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明神相 作者:鑌鐵(已完成)

 
weichang95 2014-11-4 00:32: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63900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1 09:59
第88章 .初遇神算子

    眼看小童明月提起了自己年幼的小妹妹,柳文揚不禁讚道:「你倒也知道心疼妹妹,這時候還能想起她,實在難得!」

    明月忽然咬著冰糖葫蘆哭了,柳文揚不禁一愣,「好好端端的,你又為什麼哭呀?」

    「嗚嗚,嗚嗚!」明月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道:「少爺,你有所不知,現如今我想起自己吃得好穿得好,此刻還有這甜滋滋的冰糖葫蘆吃,家中小妹卻什麼都沒有,所以才哭!」

    柳文揚見他如此,就拍拍他的腦瓜道:「好了,不用這麼傷心,你跟著我好好辦事兒,多多地存上一些錢,以後回到桃花鎮娶上一門媳婦,也能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

    「少爺,你這卻是錯了。。x。」明月抹著眼淚說。

    「錯了,哪裡錯了?」柳文揚不解。

    「讓我的駕駛人過上好日子,那是必須的;可是我不會娶媳婦的,我要一輩子伺候少爺您,以便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柳文揚不禁莞爾,「好了,少爺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卻不需要你犧牲下半生幸福!」就在小童明月這邊收了聲,不再哭泣,卻聽到不遠處傳來隱隱的哭泣聲。

    柳文揚不禁一愣,忍不住問小童明月道:「明月,你是哭鼻涕的行家裡手,且聽得這哭聲,是真哭還是假哭?」

    明月擦乾眼淚說道:「少爺,你算是問對人了,小人一猜便著。這哭聲一定是真哭。」

    柳文揚道:「那你講給我聽聽,這真哭和假哭有什麼分別?」

    明月道:「那戲檯子上孟姜女哭長城,竇娥冤哭天地。還有廟裡面女人借孝堂哭自身,這都是假哭,一句句都按著板眼。」

    柳文揚道:「難道會得假哭的都是婦人女子麼?」

    明月道:「街上的乞丐也是假哭的多,唱一句哭一句,分明也按著板眼。他們的哭聲只在喉嚨口哼出一個按板眼的哎字罷了。娘娘、太太哎。老爺、少爺哎。旁人聽了以為在哭,其實並不在哭,只在哼唱他們的蓮花落。」

    柳文揚笑道:「明月。瞧不出你小小年紀,說出話來卻和老江湖一般。但是你怎麼知道方纔的哭聲是真哭不是假哭?」柳文揚沒想到這小童明月能這麼瞎掰,一個真哭假哭竟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

    兩人且行且談的當兒,哭聲漸漸的近了,果然是真哭不是假哭。哭了良久,早有些聲嘶淚竭的模樣。周圍擁著許多人。異口同聲,都說可憐。

    柳文揚和明月從人眾中擁將進去,但見池旁立著一個苦工模樣的人,倚在一棵枯樹上哭個不停,在他的身邊跌碎著一隻破碗,米粒狼藉。不用問也能猜到,定是這個苦工把米碗給打破了。

    旁邊看熱鬧的傢伙們,只有一個勁兒地口頭上說著「可憐」,卻不見有人站出來幫助施捨一二。

    眼看這麼多人圍著自己看笑話,那個苦工更是靠在樹上痛哭不止,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以說真的是到了傷心處。

    柳文揚向眾人探聽原因,這才知道這痛哭的人叫做「王小二」,家住在城裡,靠著給人家糊燈籠為生。

    原本快到元宵節,這糊燈籠的生意應該火熱,可是因為他性子耿直得罪了那燈籠鋪的老闆,直接把他攆了滾蛋。

    要是有些積蓄,像他這樣的,就算不去做工也能將就著維持生活,

    奈何那王小二是個窮小子,家有七十多歲的老母靠著他養活,今天沒了糧食下鍋,便拿了空碗到城外親戚人家去借米。好容易借得糙米一碗,正待回家燒飯供給娘兒倆充飢,誰料大雪以後,填平世上崎嶇的路,池旁有一塊窪地被白雪蒙藏著,王小二當做平地一腳踏下,誰料腳踏著空空地,向前一溜,跌了一個仰面朝天。跌一交不打緊,爬起來也就沒事了,最傷心的便是那一碗糙米跟他一同跌下,直摔得破碎不堪,一大碗米有一大半灑進了旁邊池子中,只剩下一把埋在了雪地裡。

    據那王小二說娘兒倆已餓了一天,自己年紀輕還可支撐,娘的年紀老了,要是再捱餓下去,估計很難活命。

    眾人又是一起豎起拇指稱讚他是孝子。但是空口讚美填不飽王小二的餓肚皮,就中有一位身形乾瘦鐵黑的老者,看他戴著儒巾,像是一位秀才先生,他把王小二呆看一下,便道:「你打翻的米已無法拾起來;人倚在樹上哭也哭不飽你的肚皮。人皆有惻隱之心,君子有成人之美。」說到這裡把周圍的人看了一遍,自言自語道:「這也難怪諸位,誰也不是有錢人,尤其這過完年,更是荷包空空,便要救人也是有心無力。」又捋著自己的短髭咬文嚼字道:「區區也和諸位一般,自顧不暇,原本不願搭理這事兒。可是眼見這苦小子倚在樹上痛哭,於心何忍?古人說得好,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猶己饑之也。區區不才,很想傚法古人。雖然力不從心,但是遇到用錢的時候,也該慷慨解囊,做一個當仁不讓的人物。」

    柳文揚頻頻點頭:「想不到這鄱陽城還有這般善人。這黑面先生倒是一個慷慨人物。要是他不慷慨,我也得慷慨了。」嘴裡說著,卻是想起了以前自家的苦日子,老爹柳達也是這般借米度日,為了給自己治病更是耗盡家財。爺倆差點活活餓死。

    那老者道了一番悲天憫人的話,便喚著王小二道:「苦小子,你幸虧遇見了我,快快伸手過來,待我幫助你一下。」

    王小二向老者磕了一個頭。爬了起來。伸著手待他佈施。那老者便從衣衲裡摸出一個小荷包,打開荷包,插入兩個指尖拈出兩枚制錢。放在中指尖上試一試輕重。一個恰到好處,一個似乎重了一些,依舊納入小荷包裡,另行取出一個輕質的制錢,一共兩文錢。很鄭重的交付王小二道:「苦小子,這兩文錢是我節衣縮食省將下來的,你取了去,可以買一個燒餅暫時充飢。然後再向親戚人家去告借一碗米,回去燒飯給娘吃。但是你須留心,不要再摔跤,辜負我一番相救的美意。」說罷。就大模大樣地像做足了善事般揮著袖子轉身便走了。

    黑面先生離開了場子,眾人便竊竊私議起來,有的說道:「此人別看衣服儉樸,實則財產很富,他靠那算命看相為生。號稱鄱陽縣城兩大神算!」…

    有的說道:「原來是他呀,綽號叫做『神算子』,又叫做『鐵算盤』,不過大家都喜歡叫他做『鐵公雞』,平日裡是一毛不拔,想不到今天還會施捨錢財!」

    「施捨個屁呀!沒看見才掏兩文錢麼?媽的,破費了兩文錢,也在那裡混充什麼慷慨解囊的大善士!」

    又有人說道:「早知佈施兩文錢也算慷慨解囊,這般的大善士誰也會做。」

    ……

    一群人在這裡嘰裡呱啦,旁邊柳文揚聽得清楚,卻原來這個乾瘦老頭就是鄱陽兩大神算之一的「神算子」「鐵算盤」裘二先生!

    之前那個和裘二先生齊名的「賽諸葛」生不逢時,或者說遇人不淑,被柳文揚給活活一卦算死,現在這裘二先生就成了整個鄱陽城最大牌的算命師傅。

    不過與那賽諸葛一樣,這「鐵算盤」裘二先生也不是什麼好鳥,不但算命索錢更多,更主要的是他為人吝嗇,刻薄,還很狠毒。為了賺錢給富人改風水,他甚至剷平窮人家的祖墳,更可惡的是此人十分的好色,一連娶了四五房妻妾,日夜折騰,修煉邪道,其中最小的妾侍才十二三歲,簡直能做他的孫女,卻被他折騰的連走路都困難。

    正是靠著埋沒良心,幫人算命看相這裘二先生積累了一大堆的家產,成了這鄱陽縣城有名的富家翁;他自知幫人改風水胡亂篡改陰陽手底下造孽不少,近來也會行起善事來。有時買一隻烏龜王八拋入池子裡放生,有時摸出一兩文小錢捨給道旁乞丐。但是遇有算命改風水的生意,無論害多少人,損多少人家,他都能鐵了心去做。因此鄱陽城有兩句俗語,叫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裘二挖你祖墳坑你家!」

    聽完這些,柳文揚算是明白了,尼瑪,自己夠貪財吧,卻還堅守道義,幫人觀相看風水只幫人絕不害人,這傢伙卻罔顧是非,為了賺錢可以埋沒良心,連人家的祖墳都給挖掉,簡直說是「觀相界」的恥辱!

    然後又想到自己初來鄱陽城就遇到了這兩位高手,一個算是稀裡糊塗地被自己給滅了,至於這個,總有一天和他鬥一鬥法,看是誰勝誰負……

    柳文揚在肚裡打量的當兒,跟他出遊的明月忽的拾起地上的破碗,然後從身上摸出七八錢重的一塊碎銀向著破碗裡一丟,遞給王小二道:「你把這塊銀子取去,向米鋪子裡買三斗米,餘下的還可買些蔬菜,夠你們娘兒倆度歲之用。到了來年,再作主張。」

    明月這番豪舉,不但王小二驚喜交集,便是旁邊瞧熱鬧的也都異口同聲,讚歎不絕。

    王小二待要叩頭拜謝,卻被明月扯住了,叫他:「不要鬧這虛文,須知你的老娘眼巴巴望著你帶米回家呢!」

    王小二又問明月的姓名,柳文揚笑道:「你不用問他的姓名,他是我的書僮,我是他的主人。主人不曾佈施,他倒搶先佈施了。你如果感激他只須聽他的話,早早回去便夠了。」

    王小二取了銀子揣入懷中,感激涕零地道謝。瞧熱鬧的人也都準備散了。

    忽地,柳文揚在後面有喊那準備扭頭就走的王小二道:「你且回來!」

    王小二倒抽了一口氣,還以為柳文揚改變了心意。要把小童明月施捨的銀子要去,這分明是「豬咬尿泡空歡喜」,便把懷裡的銀子握在手中,準備交還過去。卻不料柳文揚笑著對他說道:「我問你,這些碎銀可救助你多長時間?」…

    王小二撓撓頭道:「能支持兩三個月!」

    「那兩三個月以後呢?你依舊沒得工作。坐吃山空。娘兒倆依舊不免捱餓。自古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我看還得幫你一把!」

    「啊,卻不知公子你要怎麼幫我?」王小二有些糊塗道。

    柳文揚輕輕一笑。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不過很多時候人是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我觀你面相,乃實打實的火命,脾氣暴躁,像炮仗一樣容易得罪人。又因為水火相剋。因此你的這一碗米才會大半落入水中餵了王八!」

    王小二聽柳文揚這麼一說,不禁哽咽道:「公子說的極是!我也知道自己這點不好,容易惹事兒,就拿這次來說也是得罪了老闆才被趕了出來,無有工開,以至於連累家中老娘餓了肚皮……卻不知怎樣該能改掉我這臭脾氣!」

    柳文揚道:「倘若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一把。」

    王小二急忙拱手作揖:「還望公子成全!」

    周圍其他人也都很好奇。不知知道柳文揚會怎麼幫王小二「改命」。於是大傢伙就都瞪大了眼睛看著。

    柳文揚對那王小二說道:「如果你信我,就把身上那一文錢拿來!」

    王小二不明所以,從懷中摸出一文錢遞給了柳文揚,柳文揚拿著那一文錢,用指頭上下捏著。然後用手指一彈,那圓錢就在兩指間滴溜溜轉動開來。

    「盯著它看,不要分神!」柳文揚說。

    王小二急忙聚精會神看著那枚轉動的銅錢。

    柳文揚開始在他耳邊呢喃,至於說些什麼,周圍人都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更加神秘,也讓他們更加好奇。

    「他在幹什麼?」

    「不知道啊!」

    「怎麼看著好像在施法術?」

    「是啊,難道這年輕人是個道士?」

    ……

    人們小聲嘀咕著,紛紛猜測。

    柳文揚眼看差不多了,這才在王小二耳邊打了一個響指,將他從催眠中喚醒,道:「好了,至少三個月內你會改掉自己脾氣暴躁的壞毛病,慢慢來,等你適應了自己的習慣,以後定會對你有所幫助!」

    沒錯,實際上剛才柳文揚所使用的就是簡單的催眠術,用潛意識催眠王小二,讓他凡事多忍讓,不要再像炮仗般橫衝直撞。這種催眠術在前世並不算高深,是很多心理醫生幫助治療「狂躁症」者的必備手段。現在柳文揚用在王小二身上也算是很合適。

    至於柳文揚為什麼要這樣做,很簡單---行為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而性格則決定命運!

    既然要幫王小二「改命」,就必須要改掉他的壞習慣!

    王小二哪裡知道自己被柳文揚潛意識催眠了,日後脾氣會改變很多,只覺剛才柳文揚在自己耳邊呢喃的那些話彷彿種進了自己的心眼裡,不可磨滅;又覺得渾身上下很舒坦,像是幹完重活好好地休息了一場。

    雖然不明白柳文揚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可是這種感覺很好,因此王小二無比感激地抱拳對柳文揚感謝道:「多謝恩人幫助,卻不知恩公大名?」

    柳文揚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謝我,扶危救急本就是我們相師本該做的!」

    王小二又是一驚:「你是相師,請問您是……」

    要知道這大明朝不同於其它朝代,因為有劉伯溫,柳莊神相之流,使得原本處於中九流的相士風水師等人物,直接上升幾個台階,不僅高人一等,還被很多權貴所籠絡。

    正因為如此,大明百姓也對這些人異常的尊重或者說敬畏,而這也是柳文揚之所以會這麼快發跡的主要原因,風氣使然,他又乘風而起,想不出名都難。

    眼看這麼多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報出大名,柳文揚也不隱瞞,直截了當道:「在下桃花鎮,柳文揚!」

    原本以為這些鄱陽百姓不會像算命先生那幫子人一樣也聽過自己的名號,可是他錯了,當柳文揚輕輕鬆鬆報出名號以後,周圍轟地一聲大叫道:「天啊,他就是柳文揚,小柳神相!」

    「終於見到真人了!一卦算死賽諸葛,還有火燒槐樹,降神龍!」

    「柳神相,你幫幫我,也給我算一卦吧!」

    「柳神相,求求你給我改命吧!」

    「柳神相!柳神相!」

    ……

    所有人激動萬分,拉扯著柳文揚差點把他撕吃掉。

    柳文揚傻眼了,好不容易在小童明月的保護下逃出生天,不過他心中偌大一個疑問是,自己怎麼會這麼出名?!

    自己才來鄱陽城不到兩天啊,怎麼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自己的大名?!

    不可思議!

    他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1 09:59
第89章 .聲名遠播

    就在柳文揚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名氣為何會傳遍鄱陽城的時候。。。

    此刻,一個邋裡邋遢的老叫花子拿著瓜達板子,來到一家酒樓處,進到屋裡頭就開始唱道:「說發財,就發財,掌櫃的買賣大發財,你發財,我沾光,一年四季來拜望。」

    此時,這家酒樓老闆正在為客人飯菜上的慢鬧心著呢,看著花子打起呱嗒板就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發火,這時,老叫花子又唱了一段:「掌櫃的,休發火,眼下世道是明國,過去時候我要飯,如今要飯的還是我。」

    酒店老闆一聽,噗嗤一聲就笑了,火也消了,馬上紛紛店小二,「打賞。」

    店小二不敢怠慢,從櫃台上拿出兩文錢,用紅紙包上,遞給花子。老叫花子卻不用手去接紅包,而是用右手裡的瓜達板平面朝上去接。這是丐幫的規矩,必須得人人遵守才是。

    然後,老叫花樂顛顛地走向了下一家店舖。這家卻是個雜貨店,他唱道:「正行走,抬頭看,眼前就是雜貨店。雜貨店,大門開,種類多,數不來。只看陳州出的黃花菜。黃花菜,不用刀,做它離不了花胡椒。花胡椒圓又小,放進碗裡出味道……東街大嫂有了喜,來買咱的江大米,生意好,生意旺,光賣現錢不賒賬。生意好,樣樣全,掌櫃不在乎那幾個錢。賞了錢,我道謝,再到下邊把盤纏借。」

    老叫花唱的歡實,本以為剛才在酒樓三兩句就得了兩文賞錢,在這兒唱了這麼一大段。多少也能得三文。不曾想。那雜貨店老闆捏著鼠鬚,冷笑:「唱完了麼?」

    老叫花點頭哈腰:「唱完了。」

    「唱完就趕緊滾蛋!別耽誤我做生意!」

    叫花子四處瞅瞅,店內只有一個俏美的小丫鬟在購置胭脂水粉,除此之外再無別人,有屁的生意。

    「呵呵,老闆,我唱了這麼多,你好歹賞兩辛苦錢!」老叫花可憐巴巴地說。

    「賞你?呵呵。你唱的什麼玩意?毫無新意,一天我要聽個十來遍,耳朵都磨繭了,你還好意思要錢!」

    「那老闆,你要聽什麼樣的?」

    「給我來一個新鮮的,我沒聽過的!唱的好,或許我會賞你倆錢也說不定!」店老闆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拿起茶壺對著壺嘴兒來了一口。

    「那好,那我就來一段新的。名字就叫做『小柳神相降神龍,一卦算死老先生』!」

    「哈。這名字聽著新鮮,快快唱來!」店老闆來了興趣。

    旁邊正在購置胭脂水粉的俏丫鬟聞此,也不禁豎起了耳朵,且聽這老叫花如何念唱。

    老叫花一看有戲,就一邊打板子,一邊唱道:「瓜達板合裡合,我給大家說一說。只說附近有個桃花鎮,桃花鎮真是好,風水寶地跑不了。那裡出了個柳神相,柳神相本姓柳,天生有著秀才命,卻被太爺革功名。跳河自殺未死成,得授天書救黎民。算命八卦全都會,風水陰陽更是靈……靈啊靈,就是靈,火燒槐樹降神龍,桃花鎮裡傳美名,如今來到這鄱陽縣,更是一卦算死老先生,你若問他叫啥名,給了賞錢再說明……!」

    老叫化唱完,就笑嘻嘻地將那瓜達板一舉,要求打賞。

    店老闆卻:「去去去!亂七八糟唱的什麼呀,我要聽降神龍,你卻囉嗦個沒完!」

    「嘻嘻,我剛才唱的是上半場,還有下半場沒有唱呢!只要老闆你給了打賞,我就接著把這下半場唱完。」

    「大爺做生意,沒空聽你瞎嘮叨!」店老闆雖然好奇下半段是什麼,不過心疼袋中的幾個錢,就轟那老叫化出去。

    老叫化費了半天唾沫,屁也沒撈到,不禁站在雜貨店門口唱罵道:「掌櫃的興旺名『白薯』,兄弟排行三加五。烏龜生來好命苦,身上總背一面鼓,王八生來命夠賤,生個兒子王八蛋……」

    那店老闆眼看乞丐在罵自己,卻厚著臉皮,全當沒聽見。

    老叫化罵了一通,卻見對方連腦袋都不露一下,心道,還是留著唾沫討錢來得實在,沒必要和這種王八烏龜過不去。

    於是老叫化啐口吐沫,罵了一句「什麼東西」,扭頭就要離開,忽然,身後有人喊道:「那位老先生請留步!」

    老叫化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卻是剛才那位在雜貨鋪買東西的俏丫鬟,不禁奇道:「姑娘叫的可是我?」

    俏丫鬟道:「就是你,除了你沒別人。」

    老叫花笑了,說道:「姑娘估計是認錯人了,這裡沒什麼老先生小先生,只有我這一個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叫化老乞丐!」

    俏丫鬟道:「乞丐也好,先生也罷,我只想和你談筆買賣。」

    老叫化道:「姑娘卻又錯了,我既不是生意人,也不是買賣人,只是一個走街討飯的,沿路唱串的,身上沒貨也沒錢,你又和我談什麼生意做什麼買賣?」

    俏丫鬟莞爾一笑,道:「我就是要你再唱一遍剛才的蓮花落,唱得好賞你十文錢,你看如何?」

    老叫化不禁一愣,用油光發亮的衣袖抹一把凍出來的老鼻涕,道:「姑娘可是在逗我玩?我老叫花還想多走幾條街道,多討幾個錢……沒工夫和你耍笑!」

    俏丫鬟也不答話,直接摸出五文錢,遞了過去道:「喏,這是五文,如果你做得好,就再賞你五文!」

    老叫化傻住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剛碰到一個自己找罵的王八烏龜,現在卻又遇到一個施捨大方的觀音菩薩。

    喜滋滋地接了那錢,老叫化笑逐顏開,邋裡邋遢地緊緊褲腰帶。提足精神頭道:「姑娘儘管說。要我怎麼唱。我保準唱的又響又洪亮!」

    俏丫鬟搖搖頭道:「我既不要你唱的響也不要你唱的亮,只要你跟我走一遭,唱給一個人聽!」

    「啊,這倒是奇了怪了!」老叫化摸不著頭腦道,「難道說有人聽慣了曲子聽膩了戲,喜歡聽我們叫花子唱蓮花落?」

    俏丫鬟不禁笑道:「你去了自然就會知道!」

    ……

    那老叫花跟了那俏丫鬟一路走來,約莫一盞茶功夫,來到一處府邸。

    但見這府邸寬敞漂亮。走了大半天才來到一處後花園。

    花園內,種植了許多花花草草,雖然才春上,卻有很多花草競相綻放,遠遠望去紅綠一片,鼻子中更是聞到陣陣清香撲來。

    任那老叫花見多識廣,卻也不得不暗暗乍舌,心道,這是什麼大戶人家,卻如此富足闊綽。單這園子都快比上那戲詞裡的名門望族了。

    行行走走,不多時來到一個亭子。但見一個衣襟似雪的女人正在亭子裡撫琴,琴聲悠悠,讓人心曠神怡。而在白衣女子旁邊,還矗立著一人,卻一個年輕的公子哥,也是一襲白衣,與那女子相映成趣,猶如兩個神仙中人。

    距離亭子五六米處,那俏丫鬟扭過身來,對那滿臉驚異的老叫花說道:「你且在這裡等候,不要亂走,我進去通報一聲,待會兒你再進去。」

    老叫花道「唉,我曉得了,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姑娘不讓動,我連屁都不放一個。」

    見老叫花說得粗俗,俏丫鬟皺了皺眉,然後一隻手提了衣襟兒,沿著那台階上了亭子。

    老叫花站在原地,拿眼使勁兒往亭子裡觀望,但卻距離太遠,他又老眼昏花,看不清前面那對男女長得什麼模樣,耳邊只是傳來女子撫琴的琴聲,琴聲悠揚,宛似叮咚流水,清澈無比,又似山鳥輕啼,悅耳無比。

    老叫化雖不通音律,卻也知道這琴兒彈得很好,料想,琴兒都這麼好,彈琴的人就一定更好了,說不定是天仙般的美女。

    再說那亭子內,白衣女子撫完琴,然後用嬌滴滴而又清脆的聲音輕輕問那身邊男子道:「馬公子,覺得我這首《梅花三弄》卻是如何?」

    那白衣男子撫掌擊歎道:「猶如天籟,令人回味。由此此曲出自姑娘之手,那意境和氛圍就更加的朦朧飄逸,猶如梅花綻放冬雪,令人無限遐思……」最後那男子深深地望了白衣女子一眼道:「可謂曲美,人更美!」似乎怕那白衣女子不高興,那男子急忙又道:「馬某忍不住將心聲脫口而出,如有冒犯姑娘,還請蘇姑娘見諒!」抱拳作揖,猶如坦蕩君子。

    白衣女子輕輕一笑,美眸略過那男子面如冠玉的俊臉,說道:「馬公子何罪之有,你也說了,只是將心聲脫口而出,不過小女子薄柳之姿,當不起你的讚譽。」

    「當得,怎能當不得!」男子道:「試問這鄱陽縣城又有哪家姑娘像蘇姑娘這般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又有誰像你這般天姿國色美艷絕倫?說實話,蘇姑娘,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被你的美貌所吸引,在我看來,你的美麗是毫無瑕疵的,是偉大而又神聖的藝術品!古語有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馬某人眼裡,你就是那在河之洲的淑女,就是白露為霜的秋水伊人,讓我茶飯不思,日夜惦念……」

    亭子內白衣男子一個勁兒地奉承那白衣女子,亭子外那老叫化聽得蛋疼,心說,也不知這是哪家公子少爺,卻也忒會討好女人,你瞧這嘴巴片子像是沾了蜜般,如此肉麻的話也能說得出來,簡直比老叫化討飯的無恥功力還要精湛三分,佩服,著實佩服!

    亭子內,那白衣女子似乎也覺得男子對自己的讚美似乎有些過火了,不過是女人又有哪個不喜歡聽這些讚美話,覺得肉麻,卻很中聽,覺得過火,卻很稱心,於是就笑了笑道:「好了,馬公子,現在曲子你也聽完了,還有什麼事兒要交代的嗎?」卻是下了逐客令。

    那白衣男子忙道:「哦對了,其實我今日來聽姑娘彈奏曲子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邀請蘇姑娘參加元宵節我們鄱陽城的賽詩大會!」說罷。那白衣男子就從袖子中掏出一張製作精美的請柬呈遞過去。說道:「姑娘剛來鄱陽城不久。或許不知道,每年我們這裡都會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賽詩大會,以便藉著詩歌詞曲,追憶古人談古論今……」

    這段話又被外面那老乞丐聽見了,嗤之以鼻,心說,啥追憶古人談古論今,不就是為了賣弄文采容易勾搭妹子嘛。這些讀書人說話也忒好聽了。

    「所以還請蘇姑娘你賞臉參加今晚的賽詩大會,也好讓眾人一睹姑娘的絕世芳容;我相信,只要有了姑娘您的加入,定會讓這賽詩大會增色不少,才子佳人歡聚一堂,也算成就這上元夜一段佳話!」

    面對白衣男子的盛情邀請,那女子矜持了一下,答道:「容我考慮一下,可好?」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呵呵!如果姑娘參加。到時馬某人定會恭迎大駕!」男子顯得很高興,隨便又寒暄了兩句。怕那女子反感,就很有君子風度地作揖告辭。

    出了亭子,看到那站立一旁的老叫化,那白衣男子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用衣袖掩了掩鼻子,似乎很不喜歡對方身上的惡臭……

    老叫花被人輕侮慣了,早把自己當成了那爛賤的泥,卑劣的屁,因此也不在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凍出來的老鼻涕,等著那俏丫鬟回話。

    須臾,就在老叫化揣著手吸溜著鼻涕時,那俏丫鬟在亭子裡朝他招手道:「我家小姐有令,你且上來。」

    「唉,來了,我這就來!」老叫花忙不迭地回答一聲,然後就邁開小碎步,上了亭子。

    上了亭子以後,老叫化很是懂規矩地低著腦袋,人家不說話,自己就先不吭聲。

    「聽人說你很會唱蓮花落?」那個無比清脆的聲音問道。

    老叫化就感覺這說話聲真的很好聽,剛才離得遠聽不清楚,現在離近了只覺比那黃鸝輕啼還要悅耳動聽。心中就琢磨,但不知對方是怎樣一個大家閨秀?!

    「回稟姑娘,不是我老叫花誇海口,在這縣城裡裡外外,只有我唱的數來寶和蓮花落最是好聽!」老叫化很不客氣地回答道。

    「哦,是嗎,那你就唱來聽聽---」那聲音雖然好聽,卻顯得有些冰冷,渾不似剛才和那白衣男子說話的婉轉甜美。

    「但不知姑娘想聽哪一段?」老叫化壯著膽子,抬起了頭。

    旁邊俏丫鬟道:「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麼,就唱那個什麼柳神相降神龍,一卦算死老先生……唱好一點,不要只唱了上半場不唱下半場!」

    老叫化這時卻似沒聽到俏丫鬟的話,因為他整個人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但見亭子內,端坐著一個白衣美女,只見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為神玉為骨。論她雅素素地的姿態,宛比水晶盤內的珍珠;論她光艷艷地的丰神,又似紅杏枝頭的明月。

    老叫花走南闖北,這一雙欣賞美人的眼睛何等厲害,卻從未見過有如此美艷的天香國色。心說怪不得剛才那個白衣男如此不要臉百般奉承恭迎,對方卻原來真是個漂亮小娘們。

    想到這裡,從來不知自卑為何物,也從來不以乞丐身份而羞愧的老乞丐,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自慚形穢來,但覺自己多看對方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呔,你倒是聽到沒有,我家小姐事忙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你趕快唱了起來!」俏丫鬟見老叫化只顧著發呆,卻把自己的話當做了耳旁風,忍不住斥道。

    老叫化這才驚醒過來,狠狠地嚥了一口唾沫,暗道一聲:「天下竟有這般標緻的丫頭。」然後才咳嗽兩聲,唱將起來。

    這一次老叫化唱得特別賣力,也特別用心,拿腔拿調,語氣流暢,說唱間還聲情並茂地描繪那「小柳神相」是如何的了不起,如何的被人皆口稱讚。

    尤其當他唱到柳文揚火燒大槐樹,然後力降蟒蛇精時,更是添油加醋地把當時的情景描繪的驚心動魄栩栩如生,使得柳小神相英勇無畏的形象彷彿躍然紙上。

    緊接著,當老乞丐唱到柳文揚初來鄱陽城,就大顯神通,一卦算死江湖神算「賽諸葛」時,更是抑揚頓挫,將小柳神相的隱忍,賽諸葛的步步逼迫,直到柳神相被逼出手一卦斷生死,賽諸葛運道不好一命歸西說唱的引人入勝,好像整件事兒他就在跟前站著似得,真實無比。

    總之,這老叫化的唱功著實了得,一口氣唱下來氣都不帶喘的。

    眼看老叫化唱完了,那白衣美女這才道:「你唱的很是好聽,也很有意思,卻不知這故事是真是假?」

    老叫化被她這麼一問,就道:「姑娘說它真,它就是真,說它假它就是假……本來這唱詞麼,就都是胡編亂造的,聽了也是圖個樂子。」

    「你倒是實誠……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所唱的那個柳神相,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白衣美女似乎很是好奇,盯著老叫化問道。

    老叫化詫異了,這仙女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1 10:00
第90章 .賽詩大會

    話說那白衣女子問老叫化對對柳文揚有什麼看法。老叫化捨不得將眼兒從對方身上離開,卻又怕褻瀆了美人,唐突了仙女,因此就咳嗽兩聲道:「姑娘倘若真想知道,我老叫化倒也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你要是想聽,我就說將出來……」

    「你不必說那麼多,我只想知道他有沒有你所唱的那麼神奇?」白衣美女截口問道。

    「這個……當然是沒有了。什麼仙人指路,什麼斬妖除魔都是假的,我老叫化也只是討口飯,隨口唱唱糊弄倆錢花花。」老叫化不得不如實說道。

    白衣美女秀眉一挑,嬌嗔道:「也就是你們這些人,道聽途說,添油加醋,卻把一個不入流的小神棍,說成了什麼大英雄,烏鴉變鳳凰,臭蟲變神龍,也都是你們造的謠做的孽……」

    眼看被白衣美女斥責,老叫化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說道:「姑娘說的沒錯,我是胡編亂造了一些,不過那小柳神相倒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據我所知,他算卦測字很靈驗,觀風水看陰陽也很強,為人更是心地善良,老百姓對他交口稱讚。只可惜這小柳先生之前運道不好,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兒,先是被革掉了秀才,然後又被未婚妻給踹了,想要死卻沒死了,丟人也丟夠了,這才運道一轉,否極泰來!」白衣美女沒想到老叫化竟然會為那柳文揚說好話,皺眉道:「他真有你說得那麼好麼?」

    老叫化恢復了厚臉皮,道:「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遇到他那未婚妻。我就要問上三句話……」

    白衣美女:「你要問些什麼?」

    老叫化:「一要問她為何嫌貧愛富不再嫁,二要問她為何有眼無珠睜眼瞎,三要問她後不後悔這一把,原本好好的郎君卻成不了一家!」

    老叫化嘴巴裡罵的很爽,卻沒發現白衣美女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旁邊那俏丫鬟則不等老叫化把話說完。怒斥道:「呔,你這邋裡邋遢的老叫花,不管你有事兒沒事兒自去討錢要飯,操心的事兒卻也未免太多了。」

    老叫化冷不防被罵,像泥人一樣呆住了,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小姑奶奶。

    那白衣美女見俏丫鬟發飆。就道:「好了石榴,打發一些錢讓他離開吧,我有些累了。」

    那俏丫鬟一聽小姐發話了,就惡狠狠地瞪了那老乞丐一眼,這才摸出一弔錢來也不數數是多少。直接拋給那老乞丐。老叫化原本以為拿不到賞錢了,沒曾想對方這麼大方,忙接了錢慌不迭地道謝,那錢他只看一眼絕不少於上百文,對於他來說可是一筆天大的數目,足夠他過個溫飽年。

    似乎怕對方反悔,再把這麼多賞錢要回去,老叫化把錢揣進兜裡以後。道完謝立馬就走。

    亭子內再次安靜下來。

    那白衣美女用蔥指撩撥了一下琴弦,卻發覺自己的心很亂,再沒了彈奏的心思。

    「石榴。你說我這是不是花錢買罪受?本來心情還不錯,卻無緣無故找人罵自己一頓?」白衣美女輕皺眉頭問道。

    「噗通」一聲,俏丫鬟石榴一下子跪倒在,神色惶恐地說道:「對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喚這老乞丐前來。更不應該讓他口不擇言胡說八道!」

    眼看丫鬟石榴嚇得花容失色,白衣美女---蘇慕雪禁不住微微一笑道:「好了。我又沒責怪與你,你不必這副模樣。」…

    然後美艷無比的臉上露出一絲高傲的冷意。「即使那柳文揚真的聲名鵲起又如何?還不是一個江湖算命的!依照他如今模樣,一輩子也休想考到功名!我蘇慕雪的人生將由我自己主宰!未來我的夫君,就算不是什麼進士狀元,也必定是家世顯赫之流,豈能是他們那樣的低賤之家?!」

    丫鬟石榴跪在地上,道:「小姐您說的是,以你的美貌定能找個才華橫溢家世顯赫的如意郎君,到時候老爺也不會再指責於你,更不會將你鎖在這後花園關禁閉。」

    蘇慕雪歎了一口氣,「他這麼做還不是做給人看,讓人明白他家教嚴格……雖是禁閉,卻又哪裡苦了我?相反,我聽說父親大人正在為我張羅新的親事,像剛才那個馬公子,就是父親故意放進來的,卻還以為我不曉得……」

    見小姐這樣說,那丫鬟石榴就大著膽子道:「奴婢聽說那馬公子馬東昇也算是這鄱陽縣城有名的才子,不僅精通詩詞歌賦,文章做的也好,今年鄉試搞不好就能高中解元;而他父親則是縣城的主薄,不僅交際廣闊,還勢力龐大,連新來的縣太爺都不買賬;如此家世卻也是百中挑一……」

    見小丫鬟石榴說得麻利,蘇慕雪不禁莞爾道:「看起來你覺得那馬東昇還不錯是麼?」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比起那柳文揚來說,這馬東昇卻也是出類拔萃,不知好過多少倍!」

    蘇慕雪見石榴這麼說,就點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沒錯……雖然那馬東昇舉止輕浮了些,可是比起來,就算十個柳文揚,也比過一個馬東昇!」說完這話,蘇慕雪眼神中不禁露出一絲輕蔑,自己的選擇絕對沒錯,那柳文揚絕對翻不了身,永遠!

    ……

    「阿嚏!」觀相閣內,剛剛帶著小童明月溜躂了一整天的柳文揚使勁兒揉了揉鼻子,他覺得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說自己壞話?

    就在柳文揚揉著鼻子的時候,那丫鬟春梅和秋菊提了飯菜款款而來。

    看見柳文揚,那喜歡說話的春梅就道:「柳公子,今晚你算是有口福了,眼看快到上元節,我們春風樓的大廚特意做了幾道美味的小菜。我們提了過來讓你嘗嘗!」

    聽說飯菜精美,早有些肚皮打鼓的柳文揚不禁笑道:「我還以為你們有事兒忘了送飯,卻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就和明月到外面吃了!」

    明月這邊幫手將那兩籃子飯菜擺放到桌子上,卻是三葷三素六道佳餚。

    其中「干貝冬瓜球」。「荷花蓮藕酥」以及「鳳陽釀豆腐」,柳文揚粗略能識,至於另外三盤,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柳文揚伸出筷子嘗了一下其中一盤,但覺肉嫩酥口,尤其上麵點綴著紅櫻桃等看起來很是悅目。

    「這道菜卻是什麼?」柳文揚忍不住問道。

    那春梅就笑道:「公子許是沒吃過。這道菜叫做『雪裡藏蛟』,卻是用鱔背一斤,雞蛋清六隻。紅櫻桃兩粒,以及醬油,白糖。紹興酒,蔥花薑末等兌燒而成!」

    柳文揚聽她說得這麼認真,不禁笑道:「看起來你做菜也一定很棒,能把這菜說得頭頭是道!」

    春梅聽到柳文揚稱讚自己,不禁美滋滋的,又道:「另外兩道菜分別是『蝦子大烏參』和『靈之戀月嬋』……」那春梅緊接著又將佐料和做法細細說明,搞得柳文揚食慾大動。

    一桌飯菜不多時已經被柳文揚和小童明月二人吃得碟子一空。

    拍拍肚皮,明月舔舔嘴巴。只覺跟了少爺後這生活無比的幸福滿足。

    柳文揚吃飽喝足了,難免有些無聊,只因這大明很少有娛樂活動。大多數人都是吃飽飯和婆娘鑽上床造小人。

    於是柳文揚就問那春梅可有好玩的遊戲,春梅就說要不下圍棋吧。

    春梅和秋菊收拾完碗筷,就取了圍棋過來。柳文揚研還想附庸風雅一番,可是對於圍棋他還真就不咋的,不打功夫就輸給了春梅,又輸給了秋菊。

    見他下圍棋的本事這麼臭。那春梅和秋菊不免大跌眼鏡。在她們看來那柳文揚外貌俊美,簡直就是最佳才子類型。這類人應該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可是現在……這棋藝也太爛了些。

    「公子。卻不知你會不會參加今年的賽詩大會?」春梅突然問道。

    「什麼大會?」柳文揚一愣,落子又錯了,春梅趁機吃了他幾個棋子。

    「就是鄱陽城那幫才子佳人舉辦的賽詩會,很多想要出名的人擠破頭皮要參加,如果你願意,我們就稟告主人讓她想辦法給你擠出一個位子來。」

    柳文揚是何等人物,一聽就明白了,原來這賽詩大會和之前那書攤攤主所說一樣,說白了就是「出風頭大會」,奈何自己聲名在外,已經夠響了,又何必爭這個虛位。再說了,自己雖然肚子裡有很多古往今來名家存貨,可誰知道他們的規矩是什麼?萬一讓當場寫出來,就自己這手爛字,也夠他們懷疑的。與其強出頭,不如藏拙的好。這樣還能顯得高深莫測一些。

    想到這裡,柳文揚就搖搖頭道:「我不會去參加……風花雪月的事兒不適合我。」

    「再說了,我一心一意幫人觀相算命,像那種吟詩作對對人無益的活動,更是很少參加,所以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

    柳文揚這番話說得春梅和秋菊二人肅然起敬,心道,柳公子果然非同凡人,一心只想著幫人,卻沒有絲毫沽名釣譽的心思。

    她們二人哪裡知道,眼前的這位柳大少哪裡是不想出風頭,而是怕露餡,這才委委屈屈藏拙的。

    「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哈欠!」卻是春梅打了一個哈欠,顯得有些困乏。也是面對柳文揚這種爛棋手,和他下棋實在是沒勁兒的很。

    柳文揚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就提議不如來來些彩頭,如果自己輸了就一局十文錢。

    此話一出,立馬就受到了春梅和秋菊的熱烈歡迎,直道:「這個彩頭好,如此一來玩起來也才更有意思。」

    接下裡的結果不用說,柳文揚成了「常輸將軍」,往往下了不到三分鐘,就被人家給圈了大圍捕,要麼就直接殲滅。

    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春梅和秋菊兩人面前的贏錢越來越多,兩人下的也越來越有精神。尤其剛才還打哈欠伸懶腰的春梅,此刻更是打了雞血般神采奕奕。在她眼裡,對面的柳文揚早已經變成了可以隨意提取的錢莊,隨便剝削的錢倉。

    柳文揚的腦袋上出了一層的細汗。倒不是他怕輸錢,而是輸的太頻繁,還是輸給兩個小丫頭,實在是沒面子呵。

    這一切都被小童明月看在眼裡,他很是為自家少爺打抱不平。在他看來,不是少爺的棋藝太臭。而是這倆丫頭合了伙來算計少爺。

    就在明月想要開口勸少爺莫要再下了時,柳文揚忽然說道:「不如我們換個方式來玩吧!」

    「換方式?怎麼玩?」春梅好奇道。

    柳文揚笑笑,將那黑白子分開,道:「現在我教你們下一種很簡單的棋法,一學就會。請注意了!」說著,柳文揚就在那圍棋盤上比劃開來。

    還別說,真的很簡單,簡單的讓春梅和秋菊笑彎了腰,「柳公子,你莫非想要靠這種新玩法翻身不成?」

    柳文揚揩了一下鼻尖,道:「有那個打算!」

    「咯咯,那你可就錯了。等會莫要輸的哭鼻子!」春梅和秋菊和柳文揚廝混熟了,倒也沒大沒小,沒了規矩。

    「那就試試看。看誰先求饒!」

    ……

    新的戰局開始了。

    剛才見柳文揚演示的很簡單,春梅和秋菊以為這種棋法很好下,可是真的下開了才知道,其中奧妙無窮!

    整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東西,看起來簡單,實際上複雜。

    很快。春梅和秋菊就連續敗在柳文揚手中。

    輸啊輸,原本兩人前面的贏錢很快就倒流回去。春梅急了,秋菊惱了。兩人賴著要和柳文揚血拼到底。可結果是……兩人反而輸了一大堆的錢!

    小童明月看得幸災樂禍,他沒想到自家少爺這麼能耐,才不一會兒就化險為夷變輸為贏。

    尤其此時的棋盤更是巧妙,已經快下滿了棋子,眼看要打和,卻被柳文揚造了一個漏洞,五子連線,將那春梅徹底擊敗。

    春梅苦著臉:「怎麼辦,我又輸了……」

    秋菊;「我們再來!」

    柳文揚伸腰打哈欠了,「不好意思,兩位美女,天色已晚,我們要睡覺了!」

    「不可以!」

    「不允許!」

    「可我真的困了!」

    「莫賴皮!」

    「莫偷雞!」

    柳文揚快要無語了,攤攤手道:「我這不是耍賴皮,也不是玩偷雞,我是真的又困又累……不如這樣,我贏你們的錢,你們還拿回去,如何?」

    「哼!算你有良心!」

    「哈,算你識情趣!」

    柳文揚:「……」

    半晌方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

    洪武二十九年,正月十二。

    早上柳文揚出去又打了一趟鍛煉胳膊腿的太極拳,卻不料吹了風,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好像是感冒了,腦袋熱乎乎的,渾身冷颼颼的。

    尤其這種初春季節,穿衣服最是講究,稍不留神就著了涼,讓你打噴嚏,流鼻涕,而這種時代又沒啥特效藥,讓你覺得無比難受。

    至少柳文揚就有這種感覺,鼻子不通氣,腦袋暈眩,渾身上下酸痛,讓人坐立不安。

    小童明月見少爺似乎有些身子不舒服,就張羅著找來了一些細細的姜絲,又攪拌了蔥頭和紅糖,用三碗水熬成一碗端給柳文揚喝了。

    姜絲湯驅寒發汗,是治療感冒發燒最好的偏方。柳文揚喝了這碗湯水以後,就躺在床上休息,閉了眼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就從枕頭下面拿了一本新買的話本小說看著解悶。

    大明初期,很多平頭老百姓都喜歡在街上購買一些話本唱詞之類的書刊。這些書刊大多數屬於木刻本,刻印粗劣,字跡模糊不清,錯別字更是多之又多,內容也大多粗俗低級,比如說《小寡婦三更思情郎》,《尼姑庵裡好春光》,以及《小調十八摸》等。

    當然,也有一些比較通俗喜聞樂見的唱詞,比如說《宋太祖打虎》,《白娘子遊湖遇許仙》,以及《崑崙奴飛劍斬白猿》等。這些唱詞就擺在街頭的地攤上,薄薄的一冊,通常是三文錢一本,很多進城購置貨物的老百姓如有零頭都會買取兩本放在籮筐裡,用扁擔挑了作為夾帶帶回家去。

    當然,他們大多數都不識字,買這些書卻不是看的,而是聽的。買回去以後,就找村裡頭識字的人,托了他沏壺茶,圍了一圈大傢伙聽他念叨。這種「讀書人」,雖然大多數也只是認識幾個字,很多字念不出來,就自己胡亂編,反正書也不知道他念的是對還是錯,總之有茶水喝,還有眾人對他的仰慕和期待,這點絕對讓他很滿足。

    大明初期的出版業就是靠這些浪詞小調的書冊買賣漸漸地給哄了起來,如今柳文揚手中拿的這本就是大明的「街頭文化」,一本刻著《大姑娘拔白菜》的小薄本。

    翻看來看,卻見裡面的寫的東西也著實有趣。與很多民間小說一樣,這本書未署真名,只是寫著「鄱陽第八才子書」。

    第八才子,誰知道是老幾。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2 09:59
第91章 .大明書商

    話說柳文揚因為生病,閒得無聊,躺在床上翻看這時代的話本小說。。。

    再看第一頁,刻著如此詞調:大街小巷南門開,美人如玉惹人愛,公子見了走過去,這些錢財,你可收起來(哎呀一乎嗨),望你行方便。佳人見財春心動,乜斜著杏眼叫郎才,手拉小乖乖(哎呀一乎嗨),隨我這裡來,二人尋著僻靜處,姐兒褲子脫下來(哎呀一乎嗨)……

    後面的內容就有些淫~穢不堪,柳文揚也沒興趣再看想去,不過他腦袋開始轉悠開來。轉悠啥,做生意哈。

    一直以來柳文揚就打算開闢第二職業,總不能一輩子辦法個人算命看相吧,雖然這樣夠吃夠穿,還有不少餘錢,可是畢竟不屬於大富大貴,即使自己現在有三萬兩家底,折合下來就是前世一千八百多萬,不過這世上從沒人嫌棄錢多的。柳文揚也不例外。他一直尋思著投資做一門生意。

    之前,柳文揚很無恥地利用吳百萬想要把茶絲生意打進省城的野心,在茶絲生意方面分一筆羹。

    前天他很婉轉地對那春十三娘將這事兒說了,要壟斷春風一笑樓的茶絲供應,結果很理想,那春十三娘倒也爽快,不過更爽快的是---要求也入股!

    柳文揚錯誤地低算了那春十三娘的智慧,更低看了她的貪心,原以為她不會把這些小錢看在眼裡,可結果是,人家吃定了自己。

    如此一來,原本柳文揚和吳百萬兩人的合做生意。變成了柳文揚。吳百萬還有春十三娘三人的買賣。而春十三娘說了。只要柳文揚和吳百萬肯點頭,她就幫忙把這茶絲生意推廣出去,不過聽她的意思則是要在整個縣城搞壟斷。這個推測讓柳文揚大吃一驚,他開始從新估計春十三娘的能量,敢說這樣的大話,她依靠的是什麼?!

    不過更讓柳文揚吃驚的卻是,他很怕春十三娘和那吳百萬直接來一個接觸,然後把他這個中間人一腳踢開。畢竟自己只出了一千兩銀子入股,算起來也沒出什麼力,只是在中間牽繩搭橋,如果吳百萬和春十三娘兩人見面一拍即合,那麼自己可就一邊涼快去了!

    為杜絕這種「意外」發生,柳文揚絕對不會讓吳百萬和春十三娘有所聯繫,可萬事猶如紙包不住火,遲早還會遇到這樣難題。於是柳文揚就尋思了,找另外一門生意來投資。

    投資什麼?

    以前柳文揚還有些迷茫,不過現在他找到了投資方向。那就是—搞出版,賣書!!!

    柳文揚的野心告訴他。這一行當絕對的暴利!

    首先在這裡賣書不收稅!

    據《明史》:「明洪武:除書籍田器稅,民間逋負免征。」要知道,前世免稅的東西貌似只有農產品。現在只要不收稅,就直接省下一大筆的製作費用。

    柳文揚仔細研究過了,像街頭這種三文錢一本的薄冊子,上下成本頂多只有一文錢,也就是說賣出一本就賺足兩文。他也觀察過,自己買的時候同時也有四五個人在挑選,那麼一個攤位一天最少能賣五十本,如果一百個攤位就是五百本,五百本就能賺足一千文!

    不要小看這一千文,積少成多,如果一個市場一天賺一千文,一百個市場呢?那就是十兩銀子!!整個大明又有多少個市場?數十萬,還是數百萬?!那又是多少錢?!!

    其次,要出就出暢銷書!

    在柳文揚看來,出版書籍這一行很有學問,水很深。你要是出版一些偏門的,狗不理包子般的書籍,那就是血本無歸。比如說你在這大明朝出版一本《明教那些事兒》,那不僅是血本無歸,而是自尋死路!要知道老皇帝朱重八同志對於「明教」可是很敏感的,所以必須要注意出版的選材,和認準古代的暢銷書類型。

    明朝什麼書籍最暢銷?1.教材、公務員考試用書;2.非虛構類:日用雜書、醫術;3.虛構類:唱詞小說。只是不知道這時候有沒有心靈雞湯。

    最後,找對銷售渠道,就可一本萬利!

    明朝的銷售渠道無非是街頭市井,鄉鎮私塾,以及縣城學堂等地作為市場,在柳文揚看來這些地方的市場廣闊,遠遠沒有飽和,只要自己肯去做,就已能夠賺大錢。

    想到這裡,柳文揚那顆想要雄霸大明出版業的野心就高度膨脹起來。

    而他又是那種急性子的人,茶絲生意強烈的危機感,轉化成了開創生意的豪情壯志,使得他再也躺不住了,直接喚了小童明月:「你快快給我找輛轎子來,少爺我要出門!」

    明月奇道:「可是要出門看大夫?」

    柳文揚:「只管喚了過來,問那麼多幹什麼?」

    柳文揚一邊說著,一邊穿鞋子下床,隨便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然後翻看那冊唱詞後面的「刻印商號」,卻是「布衣書局」。

    布衣書局?這個名字聽著倒很有品位,卻不知大也不大,如果規模不錯的話,倒是可以買了過來。

    在柳文揚看來,自己剛才所琢磨的那些東西都是紙上談兵,若要真的做這門生意,就必須要僱傭懂行的人來經營不可,那麼還有什麼比直接收購一家成型的書坊來得更快?!

    柳文揚這邊正在思忖,小童明月這邊卻已經喚來了轎子。柳文揚打著噴嚏上了去,卻不敢再吃外面的冷風。

    那轎子抬了他晃蕩起來,其中領頭的轎夫問:「不知老闆要去哪兒?」

    柳文揚在轎子中隨口答道:「布衣書局!」

    ……

    這算是柳文揚今天第二次出遠門了,之前和明月溜躂一圈買了不少東西,這次卻是有目的而行。因此花費時間不多。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個巷子口處。

    柳文揚正在轎子中閉著氣。練習「龜息**」,只因感冒那鼻子不透氣,唯有慢慢地吸氣再呼氣。卻感覺那轎子停了下來。然後那轎夫說道:「老闆,地方到了,不過前面卻走不動了,卻要您下來挪動兩步。」

    「為何走不動?可是怕我沒錢給你?」柳文揚實在不願吃那冷颼颼的涼風。

    「當然不是,有錢我們豈會不賺?只因前方堵了路,這轎子抬不過去!」

    「哦。是嗎,讓我下來看看!」柳文揚說這話,就撩開了那轎子的門簾,小童明月在一旁過來伸出手扶他下來。

    那四名轎夫站在一旁苦著臉,擦著汗。

    柳文揚向前看去,卻見巷子內真的是擠滿了人,別說這麼大的轎子了,就算是一個籮筐都抬不進去。

    「難道這布衣書局的生意這麼好?簡直比本少爺人滿為患的柳府還要熱鬧!」柳文揚看著眼前場景,卻是想起了自家在桃花鎮幫人觀相時的壯景。

    「明月給他們錢,我們走了進去!」柳文揚說完「阿嚏」一聲。但覺渾身一冷。

    明月自是取了錢打賞了那些轎夫,然後湊到柳文揚身邊說道:「少爺。你沒事兒吧?我看你病得不輕,不如找家醫館看看吧!」

    柳文揚搖搖頭道:「辦正事兒要緊,走,你開路先!」

    有了柳文揚的吩咐,那小童明月就扮成牛犢子模樣,用腦袋頂著前面熙攘的人堆,口裡喚道:「借光,借光!」卻是硬生生從這密不透風的人群眾劈出一條通道來。柳文揚跟在明月身後沒費多大力氣就到了那「布衣書局」的店舖門口。

    「少爺,您可是躺在床上寂寞想要買書看,只需吩咐了我前來挑選就是,又何必親自跑來?」小童明月不太明白自家少爺為啥費這麼大勁兒來這裡,不就是一個書坊麼,有什麼新奇的。

    柳文揚一時半會兒也和他說不清,就擠到了那店舖裡面,卻見裡面也是擠滿了人。

    柳文揚再次感慨,這裡的生意真好,不過這些人過來買書怎麼還提著扁擔,拎著鐮刀?!難道說買的書太多要用扁擔來抬,買的書都是毛邊本要用鐮刀來裁?!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只因那些人嘴巴裡一個個嚷著:「還錢!快他媽還錢!」

    尼瑪,原來是討賬的!

    再看那幫人窮凶極惡,有的甚至揮舞著鐮刀,扁擔,柳文揚絕對相信,如果不給他們錢,搞不好會發生血案。

    那把守店舖的是白鬍子老頭,苦著臉道:「你們走吧,我們老闆是沒錢給你們的!」

    「不還錢,就還命!」

    「我們衝進去,殺個片甲不留!」

    ……

    這情勢是要……打仗呀?!

    老頭都快急哭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一個聲音安慰他道:「老先生休要著急,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那老頭擦一把老淚,看著眼前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年輕後生,說道:「你又是哪一位?」

    柳文揚抖抖衣襟,鄭重道:「准去地說,我是來搭救你們的!」

    老頭:「啊?!」

    ……

    明朝書店最典型的特徵是前店後廠,書店就是編輯部,書店就是印刷廠,用現在很流行的詞彙來說就是垂直整合。

    此時,在老頭的帶領下,柳文揚千辛萬苦地才進了那店舖後面的作坊。

    作坊很大,也很敞亮,有擺滿了刻字用的木頭,已經成型的刻板,以及一大缸一大缸的墨汁,還有搭在竹竿上晾曬著的白紙等物品。

    東西很多,可就不見人。

    甚至連一條狗都沒有。

    一陣風吹來,白紙嘩啦啦地響,滿地淒涼。

    柳文揚站在作坊中央,左瞅瞅右看看,還是見不到人。

    於是柳文揚就回身問那老頭道:「勞駕,已經來到了此地,為何還見不到你們老闆?」

    那老頭揣著手,哭喪著臉,然後用手朝著一處指了指道:「你瞧。那不是嗎?!」

    柳文揚定眼一看。卻見不遠處的牆頭上騎著一人。準確地說是騎著一個小胖子,那小胖模樣滑稽,貌似想要翻牆逃走,卻因為牆體太高卡在上面不上不下。

    「那位朋友,上面風光可好?」柳文揚在下面問。

    小胖子一驚,忙道:「我是過路的,卻不是這家書坊的老闆!」

    柳文揚呵呵一笑道:「我也沒問你啊,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哪裡緊張了?」小胖子擦著腦門上的冷汗。「你又是何人?可是來追帳的?」

    柳文揚絕對相信。只要自己回答一聲「是」,這胖子就會不顧一切從牆頭蹦達下去,於是就道:「你又沒欠我帳,我為何要追?!」

    小胖子:「也是!怪不得面生的很!」

    柳文揚:「你還不下來?」

    小胖子:「你可是幫閒?」

    柳文揚:「何意?」

    小胖子:「他們雇來哄騙我下去的?」

    柳文揚揩一下鼻子:「你看我模樣像嗎?」

    小胖子仔細打量柳文揚,穿著華麗名貴,氣質不俗,就道:「卻也不像!」

    柳文揚:「你倒也有幾分眼力!還不趕快下來!」

    小胖子道:「你讚我有眼力,自己卻沒眼力價……沒瞧見我卡在這裡上下不得麼?」

    柳文揚:「那要怎樣?」

    小胖子:「且去搬一架梯子來!」

    ……

    呼哧,呼哧,小胖子從梯子上爬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警惕地看著柳文揚。柳文揚卻沒空搭理他。而是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你看到我是否很不高興?」小胖子問。

    「此話怎講?」柳文揚詫異。

    「一看見我先來,就拿了這噴嚏噴我,還一口氣噴仨!」

    原來在這大明朝打噴嚏是不能對著人的,尤其不能像這樣肆無忌憚地對著人打噴嚏,只因為俗話說得好,一咒二掛三大罵……

    柳文揚沒想到胖子這麼敏感,就笑道:「我只是感冒了,卻不是在罵你。」

    小胖子這才疑神疑鬼地「哦」了一聲,客客氣氣地拱手道:「在下姓胡名瓜,不知尊下大名?」

    柳文揚道:「柳文揚!」

    小胖子:「哦,原來是柳公子……剛才福伯說你可以幫我,卻不知你怎麼個幫法?」

    福伯就是剛才的白鬍子老頭,現在又苦著臉去店舖當肉盾了。

    柳文揚微微一笑,說道:「很簡單,你將這家書局賣給我!」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小胖子義正言辭,「這家布衣書局乃是我父親大人留給我打理的祖業,絕對不能出讓!」

    柳文揚不禁一怔,這個胡瓜還是南瓜,蠻孝順的嘛,都這種地步了還不願意買賣自己的祖業,不禁肅然起敬。不過沒等柳文揚起敬完,胖子接著道:「但我看公子夠誠意,如果出的價碼夠實在,我或許會考慮一二!」

    柳文揚:「……」

    ……

    「柳公子請!小心腳下,不要拌著磕著……」小胖子胡瓜笑容可掬地引領柳文揚進了會客的廳內。

    廳內簡單,粗陋,就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最顯眼的是挨放在牆壁一側,種植的一盆黃瓜,綠油油粗壯壯的果實,竟然長得不錯。要知道如今才是初春,也不知這盆黃瓜是怎麼培植的,竟然能夠長得如此茁壯。

    眼看柳文揚屁股落座,小胖子就拿捏著掌櫃的架子,攤攤衣襟說道:「福伯,上茶!哦對了,福伯出去了,你等一下,我親自幫你沏杯茶!」小胖子欠了欠屁股做出要親自起身的模樣,顯得很熱情周到。

    柳文揚用手阻止他道:「那就不用了,我們還是談正經事兒要緊!」

    小胖子哈哈一笑,又一屁股坐下,說道:「爽快,我就喜歡像公子這樣爽快的人,直來直去,也不怪外抹角!」說著順手抄過種的黃瓜,遞一根給柳文揚道:「沒茶水沒關係,吃這個!這個可是好東西,乃是我親自培植的黃瓜,新鮮嘎崩脆,吃了不僅生津解渴,還能夠包治百病!一般人來了,我根本就不拿出來,像公子這樣的貴客,我才會拿了出來招待!」

    柳文揚看著眼前的粗黃瓜,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就接了過來,想要擱到一邊……

    那胖子卻督促,「別放下呀,嘗嘗看,嘗嘗看!」

    柳文揚可不是沒見過市面的人物,前世這種黃瓜可是稀鬆平常的很,在超市一買一大堆,於是他就將黃瓜遞給身旁的小童明月,道:「給你吃吧,這也是胡老闆的一番好意。」

    小童明月高興呵,沒想到少爺會賞賜如此珍貴的美味,忙道了一聲謝,接過那粗黃瓜就卡嚓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胖子笑呵呵地問他:「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很爽口?」

    小童明月:「嗯嗯,很是好吃!」

    「那當然!」胖子得意道,「這黃瓜可是我精心栽培的,尤其用我積攢的尿液澆灌,糞土施肥……」

    「……?!」正在大嚼黃瓜的明月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

    柳文揚可沒時間和這胖子磨蹭,就道:「胡老闆,我看我們還是說正事兒吧,你這書局……」

    小胖子胡瓜咬一口手裡的黃瓜,早沒了那種大掌櫃的架勢,而是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一條腿抖著,接口道:「說起我們家這布衣書局,那可是有上百年的歷史!從宋朝開始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就創立了這家書局,我們整個胡家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書香門第!我打小就懂得如何雕刻印刷,如何出書販書!因此,我和這書局卻是很有感情地!」

    說了半天,卻是在賣弄苦情戲。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2 09:59
第92章 .籠絡二世祖

    眼看胖子賣弄苦情,說自己和這書局如何如何有感情,自己對出版雕刻印刷如何如何的在行,如今要不是迫不得已,自己是如何割捨不下,就算打死自己也不會出賣這手祖業。

    胖子說得聲情並茂,柳文揚聽得也明明白白,說到底無非是想要趁機抬價。

    於是柳文揚點點頭,說道:「瞭解,畢竟是祖業,不可能就這麼簡單易手!」

    「公子能夠明白就好!說實話,若非被逼到絕路,我也不會與你商討買賣!」胖子作勢擦拭眼淚。

    柳文揚就笑了笑說道:「那好,你且說個價格出來……」

    胖子擦一把臉,眼珠子骨碌一轉,「你是買家,我的賣家,這價碼還是要你來出才對,自古道『買賣不一心』,我想的價碼不一定是你想出的,你想出的價格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還是你先開個口,讓我聽聽先。倘若差的太遠,我們也就彼此免開尊口,一來不會傷了和氣,二來也節省了時間。」

    柳文揚笑了,然後說:「那就八百兩銀子,你看怎麼樣?!」八百兩銀子在前世相當於五十多萬,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了。

    小胖子撲哧一笑:「八百兩?柳公子,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單單一個店舖就不止八百兩,何況還有後面這間作坊,以及我那些抓得牢的老客戶!」

    柳文揚:「那就一千兩!」

    小胖子:「我們這可是百年老店!」

    柳文揚:「一千二百兩,總可以了吧?」

    小胖子乜斜柳文揚一眼:「我們除了是百年老店外,可還是金字招牌!」

    柳文揚深吸一口氣道:「最後一個價碼。一千三百兩!不能再多了!」

    一千三百兩放到前世將近一百來萬。可以說購買一家數據綽綽有餘。

    小胖子咽口吐沫:「我說了。這是百年老店,金字招牌……」

    柳文揚起身就走。

    胖子急了,忙道:「公子留步!留步啊!」

    柳文揚回身:「既然談不攏,留步又有何用?」

    胖子諂笑道:「其實你只需再加一點點,就可以了!呵呵!萬事好商量不是嗎?!」

    柳文揚笑了,「那好,我就再加七百兩,湊足兩千兩!」

    「什麼?」胖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本以為柳文揚頂多再添幾十兩銀子,沒想到卻是如此闊綽。

    太有錢了,不宰他宰誰?!胖子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柳文揚看著滿臉貪婪的胖子笑道。

    「什麼條件,你儘管說來,只要我能辦到,絕對讓你滿意!」胖子呼吸急促,眼睛中全都光燦燦的銀元寶。

    「很簡單……」柳文揚不懷好意地看著他,「你給我打工一年!」

    「什麼?」胖子的語調高了許多,也尖銳了許多。

    柳文揚笑了,「怎麼說呢。我不太懂怎麼做書商,因此需要你來幫忙。一年而已,一年後你就可以恢復自由身,想去哪兒去哪兒,我絕不攔你!」

    胖子不斷地眨巴著小眼睛,緊盯著柳文揚,似乎在猜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或者在開玩笑?!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選中我?」胖子說,「要知道,我可是出名的敗家仔,才接手這布衣書局不過三個月,就搞成這幅模樣?」

    柳文揚笑了,說道:「第一,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把自己的祖業敗掉的人,不是蠢材就是天才!第二,會問我這個問題,而不是直接開口答應的人,絕對不會是蠢材!第三,你這黃瓜很有趣,能夠在這樣的季節種植出這樣瓜果的人,絕對是個天才!」

    說完這些,柳文揚看著胖子胡瓜,「所以,綜上所述,閣下在我眼裡是什麼,呼之欲出!」

    胖子也笑了,大口咬了一下黃瓜,道:「沒想到,我隨便種棵黃瓜也能幫這麼大的忙!」

    柳文揚:「那你答不答應幫我?」

    胖子撓撓頭,「雖然我這個人很貪財,不過你如果能夠再說一些理由來說服我,或許,我會答應你也說不定。」

    柳文揚:「理由麼……難道你就不想證明自己不是什麼敗家仔?難道你想就這麼一輩子被人看不起?難道像想看著祖上留下的產業就此敗壞在你手裡?說句難聽的話,即使你不要臉,你死去的老爹還要臉,你們胡家列代的祖宗也要臉,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自己照照鏡子,看自己是想當一個廢物,讓人指著鼻子狂罵呢,還是願意做一番大事,創造出一番比你祖上還要龐大的基業,讓人家真正明白你胡瓜不僅會敗家,而且更會重整家門,一飛沖天!」

    這番話很激烈,很給力!

    胖子胡瓜突然覺得屋裡面好熱,自己穿著的棉衣長褂直捂得慌。

    激將法,這廝在用激將法!

    胡瓜努力擠出笑臉,「你很不錯,我差點就被你說動了,不過還差那麼一點火候!」

    柳文揚再次笑了,不過笑得很陰險,向來千里馬都是很難馴服的,看起來自己要拿出殺手鑭了,於是他說:「最後一個理由,倘若你不答應我,那麼我就把外面追債的人全部放進來,他們或許把你亂棍打死,或許把這裡一把火燒掉!好了,你選吧!」

    胖子嘴巴張得老大,半晌鼓掌道,「你夠狠!我服了你!」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想知道,你收購我的祖業只是隨便玩玩,還是有什麼計劃?」胖子不再嬉皮笑臉,一臉嚴肅道。

    「此話怎講?」柳文揚也收斂笑容,鄭重道。

    「如果你只是隨便玩玩,那麼我奉勸公子趁早收手!倒不是這行當有多難。而是不用心你遲早會完蛋。像我這般血本無歸!」胖子歎口氣說道。「說實話,當初我接掌這布衣書局,也是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有奇思妙想,能夠把這書局做大,可是結果呢,你也看到了,直接折騰成了這般光景!」

    「哦。你卻是怎麼做的,我也很是好奇!」柳文揚真的很好奇,這胖子能把百年祖業搞成這樣,絕對需要幾分敗家的能耐。

    「嗨,此事說來話長!」胖子歎了一口氣,又咬了口黃瓜才道:「我初做這行當,但見書籍買賣興隆,於是就打起了歪主意,想要借助這行買賣來撈偏門……於是就尋思著能不能收了錢幫那些賣雜貨的商家吆喝吆喝生意,將什麼狀元紅。龜苓膏,刻了那攬客的詞兒印在一張紙上。然後夾在了書冊裡兜售,可誰想到……」

    胖子說者無意,柳文揚聽著卻是一驚,尼瑪,這不是報紙麼?這胖子,真的是天才呀!

    接著聽才知道,原來胖子的構思是好的,能夠在大明朝想出這麼前衛的點子也真算是難為他這顆小腦袋了。

    要知道,中國最早的報刊是唐朝早期,《邸報》有官方主辦,,。到了這明代一朝則使用活字排版,清代將其改為《京報》。至於中國最早有廣告的報紙卻是清末在上海創辦的《申報》,當時以油光紙鉛字排印。也就是說,報紙廣告這玩意直到五百年後才會出現,而現在……眼前的小胖子卻提前折騰了出來。

    只不過胖子有一點搞錯了,他把整張紙都刻滿了各家商舖的廣告詞兒,沒一點吸引力,直接夾在書中一起兜售,那些買書的人要麼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要麼就是不識字喜歡聽些唱詞的農家人,誰會對這種無聊的夾帶感興趣?!

    因此就出現了這種廣告紙直接被當成了垃圾丟棄,或者被人拿去擦了屁股,誰也不會多看一眼。

    如此以來,卻可憐那些掏了錢的商家攤販,錢也花了,卻沒半點效果。與之前胖子承諾的生意興隆,顧客盈門更是成了屁話,因此大傢伙全都圍堵過來,要找胖子算賬。

    只可惜胖子幾乎把籌集的錢全都做了廣告,卻哪裡還有錢歸還,因此才會被追在屁股後面苦要債……

    弄清了整個事情真相以後,柳文揚不禁大呼一聲,蒼天有眼,竟然讓自己碰到這樣一個人才!

    有了你,本少爺爭霸出版界指日可待!有了你,報紙在這玩意將會提早五百年出現!有了你,這金元寶銀元寶還不滾滾來?!哈哈哈!

    某人抖著肩膀發笑,卻搞得小胖子莫名其妙,自己正在訴苦,對方卻笑得這麼邪惡,腦袋有病乎?!

    柳文揚也發覺自己情緒有些高亢了,於是就收斂笑容,做出矜持的君子模樣道一句:「可惜,真是可惜!」

    胖子不解,「為何可惜?」

    柳文揚道:「我可惜你這主意很好,只是方法用錯了!」

    「啊,那你說該如何去做?」胖子不解,更不信柳文揚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柳文揚輕輕一笑說道:「你所謂刻印商家吆喝詞兒的東西,我們暫且稱之為『報紙廣告』。這報紙在我們大明朝實際上也有,就是官邸的京報,上面主要刊登一些詔書命令,以及官員任免等內容。不過上面卻沒有你這些廣告詞。」

    「想要把這報紙廣告做好可不簡單,必須要具備三個條件,第一,要有吸引人去看的念頭,比如說連載一些唱詞,評話,以及各大商行的內幕消息等;第二,要有不斷擴大的發行渠道,不能只局限在一個鄉鎮,一個縣城,要走出去,這才能做大做強;第三,要能攬得到商戶,其中包括打廣告的商戶,以及幫忙兜售的商戶。因為只有他們才是我們真正的衣食父母……」

    柳文揚開始說的時候,胖子還漫不經心,且聽且不聽的,可是漸漸的,他被柳文揚精闢的論調給吸引了,但覺從柳文揚嘴中說出的每句話雖然平實,卻都那麼的一針見血,精闢入裡。

    直到柳文揚把這番平鋪直敘的話說完,胖子卻像是被閃電擊中般目瞪口呆。

    過了許久他才算是回過神來,忍不住問柳文揚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文揚笑了,總不能說老子比你多了八百年知識,當然上知天文恩下知地理了。只是搪塞道:「你休要管我是怎麼知道的,老實說我所言是否有理?」

    「當然有理!」

    「是否可行?」

    「當然可行!」

    「那就好了!」

    「……?!」

    胖子眨巴眼睛,又道:「那我們要不要現在就行動?」

    柳文揚笑了,「時機不對,現如今你把布衣書局搞得烏煙瘴氣,名聲已經臭了,倘若要做這報紙廣告,誰還會幫你?」

    「那可怎麼辦?」胖子急了。

    「萬事急不得,慢慢來,一切需從長計議……」

    「怎個從長計議法兒?」

    「先把書局的名聲扳過來再說!」

    「那又如何扳過來?」

    「出書!出好書!出天底下最好的書!」柳文揚豪氣干雲。

    胖子眼珠子骨碌亂轉,「我還是不太明白……」

    柳文揚神秘一笑:「你不明白就對了。好了,天色不早,現在你所要做的是平息民憤,將拿面的債務還完!」

    「可我沒有錢啊!」胖子攤手道。

    柳文揚也不言語,直接從懷中摸出一顆夜明珠道:「這個給你,至少能換取三千兩銀子……」

    胖子傻傻地接過珠子,但覺入手光滑細膩,珠子明亮照人,絕對是好東西。

    「至於出什麼書……明日你過來拿稿子就是!」柳文揚說完就要起身離去。

    那小童明月聽兩人談生意聽得既無聊又乏悶,正在打哈欠,卻見柳文揚起身,忙伸手攙了他。

    胖子拿著那價值三千兩的珠子,難以置信地在後面問,「你就這樣把珠子給我了,不怕我拿了跑掉麼?」

    柳文揚頭也不回,「天涯海角你儘管跑,我卻是不怕!」

    胖子奇異:「為何?」

    柳文揚:「因為我很會看相,你若是孫猴子,我就是如來佛祖!」

    胖子:「……?!這是何典故?」

    不過馬上,胖子像是想起了什麼。

    看相?柳文揚?!

    難道說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柳神相?!

    胖子拿著夜明珠,徹底愣在了原地。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2 10:00
第93章 .聊齋誌異

    回到自己的「觀相閣」,柳文揚但覺去外面兜了一圈,感冒加重,整個人都難受的要死。

    小童明月急急地請了附近的大夫過來,那老中醫長著白鬍子,一副醫道高深模樣。

    柳文揚躺在床上,老中醫對他說:「來,我先給公子摸摸脈。」

    柳文揚就把一隻手從厚厚的棉被下伸了過來,小童明月幫著將他衣袖挽起,露出了手腕。

    老中醫伸出三指,中指定關,餘下兩指輕輕搭在寸、尺部上。凝神體察脈象。片刻,又道:「我再瞧瞧公子舌象。」

    柳文揚只好把舌頭吐出半截,老中醫湊上去觀瞧,然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微微點頭,說道:「柳公子這是外感風寒,氣鬱不舒證。」

    柳文揚一聽這話就明白自己果真是著了風寒凍著了,小童明月卻是不明白,急急問道:「那我們少爺到底有沒有事兒?「

    老中醫捋著鬍鬚,不理會他,卻看著柳文揚說道:「公子,你是不是感到很冷,但身上卻很燙,頭痛,卻不出汗,胸脘處感到痞悶,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

    柳文揚點點頭,看起來對方還有兩把刷子,卻不是那庸醫或者蒙古大夫,不禁道:「老先生說得沒錯,卻不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老中醫笑了笑,道:「公子脈浮,浮脈主表,舌苔薄白而不膩,苔白主寒,額頭髮燙蓋著這麼厚的絲綿被,上面還要加一件毯子。肯定是怕冷了。但額頭無汗。而診脈時也發現你手心無汗感。公子說話之時,眉頭一直微皺,這是頭痛的自然反應。加之我已經知道公子今日出門後生的病,根據觀察到的情況判定你惡寒身熱,頭痛無汗,在結合脈象舌象,便可以肯定是外感風寒證了。」

    「原來如此。」柳文揚不禁點了點頭,看起來哪一行當都有哪一行當的竅門。行醫猶如觀相,都需要謹慎細察,於是道:「既然老先生已經把我這病都說對了,那你說說看,該如何醫治?」

    「既然知道病證,下方就容易了。風寒在表,自然要用解表的藥,同時又有氣鬱不舒,那就要理氣寬中了。有一味藥叫紫蘇葉,既能發表散寒。又能理氣寬中,一舉兩得。正好可用於公子的病。」

    「就用這一味藥?」

    「自然不是,要配伍別的藥了,正所謂:君臣佐使,用藥如用兵啊。這臣藥,就用香附,香附不僅自己可以行氣開郁,還可以幫助紫蘇葉調暢氣機;至於胸脘痞悶主要原因是氣鬱,但也與濕滯有關,所以,還要配伍理氣燥濕的藥,陳皮這味藥最適合擔當此任。可以幫助君藥和臣藥行氣滯舒暢氣機,自己還能化濕濁行津液。另外,再配伍一味藥甘草。能健脾和中,與香附、陳皮相配,行氣而不致耗氣,還能調和藥性,身兼二職,算是佐藥兼使藥雙重身份吧。另外,公子有點咳嗽,再加點桔梗幫助化痰止咳……」老中醫侃侃而談,須臾就開完了藥方,然後叮囑柳文揚道:「這風寒可大可小,雖然我這藥方頗有奇效,不過公子最好不要操勞,要多休息,尤其不要熬夜……「

    多休息?不熬夜?可能嗎!柳文揚明白這是老中醫的一番好意,卻也只是敷衍過去。

    待老中醫離開之後,小童明月就急匆匆跑去那藥鋪抓了藥材,回到屋裡,又忙著兌水煎藥。

    可是當他端著藥碗過來時,卻見柳文揚沒在床上躺著休息,卻是坐在書桌前埋頭寫字。

    小童明月急了,埋怨柳文揚道:「少爺,你怎地不聽大夫的話,他讓你好好休息,你卻又在寫字。「

    柳文揚咳嗽了幾聲說道:「我在趕稿子,這些需要明天交給那胖子胡瓜。「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小童明月見他如此,心疼不已,就道:「少爺,你先吧這碗藥喝我,我來幫你寫!「

    柳文揚但覺拿筆的手腕酸痛,本來他寫毛筆字就很吃力,現在一想也好。就讓出位子給明月道:「我念了你來寫。「

    「公子先把藥喝了再說。「

    在明月的催促下,柳文揚只好皺著眉頭,把那熬得辛苦無比的湯藥慢慢喝掉。

    好不容易把藥湯喝完,柳文揚這才舒了一口氣,小童明月接過空碗,扶著他坐在了床上,然後回到桌前提筆道:「少爺你念吧,我來寫!「

    柳文揚就開始講訴自己「編寫「的「故事「。

    小童明月本就是那種天才兒童,跟著柳文揚識字超快,毛筆字竟也比柳文揚寫的好看三分。

    剛開始他只顧埋頭抄寫,可是漸漸地他卻被自家少爺口中念叨的故事給吸引住了。

    柳文揚所講的故事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很是稀奇古怪,也很是有趣。

    小童明月年紀小,滿腦子全是奇思怪想,可再奇怪也沒有柳文揚這些故事奇怪,再離奇也沒有這些故事離奇。

    「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途中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復投之,後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盡矣,而兩浪之並驅如故……」

    ……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帕獨奔,甚艱於步,急走趁之,……」

    ……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寺中殿塔壯麗,然蓬蒿沒人,似絕行蹤……」

    ……

    柳文揚咳嗽著一口氣講了十個故事,小童明月抄的津津有味兒,甚至連手腕酸痛就忘了。

    直到柳文揚不再講敘。小童明月依舊沉浸在這十個各具特色的鬼狐故事中不能自拔。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家少爺那究竟是什麼腦子。竟然能夠編出如此精彩絕倫的短篇故事來。他尤其喜歡那篇《聶小倩》,只覺滿篇文章充滿了說不出的神秘味道。

    「少爺,你這些故事實在太精彩了!以前我只知道你算命看相厲害,卻不知道你講故事也這麼厲害!」小童明月放下筆,喜滋滋地回頭對柳文揚說道。

    卻見床榻上,剛才那忍著咳嗽講訴故事的柳文揚,早已斜靠在床頭睡著了。

    小童明月頓覺一陣心酸,他不明白自家少爺為何要作踐自己。明明有大好的日子不過,卻要自討苦吃。剛才還讚這些故事好看,此刻他卻覺得都是這些故事害了少爺。若不是為了這些東西,少爺也不會如此勞累。

    明月走到柳文揚身邊,俯下身子輕輕將柳文揚的鞋子脫掉,然後抬起他的腿,並放到了床上,再蓋好被褥,這才鬆了一口氣。

    ……

    就在小童明月伺候柳文揚上床的時候,這頭春風一笑樓內。春十三娘正在擺弄圍棋上面的棋子,不過她可不是在下圍棋。而是在研究柳文揚新發明的那種五子連線的玩法。

    「這種玩法倒也有些意思,怪不得春梅和秋菊兩個丫頭會如此上癮。你說說看,是堵著別人的路線只守不攻好,還是連綿不斷地攻擊對方,趁機尋找破綻好?」

    「這個……奴婢不知……」侍琴很是納悶,自家主子怎麼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不知就不知了,你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情稟告?」

    「是的,主人,這是我剛收到的情報……」侍琴恭恭敬敬地將情報呈遞上去。

    春十三娘瞥了幾眼,卻沒說什麼。

    「看起來皇太孫殿下真的快要來了,連老祖宗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來這裡坐鎮。」春十三娘自言自語道。

    侍琴卻是知道,「老祖宗」就是一手創立錦衣衛的魁首賴漢臣。

    賴漢臣,神一樣的人物,他出入洪武帝身邊,卻鮮有人知曉他的來龍去脈。當年也正是他護駕有功,在朱重八和陳友諒鄱陽湖大戰中,一箭射中陳賊,才獲得了有名的鄱陽湖大捷。事後,各路人馬路論功分賞,唯有賴漢臣跪地祈求朱重八將身邊的侍衛親兵交給他,讓他操練成新軍,以便更好地報效皇恩。

    當時還只是「吳王」的朱重八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於是賴漢臣就他專挑孤兒授與密探最殘酷的訓練,在法理之內,執行國法,在法理之外,排除異己,這個組織被稱為「錦衣衛」!

    當初很多人嘲笑賴漢臣屬於沒頭腦,不要賞賜,卻要創辦這什麼狗屁「錦衣衛」,可是隨著大明朝建立,錦衣衛開始成為皇帝陛下最得力的爪牙時,所有人笑不出來了。

    賴漢臣手操生死大權,在暗地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死在他手裡的人不計其數,以至於大明朝談虎色變。可就是在賴漢臣最風光的時候,他卻選擇了隱退,主動交出錦衣衛的指揮權,並且推薦手下毛驤為錦衣衛第一指揮使。

    毛驤本就是檢校一員,也就是情報員。對此很多朝臣也都知曉。要做一個好的情報人員,必然有很強的觀察力,錙銖必究,不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但似乎不必須要有器量,寧錯殺三千不放過一個似乎才是情報人員應該具備的素質,而毛驤也的確具備這樣的素質。因此他成為錦衣衛第一任指揮使倒也無任何爭議。

    可是就在毛驤以為能夠撇開賴漢臣這個影子,成為暗影中第一人時,他還沒得意多久,就因為胡惟庸案牽連坐死。

    緊接著,賴漢臣沒有主動要求復出,而是在洪武帝身邊再次推薦楊憲為第二任錦衣衛指揮使,可是和前任一樣,這個威風八面的楊憲也因為有了權勢和朝臣勾心鬥角,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自此錦衣衛指揮使換了又換,唯有賴漢臣一直深藏其中,猶如魔鬼的影子,周旋在錦衣衛陣營,深受洪武帝信賴,屹立不倒。

    到了此時人們才知道了,所謂的錦衣衛最厲害的人物,就是這位一手創辦組織的老祖宗,不管他身在何處,錦衣衛永遠都是他手中的兵刃,無人敢於爭鋒。

    現在,老祖宗賴漢臣要來鄱陽城坐鎮,無疑是害怕皇太孫這次巡查江南出事,而這幕後也必是洪武帝的擔憂。要不然也不會讓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祖宗親自出手。

    可是對於春十三娘來說,這卻不是個好消息。

    首先,老祖宗若真的來到這裡,那麼就是表示對自己的工作不信任;其次,他一來到此地,就剝奪了自己行使錦衣衛調派的權力;最後,老祖宗高深莫測,和他在一起很有壓力,弄不好就出什麼事故。

    因此春十三娘思忖了一下,就回復了一封密信,言一切隱患已經消除,無需老祖宗勞駕。

    處理完這些重要情報後,後面的一些幾乎都是瑣碎的事情,其中竟然還包括柳文揚的一些消息。

    春十三娘看了幾眼,不禁莞爾。

    侍琴一直都在觀察主子的反應,見她看了關於柳文揚的情報發笑,不禁打小報告道:「奴婢不明白,那個姓柳的不好好地準備開業給人算命看相,卻折騰起出書來!」隨即又道,「他倘若再這樣胡鬧下去,卻是辜負了主子的一番好心!」

    春十三娘卻不以為然,魅惑一笑,隨手將那報告丟到一旁,上面卻是這兩天柳文揚所做過的每一件事兒,以及所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其中包括那個苦命人王小二,還有布衣書局的小胖子胡瓜。

    「此人雖有些不務正業,卻也有趣!」這是春十三娘對柳文揚的評價。

    丫鬟侍琴不禁暗暗皺起眉頭,她覺得自家主子似乎有些太偏袒這個小神棍了。

    「將老祖宗賜我太醫院的靈藥拿一些給他,雖然只是傷寒,卻也要好好治療才行!」春十三娘輕描淡寫道。

    這已經不是偏袒,而是厚愛了。侍琴頓覺一股子醋意油然而生。這老祖宗賜下的靈藥何其珍貴,主子竟然……竟然要給那小神棍!

    心中從事有一百個一萬個不樂意不願意,丫鬟侍琴也只好藏在心裡,憋在肚裡,應了一聲諾。

    眼看侍琴施禮下去,春十三娘一擺寬大的羅衫衣袖,猶如彩雲般坐到榻上,瞄了一眼那報告,心中不禁尋思,這個柳文揚到底在搞什麼鬼,難道說不願意再去觀相,而要去做小書商?!不過,他能成嗎?!然後又拿眼瞥了一下棋盤上的五子棋,心道,這小傢伙倒是滿腦子的奇思怪想!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2 10:01
第94章 .一書成神

    洪武二十九年,正月十三。

    這一天胖子胡瓜一大早就跑了過來,除了還給柳文揚夜明珠兌換的部分銀子外,主要是為了拿「底稿」。

    當他看到柳文揚抄寫的東西之後,一時間甚至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些故事實在太精彩了!精彩的讓他不忍釋卷。

    如果說之前他對柳文揚還半信半疑,那麼現在,對於柳文揚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本書實在太精彩了,不知叫做什麼名字?」小胖子忍不住問道。

    「聊齋誌異!」柳文揚說。做完吃了湯藥,今早又服了春十三娘送來的良藥,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這個名字好!不過卻不知聊齋是哪個宅子?」胖子眨巴眼睛道。

    柳文揚笑道:「只是書房的名字,不要當真。」

    「估計是柳公子你以前的書房吧,呵呵,名字很貼切!」

    「那就拿去刻印可好?」

    「當然,如此佳作美品,我定當細心雕琢!」

    眼看胖子要走,柳文揚叫住他道,「我還有事兒要與你說!」

    然後柳文揚就將前世一些出版的鬼點子傾囊傳授給了胖子胡瓜。

    柳文揚告訴這廝,刊印這本書,首先要記得要設計好封面!

    好的封面就等於成功過了一半!

    前世非常著名的《廣韻》封面:黑白噪點壓大字,高端大氣上檔次!

    其次,商標很重要!

    商標這招據說來自前世建安的出版界天才余象鬥。他設計了「三台山人余仰止影圖」作為商標:有圖有認知。有話有傳播。

    最後。要有五點強調。

    第一強調。我們家的書「刻本善,內容全,校勘精」哦!

    因為各家書店都在印書,各種書的各種版本實在太多,偷工減料來降價的真是屢見不鮮,所以就一定要說自己的書又全又好。

    第二強調:我們家的書「有插圖」!

    明代圖書裡的繡本、秀相、出相、全像都是基本中的基本,讀圖時代老早就開始了。當然有些小說的插圖重要度非常非常非常高。比如有些醫書,比如說有些藝術書!藝術書!

    第三強調:我們家的書「帶點評」!

    在古代。沒點評的書叫做「白頭本」,帶點評的書叫做批本或者評本,書商往往賺兩份錢。明代最著名的批本當屬金聖歎批的六本才子書,但最有獨創性的,還是要說余象斗前無古人獨創了「評林」本,超級圖文並茂,堪稱點評界的戰鬥機。上中下三欄圖文並茂有木有!

    第四強調:我們家的書有名人寫序。

    比如《呻吟語》的作者呂坤寫了本《閨範圖說》(這是一本宣傳貞潔烈女的道德讀物,姑娘們總不能老看《金瓶梅》是吧,皇帝的老婆鄭貴妃為這本《閨範圖說》寫序!!!書大賣數萬本!!

    第五點強調,我這麼這本書是限量版!越少越精。物以稀為貴,永恆不變的道理。

    柳文揚將前世這些計謀和技巧用這時代的詞彙說給了胖子胡瓜聽。當然,為了避免出現穿越出現的問題,什麼《金瓶梅》,余象鬥,統統沒有提及。

    即使這樣,柳文揚這番話已經讓小胖子覺得高深莫測了,看柳文揚的眼神,就像是信民看到了心目中的大神,高山仰止!!!

    ……

    最後,胖子胡瓜美的屁顛,拿了《聊齋誌異》而去。

    這邊柳文揚想要起身活動,卻被小童明月給攔住,定要他躺在床上休息。

    無奈,柳文揚只好再次躺了下去。

    那胡瓜動作非常之快,一回到布衣書局,就將那《聊齋誌異》的底稿托付給那功力老道的雕刻師,叮囑他們,用最快的方法,將這文章雕刻出來印刷,如果幹得好,有紅包!

    那些雕刻師本以為書局快要倒閉,自己也會丟了飯碗,沒想到這才一晚,書局不僅沒倒閉,手頭還來了工作。於是就非常賣力地開動起來。

    自古刻印書籍之道,在乎底版如何,胡瓜本身出自布衣書局的書商世家,當然明白這一點,何況他手頭有了柳文揚給予的資金援助,因此也毫不吝嗇,竟然將那底版刻印成了蓮花版。

    何為蓮花版?就在書籍的邊緣刻印上朵朵蓮花瓣,看起來圖文並茂,優美異常。

    實際上在刻印這個板塊的時候,胡瓜已經決定了,這本書一定要「限量」發行,絕非那些路攤貨,或者大路貨可比。因此在這本書的質量上可以說是不惜餘力。

    整整兩天時間,整個布衣書局忙活的熱火朝天,就連小胖子胡瓜也是一口茶都沒的時間去喝,而是不斷地串門子,朝那高精端的大戶人家推銷他這剛出爐火熱的限量版「聊齋誌異」。

    還別說,這鄱陽城有的是大戶人家,有的是有錢人家,平日裡什麼書籍沒有,可就是沒聽說過這什麼《聊齋誌異》,一開始還滿不在乎,以為小胖子在吹牛皮,可是等到胖子拿出樣稿給他們一看,他們驚住了,倒不是這書籍有多精美,而是因為故事內容太棒,太精彩了!

    「嗚呼,能看到如此傑作,天才也!」

    「觀此書,三日不知肉味!」

    ……

    在各種各樣的讚美聲中,小胖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賣出了一百本這樣的《聊齋誌異》。因為有的還沒印刷出來,只能預定。

    這些鄱陽城的大戶人家又都喜歡顯擺,何況正值正月十五,親朋好友過來,那些藏了限量版《聊齋誌異》的就忍不住拿出來和朋友一道欣賞。

    這一下不得了了,看了這本書的人,立馬就被內容和故事所吸引,於是就開口詢問哪裡可以買到。

    布衣書局一下子就又成了大傢伙熱衷光顧的地方,不過小胖子以限量五百本為由,大肆加價,再加上本身這本書的製作成本就很名貴,於是乎,一本書竟然賣到了天價的五十兩銀子!

    如此一來,單單這賣書收益已經高達兩萬兩,可以說是絕對的暴利!

    不過相對於人們對這本《聊齋誌異》的熱衷,對於這部書的作者更是好奇無比。

    到底誰是這「聊齋先生」?!

    他們好奇啊!

    可是小胖子嘴巴很嚴,只說這本書才出了十幾篇文章,後面還有很多偉大的「聊齋先生」還在醞釀和創作中……

    如此以來,大傢伙對這個神秘的著書者,就更加感興趣了,甚至出現了有人重金打探消息,想要知道這位「聊齋先生」是誰。

    其中不乏一些書局的老闆和一些見利起意的書商,想要找到這位神秘人,將《聊齋誌異》的下半部書承包起來。

    可惜,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本書的作者竟然就是布衣書局的新老闆,更不會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柳神相---柳文揚!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2 10:03
第95章 .極品方孝孺

    洪武二十九年,正月十五。

    作為一年一度的上元節,今日的鄱陽縣城要比前幾天更加熱鬧。

    如果說前幾日只是大街小巷張燈結綵,那麼現在就是人來人往喜氣洋洋。

    一大早,丫頭春梅和秋菊就跑到觀相閣找到柳文揚,嘀咕著晚上去要逛大街,猜燈謎,看煙火。

    柳文揚身體不適,就晚宴拒絕了。這樣使得春梅和秋菊很不高興。不過更不高興的卻是小童明月。

    本來嘛,他年紀小,就很喜歡熱鬧,原本還打算今晚出去遊玩一番,買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等以後捎回家給妹妹。

    可是沒想到少爺會生病,更沒想到他會不出門。

    眼看一整天明星都魂不守舍,柳文揚是什麼人,當即就明白了這小子的心思,就笑著說:「你若想要出去,就自個出去玩,陪了春梅秋菊也可以,就是不要再拉長臉,做悲苦狀!」

    「少爺,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我跟你來是要照顧你的,哪能你生病了我獨自跑出去玩的道理。」明月現說得大義凜然。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要埋怨我。」柳文揚笑了笑,也不再理他。

    柳文揚這邊在觀相閣休養生息,春十三娘卻在暗地裡佈置人馬迎接皇太孫朱允文的到來。

    不過在朱允文到來之前,首先出現的卻是一個牛人,朱允文的老師---方孝孺!

    此人幼聰慧,6歲能詩,人奇其才。呼為「小韓子」15歲隨父兄北上濟寧。勵志攻讀。及長。承學於宋濂。深受器重。洪武十五年,東閣大學士吳沉等起薦方孝孺,應徵至京,在奉天門奉旨作《靈芝》、《甘露》二詩,甚合上意。賜宴時,太祖朱元璋有意使人欹斜幾具,試其為人,方孝孺正之而後坐。朱喜其舉止端莊。學問淵博,有期待日後輔佐子孫之意,厚禮遣回鄉。

    此後十年,居家讀書寫作,著《周易考次》《宋吏要言》等篇。31歲時,仇家於叔爭訟,詞連孝孺,官府籍其家,械押至京問罪。朱元璋見孝孺名,特名釋放。由於方孝孺力主施行仁政。先德化而後政刑;而太祖則主張以猛治國,運用嚴刑峻法控制官民。所以他沒有對方孝孺加以重用。洪武二十五年,再次受薦,授漢中府學教授,深為蜀獻王賞識,聘為世子師

    可以說如今作為當今大明朝一代赫赫有名的大儒,方孝孺的聲名可以說是如日中天,不管是老皇帝朱元璋,還是下面的群臣,對他都是禮讓三分。

    方孝孺初到鄱陽縣城,就被春十三娘以及當地官府安排在了一座並不起眼的庭院裡面。

    這棟庭院,原本是前朝一名達官顯貴修建給兒子讀書的地方,如今卻成了一個很不錯的接待處。只因為庭院風格簡樸婉約,又處處獨具匠心,正是天下讀書人棲息之所。

    像方孝孺這樣的「讀書種子」,看到這樣的地方,也不禁喜歡上了,直道當地官員有心了。

    作為駐紮在鄱陽縣城的錦衣衛千戶,春十三娘當然也要來拜謁這位傳說中的「帝師」,以便拉好關係,日後改朝換代也能有一把人脈。

    春十三娘這邊誠意拳拳,方孝孺那邊對錦衣衛卻很不待見。尤其作為正統的讀書人,養天地之浩然正氣,最不喜歡錦衣衛這種躲在陰暗角落裡嗜殺成性的機構。因此方孝孺連番推辭了春十三娘的拜謁,可以說很不給面子。

    雖然,春十三娘明知道人家不喜歡自己,或者說不喜歡自己的錦衣衛的身份,奈何,方孝孺貴為帝師,這一次又是代表皇太孫充作這開路先鋒,自己必須要見上一面才好佈置好日後的接待工作,因此春十三娘就想盡辦法,要打通這個老頑固的關節。怎麼辦?突然,春十三娘就想起了柳文揚。

    當今大明朝,對於卜卦占算之術很是重視,不管是老皇帝朱元璋,還是那些藩王皇孫,以至於黎明百姓,都很信命。甚至有命理大師在朝中為官,而這種命理又多出於《周易》。

    方孝孺自認是正統的讀書人,對於《周易》當然也是頗有心得,不過對於占卜算命卻從來都認為是彫蟲小技,奇技淫巧之流。在教導皇太孫學業的時候,也曾三分四次斥責這種觀相之術乃屬「荼毒末技「,決不能當真。

    於是春十三娘就針對這一點,告知她認識一位觀相大師,不知方教授可敢與之一會?!

    這裡面很有技巧,倘若春十三娘用懇求的口吻說要方孝孺和觀相師見一面,方孝孺自會依仗自己身份特殊,與之拒絕;可是春十三娘的語氣是激將的,可敢兩字尤其吃重,搞得方孝孺當即回應,有何不敢,卻將那所謂大師引之前來。

    柳文揚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生著病還被春十三娘當成佈局的棋子。

    直到春十三娘含笑而來,說有一筆生意登門,需要柳文揚勞動大駕,柳文揚才知道,自己今天是休息不得了。

    ……

    那春十三娘並未告訴柳文揚要見面的是誰,柳文揚也沒問。主要是因為春十三娘給了500兩的觀相費。柳文揚這廝是見錢眼開的主兒,只要你出得起費用,管你是猴子還是豬,他統統不在乎。

    來到這家掛著「映雪亭」字樣的庭院,柳文揚在一間書房見到了大名鼎鼎的方孝孺。

    方孝孺正在品茶,端坐在椅子上,模樣古板恪守,不苟言笑。

    柳文揚覺得不管這傢伙是誰,都應該直接供在神壇上,尼瑪,架子也太大了。

    喝著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這叫什麼?

    目不斜視?

    還是看不起人?!

    柳文揚心中不爽到了極點,表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和謙虛有禮模樣,抱拳作揖,道一聲:「在下柳文揚,見過老先生!」

    和氣生財嘛,犯不著和這種耍大牌的人一般見識。

    那方孝孺見柳文揚開口了,這才用那眼皮子看了柳文揚一眼,第一印象,還不錯,長得挺斯文秀氣,不是那種獐頭鼠目之輩。

    柳文揚還不知道自己佔了相貌俊朗的便宜,若不然估計早被這位大神給請茶送客了。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小柳神相?」方孝孺看著柳文揚問道。

    柳文揚再次抱拳,躬身道:「神相不敢當,都是那些世人抬愛,謅傳而已。」

    方孝孺見他如此,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三分,能夠懂得謙虛,孺子尚可教也。

    「我對八卦命理也很好奇,對於《周易》也略知一二,卻不知你能否告訴我何為天地之象,又何為天地之相?」

    一句話,一字之差,卻讓柳文揚說出一個區別來,這老傢伙也太會咬文嚼字了。

    柳文揚心中很是溫柔地祝願這老傢伙早日中風,嘴上則道:「天地之象為之氣象之變化,天地萬物,雲霧雷電,以及春日夏至霜降冬至,這些皆為天地之象!」

    「至於天地之相,乃是天地人臣,聖君綱倫,君主賢,則天下平;君主昏,則天下亂。因此天地方有太平之相,以及禍亂之相。」

    柳文揚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心說,這又不是考科舉,總行了吧?

    誰知那老傢伙突然哈哈大笑,然後對柳文揚說道:「不過爾爾,也佩稱得上神相二字?」言語間充滿了輕蔑和輕視。

    柳文揚雖然涵養很高,可是也經不住被對方如此譏笑,不禁反問道:「那以老先生所言,什麼才是天地之象和天地之相呢?」

    方孝孺什麼都沒說,只是拿起指甲佔了一滴茶水,然後在桌面上寫了一個「一」,然後對柳文揚說:「這就是天地之象和天地之相!」

    柳文揚鬱悶,尼瑪,耍我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3 00:18
第96章.挑筋改命
       
       
        看著桌面上的「一」字,柳文揚滿肚子的腹誹,表面上卻異常恭敬,說道:「老先生高深莫測,一個一字竟然能夠代表一切,在下佩服之至,真是佩服之至呀!」

        「你佩服我麼?不見得吧!」方孝孺看了柳文揚一眼,「從你的言語間我業已聽出你對我的不滿,是不是覺得老夫在耍你?」

        「怎麼會呢,呵呵,我可不是那種人!」柳文揚訕笑。 章節更新最快

        「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卻知道這個一字可幻化萬物!有道是,一生萬物,一世浮屠。《莊子?天下》篇有云,夫禮必本於太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陰陽,變而為四時。因此,這個一字就是天地之象!《繫辭傳》中說:《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何為太極,太極本就是一,因此,這個一字就又是天地之相!」

        老頭引經據典這麼一說,說得柳文揚目瞪口呆,心說,你丫厲害,學問高,俺服了你!

        「呵呵,在下受教了!沒想到這小小一個一,竟然有如此廣闊天地,又沒想到,老先生博學多才,胸納百川,在下更是佩服之至啊!」無論如何,還是要拍拍馬屁的,至少能博取點好感。

        果不其然,方孝孺聽柳文揚這麼一說,心中不禁有些微爽,只因為他身在帝王側,平時被拍馬屁的都是皇帝老子的專利,哪裡輪到他,而他也斷然不會在眾人面前吹噓自己的學問有多大。其他人知道他鴻儒的名頭。也不會貿然拍馬。以便拍到馬腿上,可是方孝孺他也是人啊,也有吃馬屁的需求,也有精神上被馬屁按摩的自由。

        因此,當柳文揚這番話一出來,他不禁老懷大慰,道一句:「孺子可教!」

        說實話,對於眼前這個老頭。柳文揚多少也有了一點好感,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可是對方性格猶如孩童,毫無心機可言,喜怒哀樂幾乎全都放在了臉上,對於這點,柳文揚還是很欣賞的。

        此時的方孝孺心情很好,柳文揚趁機說道:「我雖然學問不如先生,可是對於觀相算命還是略定一點點。既然先生出了那麼重的酬金,我多少還是要盡一點綿力。」

        「酬金?」方孝孺一愣。自己可從來不亂花的,倒不是自己沒錢,而是因為自己花錢的地方太少,不喝酒,不聽曲,不買衣服,不做禮物……更不用說花錢來算命了。忍不住就看了一眼旁邊的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忙道:「既然柳公子有心,老教授您就接受了吧!」

        方孝孺明白了,這是人家掏的錢啊。

        柳文揚也明白了,尼瑪,原來是春十三娘在裡面的搞的鬼,五百兩,你也真夠冤大頭的。

        柳文揚哪裡知道,倘若能夠哄這個老頭開心,不要說五百兩了,就算是五千兩春十三娘也願意拿出來。

        「呵呵,既然你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我若是拒絕,就不好意思了。來吧,且讓我看看你觀相的本領到底如何。」方孝孺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老頑固,明知道這是春十三娘在討好自己,自己多少也要給人家一點面子。

        柳文揚哪裡會想那麼多,只想著快點完事收攤,自己的病雖然好了一些,卻還有些不舒服。

        於是,柳文揚就開始一本正經地使出《天機殘卷》上面的觀相秘術,開始為眼前這個老頭看相。

        剛開始看的時候還沒什麼,只覺這老頭眉眼口鼻都佔一個好字,足足的福祿命,看起來能享受不少福氣。

        於是柳文揚說道:「天地玄黃,眉眼猶如日月,明亮高懸,老先生官運亨通,平步青雲;再看你耳朵,耳垂長而厚,可見福氣凝聚,你也是足足的貴人命。再觀你天庭……」

        柳文揚正要順勢說下去,卻突然大呼一聲:「不好!」模樣驚愕萬分,猶如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本來方孝孺聽著柳文揚對自己的批命還微微點頭,捋著鬍子悠然自得。

        可是柳文揚突然這麼一驚一乍,到讓他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問道:「怎麼不好?」

        旁邊春十三娘也愣了一下,本來她請柳文揚過來就是要哄老頭開心的,可不是要把他嚇出心臟病。

        再說柳文揚,剛才幫老頭看相的時候,一開始還好,這面相看起來都是福氣貴氣,沒什麼壞的地方,可是當柳文揚看到對方額頭上時,不由一驚。

        但見此人額頭上左側竟然有一條指頭粗的青筋,但見青筋虯隆,猶如一條執拗的青蛇不肯低頭。

        這條筋在觀相者看來,就是所謂的「犟筋」!

        每個人,對於事物都有牴觸的時候,因此就執拗著表示拒絕。

        這時候因為脾氣的原因,就會在額頭上露出青筋,青筋粗細大小,表示當事人對這件事兒的牴觸情緒強弱。

        柳文揚也算是觀盡百相,可從來沒見過有人的犟筋會這麼粗,並且隱隱發紅……紅色一般代表煞氣。

        煞氣這麼重,隱隱約約讓柳文揚看到了滔天血海!

        這怎麼可能?!

        柳文揚額頭流下汗水來,全都是冷汗。

        如果自己觀看不錯,日後此人定會因為頭上這條絕世犟筋引來滅族之災!

        霎那間!

        柳文揚知道眼前這個老頭是誰了。

        除了那個在大明朝被滅盡十足的方孝孺還會是誰?!

        話說,歷史上只有「滅九族」的酷刑,有史以來,「滅十族」惟方孝孺一人。

        朱棣篡位後,請「讀書種子」、第一大儒方孝孺為他起草登基公告,當然為思想正統、極端忠於前皇的方孝孺所拒絕。

        因為有求方孝孺,當方孝孺批駁朱棣將篡位辨解為「法周公輔成王」時,朱棣還是保持耐性說是皇室家事,意為讓方孝孺迴避。偏偏迂腐的方孝孺頂真到底,寧死不屈,暴君就露出了本性。

        也許是《明史》主編張廷玉等人對暴君朱棣有惻隱之心,《方孝孺列傳》只是說他被凌遲磔殺,並未記載被滅十族,株連坐死847人等字眼,但明崇禎《寧海縣誌?方孝孺傳》、明末鄉賢大家黃宗羲的《方正學孝孺》、《文正方正學先生孝孺》等大量文獻都記載他被滅了十族。

        除了死去的800多冤魂,更有數千人被流放、充軍,其中不少被折磨致死。「滅十族」是永樂皇帝朱棣的創舉,人們在惋惜方孝孺迂腐愚忠的同時,更應譴責朱棣的殘暴。不過人家畢竟是皇帝,誰敢鳥啊。

        眼前,柳文揚傻呆呆地看著這位未來被滅族出名的牛人,心說,我是救他不救?!

        如果救了他,他或許能夠躲過一劫,可是救了他,就少了他千古愚忠的美名……

        最後,柳文揚還是一咬牙,忍不住大聲道:「拿刀來!」

        「啊?!」所有人嚇了一跳。

        方老頭更是差點從椅子上竄起來,啥意思,難道拿刀要殺我?!

        春十三娘也是一呆,這個柳文揚是不是瘋了?竟然敢在方大儒面前動刀子?!

        一時間,整個氣氛十分的緊張。

        眼見如此,柳文揚知道大傢伙誤會了,就躬身作揖道:「老先生休要誤會,我觀你額頭有犟筋一條,日後可能會引發偌大的災禍,因此我準備用刀兒幫你將它挑去,以便助你改命,躲過一難!所以你大可不必驚慌!」

        柳文揚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婉轉了,也夠好心腸了,換成是其他人,人家誰管你死活,只需要多說幾句恭維的話,收錢走人就是,也就自己,拿人錢財餘人消災,道德品質太高尚了!

        「什麼,挑筋?!」方孝孺和春十三娘都不由一驚,面面相覷。然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柳文揚。

        看得柳文揚怪怪的,啥意思?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11-13 23:10
第97章.好心沒好報
       
       
        柳文揚眼看兩人看著自己,知道他們誤會了,畢竟「挑筋」這一說法太殘酷了,於是就笑著解釋道:「只是用刀子稍微將老先生額頭上的那條青筋挑破一點點,出點血而已,不會傷身體的!」

        聽完柳文揚這樣的解釋,春十三娘冷笑道:「大膽狂徒,你可知眼前這位是何人,竟然敢說出此話來!」

        方孝孺也是冷眼看著柳文揚,貌似覺得他不懷好意。

        柳文揚沒想到自己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忍不住笑道:「他是誰?不就是方孝孺嘛!」言語間沒有絲毫的恭敬和畏懼。

        「啊?!」春十三娘和方孝孺本人都愣住了。

        然後春十三娘急忙解釋道,「我絕沒有透露半點方教授您的消息!」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方孝孺奇道。

        「這個……」春十三娘也不知道啊,這個小滑頭是怎麼知道對方身份的。

        柳文揚一句話把對方給震住,繼續說道:「本來我拿了錢財,想要為老先生消災,不過看起來老先生你是不領情了,那麼我只能贈你一句話,日後或許有用。寧折不彎腰,是好,但是禍及家人,那就是愚了!」說完閉口不言,什麼都不說了。

        「你說什麼?」方孝孺沒想到柳文揚敢如此出言放肆,什麼禍及家人,這不是在詛咒我家中有難嗎。

        春十三娘的心隱隱作痛啊,本來是想拉了柳文揚來讓方老先生高興的,以便日後他能夠在皇太孫面前為自己美言兩句。可是沒有想到……她真不知道柳文揚是哪根筋出現了問題。你還幫別人挑筋。我看先把你自己的挑了再說!

        「咳咳,對不起,方教授,這小子胡言亂語,你不要當真!」春十三娘忙解釋道。

        「什麼不當真!我讀聖賢書,可以說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君主皇孫。今日卻被這無知小兒咒我禍事在身,何意?!」

        方孝孺越說越覺得氣憤,就開始喋喋不休,子曰子云地說了一大串,其中大部分柳文揚沒聽懂說的是啥,只是知道老頭很氣惱,後果貌似很嚴重。

        於是柳文揚也不再藏著掖著了,驟然起身道:「老先生詫異!自顧觀相看的就是未來,預測的也是未來,信不信由你自己。我算得準不準,則要看日後如何……現在先生只因為我語出驚人。而咒罵與我,可是君子所為?與一觀相之人爭辯是非,又豈是大儒所為?既然你認為我算的不准,我大可退還你酬金,兩人一拍兩散則可,又何必在這裡婆娘般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柳文揚這番話以出口,直接讓方孝孺啞巴了。不管是在家裡面,還是朝堂上,他向來秉承君子風範,何曾被人譏笑像個婆娘?!豈有此理!大大地豈有此理!方孝孺快要暴怒了,可是馬上他有想到,如果自己暴起,指不定就中了這小滑頭的圈套,被他譏笑不講究身份。是啊,他可以尊卑不分,自己又何必和這種小人一般見識,要保持大家風範,保持大儒風度,天殺的,差點就上了這小子的當。

        春十三娘呆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才好,眼看柳文揚把方老先生氣得不輕,她想把柳文揚殺了的心思都有。可是馬上,就見方孝孺深吸一口氣,笑了說道:「好了,老夫不與你這種俗人一般見識!你且去吧!」原本硝煙瀰漫的他,竟然變得風輕云淡。

        柳文揚也不客氣,既然這樣,那麼在下就先告退了,心中則罵了一句,好心沒好報!

        說完,柳文揚也不看旁邊的春十三娘一眼,徑直離開。

        春十三娘尷尬啊,好不容易等到柳文揚出去,她這才對方孝孺說道:「老教授原諒,都是本千戶的錯,千不該萬不該把這個嘴巴臭的傢伙帶過來!」

        方孝孺重新坐回椅子上,捋著鬍子,然後恢復之前從容臉上無波的神情說道:「好了,剛才之事休要再提,你也回去吧!」

        被逐客了,春十三娘心中隱隱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恭敬地退下。

        「慢著!」身後方孝孺忽然說,「我問你,你真的沒有把我的底細告知那個柳文揚?」

        「絕對沒有!」春十三娘篤定地說。

        方孝孺看著她,貌似不像作偽,點點頭,「那好吧,你下去吧!」

        春十三娘這才躬身告退。

        方孝孺見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忍不住命人找來銅鏡,然後他對著鏡子左顧右盼,「臭我額頭有青筋要挑,我看他有毛病才對!」

        ……

        離開了那家庭院,重新回到自己的觀相閣,柳文揚原本以為春十三娘會沒完沒了找自己晦氣,可是那邊卻沒有絲毫動靜。這不僅讓柳文揚有些詫異,這娘們啥意思,準備玩暗戰?!

        柳文揚哪裡知道,此事的春十三娘一心一意地想著該如何補救,又哪裡會有時間找他的麻煩。

        柳文揚這邊算是徹底白擔心了一場,看著天色漸漸黑去,整個鄱陽城內外已經開始了元宵佳節的各種活動。站在觀相閣,一能看到大老遠的煙花升空,偶爾鞭炮聲聲,端的是熱鬧非凡。

        柳文揚心中有事,身體又不太好,哪裡會有心思出去遊玩。那春梅秋菊已經不止一趟過來,卻都被柳文揚給推拒了。

        等到天色真的黑了下來,那小童明月可就坐不住了,眼見自家少爺在屋中讀書,自己只能伸長脖子看看外面的煙火。

        他這麼走來走去,跑來跑去,搞得原本想要靜下心來看書的柳文揚也有些煩躁了,忍不住說道:「你想去,儘管去,不要再跑來跑去了!」

        明月就馬上表明忠心道:「少爺不出去,明月也是不出去的!沒關係,我在這裡一樣可以看到煙火,只是可惜了那些燈謎,聽說是有綵頭的!」

        柳文揚見他如此著迷,只好嘆口氣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既然想去,那麼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啊,是真的嗎?少爺我太高興了!」小童明月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鄱陽城元宵節的燈市名聞四海。只為這裡四通八達,又是水陸碼頭的中心,每逢燈節各處都搭著繡棚,架著整山,看燈的紅男綠女盛極—時。

        燈節當晚,各處的糊著絹燈,掛著燈謎, 那些自詡風流才子的公子爺們,自是手搖摺扇,對著那些燈謎猜東猜西。

        只見在一家尤公館門前粘著一首豔詞道:

        記當初,剔銀燈重把眉兒掃,那其間似漆投膠。

        可憐自落煙花套,這磨折多應奴命招,全軀恐難保。

        香肌越消耗,看看捱過今年,捱不過明年了。

        寄語兒曹,好把芳魄紙上描。

        請打一物,即以打中之物為贈。

        尤公館門前的燈謎不止這一條,但是這一條燈謎的吸引力比其他的燈謎勝過百倍。春燈光中,大家都注射著這條燈謎,目不旁瞬。其中有入高喊道:「我猜的是貴公館中的尤大小姐,對不對呢?如其猜中了,快喚尤大小姐出來做贈品。」眾人聽了拍掌大笑。

        猜謎的人是個窮秀才,三旬年紀還沒有娶得娘子。平日痴心妄想,可有綵樓上的千金小姐把綵球拋中了他,那才可以享盡人間豔福。他擠入人叢裡看燈謎,偏偏賞識了這一條。以為其中語意是個懷春女子口吻,料想這謎底定是猜著一個女人,猜中了定有美貌佳人跟著他走。

        他瞧見公館的門條是「尤公館」三字,他便狂呼道:「我猜的便是貴公館裡的尤大小姐,快叫尤大小姐跟我回去成親!」喊的時候睡沫四濺極態橫生,博得人人拍掌大笑。

        笑聲完畢,裡面的謎主人冷冷的說道:「先生錯了,這裡面只有尤大少爺,沒有尤大請打—人。」

        窮秀才強辯道:「盈天下皆物也,無論男女也都是,怎說不是物呢?」

        謎主人道:「那麼你猜女人便是了。怎說是尤大小姐呢?」

        窮秀才道;「美貌女人,喚做尤物。所以我猜這一物便是尤大小姐。」

        這幾句話又引動著許多人拍手大笑,都說:「想入非非,想入非非。」

        柳文揚聽完那詞兒,覺得好笑,就在小童明月耳邊輕言幾句,於是明月便在「想入非非」聲中擠入人叢喊道:「我來猜啊!我來猜啊!」

        猜謎的都是方巾飄飄的儒生,忽的擠入了一個羅帽直身打扮的書僮,大眾都吆喝道:「滾滾滾!你是烏鴉,怎麼擠入了鳳凰窩?」

        明月不去睬他,高喊道:「謎主人,這條謎兒請打一物,即以猜中之物為贈,不是墨麼?」

        謎主人很起勁的答道:「是墨,是墨!你的心思很好啊!」便揭下謎條,取出一綻四兩重的精製名墨授給明月。

        那個猜尤物的窮秀才討取了這紙謎條,又細細的研究了一下,便道:「不錯不錯,句句都是說墨,並不是說人。哎呀,我猜錯了。」

        一時間,眾人再次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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