承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無畏精神,抵禦西方帝國主義的和平演變。」仇笛嚴肅地道,餘下眾人,莫名地哈哈直笑,這似乎是一個正確的命題,不過卻為什麼有如此可笑的成份呢?戴蘭君沒好氣地斥著:「這有什麼可笑的?」

  「是沒什麼可笑的,可誰想演變這兒才見鬼呢。」仇笛道。

  對了,這個窮到骨子裡的地方,閉塞到令人髮指的程度,村裡大部分地方沒有手機信號,跑好幾里地,把手舉老高,才有那麼一格信號,網絡就別想了,這山大溝深的,通電都沒有幾年,而且一下雨,立馬停電,眾人是實在沒事可幹,才齊齊到鑽到廚房的。

  「也是哈,都沒多少人了,牲口比人多。」包小三笑道。

  「現在農村還不都這樣?」耿寶磊道。

  拎著一架羊肉,啪聲扔案上的老鰍,看看戴蘭君,又閉嘴了,這幾位似乎觸到她的逆鱗了,她像越來越生氣,終於仇笛再說到革命越徹底,窮得越光棍的悖論時,戴蘭君發飆了,她啪聲扔了手裡的柴火,嚇了包小三一跳。

  就見得美女騰聲站起身來,手指直戳著仇笛的鼻子斥著:「你懂什麼?都像你這樣,就脫貧了也沒皮沒臉……」

  「你就知道挖苦別人,你知道這所學校是誰建的嗎?你知道這裡的失學率原來是多少嗎?!」

  「是董主任和單位同事一起籌資建起來的,每年都不間斷地往這裡捐款捐物……你又想說他沽名釣譽是吧?可要連這種沽名釣譽的人都沒了,都像你這麼潑涼水……這兒會有小學校嗎?這兒會有今天的改變……失學率從來的百分之百到現在百分之十不到,有人做到了,而且就是你說他是逗逼的人。」

  「就你這樣,還好意思說別人是逗逼?你就知道命苦怨出身、人窮恨社會的,你自己做了點什麼?你對得起社會?對得起你父母?對得起自己嗎?」

  「哼!懶得跟你說!」

  唾沫幾乎噴到了仇笛的臉色,一步一問、一問一退,直把仇笛逼到牆角,戴蘭君恨鐵不成鋼地差點扇一巴掌,好在及時收手了,憤憤地斥了句,扭頭走咧。

  糗到了,現在兩個堅實的後盾也在幸災樂禍,捂著鼻子偷笑,仇笛尷尬地踹了耿寶磊一腳,本待拂袖而去的,又被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給下回來了,老鰍笑笑看看他,一遞刀子,徵詢道:「要不,做點貢獻?」

  仇笛接住了,順手剔著骨架,卸著肉,老鰍卻是勸了:「老董是嘴碎點,心眼不壞,您別跟他們置氣,其實都差不多,我們這一行,說白了差不多就是坑蒙拐騙偷,工作方式就是這樣,習慣了……要是真實情告訴你們,別說你們,我估計就安保專業訓練出來的保鏢都不敢接這種活。別恨他啊,他也是無計可施才想出這餿招來。」

  是啊,誰想和國安打交道才見鬼呢。真正涉及到重大機密,怕是牽扯太多,等閒你不容易脫身。

  「那我們怎麼辦?不會完事了,再把我們關起來吧?」包小三吃驚道。

  「那不至於,非法測繪的,不涉及重大機密,抓到了有獎、抓不到無過,要不也輪不到我一退役的跟你們瞎摻合啊。」老鰍道。

  「鰍哥,您原來幹什麼的?」仇笛邊切肉,邊好奇地問,一出口,瞥到老鰍一怔,他趕緊道著:「隨便問問,涉及機密就甭告訴我們了。」

  「哈哈……沒有那麼神秘,我們屬於外圍的偵察員,名字叫『密幹』,像我這樣的密幹太多了,談不上神秘。」老鰍淡淡地道,不像謙虛。

  「什麼是密幹?」耿寶磊好奇了。

  「差不多就是幹事的意思,只不過有個身份而已,一般節假日的安保了、重要建築、設施秘密保衛了等等,需要我們以普通人的身份採集信息,預防可能出現的意外,畢竟全副武裝的警察,他們功能是有限的,更多的時候,就需要我們站在第一線了。」老鰍道。

  「哇,您也是英雄啊?臉受過傷?」包小三景仰了一句。

  「不不不……我這不是公傷,是自己不小心出了車禍,沒法幹那工作了,才傷退了……看看,不神秘吧,呵呵。其實就相當於國家工人而已。」老鰍見幾人都露出失望之色,估計是和料想的大相庭徑所致,他卻不以為忤,笑著自嘲道。

  走得近,才發現其實挺好相處,四人說說笑笑,煮著一鍋羊肉,火旺旺的燒著,很快這小小的校園裡已經瀰漫開了肉香,課間時分,甚至有小屁孩趴著窗戶,擠在門口,吮著手指流口水,膽大的都想往裡鑽,被包小三操著根燒火棍全嚇跑了。

  談話間證實了,這是確實是董淳潔資助的學校,源於他數年第一次來此查訪,正經八百的任務一事無成,就攬了點這個閒事,建了所學校,又請了兩位教師,那教師也不一般,居然是川大支援貧困山區的志願者,一男一女,兩人一對,雙雙來山區,都已經第三個年頭了。

  不管怎麼說,那怕再卑鄙的人,遇到高尚的人,也會生出一種景仰心態來,因為那些高尚的行為,是他們無法企及的。

  可不,那男老師個子本就不高,穿著身洗得發白的牛仔,差不多快褪化成放羊的了,他對象瘦得像根竹竿,顴骨老高的,還梳著那種老土的解發頭,夾著課本去上課,那單薄樣子看著人都擔心她被一陣風吹跑。

  陌生的環境,給於諸人更多的好奇,那男老師對董主任是千恩萬謝,還親自到廚房給眾人發了一圈皺巴巴的煙,濕得都有點霉味了,聽老師的口音才知道,倆人不光得教書,還得順帶當大師傅,六個年紀二十三個學生,最遠的離學校有十幾公里,根本不可能回家午飯。

  哦,明白了,這尼馬一鍋肉敢情不是犒勞大家,還得管學生吃呢。

  說著下課的時間就到了,鈴聲是老師拿著錘子敲破鐘,鐺鐺鐺一敲,轟聲一群穿著花花綠綠的小學生就往廚房湧,女老師喜氣洋洋的喊著,給大家打牙祭啊,請大家排隊。男老師在說著,接受別人幫助的時候,應該怎麼說?

  然後那些流著口水,看著羊湯鍋的學生娃,齊齊說著:「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包小三舀飯、耿寶磊端飯,一個挨一個,一碗羊肉湯、一塊麥餅,那餅地方話叫「德日」,豌豆、油麥面揉一塊做的,黑不溜秋的,不過在這裡人眼中卻像是無上美食,誰瞅著也是兩眼放光,拿手裡就狠狠咬一口。

  一隻羊真沒多少肉,舀滿二三十個飯盆差不多就見鍋底,勉強夠吃而已,對,僅僅是勉強,仇笛開吃的時候見到了一個異景,這些半大的娃娃,不論男孩女孩,都是端著盆狼吞虎嚥,那一臉的幸福、那兩眼的愜意、那快吃猛嚼的興奮,估計是好久沒有嘗到如此的美味了,看著孩子們吃著,看著一個個土得掉渣的裝束,甚至還有打補丁褲,穿大人膠鞋的,就那麼蹲在簷下幸福地吃著,不管怎麼看,都讓他心裡有點酸酸的感覺。

  窮!不同的窮,有不同的感受啊。

  包小三也受到衝擊,本來他是埋頭吃飯的,吃不慣這叫「德日」麵餅,就著車上帶來的餅乾吃,吃到中途他不經意抬頭時,發現不對了,幾個孩子眼巴巴看他,他們手裡的飯盆早見底了,還在意猶未竟地舔著飯盆、舔著上下嘴唇、邊舔邊看著包小三,包小三給自己撈的羊肉最多,一下子被發現假公濟私了,頭回覺得老臉又紅又燒。

  「來來來……都過來……」包小三招著手,把幾個吃快的大小子叫過來,分著他盆的羊肉,一人分點,看那饞相的臉,他又把手邊的餅乾,一把一把分著,看著孩子們又狼吞虎嚥的往嘴裡塞,不知道觸動了那根神經,他鼻子酸酸的,一下子淚如泉湧,捂著臉,糗也似地跑了。

  戴蘭君發現不對了,叫著老鰍、耿寶磊也看見了,這貨神經發得要跑那兒去,幾人跟著出了學校大院,卻發現包小三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咋了,三兒?」耿寶磊愣了,從不知道這貨還感情這根弦。

  「是啊,這哭什麼?」戴蘭君納悶了,她估計是包小三也看不過眼,輕聲解釋著:「沒辦法,這兒就這條件,平時能帶塊麵餅就是豐盛的午餐了,他們有的放學得走十公里回家。」

  「噢,觸景生情了?」老鰍笑著問。

  這才猜對了,包小三吸溜著鼻子點點頭,淚流滿面地說著:「我想起我小時候了……看著別人吃肉,我眼巴巴流口水……」

  「噢,那時候也有人給你嘗了嘗味道,至今難忘?」耿寶磊好奇地問。

  「就是沒有才傷心啊。」包小三抹著淚,估計想起了刻骨銘心的痛楚,他哭道:「不但沒人給我,我爸還嫌我丟人,揪住我使勁拿鞋底扇我……嗚……嗚……我都幾年沒回家,我想我爸了……」

  他說著就哭得淚不成聲了,這裡的窮讓他回味到了童年,那怕是有多麼的不堪。

  想勸他的,沒勸住他,他把後車廂裡存的吃的全搬出來了,搬了一紙箱回院子發了,引得學生歡呼雀躍,眾人相視間,再也不覺得可笑,反而鼻子也有點酸酸的味道……

  ……

  ……

  午休是不可能有的,要趕時間,在下午四點之前下課,給那些遠住的孩子留下回家的時間,就回家也是大的領著小的、男娃領著女孩,包小三拉著耿寶磊,載了幾個孩子要送一趟,那擠到車裡的孩子啊,第一次坐那麼豪華的車,興奮得手足無措了。

  閒也是閒著,仇笛在準備著晚飯,他看到男老師匆匆回辦公室兼宿舍時,作賊似地,小心翼翼地趨到門口,這時候,老董和戴蘭君、老鰍正在另一間教室商議著什麼,肯定是路線安排的事,顧不上管他們了,仇笛像有心事一般,輕輕叩響了這位支邊老師的門。

  應聲而進,那老師客氣地起身,倒水,恭敬地放到他面前,仇笛好奇地看看他,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您這種眼光,我見過,想捐贈點什麼?」老師笑了。

  「眼光?」仇笛訝異問了一句,笑著問:「捐贈也有眼光?」

  「對,看我們的兩種眼光,一種是尊敬、一種是憐憫、不管憐憫還是尊敬,都源於這裡的同一件事:窮!」老師道,說得很淡然,不過卻引起了仇笛的濃厚興趣,他道著:「我們畢業時候,也有選擇支邊的,失去聯繫很多年了,都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真不知道你們……」

  「你是奇怪,我們是怎麼過下來的吧?」老師道。

  「對。」仇笛道,這種窮得賽過苦行僧似的生活,還真讓他無從理解。

  「我也不知道怎麼過下來的,你不必用欽佩的眼光看我,其實我沒那麼高尚,選擇支邊並不是因為想要這份榮耀,而是因為我無路可走,與其在大城市顛沛流離,倒不如蝸居一地圖個清靜……在城市,根本沒有存在感,於是我和我女朋友就一起報名來了……」老師道。

  仇笛崇敬地聽著,脫口問道:「這兒太艱苦了,在這種地方生活得多難啊。」

  「就那麼過來了,你可能想像不到這兒能窮到什麼程度,適齡兒童,玩得最好是放羊鞭,買支鉛筆都得到鄉里,我們來時候,連教科書都不全,課外更別提了……第一節課我提問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國家有多大,不知道首都在哪兒,不知道全國有多少個民族、甚至有人不認識國旗……後來我才發現問題,文化貧乏比貧窮更恐怖,全村就找到一本新華字典,還是盜版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哭得稀里嘩拉。」老師以一種平靜的口吻說著,前後的對比已經很明顯了,有了學校,有了小小的圖書室、有了朗朗的書聲,那改變的,不僅僅是學生,還包括他自己。

  他看仇笛發愣,笑著解釋著:「好多來我們這兒看過的遊客,是哭著走的,好多把自己的行李捐給了學校,好多回去後,還一直在往這兒寄東西……我有過很多次想走,可總是下不了決心,放不下這裡,全鄉牧民把我們當聖人一樣供著,這份信任,我們辜負不起啊……千萬不要用憐憫的眼光看我們,我們過得很充實,也很幸福。」

  「我知道……對不起。」仇笛道,凝視片刻,他恍然大悟著,差點把正事忘了,趕緊地掏著口袋裡,一摞錢,輕輕地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道著:「我也是農村出來的,一看這地方就有點臉紅……能做點就做點什麼吧……」

  「這兒……不接受捐款……」老師慢慢的推回去了,看著仇笛如潑涼水的表情,他抱歉地道著:「給錢沒用啊,這地方就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啊……而且容易勾起受捐人的貪念啊,所以我和我女朋友就給自己定下了這樣一條:不要捐款。」

  「那……」仇笛懵了。

  「有機會給孩子們寄點書和學習用品吧,心意而已,不用花那麼多錢……哦對了,你和董主任一塊的吧,還得麻煩你們把這個給我們寄出去。」老師道著,指指手沒完的活。

  仇笛起身看時,卻是好厚的一摞信,他粗粗的翻著,是寄往全國各地的,是這裡的學生歪歪扭扭的寫的感謝信,信表是老師工整的字,信封是拆舊翻過來重新寫的,用紅筆畫著整齊的字欄和郵編框子,老師笑著道:「……這不僅是牧區的希望,還是很多到過這裡的遊客心裡的希望,更是那些捐贈人心裡的希望,不瞞你說啊,曾經我的生活裡是看不到希望的,從來沒有覺得有希望的生活,是那麼的充實和美好……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的,不過我想一輩子也不會後悔在這裡的經歷……」

  他領著仇笛參觀了一番學校,在那個小小的圖書室裡,仇笛看到了很多很多,被翻舊、被翻破了,被修整、被裱糊得整整齊齊的各類圖書,在這個閉塞地方,有了一千零一夜、有了格林童話、有了古代故事、於是也就有童話般地美好。

  當他看到,這一對夫婦領著高年級幾個孩子送出校門時,那殷殷切切叮囑的樣子,他知道,那執念於貧窮中的高尚,絕對沒有任何做作。

  他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忘了此行的不快,總覺得有一種想做點什麼的衝動,等晚上包小三和耿寶磊回來,三個人的想法頭回不謀而合,打著傘跑出幾里地,給遠在京城的唐瑛打電話,列了一個長長的書單、學習用品單,讓唐瑛代為購置往這裡寄。

  這個,也沒有任何做作,反而是不做點什麼,於心難安……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8
☆、95. 第15章 慇勤未必是好

  雨停了,靜謐的村落偶而只能聽到幾聲牛哞羊咩,這裡村民休息得早,晚上八九點基本就看不到燈光了,只有小學校裡的燈光還亮著,顯得格外耀眼。

  吱啞聲門開,戴蘭君跺跺腳上的泥,剛在檢查車輛的寧知秋被叫回來了,是董主任喊,他輕聲問著戴蘭君有什麼事?戴蘭君呢,很複雜的看了他眼,沒頭沒腦問:「你當密幹當了幾年了?」

  「八年。退伍後就一直幹著,一直到傷退。」寧知秋道。

  這是安全部門的外圍組織,相當於便衣偵察員的角色,戴蘭君又沒頭沒腦問著:「那心理素質應該不錯了?」

  「還行吧,咱們這行還不都一樣。」寧知秋搪塞道。

  戴蘭君也在搪塞,莫名其妙地道了句:「那就好。」

  「嗨,到底什麼事?」寧知秋追著問。

  「不都說了麼,測測你的心理素質。一會兒別驚訝啊。」戴蘭君依然是沒頭沒腦一句,聽得寧知秋好大個謎團把心裡塞得滿噹噹的。

  上了樓,圖書室隔避,專給董主任另辟的房間,敲門而入時,董淳潔正在仔細地查看著地圖,高倍的,可以毗美軍事地圖交那種標尺,寧知秋看了一眼,知趣地移開了視線,就那玩意,也構得著機密級別了,作為底層的偵察員,都有這種不多問、不多說的習慣,那怕是已經離開了。

  戴蘭君說了聲,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出去了,董淳潔此時才抬起頭來,拉著椅子讓座,坐下來,他嚴肅地看著寧知秋,很嚴肅,一點也不像平時那種市儈的作態,寧知秋笑了笑道著:「董主任,您別這麼嚴肅,我是個局外人,單位的事能幫點,也在情理之中……我傷退時候,多虧您幫著我辦後事,這些年您沒少幫我。」

  「你這樣說就不好了,好像我是挾恩圖報似的。」董淳潔不悅道。

  「滴水之恩,當然得湧泉相報了,您放心,我一定盡最大努力。」寧知秋道。

  「哎……難吶。」董淳潔拍著地圖道著:「向北到新疆地界還要有上千公里,是從這裡進入陝甘,還是拐道南疆,真不好把握啊……不瞞你說啊老鰍,今年是第五個年頭了,走這條路,我是第八回了,差不多每年夏秋兩季都來……花費無數,寸功未建啊。」

  「本來就沒那麼容易啊,就我們密幹天天查間諜,天天查破壞,可真正見過間諜、見過破壞分子的,又有幾個,大部分人包括我,直到退休都沒見間諜長啥樣。」寧知秋笑著道。

  「我也沒見過……對了,這個人,你覺得會是什麼人?會不會是間諜?」董淳潔遞著一張照片,那是臨覃縣捕捉到的監控圖像,一位削瘦臉型、連鬢鬍子、據失足女交待,脖子上還有一道刀疤的那位,監控畫面和戴蘭君素描出來的畫面大同小異,這就是此行最大的收穫了。

  「如果搞非法測繪的,應該是嚮導,不應該是本人。」寧知秋看了看,如是判斷道。

  「理由呢?」董淳潔好奇地問。

  「第一:地方公安循問反映了,當地口音,看這臉型,差不多就是西北人的特點,如果是外來戶,他不至於連口音也學會了;第二:如果搞非法測繪,肯定是步步小心,怎麼可能去這種高危地方?所以我覺得,充其量是個嚮導。」寧知秋道。

  這一點很容易判斷,想行走在山大溝深、環境和氣候多變的地方,沒有個當地嚮導還真不行,董淳潔頻頻點頭,豎了個大拇指道著:「還是你們專業的眼光獨到,看來我沒找錯人啊……比先前找的那些貨強多了。」

  「不至於那麼差吧,這都是基本功啊……哎對了主任,這次咱們局裡來了多少人?怎麼我看那幾位,根本不像同行啊。」寧知秋疑慮泛上來了,好奇地問。

  問到這地方,老董笑了,神神秘秘地、鬼鬼祟祟地笑,笑了半天才道著:「這就是今天找你要說的話了……老鰍啊,明天就要走了,該說的話我得給你說到,我不能坑你。」

  「什……什麼意思?你坑我有什麼意思?再說,我也沒什麼值得你坑的?」寧知秋笑了,董淳潔也笑了,兩人相視笑著,驀然間寧知秋臉色一凜,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懼的事,他驚聲問著:「你的意思……不會是你私自行動吧?」

  「呵呵……專業就是專業,一猜就著。」董淳潔吃吃地奸笑了。

  「啊!?那他們那幾個呢?」寧知秋驚聲問。

  「京城商業調查公司雇的……都是些沒根沒底的,適應當線人那種。」董淳潔道。

  「啊!?董哥喲,你這是生怕自己不犯錯誤啊?就事辦了,回頭也領個處分啊……咱們安全部門,有上那麼一個污點,那可就要命了啊。」寧知秋苦著臉道,這事端恐怕大了。

  董淳潔表情平穩了,語重心長地道著:「所以才和你商量嘛,得有個心理準備,本來我準備瞞著你,可我想想,還是明說,省得將來落埋怨。」

  「可這……」寧知秋語結著,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他攤著手納悶地問著:「到底怎麼回事啊?咱們這個部門閒著吃飯的海了去了,有您什麼事,非拼著老命幹這工作?」

  「我不在機關事務上了。」董淳潔道。

  「那您……」寧知秋愣了下,機關事務管理上老董是有名的橡皮人,那是換了幾屆領導,誰也拿捏不動的意思,而且這能吃能喝能坐陪的,到那個領導任上都很受待見,這職位,可是無數人眼中的肥缺啊。

  「早幾年前了,寥局時候的事了,我那時候尋思著,這一輩子就吃了喝了玩了樂了,正經事沒辦一件,喝走了幾任領導,連老婆都喝得離了……我就想換個活法,那時候局裡正成立打擊非法測繪工作組,我頭腦一熱,就領命去了……」

  董淳潔說著,其實那是個走過場的事,成立的領導組、發個紅頭文、開了幾次會、講上幾句話,誰可料到,這個過場沒有走好,工作組其實沒啥工作,可外面出事了,這邊開著工作會,那邊就有非法測繪的消息出來了,已經在境外交易了。老董說到此處,老臉一片糗紅,直拍桌子道著,這特麼是成心的,成心讓我下不來台。

  寧知秋想笑不敢笑,董主任本人確實不錯,可在酒場上混跡了這麼多年,八面玲瓏肯定沒問題,耳聽八方怎麼可能?這個結果太正常了。

  但這個結果把老董變得不正常,他說了:「……就特以這口氣,我給憋上了啊,你瞧瞧,四年多時間,我跑了八趟,每趟都要磨壞幾副輪胎,我特麼就想了,好歹親手抓著一個兩個啊,我還不信他們三頭六臂的……您還別笑話我,我做的工作真夠足了,專門調到了情報資料中心,我這幾年研究的,就這一樣東西:非法測繪。」

  看來是從哪兒跌倒,又想從哪兒站起來了,寧知秋愕然道著:「那也應該經過批復才成啊?這外面多少意外呢,沒有幾個身手好的密幹,出了事怎麼辦?」

  「你以為我不想啊,批了……頭兩回都是寥局批復了,給了一組人,五十萬經費。」老董道。

  「哦,我明白了,現在已經批不了了?」寧知秋問。

  「可不,寥局說我盲人找瞎馬,陳局說我是瞎貓,逮不著明眼耗子……哎呀,你是不知道他們把我埋汰的,連局裡看大門的,都知道我是建制以來最大的一個草包,花了局裡上百萬經費,一根間諜毛都沒撈著。」董淳潔尷尬地道著,苦水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好半天寧知秋才反應過來,他像難言似地抿抿嘴,弱弱地道著:「董主任,您不管有多少理由、原因,還是錯的啊,咱們這行的紀律,您比我清楚啊,混吃等死沒人介意,可您這簡直是……」

  「作死,對嗎?」董淳潔嚴肅了,一拍桌子,豪氣干雲地道著:「處分我還真不怕,有我老爺子的底子在,誰也不敢把我怎麼著,大不了換個單位……可我怕得是,一輩子讓別人用看傻瓜那種眼神看著我啊,不瞞你說啊,我們這一拔人,當官的到部級了,經商的到富豪級了,就我這上班的,還是個草包級的……我今年四十八了啊,就不作死,我那位置也快被人給坐了……我已經跑了八回了,除了局裡批復的兩次,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組織的,不怕告訴你,警察我用過、私家偵探我用過、私人保鏢我也用過、退役的密幹,就更不用說了,每回我都請幾個……嗨,要啥都沒發現,也就當出來玩一趟,這趟不一樣,有發現了,我就不得不重視了,不得不把實情告訴你了……」

  這似乎確實是個為難的事,寧知秋頭一仰,直捋自己的頭髮,他不時瞥老董,老董那張雖老,卻保養得白白嫩嫩的臉,正期待地看著他,寧知秋苦笑了笑道:「您這是拉我墊背啊。」

  「沒那麼嚴重,有重大發現,馬上向上彙報,上頭還不樂得跟龜孫一樣,誰顧得上問咱們違紀的事?我倒想正正經經辦,可不行啊……來七八輛車,腰裡全裝著武器,一個一個看人都像討債的……別說抓間諜了,他連小偷小摸的見了都躲著走,那能成不?」董淳潔苦著臉道。

  「我也未必行啊。」寧知秋難為地道。

  「不行,沒關係,就當來玩了一趟;要找到,那關係大了……我找陳局去,把你一家子遷到京裡。你打聽一下,我可從來沒虧待過兄弟們。」董淳潔拍著胸脯道,下優渥條件了。

  「拉倒吧,你這肯定是開空頭支票。」寧知秋笑道,董淳潔一愕,正要表白一下,不料寧知秋笑道:「空頭支票好歹也算張支票……你比我認識的領導強多了,好歹還關心過我……嘖,沖這點,啥也別說了,我盡力而為,成不成事看運氣了。」

  「好勒,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有你在,我這心是實的,來來,咱們規劃一下,看看這個路線怎麼選。」

  董淳潔鋪著地圖,心情大好了,兩人在地圖上山川河流和建築間,開始規劃未來的行程了……

  ……

  ……

  院子裡濕氣很重,青石院面積了幾處水,戴蘭君蹲在屋簷下,無聊地看著水面映出來的燈光,等了好久都不見老鰍出來,她估計相談甚歡,董主任的長處就在這兒,除了辦正事很少成事,要這種拉關係拉人的事,他是馬到成功,鮮有被拒絕的。

  那邊肯定在規划行程了,戴蘭君起身時腿都蹲得有點麻了,她信步踱到廚房的地方,抬眼瞄了瞄,廚房裡地鋪已經打好,那三位嫌教室太冷,生著火準備擱這兒睡一晚呢,屋裡耿寶磊和包小三已經鑽睡袋裡了,三個人正討論著什麼,仇笛坐在火邊烤著火,熏著衣服,這地方的不愧是濕地,什麼時候感覺空氣都是潮的。

  她想到了什麼,敲了敲門,再推直接推開了,包小三和耿寶磊好奇一眼,三兒口沒遮沒攔的嚷著:「哇,戴姐也想到我們這兒睡麼?可暖和了。」

  「是你想載姐也來跟你一起睡吧?」戴蘭君刺激了句,把包小三頂回去了,他吃吃地笑,戴蘭君卻是懶得和他扯,一招手道著:「仇笛,來一下。」

  「幹什麼?我要睡了。」仇笛道。

  「正好啊,給你講個睡前故事。」戴蘭君笑著道,仇笛熏著衣服,套上身,顯得警惕而且很不情願,戴蘭君催著:「你扭捏什麼啊?我能吃了你啊?」

  「就是啊,吃也不能吃他啊,他長得黑不溜秋的……戴姐,我能求被吃嗎?呵呵。」耿寶磊小得瑟著,被戴蘭君翻了一眼評價道:「你太娘炮了,不是姐的菜。」

  還真不是,戴姐手叉胸而立,長髮挽著、爬山裝緊緊裹著窈窕的身姿,嫵媚少了,可英姿卻甚,哥幾個玩笑頂多敢開到適可而止的程度,仇笛起身出去了,兩位鑽在睡袋裡的,羨慕得了不得了,包小三吞著口水道:「月高風黑夜,他倆想幹什麼?」

  「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個笨蛋。」耿寶磊道。

  「你才笨蛋呢,看看有月亮麼?這黑咕隆冬的,他倆出事怎麼辦?組織上用語叫什麼來著:犯生活作風問題,對吧?」包小三斥道。

  「不可能,組織裡要有美女,那是給領導準備的,能輪到他……再說人家也看不上他啊,他還沒你帥呢。」耿寶磊道。

  「喲,這話我怎麼愛聽……來來,讓哥香一個……」

  「啊……救命,非禮啊……」

  兩在廚房裡打鬧著,聽到了戴蘭君的耳朵裡,她笑著回看了一眼,那是幸福的一對,從來不考慮太多。反觀這位就不同了,讓她很頭疼,因為至始至終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你準備說什麼,讓我猜啊?」仇笛道,出了院門就停下了,這村裡泥濘的,沒好種,戴蘭君聞之輕言細聲道:「那你能猜到嗎?」

  「哦,猜到了,閒著無聊,又找我來涮涮,我猜你幹什麼?」仇笛沒好氣地道。

  戴蘭君壓抑著情緒,平穩地道著:「我們難道不能正正常常、和和氣氣說話嗎?」

  「能啊,不正在說嗎?」仇笛陰陽怪調地道。

  「好吧,隨你。」戴蘭君投降了,她直道著:「也沒什麼,對不起啊,上午不該那麼大氣對你說話,讓你下不來台。」

  「喲。」仇笛樂了,笑著道:「認識你這麼久,總算聽到句人話。」

  「嗨,你怎麼說話的?什麼叫總算……人話?」戴蘭君被氣到了。

  「以前都是假話唄……這句話不一定是真的,可好歹還能聽聽……就這些?」仇笛道,作勢要走,戴蘭君脾氣可沒那麼軟,一靠門全堵上了,很不客氣地道:「不止這些。」

  「那快說吧。」仇笛道。

  「再有就是……我替這兒的學生謝謝你們啊,看得出來,你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戴蘭君道。

  一準是包小三這漏嘴,早把打電話回京城買東西寄的事表功了,仇笛笑了笑,不予評價了,這事求個心安而已,並沒有想很多。

  「明天就要走了,沒什麼要說的?」戴蘭君側側頭,看著黑暗中的仇笛,仇笛笑笑道:「是你心裡不放心,有什麼說的吧?」

  他是壓著聲音說著,好像怕人聽到,戴蘭君感覺到了微微的氣流吹拂到的臉上,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湊了湊道:「那我說的,你能聽進去嗎?」

  「真話就能,假話不能。」仇笛道。

  「都到這份上了,我至於騙你麼?我是告訴你,別緊張,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恐怖,就非法測繪的,他們也是盡量精簡人手,頂多三兩個,而且大部分人不會持有武器……這種人就找到難,對付他們太簡單了。」戴蘭君道。

  「還有呢?」仇笛問。

  「還有就是不要對我們誤解,我們是身處機關內部,沒有接觸過社會上的三教九流,找你們,就是找個嚮導,真到關鍵時候,後援會搞定一切的,我保證,你們絕對安全。」戴蘭君道。

  「還有嗎?」仇笛又問。

  「還不夠嗎?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戴蘭君道。

  「我就沒放心過,都到這份上了,你還要蒙我?」仇笛不悅地道。

  「有嗎?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怎麼又蒙你了?」戴蘭君生氣了。

  「你少裝……京城那官老爺地方,就居委會大媽出來都拽得像二五八萬,從不正眼瞧我們,別說你們安全部門的了……這麼客氣加禮遇啊,有好事才見鬼呢……」仇笛道。

  「說不定真有好事啊,說不定董主任真給你解決解決工作問題,要不你求求我,我給你找找關係?」戴蘭君笑著道,兩人又開始打機鋒了。

  「知道我為什麼不抱希望了麼?」仇笛問。

  「為什麼?」戴蘭君猛然省悟到,從臨覃出來,仇笛變得不那麼客氣了。

  「因為我發現,看錯人了……你和老董根本沒有目標,路線是揣摩的、地方是現找的、配車是私車、連通訊工具都是公開的……哎我說,你是覺得我們傻是不是?我好歹也是黨員,別說你們,就普通個小片警也應該有點保密意識吧?你們又是找商業調查機構,又是雇我們這號沒身份的人、又是挖已經退役前同行……」仇笛說著,臉湊近了,看不清戴蘭君臉上的表情,不過肯定不會好了,他湊得很近很近小聲道著:「敢再說一遍,有支援……敢拍著胸脯保證,這是國家級的任務,誰幹也義不容辭?」

  嗆住了,戴蘭君心跳得咚咚的,她伸手,像大姐姐一樣準備撫一下仇笛的臉頰安慰,仇笛一閃身,躲開了,她笑笑道著:「那猜到了,為什麼不走呢?我又沒攔著你。」

  仇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戴蘭君想想,又是揶揄地口吻道著:「莫非,有我的成份……其實從見你第一面開始,我就有點感覺。我不介意我們彼此加深一下瞭解的啊……別告訴我,你沒感覺啊。」

  「當然有感覺啊。」仇笛笑著道。

  「什麼感覺?」戴蘭君順桿上了。

  「感覺到你心虛了,在轉移話題,這也證明我猜對了……別跟我耍心眼,沒意思,咱們不是一路人。」仇笛道。

  「你挺愛耍心眼的嘛,要不咱賭一賭,我賭你猜的全錯了。」

  「又想蒙我。」

  「呵呵,你這麼自信,還怕我蒙你?賭你的尾款怎麼樣?你要全猜錯了,尾款別指望付你了啊。」

  「……這句話很像組織上來人的風格啊,對你和你的賭局我都沒興趣,合適的時候我會帶著他們倆一起走,尾款嘛,我懷疑你們根本沒準備給……付現金不打收條,可不符合組織原則啊……」

  仇笛道,此時兩人面對面較著勁,很近,近在咫尺,近得能聞到戴蘭君身上散出來的體香,仇笛眼皮低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不客氣地把戴蘭君拔拉過一邊,推門進去了,言盡了。

  戴蘭君倚著門框,看著仇笛進了廚房,她卻一點也沒有被揭破的懊喪,反而在竊喜著,心裡暗道著這樣一句:

  「你要也猜錯了,我就放心了……這小子,居然不被勾引!」

  一夜無話,次日凌晨天濛濛亮就啟程了,兩位支邊的教師直送到路上,仇笛在車裡看著那厚厚的一摞,準備寄往全國各地的感謝信,心裡總是那麼沉甸甸的,走了好遠回頭時,還能看到山樑上,那一對單薄的身影,在他們身後正噴薄欲出一輪紅日,就像他們兩人,在托舉著這裡的太陽,為的就是把光芒,灑滿邊疆。

  人和人差別還真是大啊,這邊感動沒完,那邊停車,戴蘭君嬉皮笑臉地坐到老鰍的這輛車上,還專門坐後座和仇笛坐到了一起,瞬間把仇笛的感動心情全給破壞了。

  他翻了個白眼,豎了豎領子,閉眼假寐,又開始了無聊的行程……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8
☆、96. 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

  京城,前門,烤鴨店。

  一處臨窗的座位,管千嬌捲著荷葉餅,狠狠啃了一口,很沒吃相地頻頻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好吃,她說了,對於這座城市流連的東西不算多,烤鴨絕對算一個。

  反觀相對而坐的唐瑛就文雅多了,茶是淺斟慢飲、吃是細嚼慢咽、服務員上菜,總是會得到她很淑女地一聲謝謝,算是為管千嬌接風洗塵吧,這一趟青島之行,像以往一樣不負眾望,圓滿地拿到了一封客戶的簽單。

  標的不高,五萬塊而已,是調查一類純淨水、桶裝水等飲品的市場開發,對於精通各類商業鑽營的管千嬌來講,這就像一次旅行一樣毫無壓力,兩人吃著就說到了共同的關心的事,管千嬌問了,對了,那幾個蠢貨到底幹什麼去了,怎麼半路還向我咨詢測繪儀器?

  這個……唐瑛微微蹙眉,眼神怔了。

  「怎麼了?有隱情還是有姦情?」管千嬌一看不對勁,反應奇快。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唐瑛道,管千嬌再問,她低著頭,悄聲地把經過告訴了管千嬌,這件鬱結在心裡的事,恐怕是無處尋找答案了。

  「完了,要被當槍使了。」管千嬌一聽,瞠然而坐,有點替那幾位的魯莽擔心了。

  「很嚴重嗎?」唐瑛輕聲問。

  「能讓謝總連錢都不敢要的人,你覺得不嚴重?」管千嬌問。

  唐瑛愕了下,似乎確實如此。

  「他們仨半路出家,又一個比一個得瑟,連謝總的賬都不買,您說,要是好事,謝總能把他們仨扔出去?」管千嬌又問。

  唐瑛愕住了,確實如此,她稍顯緊張地道著:「不會有什麼意外吧?那兩位像是官方的人。」

  「正因為是官方的,才怕意外,再壞的奸商,頂多坑你一把;再壞的惡棍,頂多收拾你一頓……好歹他們不至於太過份,有法約束,那官方的可就不一樣了,幹好了不一定能拿到錢,幹砸了可肯定得負責。」管千嬌道,好歹在這行見多識廣,舉例,某某,接了一趟商務調查,結果後來才發現,是給經偵幹活,去挖對方企業的偷稅漏稅證據,剛發現就出了車禍,賠了一條腿;還有某某更悲催,接了一趟商務調查活,結果是個官商的家族企業,差點把小命賠上,等完事了才發現是反貪辦案想的損招,尾款都沒敢要,只能自己找個廁所哭暈了。

  越說唐瑛越害怕,她喃喃地道著:「你……你別危言聳聽的,嚇人呢。」

  「還真不是嚇人,京城兩千萬人,每天被坑死的多呢……我問你,那兩人你知道什麼來路?」管千嬌道。

  「不知道。」唐瑛苦著臉,搖搖頭。

  「這不就是了,裡面要沒隱情,怎麼可能連來路都不讓你知道……我問謝總。」管千嬌想起這茬,直接拔著電話問謝紀鋒,她在哈曼算是個老員工,和謝紀鋒說話相當隨便,不料剛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就僵住,然後默然無聲的掛了電話,塞回手機,表情平靜得讓人覺得好詭異。

  「怎麼了?」唐瑛問。

  「忘了他們吧,恐怕他們回不到原來的生活中了。」管千嬌道。她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兩個字「國安」,唐瑛看著這兩個字,眼珠子一動不動,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們怎麼可能僱傭民間機構的人?」唐瑛糾結了,從來沒有想過,這幾個貨能和國家事務扯上關係。

  「就像城管用臨時工、公安用協警線人一樣,那一樣工作都需要這種炮灰……況且,他們都不算民間機構的人。京城的使館、酒店、老外駐地,刺探情報的海了去了,官方調查的渠道也是多樣的,要是有事問到咱們……呵呵。」管千嬌笑笑,搖搖頭,一切盡在呵呵中,這是你沒有機會做任何反抗的,除了配合,別無選擇。

  唐瑛表情僵硬著,半晌無語,她幾次看管千嬌,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或者,什麼也不用說了,打拼的生活就像這個餐廳裡的客人忙碌匆匆,有多少認識的、不認識的成了你生活中的過客,誰又數得清?

  兩人且吃且談,飯畢,分道揚鑣,各自匆匆地忙碌著自己的生活,誰又能停得下來?

  ……

  ……

  午後,南苑汽修城。

  四層樓,從車架、輪胎到飾品座套,在這裡的四百多家店舖裡都可以找全,一位西裝革履,像洽談分銷業務的男子,輕輕地踱步進了一家叫鑫鑫車飾的地方。

  「先生,要點什麼?」服務員有氣無力的應了聲,有點瞌睡,午後的時間少有來客。

  那位男子朝他笑笑,貌似很帥氣的一位,三十年許,服務員朦朧的眼睛隨即被驚大了,她瞠然看著那男子亮出來的證件,驚得一抹嘴巴,犯怔了。

  「市局的,瞭解點情況。」那人亮著警證,要遞給她看,她那敢看,緊張地等著發問,那人裝起了證件,拿出來了幾張照片問她:「認識他們嗎?」

  「認識啊……」

  「他叫什麼?」

  「仇笛啊……這個,他叫包小三。」

  「什麼時候見過?」

  「有些日子沒見著了。」

  「原來這裡幹什麼?」

  「拉貨批發啊,從我們這兒拉走,送到周邊小汽配商店,掙差價唄。」

  「哦……他們,有什麼特別要好的人?」

  「沒有吧,就他們倆特別要好……」

  「……好的……謝謝……」

  那位男子收起了照片,很客氣地朝服務員笑笑,告辭走了。

  服務員愣了半天才泛嘀咕了:咦?揍沒見警察這麼禮貌過啊?

  很快,這個小小的疑問,被進門詢價的顧客打斷了,被扔到腦後了。

  很快,這位神秘的男子出現在亞奧酒店,他像客人一樣詢問起了大堂,不過卻是另一種托詞,他一位失聯的朋友似乎在這裡就職,看看照片,大堂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這裡唱歌的耿寶磊,大家都親切地叫他小耿,同樣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就像每天匆匆的過客一樣,這位彬彬有禮的客人並沒有引起別人的特別注意,幾句話功夫他便告辭了。

  過了不久,在車流如川、人行如織的街頭,這位男子像在思忖著什麼,邊走邊拿著手機發著一條短信,內容是:已查實,無誤。

  片刻,短信回覆到了,簡單的兩個字:簡單的一行字母,不是漢字,不過他認識,是「收到」的意思。

  裝起了手機,他走到一處出租車停車點,伸手攔車,不一會兒上車,消失在車流擁擠的街頭。

  ……

  ……

  信息的另一端在千里之外,蘭新高速,這位接信息的人車正泊在應急停車道上,用精緻的手機在輕敲著前額,似乎在思忖什麼讓他很為難的事。

  三個人,兩個做汽配零件生意的,一位唱歌的,同時又是商務調查公司的,同時又出現在追蹤非法測繪的路上,種種不合情理的事讓他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一個很好的解釋,假如這些人的身份都是偽造的,那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可偏偏都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他打開了自己的智能手機,手指拔動著,三張照片,能找到就學記錄、能找到就業軌跡,根本不像有特別身份,刻意掩藏的那種,如果是那種人,他們會有一個正式的、不被懷疑的職業,有住址、有信用卡以及其他記錄,可這幾個,幹得都是邊緣類的職業,快遞、販賣、賣唱……假如有特殊身份,一定不會到這種令人生疑的行業裡。

  假設是假的,無法解釋。如果反過來,假設他們是真實的,這一切好像可以勉強解釋,就像收賣、威脅、利誘那些心志不堅著辦事一樣,這是行走在灰暗裡的人,都會用上的手段。

  「會不會是個陷阱?」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原點,沒有隨從、沒有武器、沒有後援,這樣近乎於荒唐的事,他是頭回聽說,他根本不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查找,卻證實了這個荒唐,居然是事實。

  「陷阱,如果是陷阱,那他們應該已經追蹤到了……遲遲沒有反應,難道是所圖更大?還是一無所知?」

  他又用這種排除法分析著,測繪的隊伍已經回到聯絡地了,不管什麼樣的陷阱都是徒勞的,如果沒有出事,那陷阱就說不通了,只能證明追在後面的人其蠢無比,根本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對,應該是這樣……是個想貪功的蠢貨在自作聰明。」

  他做出了這樣一個判斷,然後發動著車,風驟電掣,駛向前路。

  五個小時,這輛載著特殊旅客的車駛近了德令哈市,此時跨過兩省,已經是黃昏將至,在通往市區的國道上,和一輛泥跡斑斑的宏光車碰頭了。

  這是一處開闊路面,沒有交通監控,前後俱無來車,來人沒有下車,只是接收了宏光車上下來的人遞給的東西,附耳安排了幾句,給了對方一包東西。車掉頭匆匆就離開了。

  要幹的事,換了一手。

  到了這輛宏光車上,交差的是位戴著眼鏡的男子,連日的行程讓他顯得有點形容枯槁,本來準備進市區好好洗個澡,好好玩上幾天的,卻不料事情在老闆口裡有麼變化。

  上車,坐到副駕上,開車的漢子期待地問著:「藍哥,錢該給了吧?我們就不進市區了啊,把你送市邊。」

  這位漢子鬍子拉碴的,脖子上那條刀疤赫然在目,被稱為藍哥的這位眼鏡男又看看車後坐著另一位,寸發、鼓腮幫子、橫肉一臉,像隨時準備拔刀捅人的樣子,雇這種人也是有風險的,個頂個都像殺人越貨的角色,眼鏡男面無表情地道著:「可能還得走一趟,要不二位再勞累一回?」

  「不去咧不去咧……車一開就是二十幾天,屁股上都起疙瘩了。」開車的刀疤男煩燥地道。

  「先把錢給俄們……俄跟你說啥,一趟要你兩萬都不多,輪胎都換了好幾個了,受得是啥罪麼?」後座的那位道,不過話嘎然而止了,眼鏡男手裡掂著一摞鈔票,隨手一扔,給了司機。

  兩人喜於形色了,瘦的得得數著,抽了一半給後面。連聲謝著眼鏡男。

  「兩位,再跑一趟?價錢翻倍,現付你們兩萬。」眼鏡男又抽了兩摞。

  兩位嚮導愣了,那厚厚的錢意味著什麼吶,大碗的酒、大塊的肉、大腿白生生的妞啊,兩人眼睛亮著,瘦個子警惕地道:「去哪?」

  「去哪兒,對你們難道有問題?」眼鏡男道。

  「那不行,你得說清,別以為俄們不知道你幹啥的啊,不管是當兵的,還是戴大簷帽的,俄們可都不想撞上啊。」後面的男子嚴肅地道,走黑路,得有原則的。

  「去哪兒……暫時不告訴你們,不過可以告訴你們,是沒人的地方咋樣?你們要是覺得不合適,隨時可以停下來,反正錢到你手裡了,我也拿不回來。」眼鏡男笑著道。

  兩位嚮導下車,耳語著商量了幾句,片刻上車,一人開車、一人拿走了眼鏡男手上的錢,那開車的笑著道:「有逼就日,有錢就使……管逑你去哪兒!」

  車廂裡哈哈一笑,車燈亮起,掉頭,越開越快,慢慢消失在漸起的夜色中……

  ……

  ……

  此時,追蹤的仍然在千里之外。

  茫崖鎮,地處西北邊陲,一個幾乎建在沙化地上的小鎮。

  從川北到這裡上千公里的行程,連續四天幾乎都是車上過的,道路、橋樑、湖泊,每到一地可能出現非法測繪的人員,這個隊伍就分散去尋訪,不過這個比茫茫大海還大的地方,撈一根針是何其難也,所以結果是毫無意外地:一無所獲。

  車駛進茫崖鎮,老鰍開的越野加速,超過了前車,靠邊示意後車跟停。

  他下車奔向後車,隔著車窗對董淳潔道著:「前面就是茫崖了,這個鎮就是青海的省界,天快黑了,我看是不是咱們住下來。」

  「你說的人,什麼時候到啊?」老董問著。這鬼地方他也是頭回來,夏天風沙都這麼大。

  「應該已經到了吧,咱們到鎮上先住下,我再聯繫一下他。」老鰍道。

  「好,你安排吧。」老董道。

  匆匆跑回去,老鰍領著車進鎮,車上昏昏欲睡的包小三嗯了聲,迷迷糊糊問,餓了,啥時候開飯啊。老董回頭說了,馬上就到地方了,再堅持會兒啊,三兒。

  包小三嗯了聲,又側頭開睡了,這車上就他,耿寶磊和仇笛坐到老鰍車上,現在連開車的戴蘭君也成了主要勞力了,知道目的地將近,她打了個哈欠,強迫自己精神恢復了點。

  「到分界點上了,再向西就是南疆,往東就是返程,這該怎麼選呢?」老董看著電子地圖,又開始猶豫了。

  戴蘭君瞥了眼,唯一的消息屬於包小三的運氣發現,現在運氣不在這邊,差不多就都該抓瞎了,她無聊地道著:「看來這次又要錯過了……今天都二十九號了,沒幾天時間了,估計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這都四年多了,來回八趟……撞運氣也得讓我撞上一回啊,怎麼能連根人毛都沒見著呢?」董淳潔不無鬱悶地道,收起了地圖,他期待地問著戴蘭君道:「要不,咱們再往南疆走走,碰碰運氣?」

  「呵呵,你說了算,我保留意見……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次的方向仍然是錯的。」戴蘭君道。

  「老鰍不還邀來個戰友麼?他在南疆當過兵,對地形熟,可以試試……嘖,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動靜呢?是那些人太聰明了,還是我太傻了?」董淳潔自言自語道。

  「您這兩難的,讓我怎麼選擇?」戴蘭君笑道,不管怎麼選,董主任似乎都不站在聰明的一方。

  「別打岔……錯就錯吧,盡人事聽天命,真要什麼也找不著,那應該就是我老董命該如此了……這也邪門了,怎麼有個詳細的肖像,居然會找不到人啊。連車的監控都沒有。」老董鬱悶道著。

  「那正說明對方在刻意隱瞞了,這個很簡單,那種宏光的MPV全國銷量上百萬輛,經濟實惠,遍地都是,只要沿路換個車牌,就把咱們變成瞎子了……肖像嘛,要沒有犯罪記錄,那就不好找了,而且您看,一切技術手段,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都屬於禁區啊。」戴蘭君道著,正好一股風襲來,吹得車窗目不見物,她開著雨刷,放慢了車速。

  「那你說……會不會是咱們的行程已經洩密了?咱們雖然在查找藏身秘密的間諜,但那些保有秘密的人,何嘗又不注意著咱們呢?這次找了四家商務調查公司,絲……他們可都知道我是誰,我幹這個事四年了,很多人都知道我……」董淳潔像在自誇一般道著。

  「不好說,不過京城能完全保證不洩密的事不多,特別是像您這樣大張旗鼓的,本來就不好遇上,這倒好,人家躲得遠遠的,咱們更遇不上了。」戴蘭君道。

  「別灰心,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董淳潔安慰道。

  「您……這說的什麼意思?我覺得您這千慮,可不止一失,失誤的地方多了。」戴蘭君笑道。

  董淳潔哈哈大笑著解釋道:「我說的是後半句,我是愚者,從來就不是智者!」

  相視間兩人皆笑,對於董主任再有不齒,不過還是欣賞他的自知之明的。

  駛進小鎮,匆匆吃飯住下,一行人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吃完飯個個是倒頭便睡,連說話的力氣都不想出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8
☆、97. 第17章 失之毫釐不巧

  戴著花頭巾的女人、牽著巍峨駱駝的牧人、扣著小花帽的男人、間或響起的駝鈴聲和汽笛聲,把這個邊疆小鎮裝點成了帶著神秘色彩的地方,傳統的和現代的、前衛的和復古的、民族的和世界的,都以一種和諧的方式溶合在了一起,就像偶而看見一輛悍馬越野,身著牛仔勁裝戴墨鏡的女司機和那些牽著牲口的駱駝客同時出現在視野,都不會有任何違和之感。

  今天休整,耿寶磊和包小三上午在小鎮上遛了一圈,毫無意外,這邊塞之地,情況和內地是倒置的,該便宜的日用品之類,是死貴死貴;該貴的牛羊肉和皮草類,卻是便宜得讓人大跌眼鏡,於是這兩貨一個拎了件反季的皮坎肩回來了。

  便宜啊,就京城地攤貨的價,擱這兒能買件真皮的,還是整張皮做的,毛茸茸的老暖和了。

  小鎮不大,逛回招待所的時候,仇笛正無聊的坐在街邊的路牙上等他們,一瞅兩人得瑟的整了件皮坎回來了,笑得他直哆嗦,就問了:「寶蛋,咱能不鬧麼?大夏天的,你整件皮坎,能穿出去嗎?」

  「便宜嘛,真便宜啊……要不你也去買一件。」耿寶磊道。

  仇笛擺擺手,勾著指頭讓兩人坐下,坐下時包小三瞅見仇笛臉蛋刮得溜光乾淨的,怪話來了:「喲,不去逛街,擱家裡梳妝打扮了?整這麼帥,想勾搭人家戴蘭君啊?」

  「我也覺得有這苗頭啊,仇笛,你老實交待,是不是有這意思?」耿寶磊笑著問。

  「就刮了刮鬍子,就有這意思了?」仇笛愕然問,邏輯不通嘛。

  「刮不刮都有這意思,我怎麼覺得戴蘭君對你格外注意啊,要不就是她想勾搭你?」包小三道,仇笛做勢要打,耿寶磊一揪他道著:「你別否認,以我對你愛憎分明的瞭解,想幹肯定就幹著,不想幹馬上走人……耶,瞧你現在,幹也不好好幹,走也捨不得走,我估計就有問題,別說你放不下兄弟啊,見利忘義、見色起意才是英雄本色。」

  「喲,行啊,寶蛋,長進了。」仇笛驚訝地看著耿寶磊,這貨在酒店混了大半年,看樣子真是長進不少,他一手攬了一個笑著道著:「猜對了,我還真挺喜歡的,可那妞咱們服不住啊,一張嘴就一溜瞎話,別說不好勾搭,就真勾搭,那不得被坑死啊。」

  「少尼馬嘰歪,勾搭不上是真的,要能勾搭上,坑死你都願意。」包小三斥著仇笛的謊言,耿寶磊附合著:「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算了,你倆才一個月沒看新發佈的AV,就已經飢渴到這種程度了?不討論這個問題……我找你們商量個事,我看這樣,差不多該結束了啊,提前做好準備。」仇笛道。

  「啥準備?」包小三一愣。

  「要錢?」耿寶磊笑道。

  當然是嘍,一說要錢,兩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包小三,包小三氣得直梗脖子,不願意地道著:「怎麼又是我啊?不能回回不要臉的事都讓我幹,不要臉的話都讓我說吧?」

  「要臉的事,你也幹不了啊。」仇笛道。

  「不要臉的話,你不說得順口不是?」耿寶磊笑道,他起身了,坐到包小三的另一側,兩人一左一右夾持著,仇笛教了,你就多念叨,要買這呢,要買那呢,然後手頭拮据,然後老董就明白你什麼意思了,要點算點啊;耿寶磊也教了,就說家鄉遭了洪水咋樣?要不說你爸給你說了門媳婦?真不行就說你什麼什麼親戚得了不治之症怎麼地……

  「呸……你家親戚才不治之症了呢,少跟我說,不去。」包小三生氣了。

  「你看你這人,老董人不錯是真的,但咱們不能因為覺得他不錯,就喪失了原則,對不對?」耿寶磊道,仇笛附合著:「你可想好啊三兒,我跟你說一路了,眼擺著這屁事都辦不了,你到時候還好意思要?就你好意思要,人家也有充分的理由不給了。」

  「呀呀呀……行了行了……我知道。」包小三被說得心煩意亂,推著兩人,站起身來時,可不料戴蘭君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招待所裡出來了,她沒好臉色地問著:「你們嘀咕……嘀咕什麼呢?」

  接著老董也跟著出來了,耿寶磊和仇笛使著眼色,這機會不挺好麼,包小三囁喃地下說著:「……有點小事,不知道該不該跟董哥和戴姐您說……」

  「都這會了,還客氣什麼嘛?喲,看你這樣,是怕我不給尾款是吧?」董淳潔勉強笑了笑道。

  「不是不是,真不是。」包小三連連擺手,可又捨不得真說不要,靈機一動他指著耿寶磊道著:「他,寶蛋他姨夫得不治之症了……還有他,仇笛他老家遭洪水啦,房子塌啦……哎呀,這那不得花錢呢,瞧他們倆這得性,想就想吧,還不好意思要……我說了嘛,人董哥什麼身份,能欠咱們這點小錢……」

  耿寶磊和仇笛搬了塊石頭,把自己給砸懵了,戴蘭君凸著眼,好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倆,倆人那張口結舌的樣子,還真像想要不敢說的,老董卻是被擠兌到了,直擺著手道著:「得得,我知道了,就這兩天啊,少不了你們的,你們不嫌寒磣,我還嫌寒磣呢……小戴,老鰍回來嚷我一聲啊。」

  像是心煩意亂了,他背著手,又回招待所了,仇笛和耿寶磊面子上須是不好看了,兩人翻著包小三,包小三嘿嘿傻樂著,戴蘭君一下子也被這傻相逗樂了,她好奇地問包小三道著:「三兒,你說的真的假的?是不是他們倆教唆你說的?」

  「不是教唆,是真的。」包小三拍著胸脯道。

  「耿寶磊連他父母都沒告訴你們是誰,你上哪給他找個姨夫?還有,仇笛不是住山上嘛,洪水怎麼衝上山去?」戴蘭君教唆著,包小三頓時省得這漏洞大了,他張口結舌看著戴蘭君,戴蘭君提醒著:「你得說火災,把仇笛家房子燒了。」

  「噢,對,好像應該是火災。」包小三點點頭。

  戴蘭君哧聲笑了,包小三臀部背部登時挨了兩下,回頭卻是耿寶磊和仇笛在用眼光威脅著,他做了個鬼臉,扭頭便跑了,剩得耿寶磊和仇笛尷尬站著,耿寶磊也笑笑溜了,仇笛要跟著走,不料一把被戴蘭君給扯住了。

  「別這樣啊,幹什麼呢。」仇笛有點心虛地道,側頭時,被戴蘭君扯著肩膀,那冷面覆霜的,還真是一副風情無限。

  「你真不要臉,想要錢你說啊,教唆著包小三說……都這種時候了,你想著那點錢?」戴蘭君教訓著,指頭點點,幾乎戳到仇笛的鼻子上了。

  啪聲仇笛把她的手打過一邊,不以為然地道著:「怎麼了不能說?一路上跟上你們風餐露宿的,沒少跑腿啊,我不想那點錢,我想什麼?別給我講那大道理啊,國家安全賴我屁事?平時幹活拿工資掙報酬我可都給國家交稅了,國家到現在可什麼都不管我,我要窮了病了,只能自己找個地方哭去,你少拿這樣清高樣子嚇唬我啊,你們找我們,是不是也看著我沒身份、沒正式工作,就出了事也好打發是吧?」

  戴蘭君先怒後氣,跟著愕然不已,接著又被仇笛逗得哭笑不得,一轉眼,她從道德的制高點,成功地被拉到卑鄙無恥的境地,然後,她氣笑了,放開了仇笛,笑了笑,順手給她整整衣領,要說話時,仇笛搶白著:「您什麼也不用說,省得我又得費腦細胞判斷真假。」

  「那當我說的是假的。」戴蘭君笑著道,嘴唇微微翕合,曾經水潤的紅唇,失去了顏色;曾經嫩白的嬌厴,此時已經覆上了一層濃濃的憔悴,一剎那,看得仇笛心軟了。就聽她說著:「你不身處其中,永遠無法瞭解,我們多麼渴望當一名普通人……每天可以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活得不如意了罵社會不公、過得不順心罵政府腐敗、誰也不能把我個屁民怎麼著,對吧?」

  仇笛尷尬笑笑,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生活狀態,不管怎麼掙扎,都沒有什麼改變,戴蘭君看著他,長嘆一口氣道著:「比你艱難的人多得去了,穿身官衣真那麼容易啊……往南青藏高原,哨所修在生命禁區線以上,那年能沒有幾起犧牲;往北幾千公里的邊境線,那年不得有幾起事件,和那些流血犧牲的人相比,你那點委曲算什麼?」

  「扯遠了,我高尚不起來。」仇笛尷尬地搖搖頭。

  「既然你都沒有高尚過,你都不覺得自己愛國,又有什麼資格貶低這個國家和這個社會!?」戴蘭君道,兩眼如星如月,像照耀到了仇笛內心的陰暗面,讓他羞憤,以至於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放心,不會欠你的報酬。」戴蘭君頗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滿眼俱是憐憫和失望,她似乎不想看到他了,扭過頭,像百無聊賴的踱步著,和仇笛拉開了距離。仇笛鼓了幾次勇氣,卻覺得如鯁在喉,怎麼也吐不出來,他想說什麼,卻一直說不上來,當他終於鼓著勇氣,向戴蘭君走去時,機會卻沒有了。

  一輛越野車轟隆隆的開來,戴蘭君招著手,下車的老鰍風塵僕僕回來了,帶回來了一位精瘦的漢子,相互匆匆一握手,戴蘭君帶著兩人,快步去見董淳潔。

  那人走姿標挺、眉宇像濃墨潑的,一看就是軍旅出身的人,應該是老鰍找的嚮導,仇笛像做賊一樣,悄悄地跟到了他們後面,但是又不好意思進去,想了想,又回頭買了幾瓶礦泉水,做個樣子進去了……

  ……

  ……

  「王海峰,九*退役,服役在890***部隊某部九連,信號兵,我們入伍在同一個部隊,後來我被特招到了京城,他一直就在南疆直到退役。」

  寧知秋介紹著這位來人,那人坐著筆直,神情肅穆,像剛出新兵連的菜鳥。

  「別緊張,小王……現在幹什麼?」董淳潔隨意問。

  「報告首長。」王海峰起身敬禮,口齒清楚地道:「在西安一家國企當保安,臨時的。」

  「臨時的?別別,你別敬禮了,這兒沒首長。」戴蘭君愕了下。

  「哦,對,臨時的,我們退伍後,縣城民政上說那兒都超編,分配不了,後面沒辦法,就出去打工了。」王海峰道,這是大部分農村兵走向社會的必由之路,戴蘭君看著那張樸實的臉,實在有點挽惜。

  「結婚了麼?」董淳潔小心翼翼地問。

  「嘿嘿……還沒攢夠老婆本呢。」王海峰撓撓後腦勺,憨憨一笑。

  這時候,仇笛敲門進來了,眾人抬眼,他笑著抱著的一堆礦泉水,分發著,董淳潔沒好臉色地瞅了他一眼,對王海峰客氣地道著:「是這樣,小王,我們什麼身份,老鰍大致給你講了吧……就是這麼個事,我們正在追蹤幾個搞非法測繪的,這種事你也應該瞭解一點……追到這個方向,我們給難住了,是不是應該向南疆追、如果往南疆追,應該怎麼找。你在這兒當兵的時間長,應該對情況很瞭解吧?」

  王海峰頻頻點頭,保持著當大頭兵的本色,上級說,就認真聽,上級問,就認真回答,他道著:「南疆這一片地廣人稀的,過去有個笑話這樣說的,就要飯的也得牽頭驢,否則你走不到地方就得餓死……說的就是這片。全疆每公里人口密度13人左右,這還是聚集地,想找這麼幾個人,還真不容易,而且這邊由於環境特殊,槍支管控沒有內地那麼嚴;販毒的就沒停過;還有大量偷獵的,我們當年巡邏的時候,最少都是個三人策應小隊……怎麼說呢,如果真跑到這種地方,而沒有確切的目標,那就真不好找了,地方太多了,就拉一個部隊也是杯水車薪。」

  這是實際情況,越實際的情況,越讓董淳潔臉上泛黑,問題正在於此,實在沒有確切目標信息啊,只有一張肖像,或許真是方向錯誤,沒有查到目標的軌跡。

  難住了,戴蘭君撇撇嘴,難為地問著老鰍道著:「確實沒有一點辦法?」

  「也有,海峰,你說吧。」寧知秋道。

  「我是這樣想的,不知道對不對啊。」王海峰小心翼翼地道著。

  「有想法就說,反正我們現在是沒有任何辦法。」董淳潔實話實說道。

  「這樣,您首先得確定一下,是不是跑到南疆了,如果是,再想辦法找,如果不是,那就得另想轍了。」王海峰道。

  「這怎麼可能確定?」戴蘭君道。

  「有辦法,想在這一片走,有兩樣東西不能缺,第一是油,正常通行公路肯定沒問題,但要像您講的,得在不同的地方測繪,停留,那就有問題了,很可能兩個加油點的間隔,超過了一箱油的續航里程,這裡可不是個隨用隨加的地方。所以,大部分行走這裡的旅行車,都有自備油,像他們這種長途跋涉的,準備的備用油更多……」王海峰侃侃道。

  董淳潔和戴蘭君的眼睛亮了,老董興奮地道著:「意思是,在接近南疆的某個加油站,他們肯定加了足夠跑一兩千公里的油,中途可以避免和其他人接觸。」

  「對。」王海峰道。

  「可如果都備用,怎麼分辨他們?」戴蘭君問。

  「還是有區別的,正常的旅行都是旅行社安排,那怕驢友團,他們也是結隊來的。走正常的公路,這情況就可以忽略,但像他們就不行了,本身肯定要避免多次加油,畢竟接觸的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所以他們加油量會很大。」王海峰道,敢情是實踐出真知的,沒想到這麼頭疼的問題,在這個幾乎可以忽略的細節上能找到突破。

  董淳潔興奮了,起身來回踱著步,走了幾圈,他還是不滿足地問著:「還有嗎?」

  「第二就是水了,對我們在這裡生活過的不是問題,可對於來這片的,一看到漫山的砂石戈壁灘,可能馬上就有心理恐懼,就有水源他們也未必敢用,所以,大多數從這裡開始的頭一站,都要備足水……特別是像他們這種幹壞事的,就有能接觸的村鎮,他們也會盡量繞開,所以,這也是一個查找點,我們曾經配合地方公安堵過偷獵的,那些人基本就這樣,備足油水,連續駛上千公里不停留,得手後就馬不停蹄地撤走……」王海峰道。

  啪聲,老董興奮地撫掌大樂,上前直握著王海峰的手晃悠,王海峰緊張的有點手足無措,就聽老董道著:「謝謝,謝謝啊,太感謝您了,您可是幫我們大忙了……這樣,我試試看,要是真像你說的能找到線索,給我們當個嚮導怎麼樣?放心,不會虧待你的,報酬肯定得付……要有可能啊,我還真想把你帶回京城……」

  老董慣用的牛皮又上來了,又在捉弄老實人,這王海峰估計是苦逼久了,興奮地直給董領導敬禮。

  戴蘭君笑了笑,不經意側頭時,卻發現仇笛沒走,正蹙著眉,像看不慣老董那樣子一般,她無視的移開的目光,再偷瞥時,卻發現仇笛根本沒反應,也同樣在無視她。

  「仇笛……仇笛……安排個房間先住下……」

  「小戴,你跟我跑一趟,到這裡公安局申請一下,沿路幾個加油站,想辦法調出他們的監控來……可能動用一部分警力,措辭想好,別讓他們意識到是怎麼回事。」

  「老鰍,你歇著……」

  老董興奮地安排著,帶著戴蘭君匆匆走了,仇笛和老鰍兩人相跟著下樓,又要了房間,這兩位戰友顯得很親密,進門就說著當年當兵的軼事,一會兒包小三和耿寶磊也來看熱鬧,老鰍挨個把兄弟們一介紹,三人被老鰍拉住,整了兩斤白的,邊喝邊甩撲克玩,一玩就沒邊沒沿了,老鰍最喜歡逗包小三,逗著逗著,把這貨又喝高了。

  等待的時間相當漫長,午後三時,董淳潔和戴蘭君才回來,傍晚的時候又出去了,這次是仇笛開車送的,居然是去和當地鎮上的公安們吃了頓飯,不得不承認老董在這場合是絕對的王者,飯畢出來時,老董和地方上公安帶頭的,都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兩人醉意盈然的話仇笛聽出來了,這位也盡全力了,把所裡二十幾人都撒出去了。

  之後回來,兩人就一直鎖著門等消息,直到半夜,都已經睡了,戴蘭君才挨個敲著門,都嚷起來了,揉著睡眼進了老董的房間,老董激動得都已經在渾身發抖了,王海峰進來,他二話不說握著小伙的手直晃悠,謝謝謝謝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用了十多個小時證實了,追蹤的目標確實在這裡通過了,在距離茫崖鎮二十公里處、國道45公里處、入疆的最後一個加油站,找到了監控圖像,圖像放出來很清晰,一位男子正吃力地把油桶往車後廂上放,上面整整齊齊排了四個五十公升的大桶,那人,正是那位消失了多日的疤脖子,一道疤從臉頰直到脖子看得很清;那車,正是已經換了牌照的宏光車。這裡人口真不多也有好處,加油站的人很清楚地描述了這個人,加滿油箱,又多加了四大桶,還買了幾箱礦泉水。

  最讓老董無法原諒自己的是,通過的時間是昨晚二十三時,那時候,自己的隊伍都在鎮上睡大覺呢。

  啥都不用說了,手忙腳亂地連夜啟程,順著這條線索撲上去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5 13:38
☆、98. 第18章 千里萬里難逃

  31日,董淳潔一行七人連夜急馳三百四十公里,趕到了民豐岔口,沙漠公路的中段,這是王海峰和寧知秋的建議,與其漫無目標地找,倒不如跑到前面守株待兔,他們選的這處關隘,是由茫崖進入南疆腹地的必由之路。

  這一守,就是兩天過去了。

  沿路設了兩暗兩明四道防線,第一道是仇笛、包小三、耿寶磊三個門外漢,三人輪流觀察路上來車。靠後五公里,連著兩個像沙堡的地方,守知秋和王海峰各居其一,正持著一把短槍等待目標,這是一種特殊的打標工具,可以把信號追蹤發射到目標上,兩把標槍,全依賴這兩位服過役的同志。

  再靠後兩公里,就是臨時指揮部,董淳潔等著消息,戴蘭君負責流動策應,其實就是隔斷時間送水送吃的而已。整個潛伏地順著公路走勢呈一條大弧度的彎形,前哨天高地迥,一目瞭然,後方拐彎地勢漸高,是個天然的伏擊地點。

  別克車又一次回來,斜斜地停到路邊,戴蘭君跳下車時,老董正坐在沙地上,衣服蓋在頭上,幾天沒洗臉沒收拾的,像個逃難的,他面前鋪著一張地圖,又在那兒琢磨上了,這地方電子玩意得省著點用,除了車上的充口,根本沒地方充電,只能靠這種最原始的方式了。

  「沒啥事吧?」老董問。

  「沒有。」戴蘭君道,老鰍和王海峰肯定沒問題,那三位就有問題也不是問題,就看個路過的車型,這一路的車不多,大多數是越野車,國產宏光的造型,一眼就看得見。

  「哎……」老董嘆了口氣,接住了戴蘭君遞的一瓶水,擰開喝了口,難受地看看頭頂上的太陽,吧唧著乾巴巴的嘴唇,喉結使勁動動,估計還是想省點力氣,話都沒說。

  「他們會來嗎?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戴蘭君坐下來,渾身不舒服地聳聳,熱汗一身接一身,髒得連膚色也變了,濕了乾,乾了濕的衣服上,能看到亮晶晶的一層白漬,她擔心,這樣子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會,肯定會!」老董像自我安慰一樣,嚴肅地道。

  戴蘭君驀地扭頭看看他,這位嘴上沒把門的,唯一的特點就是你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老董也發現被偷窺了,一骨碌起身,疲憊地道著:「相信我,一定會來的。」

  戴蘭君狐疑地側過了頭,恐怕不敢相信了。這一路走得,那怕自信到狂妄的程度,也會給磨得丁點不剩。

  「小戴啊,你跟了我四年多,是不是挺後悔的?」

  「呵呵,在那不都一樣?」

  「原來你在內保上,幹得其實挺不錯的。」

  「幹那行傷那行的,我們那幾年就審邪教分子,人被洗腦了真可怕啊,那些人不比訓練有素的間諜差,累得你脫幾層皮也審不下來,咱們在人家眼裡也是邪物……呵呵,我就不明白了,生活得好好的,怎麼有這麼人不想好好活著?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愣是像個巫婆一樣滿口大法、神教,為了追求真神,自焚都不在話下……」

  「其實咱們也被洗腦了,信仰本身就是排斥七情六慾的東西,你想得到它,想堅守它,可能失去的要比你想像中大。」

  董淳潔一反常態,戴蘭君從他那萎靡的表情,越來越冷漠的眼神裡,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她狐疑地看著,狐疑地想著,即便是親歷了這麼多事,她依然看董淳潔像雲裡霧裡,因為,沒有人比身處國安這個職業其中更明白利害,最起碼像老董這麼作死地上躥下跳,幾年相安無事,一直就是她心裡的一個大謎團。

  職業的操守,讓她沒有發問,但她明顯地感覺到,老董的情緒宛若兩人了。似乎越接近成功,他越顯得頹喪。

  「對不起啊,讓你受了這麼多累。」董淳潔突然道,歉意地看了戴蘭君一眼。

  「董主任,您要說什麼?今天怎麼怪怪的?」戴蘭君小心翼翼地道。

  「呵呵,不管發生什麼事,別恨我啊,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申請把你調回局裡,玩玩電腦、發發文件、別再到外面風吹日曬的,挺大一姑娘家了,也成不了家,安頓不下來,算個什麼事啊……都怪我啊,我對你關心不足啊……我也沒資格說你,你嫂子看不慣我,帶著孩子出國是死活不回來,老夫老妻了連話都懶得說了,恩愛幾十年,最後只有律師上門送離婚協議,連面的都不見……這人心啊,是最難揣度的東西,不過如果你揣度准了,事情也不難,凡事靠個機遇而已,這次的機遇不錯啊,我現在都有點懷念混吃等死,逍遙自在的小官僚日子了……真的,唯一對不住的,就是孩子;工作上對不住,就是你啊……」老董喃喃地自責著,就像他在內部的自我批評會議上,嘮叨加扯淡而已。

  這位領導很隨和,從來沒有官相,但親和過度了並不是什麼好事,戴蘭君看他這樣心裡腹誹著,怨不得老婆跟他離婚呢,這傢伙比個女人還嘴碎,她習慣性地當耳旁風過去了……

  ……

  ……

  「老鰍,還有煙不?」

  「有,等等……」

  潛伏哨裡,王海峰對著步話喊了一句,不一會兒,老鰍從潛伏的地方跳出來,快步奔著。

  他的視線裡,一望無際連綿的沙山,視線盡處,山與天不同的顏色,卻彷彿溶為一體,其間是空曠的,靜謐到讓人恐懼的空間,偶而有車,隔著一公里就能聽到隆隆的聲音。

  王海峰的潛伏地是用粗砂的石頭壘的,順著地勢刨了個坑,這大熱天在裡頭,可比在外面舒服,老鰍跑上前來,直接躺倒,給他扔了一包,王海峰接著道著:「怎麼還沒音啊,等到什麼時候?」

  「耐心點。」老鰍道。

  「嗨,前面那三個蠢貨,能幫上忙麼?疤臉的消息怎麼可能是包小三找到的?」王海峰問,那三位給他的印像太深了。而包小三尤甚,簡直就是個盲流和流氓組組合的極品怪胎。

  「你還別說,除了包小三,一般人還真找不到那種消息……我告訴你怎麼回事,三兒估計想去那洗頭房找個妞洩洩火,嗨,你猜怎麼著,那個疤臉也到過那地方,一問就准了……國安幾年沒查到的消息啊,讓特麼包小三撿著了……哈哈……」

  兩人點著煙,放肆地大笑著,或許對於真正技高人大膽的,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

  ……

  ……

  向前五公里外,泊著一輛越野車,兩天的守候,累倒不累,就是讓人快煩透了。

  除了水和油,王海峰可能還漏一項更重的東西,吃的。不是沒有,而是餅乾、肉乾、罐頭,能吃得你胃裡作嘔,喝的只有清水,那水倒進嘴裡,用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汗發了,簡直是越喝越渴。

  「快快,車來了……」耿寶磊架著望遠一瞧。

  尼馬,不是,一輛轎車。

  「快,又來了……」他再架著望遠鏡一望。

  尼馬,也不是,一輛商務車。

  很快這個狀態開始變化了,三個人互相推諉,結果是划拳頭,誰輸了誰值班,輸了的也不好好值班,都懶得拿望遠鏡了,看見車過來,等等看,反正又誤不了。

  「哎呀,整點水果吃就好了啊,怎麼就忘了買呢?」包小三坐到車的陰影裡。

  仇笛在無聊地耍著沙子,搓手,他笑著道:「這地方有水就不錯了,還想水果。」

  「想想怎麼了,有個妞也行啊,這火上的。」包小三吧唧著嘴巴,都裂了,他靠靠著仇笛提示:「哎,給講個黃段子,解解饞,你不學中文的嘛。」

  「你侮辱我的專業是不是?我學富五車的連工作也找不著,夠悲催了,還要墮落到給你講黃段子的水平?」仇笛訓斥道。包小三愣了,陪著笑道:「那我給你講一個啊,不黃的段子……話說京城裡來了個老外,就沒見過臭豆腐,有一次看別人都吃,鼓著勇氣嘗嘗,哎呀,他驚訝地說啊:誰拉的,真好吃!哈哈……」

  包小三哈哈大笑,然後嘎然而止,仇笛根本沒笑,他好奇地晃晃手指,看仇笛眼珠不動了,驚訝地問著:「你怎麼了,又沒讓你吃我拉的?我都兩天拉不下來了。」

  仇笛順手一揪,劈哩啪啦揍上了,包小三連連求饒,車上那位下來了,喊著兩人,別鬧了,划拳……該誰值班了。

  耿寶磊熱得只穿了條短褲,露著白皙的腿,往兩人面前一站,恰恰正合了仇笛此時的想法似的,他從下到上,一瞅,站起來走了一圈,一看,直吧唧嘴,包小三正驚訝仇笛怎麼成了這得性,仇笛一把拽著他道:「想不想吃水果?」

  「想。」包小三道。

  「攔輛車,要不換點,要給他錢買的,進疆旅行的,肯定有人帶著。就咱們傻逼,沒想到。」仇笛道。

  「那怎麼可能,這鬼地方,誰敢給你停車?」包小三道。

  這就對了,剛才正琢磨這個生活問題呢,仇笛拽著包小三附耳教唆,包小三一下子興奮地連連點頭,爾後兩人色迷迷地看著耿寶磊,耿寶磊懵然不解,緊張地道:「你們想幹什麼?」

  「來,教你一招,怎麼能攔下車。」包小三拽著。

  「不聽指揮收拾你小子啊,全靠你了。」仇笛壞笑著威脅道。

  耿寶磊一聽想法,還真開始喊了,兩人居然讓他扮女人,這那肯幹,他掙扎著,不過徒勞了,被兩人摁在車上,短褲被刀割了,成小三角了,襯衫袖子也被割了,露著兩條玉臂,仇笛拽著往車上一按,破布頭上一裹,權作頭巾;包小三往他胸前一塞車抹布,鼓起來了,兩人挾著一瞧,仇笛笑道:「不錯,絕對看不出來。」

  「哎嗎呀,看得我都硬了。」包小三笑道。

  兩人把耿寶磊拽到車前,讓他背向來向,抬腿,修長滴;彎腰,翹臀得有;衣服拉上點,這線條得出來,否則不夠誘人……聽話不?想吃水果不?老實待著搔首弄姿啊,車速一慢我們再攔。

  連哄帶嚇,強迫耿寶磊進入角色了,仇笛和包小三兩人把車上的備胎滾下來,伺機而動。這裡車速快,如果能讓車速慢下來,再攔就不會有危險了,而耿寶磊……現在就是讓車慢下最好的理由了。

  哦……藍天白雲,滿目黃色的路上,墨綠色的車,一個曲線窈窕、身材玲瓏的女人,正伏在車前擦車,那長腿玉立的、那翹臀微微的、那皮膚白皙的……一輛大切司機的眼中出現此等奇景後,車速不知不覺地放慢了,慢了……他慢慢地欣賞著,慢慢地感覺到體內荷爾蒙的濃度上升,慢慢的靠近了……

  嘀……驀地一聲喇叭一響,嚇得他下意識地踩剎車,車前一個滾著輪胎的出現了,把意境全給破壞了,他悻悻然看了一眼擦車的女人,不料人家已經側過頭了,準備啟動,滾輪的堵前頭了,他一伸頭嚷著:「幹什麼?」

  停著的車裡下來人了,拿著錢、陪著笑臉:「大哥,有水果不?有果汁也行,好些天沒嘗到了……我們給錢呢,不白吃。」

  「我們有肉罐頭,換也行啊。」包小三樂滋滋上來了。

  結果,那位男子鬼使神差地白給了幾個蘋果,連錢都沒收,只是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直躲在車後的「女人」一眼,一看拿到水果了,耿寶磊樂得也奔出來從包小三手裡搶了,一搶吃頭上的布也顧不上了,胸前的抹布掉了,前車裡男子無意中倒視鏡裡一看,氣得直罵著:哎尼馬,居然是個男的。

  一氣一慌,腳踩油門過度,嗚聲開下路面了,扭了半天才上來。

  一招得逞,耿寶磊的臉皮厚度迅速增加,開始主動地擱前面使勁地搔首弄姿,簡直像浪貨熱舞,一喊車快來了,不是抬腿、就是翹臀,這大野外的,誰能不注意到這種赤裸裸的奇景,車速一慢,正好被滾出輪胎的包小三攔住,兩人堵著車就要,碰上面惡的說掏錢買,碰上面善的,直接吼著要。

  一會兒,幾人吃得已經是興味盈然,撐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吃不動了,純粹成調戲了,攔下個車咋唬幾句,別說水果吃的了,有膽小的趕緊掏錢包乖乖送上。

  再過了一會兒,收穫越來越大,吃不了了,果汁,匯源的,要了好幾盒、蜜餞,一大包;蘋果、桔子、還有半塊西瓜……在車邊放了一大堆,三個人已經開始純粹地找樂子,但見車來,馬上整裝上陣,那些出門在外的司機大多數很好唬,一唬一個准,唬不住的根本不敢招惹,倒著車開下路面,從灘涂上跑咧。

  戴蘭君午後沿路給潛伏的送吃的,遠遠走到第一道觀察哨,又把她給嚇一跳,她這個角度,能看到包小三扶著輪胎躲在車後準備幹什麼,遠遠地有一輛來車,就在她覺得不對勁時,眼睛一凸,車前那個幾乎裸身的嚇得她油門都沒踩穩,定睛一看敢情是耿寶磊,還沒反應過了這幹什麼呢,就見耿寶磊扭胯擺腰地手揚著,像喝了催情藥發騷一樣,勾引得來車越來越慢,冷不丁汽笛一鳴,包小三滾著輪胎攔路,仇笛跳下車,已經跑向那車主,不知道在嚷什麼。

  壞了!這幾個貨當上車匪路霸了!這還成,這還怕不出事似的。她加速把車停到路邊,匆匆下車,卻見得仇笛朝司機要了個大兜,一兜子水果零食什麼的,明明攔著人家車嘛,還故意說著:「大哥,得給你多少錢吶……哎呀,你看我把錢裝哪兒了?」

  算了算了……不要了,那司機有點小鬱悶地擺手,路上還攔著輪胎呢,一算了包小三滾著輪胎讓路,那車躲瘟神一般加速跑了,這可把戴蘭君給氣壞了,一把揪著包小三訓斥著:「你幹什麼?誰讓你這麼幹的?還怕不出事是不是?這倒好,當起車匪路霸來了。」

  「沒當,就要點了吃的。」包小三道。戴蘭君憤然道著:「又是仇笛出了餿主意是吧?」

  「什麼餿主意,這辦法帥呆了……您看……」包小三拉著戴蘭君,一看車另一側,哎呀,琳琅滿目的水果、果汁、零食,看得戴蘭都嚥口水了,她愕然問著:「你們攔了……多少輛車?」

  「呵呵……凡過去的,我們都攔了……來來,戴姐,反正早著呢,吃吃。」包小三邀著,戴蘭君擰了瓶果汁,一灌一大口,長噓氣著道:「真爽,還是冰鎮的。」

  好些天沒嘗到了,一手蘋果一手西瓜,吃得那叫一個爽,不經意看到一雙裸腿現在視線裡時,一看幾乎穿成三點的耿寶磊,她噗地一聲差點吐了,男扮女相的耿寶磊,正看著她笑,戴蘭君被刺激到了,指指道著:「你們這麼噁心的辦法也能想出來啊?」

  「逼急了唄,天天喝白水吃罐頭肉乾,誰受得了,還是這個好吃。」包小三道。

  「那都來吃啊,一會兒給他們帶點。」戴蘭君叫著他們。

  三人俱是搖頭,三兒說了,早吃飽了,撐著呢,吃不動了,多攔幾輛車,攢點吃的,明後天的都有了。

  敢情玩上癮了,仇笛在車裡嚷有車,這兩位又是各就各位,車前一個、車後蹲一個,耿寶磊又在伸著蘭花指來了個抬腿的騷姿,那樣子瞬間把戴蘭君給噁心吐了,真吐了……西瓜吐了,瓜籽給卡喉嚨裡,憋得邊咳邊笑,半天支不起腰來。

  前方的來車越來越近,當在視線裡清楚時,仇笛心裡咯登一聲,笑意斂起來,他伸頭道:「壞事了,可能是目標車來了。」

  「那怎麼辦?」正伸臂的耿寶磊嚇了一跳,做勢就要跑。

  「來點肉戲,脫了露後背……別跑,他們又不認識你。」仇笛說著,看耿寶磊不經事,膽小,乾脆跳下車,順著揪住耿寶磊不讓他動,此時那車已經駛到了眼光可及的位置,司機正好奇地放慢速度,威逼之下,耿寶磊兩手一捋,襯衫上頭了,露了一片光光的後背,仇笛撫著,促狹似地在他的翹臀上啪唧輕拍了一巴掌。

  別小瞧這一巴掌,就像拍在來車上一樣,那車一個趔趄,車窗搖下來了,司機淫淫地笑著看仇笛,仇笛一手摸耿寶磊的翹臀,一手豎著中指,臉上淫淫地笑著,做了一個插入的姿勢,那司機放浪地大笑著吼了句:日娘球的,聽說過站街滴,揍沒有聽過還有站路滴!

  說著,車嘎唧一聲,居然剎住了,包小三懵頭懵腦滾著輪胎攔住了,一攔那幾位明白了,驚訝地道:耶,不是站街滴,是劫路滴,真尼馬有創意啊,連老子也敢劫。

  包小三愣了,伸出脖子喊的那位,由頰到脖子,一條怵目的刀疤,這不正是等的目標嗎,車裡還有兩人,另一位已經回頭拿什麼了,這可不像普通旅客詐唬得住,他登時萌生退意了。

  這時候,仇笛卻大大方方走上前了,在那漢子警惕的眼光裡,他掏著錢遞著:「哥,能給抽點油不,跑不動了沒辦法。」

  「哦……給不給他?」疤臉問著同伴。

  「不給,滾球子。」另一位煩燥地道,眼光瞄瞄,咧咧罵著,真尼馬活見鬼,還有傻逼換油滴。

  彭一聲,仇笛擂了一把車廂嚷著:「不給不給吧,罵啥人呢?」

  「嘿,你個球子……」那司機怒了,嗒聲開門下車要收拾仇笛,一把揪著仇笛,順勢一巴掌,仇笛後仰,跟著吧唧被揍得一屁股摔地上了,跟著一骨碌起來,做勢要拚命。

  兩人對噴著,你罵我,我罵你,仇笛踢了車兩腳,那漢子唾了仇笛兩口,捋著袖子要打架,仇笛卻嚇跑了,上車兩個腦袋伸出車窗咋唬著包小三,還有一位揚著尺長的砍刀示威,仇笛一嚷,包小三扔下輪胎就跑,那車停也未停,揚長而去。

  「快……戴姐,就是他們啊,三個人。」耿寶磊緊張地縮在車後,包小三窩上來了,手忙腳亂地翻著步話,戴蘭君已經遞到他手裡,他按著送話器通知著後面的人,仇笛悠哉悠哉地坐回到車旁時,戴蘭君正好奇地看著他,眼光裡充滿了驚訝。

  對了,剛才仇笛貌似被人「打倒」時,正倒伏在宏光車的車輪邊上,那可順手就能把最難放的磁性追蹤,放到最好的地方了,最不容易發現的輪轂裡。在此之前,隨車帶來的若干種追蹤信號源,因為方式選擇的問題,磁性吸附信號源,是第一個被排除的,根本無法接近目標車輛啊。

  而現在,被這幾個貨貌似胡鬧的手段辦到了,她奇也怪哉地看著仇笛,半晌才愕然問著:「你沒當特工,真是屈材了。」

  她有點明白了,順點劫點吃的,順手再把那事幹了,這是想了個一攬子解決方案,仇笛笑笑坐下了,此時心放坦了,吃的舒服了,耿寶磊和包小三倒沒注意,一聽戴蘭君說這麼辦了,稍稍驚訝了一下便平復了,這不奇怪,真不奇怪,我們當年捉了一包螞蟻,放到個老商諜的褲子裡,他什麼都交待了。

  「不說了,跟你們在一塊,還打擊我的自信呢……走了。」戴蘭君看不慣幾人的互相吹捧了,嚷著走人,不客氣地把劫來的東西一打包,直接讓耿寶磊拎走了,包小三嚷著,別介,給我們留點。

  「全靠我賣身換的,有你們什麼事啊……哎戴姐,我給您拿車上。」耿寶磊屁顛屁顛跑著,收穫全去拍馬屁去了。

  兩公里外,兩支隱藏在砂石後的槍口,噗噗輕響著,射出去的磁性彈頭準確地嵌到了宏光的車身上,在泥跡斑斑的地方,添上了兩個灰色的、不起眼的小點。

  守候了61個小時,終於咬住了,當回歸的幾位看到戴蘭君掀開別克車,後備夾層裡取出銀色的箱子,一打開,直接就架設成微型通訊基站,這個手機信號也不穩定的地方,老董卻可以和不知在哪兒的另一端清晰通話,彙報已經咬住對方了。三人大眼瞪小眼,此時方才曉得,戴蘭君絕對不是個花瓶,而老董,也遠非表面看上去的那個草包形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