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的旋律 作者:藍晶 (已完成)

 
maxchen67 2014-12-13 20:4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 1127857
maxchen67 發表於 2015-1-31 23:50
第三十章 人終於到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沒去聖帕爾戈廣場,而是直接前往那家刷子店,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少女也站在門口。

  「梅儂小姐,本貝畫廊又不做生意了?」拉佩問道。

  「叫我莎爾娜。」少女有些不樂意。

  「好吧,莎爾娜,本貝畫廊不做生意了?」拉佩又問了一遍。

  「我的叔叔把我解雇了,他覺得我不再是一個合格的店員,我則覺得本貝畫廊沒以前那樣有趣。」莎爾娜笑道。

  莎爾娜的話剛說完,門就開了,那位老人走出來,道:「兩位請進,你們恐怕等了好一會兒吧?」

  莎爾娜抿了抿嘴,她其實更希望老人晚一點開門。

  進了店舖,老人走到櫃檯邊,拉開櫃檯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把畫筆。

  「這是您要的,鼠鬚毛的筆尖,紫銅的卡口,我已經幫您貼了金,這樣才配得上本世紀最偉大的畫家的身份。筆桿是用紫荊木做的,因為是特別訂製,所以每一枝都收您三枚比索,總共是七枝,應該收您二十一枚比索,一枚比索的零頭就不用了。昨天您已經交了十枚比索的訂金,只需要再給我十枚比索就行。」老人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

  拉佩掏出一把銀幣放在桌上,問道:「昨天你用來裝魚膠的那種管子呢?」

  「您需要?」老人很奇怪,拉佩是他看到過最奇怪的客人。

  「另外一頭能不能小一些?」拉佩提出進一步的要求。

  「小一些?」老人撓了撓頭。

  「只要你給錢,我就幫你做出來,這很容易。」那個青年捧著一個大箱子從後面出來。

  「多少錢?」拉佩問道。

  「一枚比索一個。」青年看拉佩不爽,所以有意開一個很高的價錢。

  「沒問題,我要十二個。」拉佩毫不在意。

  「真夠有錢的,畫家都這麼有錢嗎?」青年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他氣鼓鼓地走到工作台前,從抽屜裡面掏出十二根紫銅軟管,緊接著又拿出一隻圓錐形的鐵站,盯盯當當敲打了起來,不一會兒紫銅軟管的一端就被敲打出一個圓錐形的縮口。

  青年拎起鐵錘,在另外一頭砸了兩下,那頭立刻被砸扁,卷邊之後再砸扁,他把敲打出來的紫銅軟管扔在拉佩的面前,道:「一枚比索。」

  拉佩扔了一枚銀幣在工作台上。

  青年沒想到拉佩真的給錢,他發了一陣呆,然後又拿一根紫銅軟管出來。轉眼的工夫,十二根完全按照要求打出來的軟管交到拉佩的手裡。

  拉佩扔下錢,轉身就走。

  莎爾娜跟了出來,滿臉微笑地說道:「沃斯先生,您肯定又有什麼想法了。」

  「是的,我想和多明尼哥先生談筆生意。」拉佩一本正經地說道。

  片刻後,在本貝畫廊的小客廳內,多明尼哥顛來倒去看著其中一根紫銅軟管,好半天才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生意?」

  拉佩笑而不答,他跑到前面的櫃檯,從裡面拿出十二包粉末狀的顏料、十二只燒杯、十二根棉簽和一瓶蓖麻油。

  這些東西是任何一個畫家都必須隨身攜帶的,那些顏料包還好說,並不佔地方,不過得注意別壓碎,那是紙袋子並不結實,燒杯就麻煩了,是玻璃做的,一敲就破,一擠就碎,還特別佔地方,蓖麻油也很麻煩,同樣得用玻璃瓶來裝,還很容易打翻。

  帶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實在太麻煩,瓶瓶罐罐,弄得像化學家似的。所以這年頭,畫家很少外出,就算寫生也只是在住處附近。

  只見拉佩把顏料倒進燒杯裡面,然後倒入蓖麻油,用棉簽攪拌均勻,一邊做,一邊說道:「每一次用到某種顏料都必須臨時調配,這實在太麻煩了,還不能調配得太多,因為蓖麻油乾透之後顏料會結塊。」

  「你想把顏料灌入這些軟管裡面?」多明尼哥明白了,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你怎麼把顏料弄進去,開口這麼小。」莎爾娜問道。

  拉佩和多明尼哥看了莎爾娜一眼,然後兩人同時聳了聳肩膀。

  「我的侄女不笨,只是缺乏創造力。」多明尼哥連忙解釋道:「女人大多是這樣的,恐怕這也是她畫畫不行的原因,還有你的老師卡門也一樣,現在你當她的老師都足夠了。」

  「別眨低我的老師,我會和您翻臉的。」拉佩開玩笑似的說道。

  只見拉佩變戲法般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只給蛋糕裱花用的皮袋,前面是一根很細的管子,他把管子插入軟管的口部,然後轉頭朝著莎爾娜問道:「還有問題嗎?」

  「親愛的娃女,作為懲罰,這些全都由你來搞定。」多明尼哥笑道:「我要和沃斯先生談談。」

  緊接著,多明尼哥又說道:「灌顏料之前,別忘了去蛋糕店多買幾只裱花的皮袋子回來,要不然顏料會混在一起的。」

  多明尼哥這顯然是在開玩笑。

  「我沒那麼笨!」莎爾娜有些生氣,自己的叔叔在她最喜歡的人面前說這樣的話,讓她很惱怒。

  逗完侄女,多明尼哥拉著拉佩走到酒櫃前,從裡面拿了一瓶酒和兩支杯子,然後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道:「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天才,不只是在繪畫方面,就算你去經商的話,也會是最好的商人。」

  「您過獎了。」拉佩連說道答。

  「不不不,你沒必要太謙虛,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多明尼哥掃了莎爾娜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然後道:「你的想法很不錯,不過賺不了太多錢。」

  「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名聲。」拉佩坐下來,接過多明尼哥遞過來的酒。

  「這沒問題,我幫你搞定專利,這樣名聲就絕對屬於你的。」多明尼哥明白拉佩的意思。

  「專利?那是什麼東西?」拉佩沒聽說過「專利」,問道。

  「專利是一種制度,一種對創新進行保護的制度。瓦爾納斯在兩個世紀以前就已經有了相應的法規,海峽對面的那個國家在一個世紀之前也制訂相應的法律。我們國家的學者在幾十年前也有過類似的提議,可惜上面根本不在乎……這群該死的傢伙!」多明尼哥低聲咒罵道。

  「那麼……」拉佩不明白多明尼哥為什麼還提專利,心想:都沒這樣的法規,什麼用處也沒有。

  「這是我們自己搞的,官方並不承認,沒什麼法律效應,不過我們私底下還是遵守的。」多明尼哥解釋道:「你反正在乎的不是利益,而是名聲,這對你很合適。」

  「那倒也是。」拉佩沉思起來,不知道有專利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他肯定要琢磨一下。

  「你發明了新的畫具,創立了新的風格,很容易就能得到大家的認可,我看好你。」多明尼哥拍著拉佩的肩膀,道:「快點完善那幾幅畫,我已經決定在年底為你專門開一個畫展,哪怕只有那幾幅畫也行,除此之外就是讓大家看看你的發明。」

  一隻翠綠色的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拉佩停下筆來。

  「怎麼了?」莎爾娜一直跟在拉佩的身邊,她也弄了一個木架在畫畫,她學的當然是拉佩的風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了馬內之後就急匆匆趕來這裡,之後又遇到一大堆事,一時興奮,把父親的吩咐忘了。」拉佩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

  拉佩撒這個謊,是因為看到了那隻小鳥。

  和載拉佩等人來馬內的那匹馬一樣,那小鳥也是佛勒的作品,不過用處不大,飛行距離不超過百里,速度也很一般,還沒有那些「竹蜻蜓」好用,只能當作玩具。

  小鳥突然出現在這裡,唯一的解釋就是家裡有什麼事發生。

  「那你快去。」莎爾娜急匆匆地說道,她可不希望拉佩誤了他父親的事。

  「真是抱歉,說不定會耽誤很多時間。」拉佩裝出一副不捨的模樣。

  「那畢竟是你父親交代的事,快去吧,你的畫具就放在這裡好了,我來幫你收拾。」莎爾娜說道。

  拉佩在莎爾娜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此刻拉佩已經換成花花公子人格,擁有愛情之神的祝福,擅長花言巧語和欺詐,對付女孩子絕對無往而不利。

  拉佩走了,毫不在意地走了。

  半個小時後,拉佩出現在那座菜市場,果然看到費德里克的馬車,費德里克正在和一個賣海鮮的商人討價還價。

  討價還價當然不是真的,費德里克只是找藉口拖延時間,當他看到一隻翠綠色的小鳥在房頂上嘰嘰喳喳,他立刻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算了,不買了!」說完,費德里克轉身就走。

  「別走、別走,價錢好商量。」那個老闆反倒急了,這段日子生意不好做,費德里克開的價錢確實太低,但是對於老闆來說,有賺就不錯了,甚至只能保本也行。

  費德里克頭也不回,逕直走了,此刻的他有種說不出來的解氣。

  「怎麼回事?」拉佩躺在掛斗裡面問道。

  「漢德他們全都到了。」費德里克嘴裡說道,眼睛卻看都不看後面的掛斗,他確實非常小心。

  「不是說他們被困在達林頓嗎?」拉佩感到奇怪。

  「說來也巧,他們剛放出信鴿,那邊就放行了,還好我沒去廳長大人家。」德裡克異常慶幸地說道。

  「只為了這件事就特意讓我回來?」拉佩有些不高興。

  「當然不是,那位廳長大人派了管家過來,他想請您共進晚餐。」費德里克連忙說道,這也是他剛才慶幸自己沒去廳長家的原因,要不然平白無故讓主人欠下一個人情。

  「他請我?」拉佩皺起眉頭,如果只是應酬倒也沒什麼,就怕要他幫忙。

  拉佩並不是怕做不到,反正安博爾‧諾德提出任何要求,自然由比格‧威爾去解決,他用不著費心,頭痛的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這邊剛步入正軌,多明尼哥對他的印象很好,如果自己突然失蹤好幾天,多明尼哥說不定會有想法,拉佩第一次感到分身乏術。

  馬車走得很快,十分鐘後就回到別墅。

  現在是白天,別墅外面異常熱鬧,一大堆工人正在那裡忙碌著,四周已經搭起一圈兩米多高的格子牆,甚至已經開始往上鑲玻璃。

  馬車徑直駛入後院,拉佩悄悄地從馬車上溜下來,既然晚上要去見安博爾‧諾德,他當然要恢復原來的模樣,還不能用那枚戒指上帶的幻術,那有可能被看出來。

  只要一想到事後還要喝一次變形藥,拉佩就感到渾身難受起來。

  一進大廳,拉佩就看到漢德和夏洛克。

  「老闆。」漢德和夏洛克也看到拉佩,他們同時站了起來。

  「其他兄弟呢?」拉佩問道。

  「費德里克說了住處的地址,我讓他們先過去了。」漢德連忙說道。

  「辛苦你們了,放兩天假,讓兄弟們休息一下,你給他們一筆錢,好不容科來一趟馬內,讓他們好好玩玩。」拉佩心情不錯,緊接著又道:「你恐怕沒有玩的機會了,費德里克肯定已經告訴你跑狗場的事吧?」

  「聽說了。」漢德以前很貪玩,現在就不一樣,他有了目標,一下子變得自覺很多,再說他們又不是只在馬內待一、兩天,以後有的是機會玩。

  「你跟我來,夏洛克在外面等一會。」拉佩吩咐道。

  說完,拉佩上了樓,進了書房,漢德則跟在拉佩的身後。

  「你見過那個叫妮娜的女孩嗎?」拉佩一進來就問道。

  「還沒有,聽說這一次是以她為主?」漢德並不是有怨氣,只要是女人,他都會非常小心,天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和老闆上過床?

  「我打算培養她接替夏洛克的位置,這件事你知道就行,別往外說。」拉佩警告道,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安慰,等於告訴漢德,妮娜不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我早就看夏洛克不順眼,尤特佬沒一個好東西。」漢德立刻接受拉佩的善意,同時也變相地表示對妮娜的支持。

  「我倒不是對尤特人有看法,只不過尤特人團結得太緊密,萬一夏洛克有什麼想法,其他尤特人都會幫忙,一天之內就可以把我的財產全都轉移走。」

  拉佩可不是危言聳聽,這是有前車之鑑,尤特佬名聲之所以糟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經常做這種事,受害者之中甚至有幾位國王。

  漢德嚇了一跳,他看了看身後的房門,忐忑不安地說道:「夏洛克就在這裡,這話會不會被他聽到?」

  「放心,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把這裡和外面隔開。」拉佩可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緊接著他又道:「你和兄弟們說一聲,讓大家把嘴閉緊一些,不要提塔倫的事,更不要提秘密警察的身份,就算在妮娜面前,你們也什麼都別說,她到現在為止還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是我們的人?」漢德異常驚奇。

  「不是。」拉佩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打算把她拉進來,她管的是正當買寶,偏門生意仍舊交給夏洛克做。」

  「我明白了。」漢德點頭應道,他真的明白了。這其實並不奇怪,很多黑道老大都是這麼做,比如烏迪內斯的手下就有專門做正當生意的。

  「你去做事吧,把夏洛克叫進來。」拉佩吩咐道。

  漢德畢恭畢敬地退出來,還隨手把門關起來。

  過了片刻,夏洛克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摘下帽子,微微躬著腰,走到拉佩面前。

  「你知不知道專利是什麼東西?」拉佩問道。

  「專利?」夏洛克進來原本想提跑狗場的事,他對此也非常感興趣,原本想分一杯羹的。

  不過夏洛克對妮娜頗為忌憚,他也怕妮娜是拉佩的情人,正琢磨著怎麼提這件事,沒想到拉佩突然問起專利的事,道:「我們國家好像還沒承認專利的存在,海峽對面的那個國家倒是有這方面的法規。」

  「我現在有了另外一個身份,是一個新銳畫家兼發明家,現在我的手裡有一項發明,需要申請專利。」拉佩說道。

  剛才拉佩沒對漢德提那個身份,就是怕漢德洩漏出去,相反的,他覺得尤特人對政治不感興趣,一門心思賺錢,在這方面反倒要可靠得多。

  「這是為了打入賓尼派內部?」夏洛克和他背後的人一直都有這樣的猜測,他甚至懷疑所謂的發明也是秘密警察提供的。

  拉佩沒有回答,他的神情異常嚴肅,用警告的口氣說道:「我的另外一個身份絕對不能和現在這個身份產生任何聯繫,所以我需要一些生面孔幫我做這件事,最好是本地人。」

  「或許您可以另外招募一套人馬,這邊有漢德他們,另外一套人馬負責那邊。」夏洛克提議道。

  「沒必要,弄兩個人幫我處理財務方面的事就足夠了。」拉佩不想再弄一批人,當老大是很累的。

  夏洛克多少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拉一批同胞進來,不過拉佩既然沒把話說死,以後或許還有機會。

  「我們尤特人最擅長理財……」夏洛克仍舊打算推銷自己的同胞。

  「可以,你去招人吧。」拉佩原本就打算用尤特人。

  拉佩之所以忌憚尤特人,就是因為他們太團結,互相之間通氣,很容上下其手、內外聯合,把財產放在他們手裡,總讓人不放心,但拉佩用尤特人也是因為為這個緣故,世界各地都有尤特人,用他們辦事非常方便。

  「那麼我就告辭了。」夏洛克一刻都不想停留,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背後的人。

  「新銳畫家和發明家?」在離紅楓大道不遠的一幢別墅內,一位老者自言自語道,他正是那個幕後黑手。

  拉佩對尤特人充滿忌憚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賈克卜不知道拉佩的下落,賓尼派的人同樣不知道拉佩的下落,但是尤特人卻已經知道了,甚至還在拉佩的別墅附近也買了一幢別墅,用來就近監視。

  「需要我去打聽一下嗎?」老者的身邊站著兩個人,一人正是小恩格哈,另外一人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此刻說話的正是這個青年,他是這裡的地頭蛇。

  「不需要,他既然請我們幫忙,就不會對我們有所隱瞞,我們遲早能夠知道他的另外一個身份。」老者力求穩妥。

  「那麼就由我出面和他聯絡吧。」青年又道。

  老者遲疑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沒必要動用到你。那小子只要一個人幫他理財,很可能他都不會見你一面,這個身份很雞肋,隨便找一個職業掮客就行,你的手裡應該有這樣的人吧?」

  「有。」青年連忙點頭說道。

  「找一個底子乾淨一些的人,沒必要知道太多的東西。那小子畢竟是個魔法師,再說秘密警察裡面擅長精神魔法的魔法師有一大堆,派過去的人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露餡。」老者一提到秘密警察就變得凝重起來。

  「要不要給賓尼派透個信?」青年又問道。

  老者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道:「你這樣的想法非常危險,你的曾祖父曾經說過一句話,『除非背叛可以得到驚人的獲利,還是保持誠信和可靠的名聲更好。』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絕對是至理名言。」

  老者探出身體問道:「透露消息給賓尼派,除了暴露夏洛克的身份,我們還能得到什麼?賓尼派的友誼嗎?」

  「我錯了。」青年連忙低頭道。

  「我們是商人,不是政治家,只要對方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就值得我們投資。對所有被投資的對象,我們都應該保持中立,沒必要摻和他們之間的紛爭。」老者再一次警告道。

  「別忘了,咱們是尤特人。」小恩格哈淡淡地哼了一聲,說話的口氣像是在教訓。

  「我知道錯了,我去做事了。」青年告辭離開。

  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老者揉了揉太陽穴,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費神。」

  「看到這個國家呈現出亂象,他們都以為機會來了,以為自己可以有一番作為,只有碰個頭破血流之後才會知道,他們身上流淌的鮮血是天生的桎梏,不管誰上台,都沒有我們尤特人說話的地方。」小恩格哈一臉痛苦,他也曾經年輕過,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也犯過同樣的錯誤。

  事實上,所有尤特人都在不停重複著這個可悲的歷程,結果是一次又一次的頭破血流,連帶名聲也變得越來越糟糕。

  就在這時,一個僕人急匆匆地走過來,道:「目標坐著馬車離開了。」

  「這時候離開會有什麼事?」小恩格哈自言自語道。

  「我猜他十之八九是去赴那位警察廳廳長大人的約。」老者猜測道,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道:「走,咱們也該出去走動一下了。」

  「我去準備馬車。」僕人連忙說道。

  拉佩確實是去赴約的,他帶著西爾維婭同行,他不敢肯定會遇到什麼,帶個保鏢總沒壞處。

  安博爾‧諾德請拉佩吃飯的地方,正是來的路上看過的斯特羅斯餐廳,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這裡地方夠大,有足夠的包廂。

  安博爾‧諾德訂的包廂很好認,包廂門口就站著一個警察,這是最明顯的標誌。拉佩一進包廂,安博爾‧諾德立刻關上門。

 「您找我有什麼事?」拉佩坐下後直指正題。

  「我剛剛得到消息,明天在舍利謝宮將舉辦一場舞會,您能不能幫我搞一張請柬?」安博爾‧諾德急不可耐地問道。

  「明天?您在開玩笑?」拉佩提高嗓門道:「當初說好了,您必須提前三天通知我。」

  「我也沒辦法,這幾天我一直在找門路,能夠得到這個消息還算是我的運氣。」安博爾‧諾德一臉無奈,他在上面沒靠山,消息來源也非常有限。

  「舍利謝宮?」拉佩喃喃自語道。

  現在已經是晚上,所以比格,威爾可以出來,此刻這隻鬼魂就站在拉佩的身旁。

  「那是兩個世紀以前建造的一座園林,說是宮,實際上和王室沒有任何關係。它最初屬於波多爾公爵度米埃爾‧佛朗索瓦‧德‧尼瓦斯,後來賣給一個富商。在馬內,商人雖然有錢,卻沒地位,絕對沒資格住在這麼豪華的宅邸。那個富商很聰明,他把園林修繕一新後對外開放,那裡就成了貴族和名流雲集的地方,經常有人在那裡舉辦宴會和舞會。」

  「我要答應下來嗎?」拉佩用意識問道。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開舞會,混進去或許有些難度,在舍利謝宮就簡單了,不過你別答應得那麼容易。」

  比格‧威爾對別的或許不擅長,但是對混入各種宴會、舞會,那絕對是拿手好戲,當初他就是這樣混進上層圈子。

  聽到比格‧威爾這麼說,拉佩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此時拉佩轉換成演員人格,裝作很不悅地說道:「現在已經六點了,您給我的時間只有不到二十個小時,其中大部分還是夜晚……您出了一道難題。」

  「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刁難,我真的是剛剛得到消息。」安博爾‧諾德連連擺手,他最擔心的就是拉佩以為他又在試探。

  「您為什麼不讓僕人帶一句話給我,這樣至少可以節省好幾個小時。」拉佩感到不爽的正是這一點。

  安博爾‧諾德不由苦笑起來,這種事怎麼能讓僕人知道,更不用說讓他們帶話。

  「我先去想想辦法,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拿到請柬,花費的代價也會很高……」

  停頓了片刻,拉佩用規勸的口吻說道:「其實您用不著這麼急,機會不只是這一次,以後肯定還有。」

  「快要到年底了。」安博爾‧諾德說道,他那麼匆匆忙忙趕來馬內,就是因為時間緊迫。

  按照慣例,過年之後是不會辦公的,特別是人事任免這類重要事件,大多要拖延到三、四月份,安博爾‧諾德卻不能在馬內停留太久,最遲也只能留到二月中旬。

  「好吧,我盡可能試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費用上可能要翻倍,甚至可能翻三、四倍。」拉佩毫不客氣地舉起砍刀,不趁機宰上一刀,那他就太蠢了。

  「沒問題,這點積蓄我還是有的。」安博爾‧諾德毫不在意,這就是在外地當主事官的好處,油水豐厚。

  「明天早上等我的消息。」說完,拉佩站起身就走。

  扮演一個掮客就必須扮得夠像,既然在二十個小時內弄到請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拉佩再磨磨蹭蹭,等著吃完晚餐,那肯定會引起懷疑。

  「晚餐都已經點好了,吃完再走吧?」安博爾‧諾德果然滿心喜歡,但是嘴裡說的卻是客套話。

  「沒時間了。」拉佩擺了擺手,轉身出門。

  看著拉佩走遠,在門口站崗的那個警察問道:「大人,要不要我和廚房打聲招呼,讓他們別上了?」

  「沒必要,讓廚師把那頭烤駱駝分塊切好,直接送到他家,這也是我的一番誠意。」安博爾‧諾德很會做人。

  出了餐廳的大門,拉佩上了馬車,馬車內坐著西爾維姬,之所以沒讓西爾維姬跟他進去,就是擔心馬車被人做手腳。

  「怎麼?這麼快就吃完了?」西爾維姬驚詫地問道。

  「老傢伙不是請我吃飯,而是給我出一個難題。」拉佩搖了搖頭,道:「明天王宮裡面有一場舞會,這傢伙希望我幫他弄一張請柬,時間只有二十個小時。」

  拉佩這麼說是故意的,九分真話,一分假話,不過就是這一分假話讓西爾維婭兩眼冒光。

  「王宮……」西爾維婭喃喃自語道,她在幻想著自己穿著長裙,在王宮裡面翩翩起舞的景象。

  「很抱歉,沒辦法帶你去。」拉佩在西爾維婭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此刻的他當然又換成花花公子人格。

  拉佩靠在椅背上,轉過頭彷彿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實際上是在意識中和比格‧威爾交談:「現在怎麼辦?我到哪裡去弄這張請柬?」

  「放心,這事不難做到,不過你先得甩掉身後的馬車。」

  「馬車?」拉佩頓時警覺起來,他從衣服裡面掏出一面很小的反光鏡,偷偷地伸出車窗,往後面張望了一眼。

  果然,拉佩看到一輛馬車緊跟在後面。

  後面那輛馬車的車伕根本沒有看路,而是緊緊地盯著拉佩的這輛馬車,他滿臉猙獰,一隻眼睛還是假的。

  「我們有客人了。」拉佩喃喃自語道,緊接著他敲了敲前面的護板,道:「到了前面隨便找一座廣場,你繞著廣場轉圈。」

  「小少爺,您到底要幹什麼?這麼晚出來,說是吃飯,但很快就離開餐廳,現在又讓我繞著廣場轉圈……」車伕開始唧唧歪歪。

  拉佩這一次再也沒興趣忍耐,他朝著西爾維婭使了一個眼色。

  西爾維婭推開車門,瞬間閃了出去,眨眼的工夫就聽到一聲慘叫,車伕被扔了出去。

  搞掉這個討厭的車伕,原本慢騰騰走著的馬車突然狂奔起來。

  後面那輛馬車的車伕遲疑了片刻,也開始駕馬狂奔。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那輛馬車躥出來,在擁擠的大街上,兩條腿往往比四條腿更方便。

  一看到那個人的動作,不管是西爾維婭還是拉佩,都知道這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不過沒到賈克卜那個等級。

  拉佩隨手拋出一顆圓球,與此同時,他從車窗裡面閃出來,一把拉住西爾維婭往旁邊就跳。

  「砰——」一聲巨響,圓球凌空炸開,沒什麼火光,威力也不大,但是滾滾的濃煙將半條街籠罩在濃煙中。

  拉佩沒有跳開多遠,他的目標是擦肩而過的一輛馬車上。

  「趴下。」拉佩一按西爾維婭的背,把她壓趴在車頂上,用身後的斗蓬把兩人遮蓋起來。

  這是一輛私人馬車,突如其來的爆炸把這輛馬車上的人嚇壞了。

  「快快快,我們快點離開這裡。」一個中年男子慌亂地喊道。

  一聲鞭響,拉車的四匹馬嘶鳴一聲,拚命狂奔起來。

  不只是這輛馬車,大街上從馬車到行人全都一邊嗷嗷大叫,一邊拚命逃跑,有些聰明的人一溜煙鑽進旁邊的小巷,不過大多數人則沿著大街亂跑。

  突然,一道劍光瞬間閃過,就彷彿平地打了一道閃電,緊接著濃煙中傳出馬匹痛苦的嘶嗚聲,還有車廂砸落在地上的聲音,過了片刻,兩隻車輪從滾滾濃煙中飛出來,拉佩原來坐的馬車已經被徹底毀掉。

  「該死!」濃煙中響起一聲怒吼,出手的人意識到自己沒能成功。

  「走!」這人的同夥,扮成車伕的那個獨眼龍立刻喊道。

  話音落下,一道人影從濃煙中飛竄出來,飛身跳上馬車。

  獨眼龍趕著馬車,猛地一個拐彎,朝著旁邊的一個十字路口衝去。

  這兩個人的對話,全都落在拉佩和西爾維婭的耳中。

  「南方口音,是護衛隊的那群傢伙?」西爾維婭問道。

  「很難說,或許是他們,也可能有人希望我相信是他們做的。」沒有絕對的證據,拉佩並不打算輕易下定論。

  「咱們怎麼辦?馬內的警察當局會不會調查?」西爾維婭不喜歡警察,她的身份比較敏感,誰教她有個強盜哥哥。

  「先去看看咱們的車伕,如果他沒事,警察應該不會插手。」拉佩從那輛馬車上跳下來,他記得車伕剛才就是在這裡被西爾維婭扔下去的。

  遠處有一堆人圍攏在一起,這裡畢竟離爆炸的地方有幾座街區,大部分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沒跟著亂逃,反倒看起熱鬧。

  拉佩撥開圍攏的人群擠了進去,就看到半具屍體——那個討厭的車伕只剩下上半截身體,是被一把長劍硬生生從中間砍開,切口異常平整。

  隨後,拉佩退了出來。

  拉佩完全可以猜到,對方為什麼連車伕都不放過,肯定是防備他裝成車伕逃跑,這幫人不但凶殘,而且心思縝密。

  「要不要去找那隻老猴子,這些人肯定跟著他過來的。」西爾維婭臉色鐵青地道。

  拉佩擺了擺手,和安博爾‧諾德計較這些根本沒有意義,這是他結下的仇家,對方找不到他,只能盯著安博爾‧諾德,說起來還是他對不起安博爾‧諾德。

  再說,拉佩還打算讓安博爾‧諾德擺平這件事,畢竟他不想驚動警察系統,更不希望他們繼續調查下去。

  「跟我來,如果我讓你偷襲為首的那個傢伙,你有沒有把握一擊必殺?」拉佩問道。

  「做不到,那傢伙的實力比我強得多。」西爾維婭連連搖頭。

  「我會幫你創造機會的。」拉佩抽出魔杖隨手一抖,抖得筆直。

  「你能找到他們?」西爾維婭有些驚詫。

  「你認為那股濃煙只是製造混亂,讓我們逃生用的?」拉佩嘿嘿一笑,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隻竹蜻蜓,在手裡輕輕一撮,那隻竹蜻蜓打著轉飛到天上。

  「真是不順利,差一點就成功了!」趕車的獨眼龍怒氣沖沖地說道。

  「現在怎麼辦?」馬車裡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剛才出手的就是他。

  「頭說了,殺不死他的話就立刻離開,別把警察和秘密警察召來。」獨眼龍道,顯然他的身份要比另外一人高一些。

  「該死,這次殺不了他,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那個年輕劍客鬱悶地敲了一下車壁。

  「放心,另外一組人已經在追查他住的地方,一旦查到,他就完了,頭會親自動手。」獨眼龍安慰道。

  那個年輕劍客聞言,這才舒服了一些。

  馬車連著拐了幾個彎就放慢速度,混雜在車流中。

  路越來越堵,前面傳來噹噹的警鐘聲,十幾輛警用馬車朝著這邊而來。

  警察出動了,雖然只死了一個人,但是剛才的場面實在恐怖,此刻的馬內局勢緊張,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會讓警察神經過敏,更不用說這種惡性事件。

  趕車的獨眼龍膽子不小,看著警察的馬車從身邊駛過,他擺出一副旁觀者的姿態,然後和警察的馬車擦肩而過。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馬車停在一家旅店的門前。

  「我進去拿行李,你在這裡等著。」年輕劍客從馬車上下來。

  獨眼龍也從馬車上下來,他拉著馬走到食槽旁邊,等一會兒還要趕夜路,必須要餵馬。

  「嘿,朋友,都這麼晚了,你們還要出城嗎?」對面走過來一個又瘦又長的青年,這個青年主動打著招呼。

  換成往日,獨眼龍根本不會搭理陌生人,甚至還會有所警戒,但是此刻他正心虛,只想著怎麼敷衍過去。

  強自鎮定後,獨眼龍隨口道:「做我們這一行的,苦啊!租車的人有什麼事的話,就算三更半夜我們都得從床上爬起來,等一會兒我還得趕夜路,那位大老爺卻可以在馬車裡面呼呼睡大覺。」

  「你們恐怕未必走得了,聽說出城的路全都封了。」那個瘦高青年像是一個自來熟,突然他驚訝地看著獨眼龍的胸口,道:「怎麼回事?你怎麼……」

  獨眼龍還以為身上沾了血跡之類的東西,連忙低頭查看。

  突然,一截劍尖從獨眼龍的胸口冒出來。

  「你——」獨眼龍剛吐出一個字,一把極細的劍就刺入他的嘴巴,然後從腦袋後面穿透出來。

  瘦高青年正是拉佩,他手中的戒指既能讓他變成原來的模樣,也能變成之後的模樣,如果是在白天,獨眼龍肯定能夠看出破綻,但現在是晚上,拉佩又背對著旅店,燈光從背後射過來,根本就看不清楚拉佩的臉,所以獨眼龍完了。

  出手的是西爾維婭,從小在強盜窩長大的她並不陌生偷襲,一擊斃命,她瞬間收起手中的劍,頓時那把一米多長的長劍已經變回匕首大小。

  拉佩飛快地剝下獨眼龍的外套和褲子,然後看了裡面的內衣一眼,立刻說道:「這傢伙是護衛隊的成員。」

  「賈克卜,我總有一天要找他報仇。」西爾維婭臉色陰沉,她哥哥就是被同樣一群人殺害的。

  拉佩沒有在意,他隨手把屍體塞到水槽底下,然後彈了一些藥粉上去,等到了明天早上,水槽底下就什麼東西都沒有,別說屍體,就連膿血也都乾透,頂多會留下一些灰黑殘渣。

  等到拉佩站起身的時候,原本骨瘦如柴的他一下子變得魁梧起來,從身體的輪廓來看,和那個獨眼龍一模一樣,這同樣也是那枚戒指的功勞。

  「做我們這一行的,苦啊!租車的人有什麼事的話,就算三更半夜我們都得從床上爬起來,等一會兒我還得趕夜路,那位大老爺卻可以在馬車裡面呼呼睡大覺。」拉佩複述著剛才獨眼龍說過的話,此刻他的聲音都和獨眼龍一模一樣。

  「衣服上的血跡怎麼辦?」西爾維婭提醒道。

  「這很簡單。」拉佩隨手給自己施了一個魔法,身上頓時泛起許多泡沫,血跡連同污漬一起被泡沫帶出來,一團團地落在地上。

  「你先躲到馬車頂上去。」拉佩吩咐道。

  西爾維婭飛身跳上車頂,拉佩隨手將披風扔給她,只要把這條披風蓋在身上,別人就看不見車頂上有人。

  拉佩轉身朝著車廂內一指,一股黃褐色的氣注入車廂內。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那個年輕劍客從旅店裡面走出來,手裡拎著兩個很大的旅行皮箱,甩手就扔在馬車頂上。

  「嗚——真臭,這是什麼味道?」年輕劍客不由得摀住鼻子,另外一隻手不停地搧著。

  「這裡是馬廄,味道當然不好聞。」拉佩用獨眼龍的聲音回道。

  「管馬廄的人肯定很懶。」年輕劍客嘟囔一聲,然後上了馬車,進去後仍舊輕聲抱怨道:「裡面也都是臭味,以後情願租房子,也不再住旅店了。」

  「住旅店方便。」拉佩淡淡地說道,想要裝得逼真,就不能怕說話,如果沉默不語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不過拉佩也不會說得太多,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只見拉佩飛身上了馬車,輕輕一提馬鞭。

  馬車動了起來,拐上了大街,然後朝著城外駛去。

  「頭有沒有說過讓我們在哪裡會合?」年輕劍客問道。

  聽到這個稱呼,拉佩可以確定主使者是賈克卜,也只有賈克卜敢這麼亂來。

  「達林頓。」拉佩隨口說了一個地名,他之所以說達林頓,完全是因為漢德他們被刁難的事。

  「我猜也是。」年輕劍客卻透出一絲口風,顯然達林頓確實有問題,道:「那豈不是要趕一晚的夜路?要不要我們輪流替換?」

  「不需要,出了城,我們找一家旅店住下,明天早上再趕過去。」拉佩說道。

  「旅店?」年輕劍客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想起剛才那陣惡臭,道:「不能早一點到那裡嗎?實在不行,在馬車上過一夜也比住旅店強。」

  「我不想引起懷疑。」拉佩冷哼一聲。

  年輕劍客不再說話了。

  馬車出了城,城外的路況顯然沒城裡好,所以有些顛簸。

  「怎麼還有一股臭味?」年輕劍客異常厭惡地問道。

  「可能是你的鼻子有問題……要不然就是外面的農田剛剛施過肥。」拉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我的鼻子有問題?」年輕劍客用力嗅了嗅,他也有些不太肯定,道:「難道是那股濃煙有問題?」

  「這就是頭讓我們立刻就走的原因。」拉佩順勢說道。

  年輕劍客愈發沒了疑心,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我確實覺得有些不對勁,渾身沒力氣,頭也暈乎乎的,恐怕那股濃煙真的有問題,聽說那小子是個魔法師。」

  「只是頭暈?有胸悶嗎?是不是還有想要嘔吐的感覺?」拉佩問道。

  「有點胸悶,不過嘔吐的感覺倒是沒有。」年輕劍客並沒有發現異常。年輕劍客不知道拉佩這樣問,其實是在確定毒藥是否發揮了效果。

  對於這種實力極強的人,拉佩不敢下猛毒,只能用慢性毒藥,問題是慢性毒藥發揮作用的時間因人而異,年輕劍客實力很強,在中級劍客中已經屬於頂尖人物,只差一點就可以達到高級,因此毒藥對他的效果肯定弱得多。

  道路愈發顛簸起來,年輕劍客終於受不了,道:「這什麼路?我快要吐了。」年輕劍客的話音剛落,整輛馬車突然往旁邊滑落。

  年輕劍客就算中了毒,反應仍舊挺快,他一拳頭打破車壁從裡面跳出來,人還作半空中,他突然看到一道清冽的劍光從車頂上朝自己劈過來。

  年輕劍客想要抽劍,他的腦子已經做出反應,身體卻慢了半拍,不過他確實厲害,一感覺到身體遲鈍,立刻改格擋為點刺。

  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年輕劍客的劍尖點在飛來的劍光上。

  西爾維婭只感覺到手中的長劍完全失去控制,帶著她的身體往旁邊飛去。

  年輕劍客長嘯一聲,身上散發出一片金紅色光芒,原本顯得萎靡的精神頓時振作起來。

  年輕劍客挺劍就刺,這一劍快如閃電,卻又飄忽無比,根本看不出刺向什麼方位,這就是中級劍客的實力。

  現在輪到西爾維婭招架,她將手中的長劍一橫,劍光化作一面光的盾牌。

  這招只能維持幾杪鐘,不過對西爾維婭來說已經足夠。

  年輕劍客的劍刺在光盾上,劍尖被阻擋了一下,不過緊接著光盾破碎開來。

  「噹——」兩把劍交擊在一起。

  西爾維婭被彈開,就算準備了那麼久、就算佔盡便宜,可實力上的差距仍舊難以彌補,她的劍沒有被擊飛已經算運氣好了。

  年輕劍客也被彈飛,因為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根本沒有借力的地方。

  就在這時,另外一個人出手了。

  只見拉佩彷彿動了一下似的,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出招、發招都在瞬間完成。

  這一劍,體現了拉佩對快的理解。

  快有兩種,一種是連續快攻,雙手連發,一招快過一招,另外一種就是追求一擊命中。

  剛才那一劍只是簡單的突刺,沒有任何保留,完全放棄防禦,刺中對手的同時也可能被對手刺中。

  這是絕殺的一擊,拉佩成功了。

  那個年輕劍客怎麼也沒想到同伴會從背後捅他一劍,這一劍太快,而且無聲無息,直到劍尖刺入身體,他才發現不妙。

  一切都已經晚了,這一劍直接穿透年輕劍客的心臟。

  朝著旁邊連退幾步,年輕劍客半跪在地上,死死盯著拉佩,道:「你是……假……的。」

  突然,年輕劍客看到拉佩握在手中的劍,那把細到極點,看上去非常脆弱,稍微一折就斷的刺劍。

  「原來……是你……」年輕劍客什麼都明白了。

  「頭……會替我們……報仇的。」年輕劍客狠狠地瞪著拉佩,然後緩緩地倒下去。

………………………………………………………

【預告】:

  安博爾.諾德和拉佩連袂赴宴,這場貴族舞會讓安博爾.諾德徹底醒悟,一定要抱緊拉佩這位貴人的大腿!

  拉佩以天才畫家和發明家的雙料身分,成功引起賓尼派高層的注意。在一場賓尼派巨頭們的聚會裡,一個敏感又尖銳的時事話題指定要拉佩發表看法,他將如何拿捏這個關鍵性的回答?

  從多明尼哥和馬克西米的口中,拉佩得到有關刺殺案的重要情報,但這些機密情資反讓他如墮霧中……

  請續看《劍的旋律》7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7:06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 17:48
《劍的旋律》第七集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安博爾.諾德和拉佩連袂赴宴,這場貴族舞會讓安博爾.諾德徹底醒悟,一定要抱緊拉佩這位貴人的大腿!

  拉佩以天才畫家和發明家的雙料身分,成功引起賓尼派高層的注意。在一場賓尼派巨頭們的聚會裡,一個敏感又尖銳的時事話題指定要拉佩發表看法,他將如何拿捏這個關鍵性的回答?

  從多明尼哥和馬克西米的口中,拉佩得到有關刺殺案的重要情報,但這些機密情資反讓他如墮霧中……

【第三十一章】——偷和借的關係
【第三十二章】——仿造和贗品
【第三十三章】——打入內部
【第三十四章】——綁架
【第三十五章】——成功和邀請


第三十一章 偷和借的關係

  現在是冬天,馬內的清晨很冷,呼出來的全是白濛濛的霧氣,地上更是結起薄薄的一層寒霜,所以很滑,特別是那些原本就陰暗潮濕的小巷。

  此刻天還沒完全亮,東方只是微微發白,四周非常安靜,連道人影都沒看到,大部分人還在熟睡中,但是有一個人卻匆匆而行,而且他根本不走大道,從這條小巷穿到那條小巷,這個人正是拉佩。

  拉佩一點都不像第一次來馬內,絕對比土生土長的馬內人更熟悉這裡的街道。

  拉佩一邊走,一邊還不時看身後,這可不是因為謹慎,他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而且不只一個人,其中有一個人是高級盜賊,另外還有一個魔法師。

  拉佩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他看到一個類似竹蜻蜓的東西從遠處的樹梢上一掠而過。

  拉佩穿街走巷,甚至有幾次翻牆而入,直接從別人的家裡穿過去。

  這時,那個類似竹蜻蜓的東西不見了,看來那個魔法師對馬內並不是很熟,又或是不熟悉跟蹤的技巧。不過另外一個盜賊就有些麻煩,跟蹤技巧肯定很厲害,拉佩怎麼都甩不掉。

  拉佩一咬牙,朝著一幢豪宅闖過去。

  拉佩剛翻牆進去,就聽到裡面響起一片犬吠聲。

  拉佩的速度極快,在那些狗追過來之前,就從側門進入那幢房子,緊接著用一塊符石把自己和四周隔絕開來。

  那些狗汪汪亂叫,豪宅的護衛也都清醒過來,在院子中四處搜索著。

  突然,所有的狗全都朝著一個方向衝過去。

  樹叢中,一道人影慌亂地躥出來。

  「是盜賊,快抓住他。」護衛中有人高聲喊道。

  大門打開了,那些狗飛快地躥出去,很多護衛也跟在狗的後面,去追趕那個不懷好意的盜賊,沒人注意到有一個護衛漸漸落在後面,突然那個護衛的外貌變了,變成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人。

  拉佩鬆了一口氣,總算甩掉這條討厭的尾巴。

  拉佩回到大街上,隨手招了一輛馬車。

  遠處,在離拉佩家不遠的那幢別墅內,小恩格哈一臉失落地站在老者面前,道:「我追丟了,銀狐也沒成功,還差一點把命賠上。」

  「這不能怪你,那小子確實很難對付。」老者倒是大度。

  「下一次我會小心的。」小恩格哈連忙說道。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老者搖了搖頭,道:「他既然知道自己的住處暴露,也知道有人監視他,肯定會採取措施……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我們走。」

  沒有人提出質疑,老者用無數事實證明他的正確。

  此刻拉佩並沒有在想剛才被人盯梢的事,那只不過是插曲罷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不過這裡不是本貝畫廊,而是市中心的某條大街,前面有一幢很大的房子,那就是拉佩的目標。

  這幢房子有四層,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庭院,這裡是市中心,能夠擁有這樣一座庭院,可見房子的主人身份不簡單。

  庭院內栽種著一排雪松,擋住人們的視線,同樣也隔絕鬧市的喧囂。

  拉佩並不打算走前門,他下了馬車,付清車錢,轉身鑽進旁邊的小巷,過了片刻就繞到那幢房子的後面。

  後面是一條小巷,非常適合拉佩行動。

  拉佩縱身一躍,一下子就跳過那高高的圍牆,無聲無息地落到裡面。

  沒有一點動靜傳來,特別是拉佩最討厭的狗叫聲,拉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好比格‧威爾的情報沒錯,要不然又得費一番手腳。

  拉佩從口袋中掏出一根很細的鋼絲,快步跑到房子的後門,只是片刻工夫,門就被打開。

  拉佩悄悄地溜進去,反手把門關上,側耳傾聽起來。

  走廊的一端傳來一陣陣呼嚕聲,而且不只一個人,其中有個人還不時說幾句夢話,除此之外就一片寂靜。

  拉佩朝著走廊另一端走去,他的目標是最裡面的房間。

  那房間也有鎖,不過在拉佩嫻熟的開鎖技巧面前,這種普通的鎖根本就沒用。

  打開門,拉佩閃身躲了進去。

  這間房間很小,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木質的百葉窗緊緊關閉著,充滿一股香樟樹的味道。

  拉佩走到窗前,先把百葉窗打開,現在的天色又亮了許多,趁著微亮的天光,他可以看清楚裡面的一切。

  房間的一側有一個很大的壁櫥,拉開壁櫥,只見裡面掛滿衣服,大部分被各種華麗的長裙佔滿,男士的衣服只有一排,而且被擠在邊上。

  靠窗的地方還有一座小小的梳妝台,底下有個抽屜,這個抽屜也被上了鎖,而且是比較複雜的鎖。
  拉佩一大清早跑來這裡,就是為混入舍利謝宮做準備。

  想要混進舍利謝宮並不難,就算沒有請柬,只要看上去像個貴族,就不會有人阻攔,所謂的請柬只不過是唬人的東西。

  不過,想要看上去像個貴族可不容易。

  拉佩在那排衣服架子上翻找起來,這些衣服可不簡單,珍貴的不只是它們的面料,也包括手工,全都出自馬內有名的裁縫師之手。

  想要混進舍利謝宮,最大的難題就是那些侍者,那裡的侍者見多識廣,眼睛都很「毒」,他們可以從衣服的針腳看出這件衣服是否出自名家之手?是誰做的?

  這幢房子屬於某位伯爵,此人的領地在格雷艾爾,這裡是他來馬內時的住所。

  和安博爾‧諾德正好相反。過年的時候伯爵一家總會回領地,所以新年這段日子房子總是空著,只有一個管家負責看家,還有兩個老僕人負責日常的打掃工作。

  比格‧威爾曾經是這裡的常客,對這裡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知道這裡原本養著五、六條狗,但負責看房子的管家怕麻煩,主人一走,那位管家就會把狗拿去寄養,因此潛入這裡並不困難。

  拉佩撥開掛在外面的衣服,裡面還有一排衣架,掛在上面的衣服從小到大都有,最小的是嬰兒所穿,最大的適合十八、九歲的青年,這些衣服屬於伯爵唯一的兒子。

  拉佩挑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還算合身,於是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套衣服穿起來。

  尺碼稍微大一些,不過沒關係,拉佩轉動一下手中的戒指,他的身體開始變形,變得胖了一些,這是戒指的另外一個功能。

  別人是讓衣服適應自己的身體,拉佩卻是讓自己的身體配合衣服。

  感覺到差不多合身,拉佩停止轉動手中的戒指,來回走了起來,一會兒又擡胳膊、伸腿,只要稍微感覺不自在,他就會再一次轉動戒指,對自己的身體進行調整。

  拉佩需要衣服百分之百的契合,要不然那些侍者仍舊會看出來。

  那些有名的裁縫師只可能幫人量身定做,所以這樣一件衣服如果不合身,表示不是偷的就是借的,如此想進舍利謝宮根本不可能。

  試了好半天,拉佩終於停下來,此刻的身材已經被那枚戒指牢牢記住,以後就用不著這樣麻煩地調整。

  拉佩脫下那套衣服,重新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後取出一只袋子。這只袋子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他卻輕而易舉地把那套衣服收進去。

  做完這一切,拉佩調整一下那些衣服架子,為的是不讓人看出這裡少一件衣服,只要別讓人看出有人動過的痕跡,這種穿不下、掛在這裡好幾年的衣服,沒人會去關注,少一件也不會被發現。

  接下來是飾品,拉佩走到梳妝台前,先觀察了一下那把鎖,鎖的構造非常複雜,而且還隱約帶著一絲魔法的痕跡。

  拉佩不敢用鋼絲開鎖,只能乖乖地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是佛勒做的,把鑰匙插入鎖孔後,鑰匙柄上的紅寶石不停閃爍著,裡面發出吱吱嘎嘎的輕響,過了片刻,那把鎖發出喀的一聲輕響,鎖被打開了。

  拉佩沒有急著打開抽屜,他仔細地觀察抽屜四周,這是為了確認有沒有機關,比如掛一根絆索之類,或者貼上一張看不見的封條。

  這是經驗,一個聰明的賊比不上一個謹慎的賊,後者遠比前者活得長久。

  好半天,拉佩終於確定沒有這些問題,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抽屜,抽屜內全都是胸針、手鏈、腰帶扣環之類的飾品。

  是飾品,而不是首飾,飾品圖的是樣式新穎,精巧別致,價格未必昂貴;首飾就不同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鑽石就算沒有切割,也會讓人垂涎三尺。

  拉佩沒有動放在最外面的那些飾品,那肯定經常穿戴,少掉一件,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把抽屜全都拉開,從角落裡面拿了三件已經堆了灰塵的飾品。

  拉佩把這三件飾品也都塞進那只袋子內,接著關上抽屜、重新上鎖,然後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的痕跡,這才躡手躡腳地從房間裡面退出來。

  現在拉佩已經可以大搖大擺地混進舍利謝宮,不過他只能一個人進去,想要帶上安博爾‧諾德仍舊有些麻煩。

  好在,比格‧威爾已經幫拉佩想好辦法。

  拉佩重新把房間的門鎖好,收起鋼絲,快步走到正門前,輕輕拍了一下掛在門上的銅鈴,門鈴叮鈴噹噹地響起來。

  拉佩飛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頭,這裡是僕人們住的地方,他迅速地閃到牆角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

  過了片刻,拉佩就聽到管家的房間內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

  管家的房間門開了,一個身穿睡衣、戴著睡帽,看上去有五十幾歲,眼袋浮腫的矮個子迷迷糊糊地走出來。

  此時拉佩悄無聲息地從角落裡面走出來,閃身進入管家的房間。

  這間房間很小,沒有什麼裝飾,只有床、床頭櫃和衣櫥。拉佩輕輕擡住床頭櫃的抽屜,這是為了抽出來的時候不發出聲音。

  一打開抽屜,拉佩就看到他要找的東西,只見一張白色鑲著金邊的請柬放在最上面。

  這就是舍利謝宮容易混進去的第二個原因,請柬很容易得到。

  舍利謝宮負責發請柬的人根本不會管誰在馬內,誰不在馬內,多發一張請柬,無傷大雅;少發了的話,沒收到請柬的人會覺得自己被怠慢。

  地位越高的人,越在意面子,甚至看得比性命還重。

  因此舍利謝宮的人會按照名單,每家都送一張請柬,根本不管是否有人在家,也不管最後會是誰拿著請柬來參加舞會。

  請柬到手,拉佩閃身出去,重新躲回那個角落裡面。

  幾乎和拉佩前後腳,管家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這位管家被早早地吵醒,又白跑一趟,心裡正惱火,以為又是哪個調皮的小孩在胡鬧,這種事以前也經常發生。

  房門關上,過了片刻,房間內再一次響起呼嚕聲。

  拉佩從角落裡面出來,隨手將請柬收進那只小袋子內,然後徑直穿過走廊,來到後門。

  來的時候拉佩走的是後門,走的時候仍舊如此,因為一個謹慎的小偷絕對不會走正門。

  天已經亮了,大街上漸漸看到行人,還可以看到拿著警棍巡邏的警察,昨天晚上發生的那起爆炸案使得馬內的警察當局異常緊張。

  從小巷中出來,拉佩攔下一輛馬車,上車後說道:「海德勒大街五三六號。」

  拉佩要去的是安博爾‧諾德的家。

  半個多小時後,馬車停了下來。

  安博爾‧諾德的家看上去很氣派,比那位伯爵的宅邸更加有氣勢。

  這倒不難理解,那位伯爵的房子只是臨時居所,僅是落腳點,沒必要弄得太好;安博爾‧諾德卻不一樣,他的家人都在馬內。

  再說,海德勒大街在郊區,地價要便宜許多;那位伯爵的房子在市中心,而且是最繁華的地段,單單地價就超過這裡好幾倍。

  安博爾‧諾德家的大門緊緊關閉著,拉佩飛身一躍,直接跳過三米多高的鐵門。

  突然,裡面傳來瘋狂的狗叫聲,十幾隻只狗從房子的各個角落衝出來,這些狗都有一米多長,直立起來比人還高,模樣看上去異常猙獰。

  拉佩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狗,一個成功的小偷必須熟悉狗,知道怎麼對付狗,他隨手一抖,魔杖瞬間抖得筆直。

  「給我趴下。」拉佩用魔杖朝著四面八方一劃。

  這些衝過來的狗全都腳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後互相撞在一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前方的地面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就是它們讓這些狗摔成一團。

  拉佩收起魔杖,嘴角多了一絲微笑,他終於掌握到魔法的真諦。

  魔法並不是越強越好,而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運用正確的魔法,達到需要的目的。

  現在是冬天,馬內水氣充沛,清晨時分總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這兩個條件加在一起,就意味著很容易製造冰塊。只需要很薄的一層冰就可以讓這些狗滑倒,一旦它們滑倒,就再也構不成威脅。

  「什麼人?」

  「幹什麼的?」

  這時,從旁邊的小屋內衝出來一群人,有僕人也有侍衛。

  「是拉佩先生。」一個侍衛認出拉佩,道:「您怎麼……」

  「廳長大人醒了嗎?」拉佩懶洋洋地問道,他隨即又打了一個呵欠,此刻的他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

  「還沒醒。」那個侍衛連忙說道,他很清楚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昨天安博爾‧諾德邀請拉佩吃飯,好像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談。

  拉佩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地走進房子,在大廳靠近壁爐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從椅子的高度來看,很明顯是安博爾‧諾德的座位。

  「您要喝些什麼嗎?」一個年輕的管家走過來。

  拉佩看了遠遠站著的那些僕人一眼,那些人的眼中充滿膽怯和懷疑,他又看了看這位年輕管家,點頭贊道:「你很有見識。」

  緊接著拉佩又道:「給我來杯奶茶,牛奶多一些,糖少一些。」

  拉佩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完全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來兩份,我的那份不要糖。」樓上傳來安博爾‧諾德的聲音。

  安博爾‧諾德剛剛被叫醒,此刻正睡眼矇矓,因為出來得匆忙,身上只穿著睡衣,不過他的這件睡衣比那位伯爵家的管家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出來見人。

  看到拉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博爾‧諾德倒也不惱,只不過他有些奇怪,拉佩怎麼現在就來了?

  如果拉佩已經搞到請柬,只要派僕人過來打聲招呼就行,根本用不著親自跑一趟;如果沒搞到,拉佩應該到處找關係才對。

  安博爾‧諾德想不明,他乾脆不去多想,直接在拉佩的對面坐下來。

  「這是你要的東西。」拉佩從那只袋子裡面掏出請柬,隨手飛了過去。

  安博爾‧諾德連忙接住請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他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請柬,不過他相信拉佩不會騙他。

  「花了多少錢?」安博爾‧諾德連忙問道。

  「錢回頭再說,價錢絕對不便宜。不過我還有一筆賬要和你算一下。」拉佩把椅子拉過來,道:「你有沒有聽說昨天馬內出了件大事,一輛馬車在大街上被擊毀,車夫當場被殺?」

  「聽說了。」安博爾‧諾德茫然地點了點頭,突然他睜大眼睛,問道:「那不會是你的馬車吧?」

  「刺客是賈克卜的手下,其中有一個人是獨眼龍,這個特徵太明顯,應該很容易查;另外一個劍客的實力不錯,離高級只有半步之遙,這樣的人在賈克卜的手底下絕對不會很多,也應該很容易查到。」拉佩說道。

  「我會讓人去查的。」安博爾‧諾德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以後再說,你先得幫我把這件事擺平。我和馬內的警察系統沒什麼交情,偏偏我現在的身份特殊,上面不適合出面。」拉佩說出真正的目的。

  安博爾‧諾德猶豫一下,不過他馬上就明白拉佩為什麼找他。

  刺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安博爾‧諾德邀請拉佩的時候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賈克卜的人並不知道拉佩的行蹤,只能盯著他,是安博爾‧諾德暴露了拉佩的行蹤。

  「人絕對不是我領過去的,我可以發誓。」安博爾‧諾德連忙說道,他必須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我知道。」拉佩的語氣非常平和:「如果我介意,也不會幫你搞這東西了。」

  「謝謝。」安博爾‧諾德這一次是真心感謝。

  「你這裡有客房嗎?昨天為了對付那兩個刺客,我先是逃,然後反殺,一直打到十點多,之後我不敢回家,接著乾脆搞定你的事,這期間都沒睡過覺,累死我了。」說著,拉佩打了個呵欠。

  「伯德,馬上去準備房間。」安博爾‧諾德朝著旁邊的年輕管家吩咐道,緊接著他站起來,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和我以前的幾個同學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忙把這件事壓下去。」

  這件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只要私底下把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還有塔倫的刺殺事件,以及賈克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解釋一遍,那幾個人自然會把這件事捅上去。

  上面知道裡面的水這樣深,肯定會把案子擱置起來,時間一長也就沒人再會想起來,那些人甚至不會去求證,因為他們向秘密警察求證的話,就意味著拉佩的身份暴露,也意味著他們成了知情者,因此很可能會被秘密監視,沒人願意自找麻煩。

  「你應該還沒吃過東西吧?」安博爾‧諾德問道,此刻的他看上去異常親切。

  「沒吃過,我從昨天晚上一直餓到現在。」拉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扁扁的。

  「伯德,讓廚房準備一隻烤全羊、一頭烤乳豬。」安博爾‧諾德很清楚拉佩的食量。

  年輕管家傻楞楞地站在那裡,好在他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且安博爾‧諾德手底下的那幾個侍衛全都是大胃王,拉佩的胃口只是稍微誇張一些,還沒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我先去休息了。」拉佩站起來,他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道:「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洗耳恭聽。」安博爾‧諾德異常認真地說道。

  「你想要辦成那件事,首先得請一個好點的禮儀教師,還有借一輛好點的馬車,身上的衣服也要換一套。昨天太過匆忙,很多事我忘了提醒你,離開之後才想起來。」拉佩完全是看在安博爾‧諾德對他不錯的分上,才說這些話。

  「我有好衣服。」安博爾‧諾德卻感覺到刺耳。

  拉佩不再說什麼,他打著呵欠跟在那位年輕管家的身後。

  拉佩其實並不累,昨天晚上他已經睡過三個小時,此刻這副模樣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也不介意再睡幾個小時。

  當拉佩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時分。

  從那張柔軟的大床上起來,拉佩像佛勒一樣隨手給自己一個魔法,隨著無數泡沬從身上泛出,他整個人變得乾淨很多,也精神很多。

  從客房裡面出來,剛一下樓,拉佩就看到安博爾‧諾德正在大廳試穿衣服。

  安博爾‧諾德顯然被拉佩剛才的話刺激到,因此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搬出來,此刻正在穿衣鏡前不停地試穿著。

  大廳內並非只有安博爾‧諾德一個人,還有一個肥胖的老女人、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想必都是安博爾‧諾德的家人。

  安博爾‧諾德擡頭看到拉佩從樓上下來,炫耀般問道:「你看我怎麼樣?這些衣服不算差吧?」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拉佩,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顯得有些尷尬,畢竟拉佩的年紀那麼小,卻和他們的父親關係頗深,以致他們平白無故矮了一輩;相比之下,那兩個女人就不怎麼在乎,她們朝著拉佩點頭致意。

  「舞會晚上才開始,不過現在過去也行,早點去說不定會碰到你要找的人,這樣你們就有充裕的時間進行交流。」拉佩站在樓梯口,斜倚著欄桿說道。

  「實在太好,這實在太好了。」安博爾‧諾德愈發興奮起來,緊接著說道:「我已經幫你把那件事壓下去,不過你最好暫時在外面躲一段時間,我請我的朋友幫你把周圍的住戶清查一遍。」

  拉佩點頭道謝,安博爾‧諾德確實幫他一個不小的忙。

  「我已經幫你準備了衣服,你要不要試一下?」安博爾‧諾德又開始炫耀起來。

  拉佩聽出來了,他暗自好笑,嘴裡卻說道:「我有衣服,還算不錯。」

  「能讓我們欣賞一下嗎?」安博爾‧諾德對拉佩之前說的話仍舊耿耿於懷。

  拉佩沒說什麼,只是掏出袋子,把那套衣服連同飾品一起拿出來,走上前幾步,鋪開在沙發上。

  拉佩挑的這件衣服並不顯得特別華貴,屬於比較低調,寶藍色的絲綢面料,袖管和領子上點綴一些蕾絲花邊,前面是一排水晶鈕扣,下半身是一條同樣寶藍色的絲綢褲子,比起安博爾‧諾德的那堆衣服明顯要「平淡」很多。

  「這好像……不算很特別。」安博爾‧諾德猶豫一下說道,他原本想嘲諷兩句,但是想到很多事還要依靠拉佩,最後還是忍住。

  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也差不多,唯獨那個胖女人走近前仔細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不太肯定地說道:「這針腳、這樣式……是不是瑪蒂爾達夫人的手筆?」

  「瑪蒂爾達夫人——」安博爾‧諾德的兒媳婦尖叫起來,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下子她的臉上再也沒有輕視的神情,而是瞪大眼睛盯著拉佩。

  「誰是瑪蒂爾達夫人?」安博爾‧諾德茫然地問道。

  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連連搖頭。

  「那位夫人是王室御用裁縫。」胖女人輕聲說道。

  安博爾‧諾德不說話了,他原本以為拉佩讓他找個好點的禮儀教師、換一身好點的衣服是在開玩笑。現在他明白了,拉佩是認真的。

  「和瑪蒂爾達夫人同等級的裁縫還有七、八個,她們的作坊一個月大概做幾十套衣服,一年也就幾百件,外面根本弄不到。她們做的衣服未必有多好,或許也不怎麼舒適,卻是身份的象徵。我沒想到你的夫人能夠認出這是瑪蒂爾達夫人的作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舍利謝宮的侍者在十米之外就可以知道這套衣服是瑪蒂爾達夫人做的。」拉佩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

  安博爾‧諾德張大嘴巴,現在他總算明白拉佩之前為什麼說那番話。

  「現在時間還來得及,能不能幫我借一套衣服?」安博爾‧諾德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作是鄉巴佬。

  「借來的衣服有可能完全合身嗎?」拉佩笑著問道。

  安博爾‧諾德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安博爾‧諾德穿自己的衣服過去,別人會把他當作鄉巴佬;穿一套瑪蒂爾達夫人製作的,但是不合身的衣服過去,別人會把他當作死要面子的鄉巴佬。鄉巴佬和死要面子的鄉巴佬,好像還是前者更光彩一些。

  「那麼你的這套?」安博爾‧諾德的兒媳婦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這是我自己的。」拉佩聳了聳肩。

  眾人全都呆滯地看著拉佩。

  以前安博爾‧諾德就懷疑,他猜拉佩可能是某個貴族的私生子,而現在那位貴族變成大貴族,至少也得是伯爵那個等級的。

  一輛馬車緩緩而行,馬車上坐著兩個人,拉佩悠然自得地看著窗外,安博爾‧諾德則滿臉愁容,昨天他還滿懷期待想要參加這場宴會,但此刻他多麼希望拉佩沒有幫他弄來請柬。

  「別再愁眉苦臉的,你就當作是來熟悉一下環境的。」拉佩安慰道:「不想出醜的話,你只要低調一些就行。」

  「我確實太急了,早知道這樣,我應該事先詢問你一下。」安博爾‧諾德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在拉佩和安博爾‧諾德說話的工夫,馬車已經漸漸停下來。

  還沒到舍利謝宮,但是前面的路卻已經堵塞,兩邊全都是馬車。

  看了那些馬車一眼,安博爾‧諾德愈發後悔,總算明白拉佩為什麼建議他連馬車都換掉。

  安博爾‧諾德的馬車在塔倫算是數一數二,但在這裡就顯得太過寒酸,還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人一種粗糙、簡陋的感覺。

  安博爾‧諾德突然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拉佩,這才發現,就算是靜靜地坐著,拉佩的身上也不知不覺透著一股華貴的氣質,而他卻像是一個跟班。

  這讓安博爾‧諾德愈發感到難堪,現在他終於明白拉佩所說的禮儀教師有什麼用場,教的肯定不是禮儀,而是幫他培養氣質。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馬車一點一點往前磨蹭,總算到了大門前,門口的侍者拉開了車門。

  拉佩先從馬車裡面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座園林,臉上滿是回憶的神情,好像他以前是這裡的常客,卻因為什麼事好久都沒來了。

  安博爾‧諾德緊隨其後從馬車上下來,他顯得僵硬又拘束,手裡拿著一張請柬,卻完全不知道遞給誰。

  更糟糕的是安博爾‧諾德很敏感,身為警察廳廳長,他還非常擅於觀察和分析,已經發現那些侍者看著他的眼神充滿輕蔑,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憐憫,更讓他悲哀的是,那些前來參加舞會的大人物全都刻意避開他,連大人物身邊的跟班也都露出對他不屑一顧的神情。

  安博爾‧諾德剛才還覺得自己像是拉佩的跟班,現在才發現自己就算做個跟班也不合格。

  越是這樣想,安博爾‧諾德就越沒自信,他本來打算獨自行動,但現在他更希望和拉佩在一起,不過等到再轉頭想要找拉佩,卻已經發現拉佩已經不見人影。

  就在這時,一個面黃肌瘦、乾枯如柴的人靠過來低聲問道:「你是來這裡找門路的吧?」

  安博爾‧諾德一看這個人,立刻就猜到他是個掮客,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擅長哪個方面。

  見安博爾‧諾德不回答,那個人嘿嘿一笑,道:「帶你進來的那個少爺難道沒告訴你應該穿什麼衣服?必須注意些什麼事?」

  「他說了,不過時間來不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這裡有舞會,便拜托他弄了一張請柬。」安博爾‧諾德因為心靈接連受到打擊,智力跌落到負數,竟非常老實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那個掮客笑了起來,道:「那個少爺不是手裡有請柬,就是門路很寬,請柬倒是不難搞到,只是時間緊迫一些。」

  「是啊,他確實神通廣大。」安博爾‧諾德已經沒什麼可說的。

  「你想找的是什麼人?想要達到什麼目的?」那個掮客不再兜圈子。

  「我在外地擔任警察廳廳長,現在想調回來。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倒也不在乎職位,但如果能夠擡高一級官階就好了。」安博爾‧諾德沒有門路,只能實話實說。

  「這年頭別人都是想往外走,馬內不好混,你居然想回來?」那個掮客訕笑起來。

  「年紀大了,再說,我們那邊不太平,國王特使都被刺殺了。」安博爾‧諾德露了點底。

  「就是幾個月前威爾勛爵被刺的那個地方?叫什麼……」那個掮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塔倫這個名字。

  安博爾‧諾德面露尷尬,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別人就算聽說過,也想不起名字。

  「這件事有點麻煩,威爾勛爵算是我們這一行的老前輩,他死在你的轄區,這讓圈子裡面的人感到心寒啊。」那個掮客露出為難之色。

  安博爾‧諾德很明白,這是找理由擡價,他有些後悔,應該事先做好準備再來,現在答應也不好,拒絕更麻煩,如果他答應,對方弄不好會把價錢開到天上去;如果拒絕,這人懷恨在心,說不定暗中給他耍陰招。

  「你慢慢琢磨吧。」那個掮客倒也不在意,他指了指旁邊一個角落,道:「我勸你別到處亂轉,憑你這身打扮,你在這裡就是丟人現眼,沒人會搭理你的,你如果要找人,也只會給那個人留下一個壞印象,所以你還是待在角落,在那裡的全都是像你這樣的人,你們或許會有共同語言。」

  說完這番話,那個掮客轉身就走。

  安博爾‧諾德茫然地看著四周,他不太願意相信那個掮客的話,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那個掮客沒騙他,所有的人,從大人物到底下的小角色,甚至包括侍者全都遠遠地避開他,很多人毫不掩飾對他的輕蔑。

  此刻安博爾‧諾德終於明白,他不是這個圈子的人。

  安博爾‧諾德轉頭再看了掮客指給他的角落一眼,果然那裡聚集著一群人,大概有二十幾人,這些人果然都和他一樣,有一種和這裡格格不入的感覺。

  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安博爾‧諾德還是朝著那邊走去。

  「您也是來走門路的?」

  「不要在意,這樣的事經歷得多了,自然而然就習慣了。」

  「是不是覺得臉皮都沒了?別放在心上,想辦成事,臉皮太薄可不行。」

  「我已經在這裡逗留了半年,沒少看這些人的臉色,連那些伺候人的家夥也敢拿眼角看我。如果在我那裡,絕對可以把他們擠出屎來。」

  聚攏在角落的人全都同病相憐,對安博爾‧諾德倒是很客氣。

  互相詢問了一下身份,安博爾‧諾德也探了一下他們的底,全都和他沒什麼衝突,他頓時鬆了一口氣,和那些人閑聊起來。

  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指望這些人能夠找到什麼門路,他需要的是經驗。

  安博爾‧諾德首先問的,就是這些人弄到請柬花費的代價,對於拉佩,他不可能毫無保留地信任。

  一問之下,安博爾‧諾德鬆了一口氣,拉佩開的價錢還算公道,特別是考慮到時間那麼緊迫,再考慮到因為這件事,賈克卜的人發現拉佩的住址,拉佩開的價格甚至可以說很低。

  從這些人的閑談中,安博爾‧諾德也漸漸明白走門路的要點,包括穿著打扮、言行舉止之類的,順便他也知道瑪蒂爾達夫人做的衣服代表了什麼,這群人如果有門路,砸鍋賣鐵也會幫自己置辦一身,可惜做不到。

  當然安博爾‧諾德也知道,這些人肯定有很多事情沒說,但他也一樣,比如提到拉佩的身份,他就只說是某位大貴族的孩子,稍微暗示一下是私生子之類,卻沒提秘密警察。

  「帶你進來的那個少爺好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很熟悉。」

  一個同樣也是來走門路的人朝著遠處一指,安博爾‧諾德這才看到拉佩。

  舍利謝宮是一座東方風格的園林,這裡除了主樓群之外,還到處散布著一些小的建築物。

  此刻拉佩所在的就是一幢異常精致的三層小樓,這幢樓就像放大許多倍的玻璃燈盞,四周沒有牆,全都是玻璃,從裡面可以看到外面,拉佩就站在窗邊和幾個差不多同齡的女孩談笑風生,他最在意的明顯是其中一個女孩,最漂亮的那個女孩。

  「他認識的人確實很多。」安博爾‧諾德輕嘆一聲。

  「說了半天,你比我們都有優勢,你至少認識這麼個有地位的人……儘管年紀小了一些。」一個人羨慕地說道。

  安博爾‧諾德欣慰地點了點頭,此刻他已經體會到有個人能夠幫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他當然不知道拉佩正拿他當話題,而且說的全都是取笑他的話。

  「那個家夥是個警察廳廳長,不得了的大官,手底下管著好幾千名警察。」拉佩用異常誇張的口吻說道。

  拉佩當然很清楚,在場的這些人根本不會把一個小小的警察廳廳長放在眼裡,如果是馬內的警察廳廳長或許還好說,但外地的警察廳廳長在也們的眼裡連條狗都不如。

  「他可真夠老土的,你帶他來不覺得丟臉嗎?」旁邊一位古靈精怪的小姐輕聲問道。

  「像這種舞會一個月至少有七、八場,你們難道不覺得膩嗎?偶爾帶一個小丑來耍耍,調節一下氣氛不好嗎?」拉佩直接把安博爾‧諾德劃入雜耍演員的行列,道:「你們是沒看到那隻老猴子是怎麼求我的,他的殷勤勁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的巴結也讓人難以忍受,到了最後,只要一看到他那張臉,我的胃部就會發酸。」

  「那你還帶他來?」另外一位小姐說道。

  「只有我一個人受罪,這讓我很不平衡,所以我打算讓更多人一起受罪,可惜來到這裡之後,那家夥被嚇住了,要不然你們就會看到非常有趣的表演。」拉佩說道。

  「你可真壞。」眾位小姐全都捂起嘴巴。

  「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那位侯爵千金斜了拉佩一眼。

  拉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猶豫一下說道:「你肯定看過我。你忘了七年前在索廷斯堡的那座小島上,被你們扔在島上那個可憐的小男孩?」

  「啊——是你!你變了很多,我簡直認不出你。」那位侯爵千金驚訝地輕叫出聲。

  拉佩心中暗想:你當然不可能認出來,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嘛!

  這件事是比格‧威爾告訴拉佩的,此刻這隻鬼魂正藏在他的意識深處。

  想要做到這一點,拉佩和比格‧威爾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比格‧威爾需要消耗大量的魂力,今後幾天就別想再出來;而拉佩付出的代價就是人格分裂將比以前更加厲害,就像此刻他明明用的是演員人格,但花花公子人格卻不時冒出來。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沒看過你。」那位侯爵千金已經當真,緊接著又問道:「你去哪裡了?」

  拉佩裝出一副很郁悶的樣子,道:「那之後的兩年我一直在馬內,你們恐怕都沒有注意過我。後來我做了一件小小的錯事,這件事讓我的父親很不高興,所以他把我『流放』了。」

  「流放?是被送去修道院?還是送回領地?又或是送到某位殿下身邊?」一個女孩問道。

  「都不是,我被送去一座叫塔倫的港口城市,那真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才十幾萬人。這個土包子就是當地的警察廳廳長,他原本還是馬內人呢……」拉佩拼命地貶低自己的故鄉。

  想要和一群人湊到一起,最好的辦法就是投其所好,馬內人,特別是馬內的貴族全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貶低別的地方,或貶低別地方的人最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同。

  拉佩接下來說的全都是一些「鄉巴栳」的小笑話,而主角不是那位可憐的廳長大人,就是塔倫的那些達官顯貴。

  在拉佩的嘴裡,塔倫的貴族全都成了暴發戶,不懂穿著,只知道昂貴就好,他們用黃金和絲綢「包裹」身體,家裡胡亂堆著各種珍寶玩物,吃的東西全都是香料,一斤肉用兩斤香料調配。

  最後拉佩自然而然地說到塔倫的那些小姐,特別是市長的千金,直接被他形容成一個村姑,儘管會寫七行詩、會彈鋼琴和拉小提琴、能夠說十幾國的語言,卻不懂得吃喝和穿著。

  拉佩這樣說,當然是在討好這些貴族千金。

  拉佩早就從比格‧威爾嘴裡,得知馬內貴族的問題。

  幾個世紀的繁華和安逸,使得馬內的貴族變得越來越自戀和短視,而且變得越來越懶散,很多人甚至不識字,相反的,外地的貴族大多注重教育,很多千金小姐都多才多藝,而這愈發引發馬內那些千金小姐的嫉妒和憤怒,所以貶低那些外地貴族小姐的話題,在這個圈子中絕對受歡迎。

  此刻的拉佩早已經換成花花公子的人格,這個人格得到愛情之神的祝福,最擅長的就是花言巧語討好女孩。

  很顯然拉佩成功了,他成功地引起小姐們的關注,同樣也成功地引來仇恨。

  只見一個矮墩墩的小胖子走過來,這個小胖子長得其實挺不錯,只可惜那張肉呼呼的臉蛋破壞了他的相貌。

  「娜達利雅,這個人是誰?」小胖子用眼角看著拉佩。

  「保得利,你現在睡覺仍舊流口水嗎?」拉佩笑嘻嘻地問道。

  小胖子的臉頓時青了,這是他最大的禁忌。

  小胖子和拉佩一樣也是十五歲,這個年紀已經不小,在一個世紀前,他們都已經能夠指揮軍隊馳騁沙場,這麼大還流口水,小胖子因此被很多人恥笑,這已經成了他的逆鱗。

  「我……我……」小胖子要想一個找回面子的辦法。

  「決鬥怎麼樣?為了你的榮譽和他決鬥。」那位侯爵千金立刻提議道。

  「是啊,為了你的榮譽。」旁邊的女孩也在挑唆。

  這群人閑得無聊,整天惹是生非,最喜歡的就是拿男人逗樂。作為女孩來說,特別是貴族女孩,十五歲已經成年,這個年齡結婚的倒是不多,但是已經訂婚的卻不少。

  「來嗎?」拉佩有很自信。

  小胖子的額頭漸漸滲出汗珠,現在不同於一個世紀以前,以前決鬥是可以找人代替的,決鬥看的其實是手下的實力;現在決鬥成了解決紛爭的最後手段,只能自己上。小胖子看了看自己的塊頭,再看看拉佩的模樣,可以肯定輸的十之八九是他。

  「算了,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決鬥。」拉佩給了小胖子一個臺階下,不過緊接著他又將了一軍,道:「咱們賭一把怎麼樣?賭賽馬,我有一匹不錯的馬,我的騎術也還可以,咱們繞著索廷斯堡轉十圈。」

  「我們只比馬怎麼樣?要不然我太吃虧了,我的體重是你的一倍……至少是一倍。」小胖子並不傻,他順著臺階下來,同時也沒衝動地答應比賽的要求。

  「這不好玩。」拉佩終於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故作沈思,好半天後說道:「前幾天我聽底下的人提起,最近有人在籌備一座跑狗場,咱們就拿狗來定勝負怎麼樣?你騎不了馬,牽著狗上場總沒問題吧?」

  「跑狗場?」小胖子不是比格‧威爾,他對這種下等人玩的東西一無所知,所以一聽到「跑狗場」三字,腦子中根本沒有簡陋、骯髒的印象,以為和跑馬場差不多。

  「就這麼定下來,明天……不對,一個星期後怎麼樣?」小胖子答應了。

  「沒那麼急,咱們這樣的身份怎麼可以出現在一般的跑狗場?既然玩,就要玩得有格調。我去問問那個籌備跑狗場的家夥,我打算投一筆錢,把那裡弄得漂亮一些,以便能夠符合你、我的身份。」拉佩順勢說道。

  「那肯定是必須的。」小胖子上當了。

  「跑狗?狗也能用來比賽?」旁邊的一位小姐興奮起來。

  對賽馬感興趣的不只是男人,女人的數量也不少,正如比格‧威爾所說的,貴族其實是很無聊的。

  「當然能跑,而且和跑馬場不一樣,我們想什麼時候玩,就什麼時候玩,不像跑馬場一個月才兩次。」拉佩趁機宣傳跑狗場的好處。

  「是啊,那也太少了。」另外一位小姐抱怨起來,這顯然是一位賽馬愛好者。

  「說起來塔倫有一點絕對比馬內好,那邊的人別看他們老土,玩的花樣確實不少。」拉佩又開始誘惑起來。

  「好啊,有什麼好玩的?」

  「快說、快說。」

  那些小姐爭相圍攏過來,小胖子看得眼紅,不過這次他沒開口,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拉佩不是善類,他未必幹得過拉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對拉佩所說的東西感興趣,說實話,他也常覺得很無聊。

  「這個以後再說。」拉佩賣起關子來,緊接著又道:「我和保得利是為了你們而發生爭鬥,按照規矩,勝利者應該有權向傾慕的小姐提出一個要求。」

  「沒錯。」小胖子突然覺得拉佩其實很不錯。

  「先說說看,是什麼要求?」侯爵千金問道。

  「約會怎麼樣?被挑中的小姐不能拒絕。」拉佩湊到侯爵千金的身邊,從桌上拿起一枝玫瑰遞到侯爵小姐的手中。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起哄的聲音,唯獨小胖子感到很酸,他一直在追求娜達利雅,可惜娜達利雅始終對他沒什麼感覺,不過酸溜溜的同時,他也充滿期待,如果他贏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娜達利雅約會。

  「好吧。」娜達利雅一把接過玫瑰,她已經聽懂拉佩的言下之意。

  拉佩只說不能拒絕,但是沒說不能推托,如果保得利贏了,娜達利雅找個理由推托掉就行;但如果拉佩羸了,她倒是要考慮考慮。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7:06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11 19:15
第三十二章 仿造和贗品

  「我以前認為自己是貴族、是人上人,實際上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小丑、一個連侍者都看不起的鄉巴佬……我以為我是馬內人,其實根本算不上,在他們的眼裡,我只是一個從外地搬進城裡的鄉巴佬……」

  安博爾‧諾德顯然受到刺激,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嘮叨著,看上去就像一個滿懷委屈的怨婦。

  「想和他們一樣很容易,不就是幾件衣服、一輛馬車,再加上談吐舉止嗎?說到學識,你絕對可以把在場的那些人中的大部分遠遠甩在後面,這是要靠長年累月才能堆積起來的。」拉佩看著也覺得難過,不得不安慰兩句。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這多少讓我好受了一些。」安博爾‧諾德抽著鼻子,道:「回到塔倫之後,我肯定幫你的父親謀一個好職位。我在密斯露的警察系統裡面也認識幾個人,太高的位置可能有些難度,但是弄個副署長做做,應該沒什麼問題。」

  安博爾‧諾德絕對不是敷衍,副職有兩種涵義,一種是正職的候補,一旦正職出缺,副職立刻補上,不過更多的副職其實是虛銜,空有一個身份,卻什麼都不管,這樣的副職其實很容易弄。

  「算了。」拉佩搖了搖頭,他對自己的父親再了解不過,他的父親性格偏軟,卻又和保羅不同;保羅與世無爭,他父親卻有自己的想法,很有往上爬的意願,這樣很容易被人利用。

  「你如果想報答我,回去後就組建一支警察部隊,掛在警察系統名下,實際上卻由我掌控。」拉佩早就想這麼做,他和賈克卜接二連三碰了幾次之後,對自己手中的實力很沒自信。

  「警察部隊?」安博爾‧諾德倒抽一口涼氣,心想:這是什麼意思?要和護衛隊全面開戰?

  如果是一般的警察編制也就算了,但是帶有部隊兩字,那就是準軍事化組織,和護衛隊一樣。

  「回來馬內這麼多天,你不可能沒有感覺到馬內的局勢很糟糕吧?」拉佩壓低聲音道:「我擔心這個國家要亂,如果手裡有一支小型軍隊,那就穩妥多了。」

  「不至於這麼糟糕吧?」安博爾‧諾德皺起眉頭,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有必要花這麼大的力氣調回馬內嗎?

  正說話的工夫,馬車已經拐入紅楓大道。

  「我快要到家了。」拉佩舒展一下身體,他在琢磨明天怎麼辦,是裝成另外一個身份去畫畫,還是把這邊的事搞定?

  「不請我進去喝一杯?」安博爾‧諾德不打算這樣輕易地放拉佩走,他突然發現有很多事沒有想好。

  「我這裡可沒酒,也沒茶,只有清水。」拉佩笑道。

  「那也沒問題。」安博爾‧諾德根本不在乎。

  前面就是拉佩的別墅,一天的工夫玻璃暖棚就已經搭好,別墅外面橫七豎八地扔了很多植物,全都是從別的地方挖來的,根部帶著泥,用帆布包裹著。

  「很有趣的布置。」安博爾‧諾德隨口恭維道。

  「老板,您總算回來了。」妮娜從裡面跑出來,顯然她也開始學漢德這麼叫。

  「有什麼事?」拉佩看了後面跟過來的漢德一眼,妮娜喜歡誇大其詞,而且總是會加進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漢德相對而言要老實得多,至少知道什麼能隱瞞,什麼能誇大,什麼時候必須說實話。

  「老板,我已經把土地買下來了,不過有點麻煩,那條臭水溝裡面的水沒辦法排出去,兩頭都被堵死,離河道也很遠,周圍農田的擁有者又不允許我們挖溝,更不允許我們填溝。」漢德愁壞了,在塔倫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碰過這樣難溝通的人,好在後半段都是妮娜在和那群人磨嘴皮子。

  「我可以幫忙,這幫家夥只是想詐錢罷了。」安博爾‧諾德在一旁躍躍欲試。

  安博爾‧諾德畢竟是馬內人,很清楚行情,也知道這種臭水溝旁邊的土地擁有者不可能有什麼強而有力的靠山,隨便找幾個警察絕對可以搞定。

  可惜,拉佩並不打算欠這個人情。

  「用不著那麼麻煩,這座跑狗場我本來就沒打算經營太久,一旦證明跑狗場賺錢,我肯定會出手。」

  拉佩這樣說是為了讓安博爾‧諾德明白,跑狗場並不是很重要。

  不過問題還是得解決,拉佩的腦子迅速轉動起來,突然他的目光定在那座暖棚上。這座暖棚非常簡單,就是用格子框搭成的正方形盒子,再鑲嵌上玻璃,不但四周是這樣,頂部也是如此,為了支撐這座巨大的玻璃頂,裡面豎了很多鑄鐵管子作為柱子。

  「把建造這座暖棚的設計師找來,帶他去看看那條臭水溝,然後讓他算一下,如果要給臭水溝加個『頂』,需要打多少木樁?鋪多少木板?所有的費用加起來是多少?」拉佩已經有了主意。

  「加個頂?」漢德瞪大了眼睛。

  「我雖然沒去看過,卻也能猜到那條臭水溝不會很寬。周圍的地主只是不讓我們把溝填上,我們在水溝裡面打木樁、鋪木板,總礙不到他們什麼事吧?這樣反倒更好,花的時間更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出一片平地。」拉佩沒興趣妥協,更沒興趣多費口舌,他情願多花一些錢。

  「我擔心不牢靠。」漢德有些猶豫。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時間不會太長。」拉佩皺起眉頭,知道漢德仍舊不明白他的意思,道:「跑狗場一旦發財,肯定會被別人盯上,馬內不是塔倫,這裡背景深厚的人一大堆,像我這樣的小角色根本沒資格拒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著跑狗場值錢,把它賣個好價錢。」

  「那至少也要支撐幾個月吧?我怕的是連這麼點時間都支撐不下去。」漢德有他的堅持,總覺得會有問題。

  「水溝封起來後,中間這塊是用來跑狗的,一條狗才多重?你只要別讓人隨便上去就行。」拉佩不由得搖頭,覺得漢德平時那麼機靈,這次怎麼就鑽牛角尖?

  拉佩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能偷偷留幾個小口嗎?今天扔幾塊石頭進去,明天弄一車土下去,趁著冬天水少,悄悄地就把溝填了,旁邊的那些地主難道還能挖開木板查看?冬天那些田地也不可能種莊稼,溝裡面的臭水就算滲透出來,他們也不可能發現;到了春天就算播種下去,一開始也肯定看不出來,等到看出來至少已經是四、五月份,那個時候跑狗場早就不在咱們手裡了。」

  「明智的決定。」安博爾‧諾德連聲讚道,這一半是真話,另一半是在拍拉佩的馬屁。

  見安博爾‧諾德如此上道,拉佩也不能不有點表示,他笑了笑,說道:「我和一群人約好了,等到跑狗場建造完成,就一起去玩玩,如果有意思,還會把這項娛樂項目推薦給其他人,說實話,馬內可以玩的東西實在不多。」

  安博爾‧諾德先是一楞,說實話,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但是轉念一想,他立刻明白過來,拉佩這是要帶他進那個圈子,讓他名副其實成為貴族,而不是現在這樣尷尬的身份。

  「那我也出把力吧。」安博爾‧諾德一旦明白過來,立刻變得異常起勁。

  安博爾‧諾德很會做人,不說出錢,因為這涉及到利益的分配,拉佩又不缺錢,所以他只說出力,他也確實幫得上忙。

  既然安博爾‧諾德會做人,拉佩自然也不吝嗇,本來他對安博爾‧諾德的事並不放在心上,現在他有心指點兩句:「你的要求不高,不就是調回馬內嗎?我知道你打算找什麼人,想必是一些地位不高不低、身份不尷不尬的角色吧!先不說他們能不能幫你?肯不肯幫你?就算要幫,萬一有人使壞怎麼辦?我約的那些人全都是伯爵之子、侯爵千金,你在他們身上打打主意,獻獻殷勤,說不定更容易一點。如果他們肯牽線搭橋,根本用不著找他們的父親,只要隨便找一個人,稍微透露一絲口風,你這點小事還不是十拿九穩?」

  安博爾‧諾德連連點頭,今天他並沒有白待在那個角落,他已經發現當初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居然想玩什麼利益交換,先不說對方會不會看上這點利益,他能不能見到那些人都是個問題,再加上拉佩剛才把局勢說得那樣惡劣,這讓安博爾‧諾德有些心動,他倒是沒放棄調回馬內的想法,只是熱度已經沒有原來那麼高。

  不過在此之前,安博爾‧諾德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拉佩幫忙。

  「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件體面點的衣服,就像你身上的這件。」安博爾‧諾德問道。

  原本安博爾‧諾德以為請瑪蒂爾達夫人做件衣服不是什麼難事,所以早上沒提這個要求,但在那個角落待了一天,他明白很多事,想要見到那位御用裁縫絕對不比見到那些大人物容易,而想要從她那裡訂製衣服更是難上加難,那群人全都動過心思,可惜都沒門路,要不然他們也不必擠在那裡。

  「沒問題,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價錢絕對超出你的想像,根本不是幫你弄張請柬可以相比的。那位夫人的要價本來就貴,像你這樣的情況,肯定要翻好幾倍。」拉佩裝出一副很坦率的模樣。

  安博爾‧諾德就吃這套,他已經問過,那群人都沒這個門路,如果有門路,別說幾倍,就算十倍、二十倍,他們也願意往外掏。

  再說,這關係到尊嚴和臉面,安博爾‧諾德在那個角落待了一天,忍受著侍者和下人的冷眼,他都不敢說自己是貴族了。

  「不要緊,錢不是問題。」安博爾‧諾德答應得異常爽快。

  「你回去之後,讓僕人拿一套最合身的衣服過來,我找機會帶過去,請那位夫人的幫工在以前做的衣服中挑一件尺碼差不多的,然後改一下。」拉佩說道。

  「不是專門定做?」安博爾‧諾德叫了起來。

  拉佩翻了翻白眼,很不屑地問道:「您有這個資格嗎?」

  安博爾‧諾德縮了。

  「如果您要聽好話,想要我拍您的馬屁,也行。」拉佩的眼神愈發不屑,道:「我會告訴您……」

  「算了、算了。」安博爾‧諾德連忙擺手道:「憑你我的交情,用不著來那些虛的東西,你能幫這個忙,我已經很感謝,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要求太高。」

  安博爾‧諾德已經想明白,別人沒這個門路,他有這個門路,這本身就值得他自傲,如果還要求太多,那就是自取其辱,更何況拉佩和他說實話,他應該慶幸才對,這證明拉佩沒把他當冤大頭。

  「那位夫人手裡怎麼還會有以前的衣服?」安博爾‧諾德倒是對這個問題有點好奇。

  拉佩拍了拍安博爾‧諾德的肩膀,道:「瑪蒂爾達夫人對你來說很高貴,你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但是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她只是一個裁縫。就比如王后陛下,十件衣服能夠有三、四件讓她滿意,那已經算運氣很好,有時候連一件都沒有。那些不滿意的衣服就會被拿回去,瑪蒂爾達夫人會把上面昂貴的珍珠、寶石之類的東西拆下來,而衣服則拿來改,像我身上的這件就是改出來的。」

  「原來如此。」安博爾‧諾德長見識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嘆,他是貴族,說起來已經很幸運,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裡,他什麼都算不上。

  與此同時,安博爾‧諾德對拉佩的人脈愈發感到無語。

  「那就勞煩閣下。」安博爾‧諾德之前還和拉佩你我相稱,現在他把自己的位置又放低一層。

  說完後,安博爾‧諾德急不可耐地告辭離開。

  「主人,這些狗怎麼辦?」費德里克走過來,身後跟著幾個手下,這幾個人都是那些扒手中年紀比較大的。

  有錢人家不可能只有一個管家,肯定還需要一大堆僕人,所以漢德把他們留下,此刻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牽著幾條狗。

  這些可不是靈緹,而是狼狗,一身黑漆漆的背毛油光鋥亮,碧綠的眼睛流露出的不是兇光,而是深深的警戒,它們不是角鬥場上的鬥士,而是站崗放哨的衛兵。

  「妮娜,你不是說很擅長訓練狗嗎?這些狗全都歸你訓練。我不需要它們追捕犯人,也不需要它們抵禦來犯之敵,我只需要它們負責警戒,還有就是讓它們聰明一些,別一塊肥肉就能把它們引走。」拉佩將訓狗的工作交給妮娜。

  「我這邊還有事。」妮娜抱怨道。

  「你當初說過很擅長養狗、訓練狗,現在怎麼變卦了?」拉佩冷著臉問道。

  「我有很多事要做,忙得很。」妮娜找了一個藉口,然後道:「我幫你找一個專門訓狗的人怎麼樣?」

  「今天警察來過嗎?」拉佩突然轉變話題。

  「沒有,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妮娜感到意外。

  「昨天晚上我遭遇了刺殺,刺客沒能傷到我,不過馬車毀了,車夫也死了。」

  拉佩淡淡地說道:「我有仇家,很厲害的仇家,所以我不用外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突然拉佩笑了笑,湊到妮娜面前,道:「還記得我說過,我和警察廳廳長很熟嗎?剛才那個老頭就是,之前我拜托他把你和莫迪萊的身份査了個清清楚楚。」

  拉佩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陰森。

  妮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大男孩,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黑魔法師。

  那天拉佩去高倫住的地方,車夫茫然無知,不知道去做什麼,妮娜卻一清二楚,一百多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這樣的兇人她居然一直亳不在意。

  不再和妮娜多囉嗦,拉佩轉頭朝著費德里克說道:「再找幾個人過來,這一次不是做僕人,而是當守衛,每天三班,每班八個小時,隨時都必須有人站崗放哨,每班至少六個人,兩個盯著前面,兩個盯著後面,再加上兩個遊動哨。」

  「這一次帶來的人恐怕不夠。」漢德在一旁提醒道。

  「再叫一批人過來。」拉佩不認為這是問題。

  「明白了。」漢德點頭答應,他巴不得把兄弟們全都從塔倫弄過來。

  「夏洛克呢?」拉佩看了看左右。

  「他一大清早就出去,現在還沒回來。」漢德答道,緊接著他刺了一句:「尤特人只要有錢賺,絕對會忘記時間。」

  「這不是很好嗎?」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匯票,道:「把這交給他,讓他換成現金,金元比索各半。」

  拉佩原本還打算讓夏洛克出面,向馬內的地下錢莊借一筆錢,現在用不著了,今天安博爾‧諾德被羞辱了一天,絕對會耿耿於懷,接下來花錢想必會非常大方。

  半個小時後,拉佩就知道他的猜測有多正確,此刻他正看著一堆衣服發呆。

  來的是那個年輕管家,他拿來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整整六套,其中一套被專門拿出來,那是安博爾‧諾德的,另外五套分別屬於他的老婆、兩個兒子、兒媳婦和一個女兒。

  「主人說了,他知道您可能會很為難,實在不行的話,先把他的那套做出來就行。」年輕管家異常恭敬地說道。

  剛才安博爾‧諾德一回到家裡,立刻把今天的遭遇說了一遍,儘管受了一肚子氣,但是他也開了眼界,和家人說起舞會的時候眉飛色舞,說到拉佩答應幫他弄一套衣服的時候,更是眉開眼笑,當然他沒提是用舊衣服改的,因為拉佩警告過他,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外人說,要不然這個門路以後就斷了。

  安博爾‧諾德顯然沒意識到女人的虛榮心有多麼強烈,他一時得意,結果就是老婆眼紅了、兒媳婦眼熱了,最後每個人拿出一套衣服,本來他們還打算給幾個小的也各做一套衣服。最後還是他老婆心疼錢,再加上小孩都會發育,現在做了,以後穿不上,等於白糟蹋錢,所以才否決。

  「這要花很多錢。」拉佩不得不再次提醒。

  「主人說了,要多少錢,您只要派個僕人過來說一聲就行。」這位管家連忙說道。

  「回去告訴廳長大人,我只能盡力而為。」拉佩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實際上他高興都還來不及。

  那位管家告辭離開,一看到他趕著馬車走遠,拉佩拿起一件件衣服仔細翻找起來,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放大鏡。放大鏡是佛勒做的,功能不只是放大東西,還能放大魔力波動。

  拉佩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必須確定這些衣服上有沒有藏著東西、有沒有魔法波動。

  把所有衣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拉佩一劃拉,把這些東西全都收進那只袋子內,然後轉身往外走。

  「您要出去?」費德里克連忙問道。

  「我的時間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拉佩輕嘆一聲,道:「明天我還要去畫畫,那邊更走不開,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我去準備馬車。」費德里克立刻說道。

  「不需要,外面說不定仍舊有人盯著,我一個人行動起來更方便。」說著,拉佩將身上的斗篷裹緊,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這件偽裝斗篷的效果其實和變色龍差不多,仔細看仍舊能夠看到拉佩的身影,白天用來隱形的話,意義並不是很大,但是到了晚上,就和隱形沒什麼兩樣。

  和早上一樣,出了門,拉佩並不走大道,而是直接穿過對面那幢別墅,然後一路直闖,這既是為了檢查身後是否有人跟蹤,也是為了防備對方有埋伏,如果連拉佩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會走哪條路,別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一路上,拉佩都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他不敢掉以輕心,一進入市區,他就專門挑人多的地方走,還不停改變自己的模樣。

  那枚戒指有一個功能,只要拉佩碰觸過的人,全都可以被模仿。拉佩在人群中穿行,免不了和路人碰擦一下,等到擦身而過,他就變成那個人的模樣,等到拉佩從一座夜市出來,早已經沒人再能夠認得出他。

  在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馬車,拉佩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去白沙碼頭。」

  白沙碼頭是一個地名,和紅楓大道一樣,那裡以前是碼頭,但是現在連河都看不到,不過紅楓大道是上等區,白沙碼頭卻是下等區中的下等區。

  白沙碼頭很偏遠,馬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在離白沙碼頭很遠的地方停下來,車夫不敢再往裡面走,因為這裡的治安非常糟糕,到處都是扒手和盜賊,白天進去都不安全,晚上就更不用說。

  「我只能送您到這裡。」車夫忐忑不安地看著拉佩。

  此刻拉佩的模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白胖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多少車錢?」拉佩啞著嗓子問道。

  「十二枚銅板。」車夫不敢多要。

  拉佩隨手抓了一把銅板,也不去數,直接扔在車廂裡面,然後順著大道走下去。

  白沙碼頭的街道年久失修,也沒人清掃,街道上到處都是髒東西,狗屎、牛糞、嘔吐物隨處可見,角落更是堆滿垃圾,偏偏這樣一個鬼地方還有很多人亂逛,這些人很多都面露兇光。

  沒人找拉佩的麻煩,不是不敢,而是視而不見,這同樣也是魔法的效果,一種簡單的精神暗示。

  走了七、八百米,拉佩拐進旁邊的小路,那其實不能算路。整座白沙碼頭全都是矮平房,房子和房子之間有一些狹窄的小徑,馬內人稱這種小徑叫夾弄。

  拉佩絕對是第一次來,但是他看上去很熟悉這裡,輕車熟路地在這如迷宮般的地方走著,因為他有記憶,比格‧威爾傳給他的記憶,比格‧威爾是這裡的常客。

  一刻鐘後,拉佩終於找到目標。

  那是一家裁縫鋪,門面簡陋到極點,就一幢矮平房,大門敞開著,裡面只有一張大桌子,上面堆滿剪裁好的布料,幾個女孩在油燈下面縫衣服,這些女孩大的也就十三、四歲,小的只有七、八歲,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她們全都很瘦弱,頭髮枯黃無生氣,眼窩深陷。

  「古魯呢?這家夥又去喝貓尿了?」拉佩大剌剌地走進來,沖著那幾個女孩問道。

  那幾個女孩並不認得拉佩,不過她們也不覺得奇怪,經常有人來找她們的老板。

  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過了片刻就聽到那邊傳來腳步聲。

  走在前面的是那女孩,跟在後面的是一個兩眼浮腫、挺著啤酒肚的胖禿子,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又紅又大的酒糟鼻。

  拉佩注意到這個胖禿子的右手縮在袖管內,應該不會有錯,就是比格‧威爾讓他找的那個叫古魯的裁縫。

  「你找我?」胖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拉佩。

  拉佩並不說話,只是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枚銀幣輕輕一彈,銀幣在半空中飛了幾圈後又落在他的手裡,道:「猜猜看,是正面還是反面?機會只有一次,不過就算猜錯也沒關係,沒懲罰的。」

  「你是他介紹來的。」胖禿子精神一振,緊接著他的臉上露出悲哀的神情,道:「聽說他已經死了?被人刺殺的?」

  拉佩看了看左右。

  胖禿子頓時明白,他立刻招了招手,道:「你跟我來。」

  拉佩沒有太多的猶豫,立刻跟著胖禿子走,就像他完全信任保羅、完全信任費德里克;妮娜完全信任莫迪萊;比格‧威爾也認識幾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這人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是一條更小的夾弄,那個胖禿子只能側轉身體才能通過,最後還要鑽過一個半人高的牆洞。裡面是一間很破舊的屋子,非常低矮,以拉佩的個頭,也只能勉強站直身子,這裡既沒有床,也沒有桌子,地上只有幾根木棍架著一塊木板,牆壁上釘著幾排木條,就算是隔板,上面放著瓦罐、水壺之類的東西。

  「這就是我的家,很安全。隔壁是木材倉庫,堆滿了木頭;另一邊是以前的城牆,有十米厚。我帶你進來的那條路是女孩們住的地方。」胖禿子解釋道。

  拉佩轉了一圈,最終點了點頭,他轉動一下手上的戒指,樣子立刻變了,變成原來的模樣,道:「威爾勛爵是我的叔叔,我在調查殺人兇手。」

  「你這樣的年紀沒必要冒那個風險。」古魯沒有懷疑,更多的是一種關切。

  「我是一個魔法師,實力還算不錯。」拉佩表現得頗為自信。

  「看出來了。」古魯也不再勸,他和比格‧威爾關係確實不錯,但是說到幫忙報仇,那就不可能,再說,他和拉佩可沒什麼交情,勸一句已經夠意思,拉佩既然不聽,他也沒必要再勸。

  「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古魯開門見山地問道。

  拉佩掏出那只小袋子,把裡面的衣服全都拿出來,道:「這是塔倫警察廳廳長一家的衣服,我答應過他,幫他進入上層圈子,他首先需要一些體面的衣服。」

  「很急嗎?」古魯皺起眉頭,問道。

  「先把這套搞定,半個月夠嗎?」拉佩挑出安博爾‧諾德的那套衣服。

  「價錢可不便宜,就算你是他的侄子,也不能打折。」古魯很嚴肅地說道,一副親兄弟明算帳的架勢。

  「沒問題,反正不是我付錢。」拉佩毫不在意。

  「男裝六百比索,女裝一千兩百比索,先付一半訂金。」古魯說出價碼。

  拉佩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已經是打了折,自然是看在比格‧威爾的面子上。

  古魯的全名叫古魯‧瑪迪凱爾,原本是瑪蒂爾達夫人手底下的裁縫,很多衣服名義上是出自瑪蒂爾達夫人之手,實際上是他做的,但是古魯拿的工錢卻很微薄,這讓他非常氣憤,便憤而辭職,然後自立門戶。可他低估瑪蒂爾達夫人的名聲,也看輕她的號召力,結果遭到封殺。

  古魯一怒之下開始替那些沒有門路,卻想擺闊氣的人定做衣服,所用的面料和工藝全都和瑪蒂爾達夫人採用的完全一樣,這理所當然惹火瑪蒂爾達夫人,偏偏古魯還不知道收斂,結果瑪蒂爾達夫人買了兇手要砍古魯的一條胳膊,最終靠比格‧威爾從中說合,才換成三根手指。

  古魯之所以整天把手縮在袖管內,就是因為他的右手只有無名指和小指。

  變成殘廢後,古魯就搬到這裡,經營這麼一家簡陋的裁縫鋪,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偽裝,實際上他私底下仍舊在做老行當。只不過吃過虧的他變得謹慎很多,只做老客戶的生意,陌生人的生意不做,而且接的生意絕對不多,開價卻很狠。

  「你幫我也做三套衣服,一套先要,另外兩套可以慢慢來。」拉佩不可能一直穿偷來的衣服,那件衣服已經完成它的使命,過兩天有空的話,他會還回去。

  「你的話……算你五百比索吧。」古魯砍掉一百比索。

  「你能幫我把格倫皮找來嗎?」拉佩問道。

  古魯並不感到意外,然後從那個牆洞鑽出去。

  拉佩在這幢陰沈低矮的房子內等候著,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那個叫格倫皮的人和夏洛克是同行,把收購來的贓物改頭換面。然後賣出去,有時候還製造一些贗品。

  不過夏洛克完全不能和格倫皮相比,格倫皮的手藝絕對是大師等級的,他做的東西就連比格‧威爾這樣的鑒賞家也會看走眼。

  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古魯帶著另外一個人從那個破洞鑽進來,來的也是一個禿子。

  和古魯那一看就覺得頹廢的外表不同,格倫皮的相貌倒是很不錯,完全是成功商人的模樣,只不過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實在有些和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

  「你就是那個找我的人?」格倫皮狐疑地看著拉佩,他和古魯一樣為人謹慎,也只做熟人的生意。

  這也是拉佩先找古魯的原因,如果拉佩自己去,未必能夠得到格倫皮的信任。

  「我剛從舍利謝宮回來,那座海之祭雕像居然仍舊放在原來的地方。」拉佩說道。

  拉佩之所以說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就是因為那座雕像是格倫皮的傑作。

  買下舍利謝宮的商人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鑒賞家,幾年前從一個地下拍賣會買回這座雕像,只有比格‧威爾看出來那座雕像是贗品,這倒不是他的眼力好,而是因為他在另外一個地方看到過一座完全一樣的雕像,而那座雕像因為意外摔碎的緣故,這才發現是件贗品。

  「看來你也是圈子裡面的人。」格倫皮的神情變得陰沈下來。

  「不是,我和你從來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拉佩搖了搖頭,道:「我們之間只會有生意往來。」

  格倫皮不信,他轉頭看了古魯一眼,古魯朝著他點了點頭,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道:「說說看,是什麼生意?」

  「我剛繼承我叔叔的爵位,但是他的財產卻不見了,包括他的房子和馬車,現在我都要一點點置辦起來。」拉佩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全套的東西?」格倫皮搓了搓手,終於明白拉佩為什麼要找他。

  「房子我已經找好,現在我需要一整套家具、兩輛馬車,還有一批首飾。」

  拉佩說出自己的要求:「不過我要便宜的,當然你的手工費絕對不會少。」

  格倫皮就是幹這行的,一聽就明白。

  這也算是一種贗品,玩的是以次充好的把戲,追求的是表面光鮮。

  「這沒問題,馬車和家具可以用最廉價的松木製作,我幫你在外面貼上一層名貴的木片,只要不被破壞,沒人看得出那是假貨,首飾也一樣,七分水銀,三分鉛,外面包裹一層黃金,唯獨寶石做不得假……」格倫皮看了拉佩一樣,突然一拍腦袋,道:「你這個年紀用不著什麼特別昂貴的首飾,用一堆細碎的寶石堆砌就行,樣式漂亮一些就可以。」

  「需要多少時間才能交貨?」拉佩對格倫皮沒什麼客氣的。

  「除了首飾,我都有現成的。」格倫皮說道,在馬內,這類的貨很受歡迎。

  做贗品雖然利潤高、來錢快,但整天擔驚受怕,而且要找到肯花錢的冤大頭並不容易;而做這些小玩意別看利潤薄,但是出手容易,賺的錢其實不少,還安全。

  「怎麼支付?匯票還是現金?」拉佩問道。

  「現金,當然要現金,我可不想和那些尤特佬打交道。」格倫皮連忙說道,幹他這行的,兌現匯票總會留下痕跡,還是現金方便。

  「我要看貨。」拉佩說道,他可以相信古魯,卻沒辦法相信格倫皮。

  「可以,不過離這裡遠了一些。」格倫皮說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不由得輕嘆一聲,今天晚上又沒得睡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打著呵欠出現在聖帕爾戈廣場上。

  莎爾娜早已經在拉佩原來的位置等候著,看到他到來,她扔下畫筆跑過來。

  「怎麼樣,事情辦得還算成功嗎?」莎爾娜關切地問道。

  「有點小麻煩,因為我把這件事忘了,以至於對方認為我的父親打算變卦,所以找了其他買家。為了這件事,我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拉佩說著事先編造的故事,最後還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我討厭做生意。」

  「你擁有這樣的才華,根本就不應該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多明尼哥走過來,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侄女,所以侄女離開座位,他就立刻看到,連忙趕過來。

  「但願如此,不過接下來還有一大堆麻煩。」拉佩唉聲嘆氣。

  「沒辦法,人生總是充滿各種無奈。」多明尼哥心有同感,突然他又道:「既然你精神不好,就先把畫放一放,我已經幫你把專利辦好。對於你這樣年輕的天才畫家和發明家,很多人都非常感興趣。」

  「那太好了!」拉佩興奮得跳起來,他確實很高興,因為他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等一會兒有一個人會拿專利證書過來,我想,你有必要見見他。」多明尼哥神神秘秘地說道。

  見多明尼哥如此鄭重其事,拉佩意識到來的這個人肯定不簡單,道:「來的人是誰?」

  多明尼哥原本還打算吊拉佩的胃口,卻看到莎爾娜怒目而視,只能無可奈何地道:「馬克西米‧弗朗索瓦。」

  「那位大律師!」拉佩吃了一驚。

  拉佩並不是因為對方大律師的身份而吃驚,而是因為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另外一個身份,他是賓尼派三巨頭之一。

  「他還是賓尼派的執行主席,是平民階層中最有影響力的一個人。他對你很欣賞,換成其他人的專利證明,都是去他的辦公室拿,只有你的專利是他親自送過來。」多明尼哥用力地拍著拉佩的後背,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說實話,多明尼哥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難以相信。

  「我能不能在其他國家申請專利?我昨天無意間遇到一個叫阿爾伯特‧羅德萊特的人,他說他有門路。」拉佩趁機說道,這個名字是他吃早餐的時候聽夏洛克說的。

  「阿爾伯特‧羅德萊特……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多明尼哥不愧是大老板,對於這類名字異常敏感,沈思了半晌,他終於想起來,道:「好像有個尤特人就叫這個名字。」

  「沒錯,應該就是他。」拉佩連忙說道。

  「尤特人。」多明尼哥輕嘖一聲,很顯然他對尤特人也沒什麼好印象,不過他也承認尤特人的門路確實很廣,世界各地都有他們的人,想要在別的國家申請專利,還真是由他們出面最合適,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在專利申請的過程中玩花樣。

  「你或許需要一個律師。」多明尼哥建議道。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拉佩連忙問道,他提專利的事,原本就打算以這作為藉口搭上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關係。

  「恐怕有點難度。」多明尼哥不太看好,道:「他對商務方面的事不感興趣。」

  「我學法律是為了和人世間的種種不公作鬥爭。」半個小時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果然拒絕拉佩的邀請。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其實很年輕,三十幾歲。相貌長得並不怎麼樣,一頭蓬亂的灰褐色頭髮,額頭突出,顴骨也有些高,這使得他的臉顯得有些突兀。

  和塔倫的賓尼派不同,馬內的賓尼派全都是一群真正的「鬥士」,如果年紀太大,恐怕就沒什麼鬥志;另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馬內的賓尼派成員很少有擔任公職的。

  「你用不著失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律師。我本人對你這樣的年輕人非常讚賞,我看過你的畫,充滿天賦和才氣。」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安慰道。

  「我的畫?」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那天被我侄女破壞的那幅畫,真是太遺憾了。」多明尼哥解釋道。

  那幅畫一直在多明尼哥的手中,每一個看到那幅畫的人都充滿驚嘆,同時也異常惋惜。

  「你們今天有空嗎?諾朗夫人那裡正好有一個沙龍,我正打算過去。」馬克西米發出邀請。

  拉佩很想掐自己一下,看來遭遇一場刺殺後,他的運氣又開始占據上風,今天絕對是他的幸運日。

  拉佩知道諾朗夫人,她並不是賓尼派的成員,觀點更加接近杜瓦利派,不過她和各個黨派成員的關係都很密切,如果說這些改革者也是一個圈子,那她毫無疑問就是這個圈子的中心。

  「哦——我差點忘了這件事,該死、該死。」多明尼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身為一個黨派的魁首,多明尼哥原本就有資格進入諾朗夫人的沙龍,但他對此並不感興趣,因為諾朗夫人的沙龍上談論的大多是時政方面的話題,要不然就是純哲學的探討,但他只對人文、藝術感興趣。

  「現在就走嗎?」拉佩有些急不可耐。

  「我反正沒什麼事。」多明尼哥聳了聳肩,緊接著又道:「那就坐我的馬車走吧,我的馬車最舒服。」

  突然多明尼哥想起什麼,轉頭對拉佩說道:「你也有必要買一輛馬車,就算兩輪的那種也行,你住的那個地方離這邊挺遠的,雖然有出租馬車,但畢竟不方便。」

  「我會考慮的。」拉佩並沒有立刻答應,此刻他扮演的是一個沒什麼收入的年輕畫家。

  「我可以借一筆錢給你。」多明尼哥提議道。

  「我有我的原則。」拉佩固執地道。

  「好,我喜歡有原則的人。」馬克西米在一旁拍手稱讚。

  拉佩說的話正是馬克西米喜歡聽的,他當然不知道拉佩早已經研究過他,對他瞭如指掌,剛才的話就是投其所好。

  得到賓尼派三巨頭之一的讚賞,當然讓拉佩很高興,不過他也得顧及多明尼哥的心情,所以馬上又道:「其實我已經想好買什麼馬車,反正只是在市內來去,不需要什麼拖斗,兩個輪子、兩個座位,用一匹馬來拉,很簡單的。」

  拉佩說的,就是來馬內的一路上乘坐的那種馬車。

  現在拉佩已經知道,確實有這樣的馬車,至少在馬內是有的,不過用途不是競賽,也不是在市內行駛,而是用於野外,樣子也和競賽馬車有些不同,輪子小,重心低,看上去有些寒酸,這種馬車最大的特點就是便宜。

  「別忘了,現在是冬天。」多明尼哥苦笑起來,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這您就別管了,我保證不會用那輛馬車載莎爾娜小姐出去。」拉佩說道。

  多明尼哥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7:2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11 19:16
第三十三章 打入內部

  馬車停了下來,停在一幢用磚塊砌成,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裝飾的四層小樓門前,這樣的樓房在馬內數量眾多。

  從馬車上下來,馬克西米走上前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僕,她對賓尼派的執行主席很熟,微笑著接過馬克西米脫下的大衣。

  「馬克西米,你來晚了。」樓梯口傳來一道非常悅耳的聲音,說話的是一位女士,二十七、八歲,這個年紀已經青春不再,不過正是最成熟的時候,別有一股迷人的風韵。

  「沒有得到你的同意,我就替你邀請一位客人,你不會反對吧?」馬克西米側轉身體,把拉佩顯露出來。

  「你說的想必就是這位年輕的先生。」諾朗夫人看著拉佩。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的又一位繪畫大師。」馬克西米介紹道。

  「原來是他。」諾朗夫人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轉頭對拉佩說道:「很高興你能來,我聽說過你的事。」

  「夫人您好。我對您的大名早有耳聞,一直無緣相見,這一次能夠見到您,實在是天大的榮幸。」拉佩很有禮貌地說道,此刻的他甚至顯得比見到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時更加拘謹。

  「放鬆,用不著這樣。」諾朗夫人搖了搖頭,道:「如果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文縐縐的,那就太沒趣了。」

  諾朗夫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怒吼:「在我看來,你剛才的那番話根本就是狗屁……」

  「喬治已經來了?」馬克西米看了看樓上,道:「他的嗓門永遠都是這麼響亮。」

  「喬治?」拉佩心頭一動,能夠讓馬克西米這樣稱呼的應該只有一個人,道:「喬治‧雅克?」

  「是的,只有他的嗓門會這麼大。」馬克西米點了點頭,緊接著他轉頭向諾朗夫人問道:「他們在談論什麼?好像爭論得很激烈。」

  「聽說有人打算建造一座跑狗場。」諾朗夫人說道。

  「跑狗場?好像一直都有……」馬克西米有些意外。

  「以前那些全都是小打小鬧,這個不是。」諾拉夫人說道:「投資看上去不小,而且已經開始在做宣傳。」

  「我討厭賭博,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人生活在貧困中,為了一片麵包而掙扎,另外一些人卻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這讓我無法接受。」馬克西米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你就等著喬治的口水噴到你的臉上吧。」諾朗夫人捂著嘴笑起來。

  「我已經猜到了。」馬克西米比諾朗夫人更清楚喬治的為人。

  爭吵聲傳來的地方是在樓上,那裡是小客廳,此刻裡面坐滿人,一個胖子正揮舞著雙手,做著誇張的動作,大聲演講著。

  「什麼是自由?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力,這就是自由,頂多再加一個限制,那就是不能危及到他人的利益。這座跑狗場危害到別人的利益了嗎?沒有!」胖子大聲吼道:「我們既然認為王權不能束縛自由、等級不能束縛自由,為什麼非要弄一個所謂的道德作為藉口?」

  「你不能否認建造跑狗場最終的目的肯定是賭博,而賭博並不是什麼好事!」旁邊一個人斥責道。

  「是啊,賭博不是好事,賣淫也不是好事,通奸更不是好事,問題是你能阻止嗎?用什麼辦法阻止?別忘了這已經有過先例,一個叫教會的怪物曾經統治這個世界一千多年,他們阻止了這些罪惡嗎?沒有!正好相反,他們製造了無數罪惡,他們把追求真理的人、把反對他們的人,甚至把無辜的人送上火刑柱!哈——道德,那只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那個胖子越說越激動。

  「不談什麼道德,因為道德這東西很難定義,也沒辦法仲裁;但是可以制定法律禁止賭博行為。」另外一個人爭辯道。

  「我敢打賭,你的提議根本不可能實現。」喬治用手指著那個人,道:「你敢不敢賭?」

  喬治的話音落下,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甚至連剛才爭辯的那個人也不由得笑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建議同樣不可能實現,如何界定賭博和打賭的區別?難道連打賭都要禁止?

  「雖然沒辦法全面禁止賭博行為,但是可以劃定一個範圍,比如取締賭場,禁止跑狗、跑馬之類帶有賭博性質的行為,這在法律層次上沒有任何困難。」馬克西米說道。

  眾人頓時轉過頭來,驚喜地看著馬克西米的到來。

  「我知道你肯定會和我唱反調。」喬治搖了搖頭,道:「我無法認可你的言辭,賽馬在古帝國時代就已經存在,是競爭的象徵、是勇武的表現。帝國戰無不勝,延續長達兩千餘年,很大程度上和這種競爭精神有關。你不能因為某樣東西可能有不好的用處,就把它禁止。狂歡節遊行有花車比賽,這也可以用來賭博,還有我們那位鄰居經常舉行的賽船大會,同樣可以用來賭博,那按照你的意思,一切競爭都是不被允許的,也是不可取的,因為它們都會被用於賭博。」

  「喬治,你在故意曲解別人的意思方面確實是好手。」馬克西米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他很擅長演講,但他絕對不會和喬治同臺爭論,因為喬治是個無賴。

  「您是喬治‧雅克?我很榮幸見到您。」拉佩走上前主動打招呼。

  「這位是誰?」喬治看著馬克西米問道。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最偉大的畫家,未來的繪畫大師。」馬克西米指了指他身後的多明尼哥。

  「啊——我知道了,我看過你的畫。」喬治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才氣,現在你來說說,你對跑狗場有什麼看法?」

  拉佩楞住,他看了看馬克西米,又看了看喬治,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兩個人裡面肯定要得罪一人。

  「不要有顧慮,說出你的真實想法。」馬克西米說道。

  「好吧,我對跑狗場一無所知,但是我去過跑馬場。」拉佩嘆了一口氣,道:「我來馬內的第一天讓車夫帶著我四處轉一下,最後車夫帶我去跑馬場,知道我在那裡看到什麼嗎?」

  「你看到了什麼?一群賭徒?」一個人問道。

  「不,我看到的是一群絕望的人,他們正在享受最後一絲歡樂。」拉佩看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一眼。

  小客廳的氣氛原本很活躍,這下子變得壓抑起來。身為馬內人,他們當然知道跑馬場為什麼那樣興旺,也知道那些賭馬的人都是什麼想法。

  「我覺得賭馬並不同於一般的賭博,更像是一種自我麻痺,而根源是現在糟糕的局勢。我不知道這種賭博是否有必要取締,我只知道就算把它們取締了,人們的生活也不會比現在更好,相反的,他們失去了自我麻痺的辦法,會活得更痛苦。」拉佩偷偷地轉移話題。

  「痛苦會讓他們清醒,會讓他們鼓起勇氣改變這個導致他們痛苦的社會。」馬克西米說道。

  「很抱歉,我還沒想到這一點。」拉佩當然不會和馬克西米爭辯。

  「你過分苛求了。」喬治大笑著對馬克西米說道,緊接著他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天賦,眼光也很敏銳,想法也有深度。」

  「而且他是一個畫家。」多明尼哥在一旁說道:「一個追求浪漫的畫家,這從他的畫裡完全可以感覺出來,所以他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人們心靈深處的那一絲情感,但是你要他站在社會學的角度看待問題,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我的要求或許過頭了一些。」馬克西米苦笑道。

  「你是一個指揮官,每一個指揮官都希望手底下全都是絕對服從命令的士兵。」喬治開著玩笑。

  不過喬治的話似乎隱藏著一絲別樣的意思,至少在拉佩的感覺中,這兩位巨頭之間並不是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和睦。

  「對了,雅克先生,我正需要一位律師幫我解決專利的問題。我打算在其他國家申請兩項專利,剛才我邀請過弗朗索瓦先生,被他拒絕了,您願不願意接受這份委托?」拉佩突然問道。

  賓尼派三巨頭中,喬治‧雅克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都是大律師,而喬治‧雅克的名聲絕對不在馬克西米之下。

  「專利?你不是畫家嗎?難道你還是一個發明家?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喬治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得沒錯,佩拉的確實很有天賦,他不但開創一種全新的風格,還改良了畫具。」多明尼哥替拉佩作證道。

  「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一個天才,沒問題,我接受這份委托。」

  同樣是巨頭,喬治顯然比馬克西米好說話得多。

  看到喬治‧雅克欣然應允,拉佩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心中興奮不已,他已經和賓尼派建立起聯繫,而且剛才那番話的效果好像不錯,雖然他的觀點更靠近喬治‧雅克,不過馬克西米對他似乎也挺欣賞的,這應該是好兆頭。

  「感覺怎樣?有收獲嗎?」在回來的時候,在馬車內,多明尼哥笑著問道。

  「我本來以為像他們這樣的思想家肯定很難相處,沒想到這麼好說話。」此時的拉佩看上去很生澀,甚至有些拘謹。

  「不不不,你說錯了,如果你說讓‧保爾是思想家,我或許還能贊同,但他們兩個絕對不是,喬治擅長說服,賓尼派的人有很多是被他拉攏進來的;而馬克西米則擅長煽動,特別是煽動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當然,你是例外,我發現你很有想法,根本不容易為人所動。」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看,說的是他真實的感想,而不是那些人云亦云的東西。

  拉佩當然很清楚喬治和馬克西米的為人,不過此刻他必須裝作第一次知道,所以流露出一臉茫然。

  「我看你好像有意在向喬治‧雅克靠攏,你想加入賓尼派?」多明尼哥身為一個黨派的魁首,對於某些事是很敏感的。

  「很抱歉……」拉佩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

  「用不著道歉,身為男人,有雄心壯志並不是錯誤。」多明尼哥確實不怎麼在意,道:「我已經老了,已經失去鬥志,如果早十年,我或許也會加入搏一把。」

  突然多明尼哥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連忙轉到另外一件事上。

  「我忘了告訴你,工廠我已經找好了。那座工廠原本做的是印染生意,這段日子生意不景氣,老板情願低價轉讓。」多明尼哥說道:「我出本錢,所以占七成股份;技術是你的,你占三成。」

  「那太好了!」拉佩興奮得手舞足蹈,當然他其實也清楚,這些東西根本就賺不了多少錢。

  「剛才你提到請喬治做律師的事,不會只是為了和他拉近關係吧?」多明尼哥問道,他想知道拉佩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當然不是。」拉佩言不由衷,好在他的腦子轉得夠快,馬上就找到一個不錯的理由:「顏料這東西只對畫畫的人有用,用途並不廣,我想我的發明還可以用在別的地方,比如裝藥膏。我以前也用過一些藥膏,一般是用硬紙板做的盒子裝的,考究一些的會用玻璃瓶,前者必須用蠟封住,一旦開封,很容易乾掉,必須重新用蠟封起來;後者太昂貴,而且容易摔碎,當然也有用錫盒、銅盒之類的來裝,也都有問題。用我的發明就容易了。」

  「有道理。」多明尼哥點了點頭,他是一個商人,一個成功的商人,立刻意識到拉佩的主意所包含的價值,這是一種全新的包裝方式,安全、可靠、持久,而且廉價;不過最重要的是新奇。

  多明尼哥想到的當然不是靠賣銅管賺錢,他完全可以買下一些油膏、藥膏,然後注入在這種薄銅管內,當作他的貨來賣。

  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但並不意味著大家不需要買東西,只不過物價飛漲,大家都省著花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每一份的量,問題是縮小包裝不是那麼容易,裝香水用的玻璃瓶絕對比裝清水的細頸瓶要昂貴,拇指大的錫盒也比拳頭大的要昂貴,拉佩的發明卻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問題,想要減少分量,只要選擇小一號的銅管就行。

  「你不去經商真是可惜了。」多明尼哥嘆道。

  「說到經商,我倒是對那個跑狗場有了些興趣。」拉佩說道。

  拉佩現在是順理成章和另外一個身份搭上關係,而且這個話題是賓尼派兩位巨頭先引出來的,他根本不擔心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說實話,我也有點興趣。」

  多明尼哥的回答讓拉佩充滿意外。

  「是不是很奇怪?」多明尼哥猜到拉佩的反應,流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現在時局不對,我已經收掉不少生意,手裡雖然有錢,但是每一天都在貶值,偏偏還不敢投資,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不怕投資失敗?」拉佩問道。

  「這有什麼可害怕的?投資失敗很正常,誰敢保證做生意絕對成功?」多明尼哥倒是不怎麼在意,道:「就算失敗又如何?我至少能夠得到一些經驗,而且還可以認識一些人,順便拓展自己的人脈。」

  「拓展人脈?」拉佩沒聽懂。

  「做生意的訣竅就是找關係。跑狗場本身不可能賺錢,想要賺錢只可能靠賭博,而賭博免不了就會牽涉到馬內的黑幫,這些人我以前沒怎麼結交。」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這才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不會和這群人打交道;現在就不同了,一旦局勢亂起來,這群人的能量不小。」

  「這怎麼可能?」拉佩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你別不相信。那些黑幫不但養著大群打手,他們還和強盜、海盜、殺手、刺客、傭兵有著密切的聯繫。別看賓尼派勢力很大,手底下其實沒什麼武力。」

  多明尼哥第一次顯露出勃勃的野心。

  「手底下沒有足夠的武力,怎麼敢和國王硬碰?」拉佩問道,他是明知故問,從賈克卜的事,他已經猜到謎底。

  「國王那邊的問題更嚴重,之前的兩任國王用半個世紀的時間,摧毀了延續千年的領主-騎士制度,把所有權力收回到自己手裡,建立君王集權,表面看實力大增,實際上任人唯親和腐敗,讓這個國家問題重重。很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他們非常不滿,各個黨派一直在拉攏這些人。」多明尼哥顯然知道不少內幕。

  「有實力而且忠於國王的人仍舊很多。」拉佩並不看好。

  「你說得沒錯,所以這些人必須一個個地除掉,幾個月前就有一個很厲害的家夥被幹掉。」多明尼哥無意間透露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有這樣的事?」拉佩裝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他的耳朵豎得筆直。

  「你沒聽過很正常。幾個月前,國王派遣他的一個心腹前往南方,那個人最終被刺殺,這件事是賓尼派幹的。」多明尼哥說的果然是比格‧威爾。

  「那個人很厲害?」拉佩強自鎮靜,他沒想到會從多明尼哥的嘴裡得到如此重要的情報,嚴格說起來,多明尼哥應該是一個局外人。

  「那個人本身的實力不強,他厲害的是外交能力,他是王國最好的外交官。將來內亂一起,如果任由他穿針引線,各國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然後派兵干涉。現在他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一個蠢蛋,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多明尼哥笑著說道。

  「是誰安排了這場刺殺?喬治‧雅克?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還是讓‧保爾?」拉佩看上去很好奇的樣子。

  「這我就不清楚了。從手法來看,有點像喬治‧雅克,這家夥為了達到目的,從來不在乎手段,不過他不喜歡殺人,性情在那三個人中是最溫和的;而說到動機,最有可能的就是讓‧保爾,他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以前就說過要暴力推翻上層的那些家夥,也提過用刺殺的方式解決問題,不過他的手底下沒什麼人,也沒那麼多錢。據我所知,為了刺殺那個人,賓尼派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比索,而讓‧保爾絕對拿不出來;至於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倒是有這個能力,他的殺性也不小,不過他對法律的看重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一向反對刺殺行為。」

  多明尼哥的分析讓拉佩陷入迷惘,多明尼哥這番話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有可能,同時三個人又都不太像,這可就麻煩了。

  「會不會是其他人授意的?你不是說過賓尼派是一個鬆散聯盟嗎?」拉佩想到一個可能。

  「那筆錢呢?你怎麼解釋那筆錢?十幾萬比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多明尼哥點出其中的關鍵:「賓尼派確實是馬內最大的黨派,甚至在整個王國都是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沒錢,因為他們的主張太激進,或許很吸引年輕人,但是像我這樣的商人,特別是有錢的富商,一般都會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據我所知,賓尼派內部有規定,只要超過一萬比索的資金出入,就必須由他們三個人共同決定。」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他雖然成功地和賓尼派搭上關係,但是情況愈發複雜了。

  夜色暗了,拉佩回到自己的家,不過並非位於紅楓大道的別墅,而是多明尼哥幫他找的那幢原本是碼頭的一部分,後來改建而成的房子。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內有人,那人是莎爾娜。

  見拉佩一臉驚訝,莎爾娜笑著問道:「怎麼?不歡迎我?」

  「不……當然不。」拉佩頓時變得結結巴巴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這裡雖然亂了一些,也簡陋一些,不過地方倒是挺大的。」莎爾娜繞著房間轉了一圈,最終站在靠河邊的窗口前,背靠著窗口問道:「最頂上的那一層給我可以嗎?」

  「我本來打算把那裡當作畫室。」拉佩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是真話,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是拒絕的意思,不過拉佩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話還有另外一種理解。

  莎爾娜的臉頓時一紅,住在同一幢房子裡面和躺在同一張床上根本沒什麼區別,她既然來了這裡,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拉佩並沒有注意到莎爾娜的反應,沒有轉化成為花花公子的他有些木訥,好半天輕嘆一聲,道:「中間那一層給你吧,我就住在畫室,其實這也不錯。」

  此刻拉佩想的其實是另一件事,等一會兒他要去別墅,他正琢磨用哪種魔法讓莎爾娜陷入熟睡更合適。

  莎爾娜再一次誤會了,以為拉佩的嘆息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不由得輕咬一下嘴唇。

  「你吃過了嗎?」拉佩沒話找話。

  「嗯。」莎爾娜輕笑起來,她喜歡拉佩的笨拙,這只會讓她感覺到安全。

  「我打算去完成那幾幅畫,你呢?」拉佩想不出別的話題。

  「我可以在旁邊看嗎?」莎爾娜頓時來了精神。

  「當然可以。」拉佩轉身就朝著樓上走。

  到了二樓,拉佩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扛在肩上,他一向說話算話。

  三樓本來就是畫室,這可不是推托之詞,拉佩的畫架和畫具全都放在這裡,之前買的那些書也擺在角落,這裡沒有書架,只能擺成一堆。

  一側的牆壁上掛著五幅畫,就是之前沒有完成的那些畫,一轉眼三天過去,拉佩沒有動過一筆。

  拉佩取過一幅畫,放在畫板上,這時莎爾娜已經點亮油燈。

  繪畫需要靈感,拉佩在這方面一點不缺,這三天他也沒閑著,雖然沒有動筆,但是他一直在觀察光影的變化,很多東西已經深深地印進他的腦子中。

  拉佩提著畫筆,微微閉著眼睛,此刻聖帕爾戈廣場的景色浮現在他的眼前,這就是多明尼哥提到過的捕捉畫面。

  畫筆虛提著,離開畫布有一寸左右,拉佩就這樣定在那裡,好像突然間變成一座雕塑。

  莎爾娜在一旁看著,她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樣畫畫,不過她不敢發出聲音,更不敢亂動,唯恐再一次驚動拉佩。

  突然,筆落下了。

  一落下,那枝畫筆就動得飛快,幾乎沒有一刻的停頓。

  此刻的拉佩完全處在一種非常奇特的狀態中,有點像那天無意間進入的狀態,但是又不一樣。

  那天拉佩的腦子中一片空靈,完全是下意識地畫下每一筆;此刻卻不同,拉佩的腦子中已經有了一幅畫,他手中的筆只是讓腦子中的畫出現在畫布上。

  拉佩的筆觸很重,如同刀刻斧鑿,一筆下去再也無可更改,他也不需要更改,同一個地方他用不著下兩筆,更用不著修補、塗抹。

  莎爾娜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中充滿驚詫,當初拉佩進入那種奇特的狀態,已經令她感慨萬千,沒想到拉佩再一次進入這種狀態。

  莎爾娜聽說過有人能夠做到,不過能夠做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大師,而且都是在中後期技藝達到頂峰的時候,頓時眼睛中充滿崇拜。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漸漸深了,拉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觀念,而且也停不下來;一旦停下來,他的畫也就廢了。

  莎爾娜在一旁陪著,她也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兩隻眼睛緊緊盯著拉佩的畫筆,她想要把每一筆都記在腦中。

  隨著這幅畫越來越接近完成,畫中透露出一股別樣的味道,那是一種美,完全不同於以往的名畫的美;如果說以往的繪畫是真實的寫照,那麼眼前這幅畫就是對於美的闡述。

  「噹——噹——」子夜的鐘聲敲響了。

  和上次一樣,拉佩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啊!」莎爾娜輕聲叫了起來。

  好在這一次,拉佩的手並沒有往旁邊劃,而是收了起來。

  「還好、還好,畫面沒有被破壞!」莎爾娜無比慶幸地喊道。

  此刻的拉佩已經回過神來,他滿臉失落地看著畫,道:「可惜了,本來以為可以一氣呵成,雖然沒有畫壞,但是下一次再補的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已經很完美了。」莎爾娜安慰道:「叔叔肯定想不到你的作品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至少有準大師級的水準了,你還年輕。」

  拉佩終於有了點精神,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道:「抱歉,讓你陪我到這麼晚。」

  莎爾娜咬緊了嘴唇,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你去休息吧。」拉佩看了窗外一眼。

  「你呢?」莎爾娜問道。

  「我睡不著,腦子裡面還是那幅畫,但是靈感卻已經被打斷,這種感覺很糟糕。」拉佩一臉苦惱,他真正苦惱的是怎麼離開。

  「不要再去想了,或許……或許我可以幫你轉移一下注意力。」莎爾娜終於下定決心,她輕輕地解開自己的大衣……大衣飄落在地上,然後是長裙,莎爾娜一下子鑽進旁邊的被窩。

  拉佩一楞,他再缺乏經驗,到了這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更何況他只是缺乏戀愛方面的經驗,對付女人的經驗卻豐富得很。

  比反應更快的是本能,不知道什麼時候花花公子的人格占據拉佩的身體,他俯下身子,兩片嘴唇貼在一起,然後是身體。

  隨著一聲輕吟,莎爾娜拱起身體,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不過痛苦很快就變成沈迷。

  畫室滿是醉人的呻吟聲,那聲音變得越來越高亢,卻又在轉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天色已經微亮,與紅楓大道平行的那條小河微微泛起波瀾,沒人會在意這些許的波動,就算看到,也只會以為那是風的作用。

  拉佩從別墅底下的蓄水池冒出來,他隨手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按了一下,瞬間整個人消失,當他出現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臥室內。

  從臥室出來,拉佩一扇扇門敲了過去,不過他沒敲佛勒和妮娜的門,前者對他沒有什麼用,後者還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都別開燈,到書房來。」拉佩隔著門命令道。

  這幢房子被佛勒用魔法封閉起來,裡面就算有再大的動靜也不會傳到外面,但是開燈就不行,總會露出些許燈光。

  拉佩的話說得還算及時,眾人正打算點燈,聽到這話連忙停下來。

  過了片刻,大家睡眼矇矓地走出來。

  現在別墅內的人比以前多得多,除了費德里克和那幾個當僕人的手下,還有西爾維婭、瑪格麗特和另外幾個女孩,瑪格麗特打扮得像女管家,而那幾個女孩則穿著女僕的衣服。

  「你怎麼這麼晚跑過來?」說這話的是西爾維婭,也只有她敢這麼問。

  「沒辦法,你們最好習慣這一點。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從外地來的窮畫家,不可能一個人住,還有一個室友,我得等那個室友睡熟之後,才能溜出來。」拉佩顯得很無奈,他卻沒說那個室友是女人。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表示理解,誰讓拉佩是老板,他們是手下?

  「你過來有事嗎?」西爾維婭問道。

  「當然有事。」拉佩轉頭看著費德里克,道:「是否有人找妮娜要求投資?」

  「有,當然有,不過都被她回絕了。」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告訴她,以後再有這種事,就看對方的實力和誠意,如果可以的話就答應下來。」拉佩說道。

  「主人,除非您自己和她說,別人的話她是不會聽的。」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拉佩嘶了一聲,說實話他確實有些頭痛,妮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肯聽命令的。

  「那倒未必,我覺得她現在支撐得也挺辛苦。」瑪格麗特說道,口氣中充滿嘲諷的意味。

  「支撐?怎麼回事?」拉佩連忙問道。

  瑪格麗特又不開口了。

  費德里克苦笑一聲,說道:「自從建造跑狗場的消息散布出去後,很多人都盯著這塊,有馬內的黑幫,還有管那一片的警察,有的是拐彎抹角派人遞話,也有的直接跑過來找麻煩。不過最討厭的還不是這些人,而是稅務官,他們派人跑過來傳話,說跑狗場屬於賭博性質,要繳納和賭博有關的特別稅,稅率達到七成。」

  「這件事為什麼不早說?」拉佩皺起眉頭,來找麻煩的人不可能是昨天出現的,之前肯定有人來過。

  「去把妮娜叫醒。」拉佩朝著費德里克吩咐道。

  「我去?」費德里克一臉尷尬。

  「當然你去,換成這兩個家夥,不是把那個丫頭直接從被窩裡面拎出來,就是一盆冷水澆下去。」拉佩看了西爾維婭和瑪格麗特一眼。

  「我才不會和那個傻妞一般見識呢!」西爾維婭輕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過了片刻,就聽到走廊那邊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這麼晚了把人吵醒,真是討厭。」

  拉佩隨手掏出魔杖,一下子抖得筆直。

  妮娜晃晃悠悠走到門口,突然一道銀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頓時感覺自己彷彿掉進冰窟,從腳底冷到頭頂,睡意一下子被徹骨的冰寒強行驅散。

  「你還不是一樣。」瑪格麗特輕聲嘟囔道,可雖然是抱怨,但是口氣卻比剛才溫暖許多,看到拉佩這樣對付妮娜,她放心了。

  「我這是專業技術,會讓人冰寒徹骨,卻不會導致傷風感冒。」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妮娜渾身發抖地走過來,她已經清醒了。

  「聽說很多人已經盯上那座跑狗場,甚至還找過你的麻煩。」拉佩問道。

  「是有那麼幾個,不過都讓我擺平了。」妮娜洋洋得意地道。

  「總有一天,你會碰上一個擺不平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把漢德拉下水,然後再把我們一個個拉下水?」拉佩的語氣很嚴厲,這樣重要的事居然對他隱瞞,實在無法原諒。

  「你有什麼辦法?」妮娜皮很厚,她其實已經意識到問題大了,只不過她覺得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再說她也找不到拉佩,拉佩神出鬼沒,回別墅的時候,她大多已經睡了。

  拉佩沒有回答,他也沒辦法,不過他有一個顧問。

  因為白天附身在拉佩身上的緣故,比格‧威爾此刻的狀態很不好,他甚至沒辦法保持原來的狀態,只能沈睡在幸運金幣裡面,不過簡單的溝通倒沒間題。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

  「稅務官?」幸運金幣裡面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

  「怎麼?」拉佩不太明白。

  「稅務官是你們的叫法,我們稱他們為包稅商,懂了嗎?他們只是商人。」比格‧威爾的口氣仍舊輕蔑。

  「這怎麼可能?」拉佩大吃一驚,心想:收稅這樣重要的事居然讓商人負責?

  「以前確實有稅務官,不過和所有的政府官員一樣,這些稅務官免不了會中飽私囊、濫用職權,而且效率非常差。兩個世紀以前,亨利三世裁撤所有稅務官,將稅務交給包稅商去收。包稅商先掏錢給國王,然後他們就得到收稅權,至於能不能收到稅,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比格‧威爾不得不給拉佩補課。

  「如果只是商人,誰還會在乎他們?那不是人人都用不著交稅了?」拉佩難以置信地道。

  「能夠成為包稅商,這幫人都有些根底,他們不只有錢,肯定還要有相應的人脈,各方面的勢力都搞得定。真的碰到抗稅的家夥,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不過這幫家夥很有見識,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那些背後有大貴族背景的商行、那些黑道的買賣,他們都不會去招惹。」比格‧威爾對包稅商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那些人是都雷德的手下,而都雷德是他的政敵。

  「這樣說來,他們是覺得我好欺負?」拉佩明白了,比格‧威爾特意提到黑道的買賣,等於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不過拉佩還有一點不敢肯定,道:「萬一是上面有人看中那座跑狗場呢?比如都雷德,而那些包稅商只是來打前站。」

  「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跑狗場賺錢,那你確實要擔心,上面肯定會有人伸手,我不敢肯定會不會是都雷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會直接沒收,而不是在稅務上打主意。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十之八九是那些包稅商自己動了心思,想從中撈取好處。」

  「我明白了。」拉佩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道:「如果幹掉一、兩個包稅商,上面會不會發火?」

  「如果他們沒有做錯什麼,為了得到穩定的稅收,國王陛下會替他們撐腰;如果他們自己做錯了,那就只能怨他們自己倒楣。不過,在下手之前你最好給他們一個警告。」比格‧威爾幫拉佩出主意。

  「真麻煩。」拉佩搖了搖頭。

  拉佩擡起頭看著妮娜,道:「你把找過你的包稅商列個名單,然後交給漢德,讓他查清楚這幫家夥的底細,我要知道他們住在哪裡?身邊有沒有厲害的保鏢?」

  「你打算幹掉他們?」妮娜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拉佩如此瘋狂。

  「不需要殺人,那些包稅商都很聰明,而且很識時務,他們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拉佩將比格‧威爾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

  「當然,也不可能全都來硬的,還得想想別的辦法……聽說有人想要投資?」

  拉佩說到了正題,這才是他特意跑過來的原因。

  「是的,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加人進來,我們的錢足夠了。」

  妮娜非常護食,好像女人都是這樣,不過她的護食和瑪格麗特、西爾維婭不同。

  「問題是我們的影響力不夠,所以才有這麼多蒼蠅、蟑螂跑過來。」拉佩怒道。

  突然拉佩又平靜下來,冷冷地看著妮娜,淡淡地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我錯了,你其實很蠢,或許我應該讓漢德負責這個項目。」

  「不,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妮娜頓時恐慌起來,自從認識拉佩以來,她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過幾天可能會有一家大商行來找你談投資的事,那家商行的老板叫多明尼哥,是馬內的名流。他本人是一個黨派的魁首,和賓尼派、杜瓦利派的高層全都關係密切,有他加入的話,那些牛鬼蛇神想找我們的麻煩就要掂量一下了。」拉佩說出多明尼哥的名字。

  「多明尼哥?有點耳熟,啊!是那位藝術投資家……」妮娜聽過多明尼哥,也知道對方的影響力。

  「在他面前的時候,絕對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畫畫的事。」拉佩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妮娜隨口問道。

  可妮娜剛說完就知道不妙,因為她感覺到拉佩和西爾維婭的身上同時升起一股殺氣,這一次她已經不只是有危機感,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

  妮娜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早已經發現很多地方不對頭,先不說西爾維婭這個保鏢,就連瑪格麗特她們都讓妮娜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她看過瑪格麗特和幾個女僕偷偷練習暗器和劍法,也看過她們藏著的短槍,同樣也注意到漢德和另外幾個手下也不一般,實力恐怕還要更高,再聯想起拉佩就是劍客兼黑魔法師,身邊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煉金術士。

  自從領主-騎士制度崩潰之後,哪家貴族還有這樣的實力?

  「我不會亂說什麼。」妮娜怕了,她親眼看到父親跳河、看到母親在窮困潦倒中死去,自己也有好幾次在死亡在線掙扎的經歷,因此她對死亡非常敏感,也很怕死。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拉佩變得異常冷酷。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7:5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11 19:19
第三十四章 綁架

  四匹渾身灰色、身上布滿白色斑點的馬拉著一輛棕紅色櫻桃木的馬車駛過大街,馬車內坐著一個方臉絡腮鬍子的中年人。

  何塞‧因美斯特‧胡安是一個包稅商,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一座座工廠倒閉、一家家店鋪關門歇業,稅也變得越來越難收,這兩年他絕對是在虧本,再這樣下去,他恐怕也要支撐不下去。

  最近幾天,何塞的地盤突然冒出來一群人,居然想要建造跑狗場,這是難得的好消息。

  何塞並沒指望跑狗場能賺大錢,說實話他沒耐心等到那天,他情願涸澤而漁,能撈到多少是多少。

  讓何塞鬱悶的是,還有其他人也盯上那座跑狗場,更讓他鬱悶的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因此他想立刻收錢,所以編造了土地稅、特殊營業稅之類的名目,因為有人想等跑狗場建起來之後收錢,還有人想等跑狗場賺錢之後收錢。

  何塞正為此煩惱著,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咻的一聲輕響,他並不在意,以為是樹枝之類的東西。

  下一秒鐘,馬車猛地一震,車廂和車輪脫開了,車廂飛了起來,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何塞一下子被震飛起來,腦袋與車頂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撞得他眼冒金星。

  車夫更慘,一下子滾落到地上,還被四匹馬拖著跑。

  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就只有保鏢,保鏢就坐在何塞的對面,他直接撞破車門,跳出去的同時瞬間抽出長劍。

  剛一出去,保鏢就看到一道劍光迎面而來,於是保鏢舉劍格擋。

  「叮——」一道輕悅的金屬碰撞聲傳來,保鏢的長劍架住迎面而來的劍光,不過緊接著就是喀嚓一聲輕響,他的劍折斷了。

  「為了幾個錢賠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對面傳來女人的聲音。

  保鏢原本還有些猶豫,看到對手是個女人,他立刻改變主意,一對匕首從手腕裡面滑出來,緊接著兩把匕首如同翩飛的蝴蝶,朝著西爾維婭殺過來。

  劍光再一次爆閃,化作一道颶風。

  保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原本以為對面的女人只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真實本領應該不怎麼樣,沒想到猜錯了。

  保鏢只能退,將匕首擋在胸前飛退。

  就在這時,斜刺裡一道暗影閃了一閃。

  那道暗影是拉佩,他出手了。和前幾天一樣,西爾維婭負責正面牽制,他在暗中下手。

  拉佩的劍快,比那天更快。

  「傲——」保鏢慘叫一聲,他的實力比不上那天刺殺拉佩的劍客,直到被劍刺穿脖頸,他才反應過來。

  又是一道劍光閃過,這一劍將那個保鏢攔腰斬斷。

  拉佩的動作同樣飛快,那兩半屍體還沒落地,他已經一把藥粉灑上去,他現在做毀屍滅跡的事已經輕車熟路。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們要錢的話,我立刻拿錢,現金、匯票都可以,要債券或者珠寶的話也沒問題。」何塞渾身顫抖地躲在車廂內。

  「我不打算殺你,只是請你去玩玩。」拉佩打了一個呼哨。

  旁邊的小巷立刻駛出兩輛馬車,那是很普通的馬車,和街上的那些出租馬車沒什麼兩樣。

  「把他抓出來。」拉佩轉頭對著西爾維婭命令道。

  讓一位女士做這種事,實在有些過分,不過拉佩沒辦法,論力氣,他絕對沒辦法和西爾維婭相比,再說現在怪力手套戴在西爾維婭手裡。

  怪力手套的效果因人而異,力氣越大,效果越好,這東西戴在拉佩的手上根本就是浪費。

  西爾維婭剃著一頭短髮,男不男女不女,性格中有一種暴力的傾向。

  只見西爾維婭抓著車廂的門框用力一掰,隨著喀嚓一聲脆響,整座車廂被一折為二,那場面實在太恐怖,幸好現在是夜晚,這個地段又比較偏僻,要不然肯定會像那天一樣引起騷亂。

  躲在裡面的何塞早已經兩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直,更不用說逃跑。

  何塞被西爾維婭一把抓住脖頸,硬生生拎起來,隨手扔進那輛出租馬車內。

  馬車內有人,兩個渾身包裹在斗篷裡面,臉上戴著面具的人,這兩個人一左一右緊緊夾住何塞,讓他只能乖乖坐著,完全無法動彈。

  馬車往前駛去。

  拉佩和西爾維婭跳上後面的那輛馬車,等到這兩人一走,小巷裡面立刻跑出一群人,除此之外還有一輛板車,他們的動作極有默契,用掃帚和長鐵夾把屍體收攏起來,看著它們化掉,馬車的殘骸也被收拾整齊,裝上那輛板車。

  在街道的另一頭,那四匹馬已經倒在血泊中,被拖著的車夫也死了。

  押著何塞的馬車一直往西北而去,那是索拉河的下游,越往那邊,索拉河就變得越寬。

  眼看著快要出城,馬車終於停下來,旁邊就是一座碼頭,早有一艘船等候在那裡,划船的人同樣黑巾蒙面,斗篷裹身。

  何塞被押上船,拉佩和西爾維婭也跟著上船。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何塞已經確定自己遭遇到綁架。

  「你看到河中央的那座島嗎?我要帶你去的就是那裡。」拉佩笑著說道。

  何塞糊塗了,如果是綁架,應該把他送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才對,但河上面的小島可沒有藏人的地方。

  只是片刻工夫,船就到了那座小島。

  所謂的小島其實只是泥沙堆積起來的一片淤積地,那上面已經站著五個人。

  何塞一看到那五個人,頓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另外五個人也都是包稅商,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都向那座跑狗場伸過手。

  本來以為建跑狗場的只是一群外來戶,很好欺負,沒想到碰上了鐵板,居然是一群亡命之徒,讓何塞很後悔。

  可惜,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塞大聲哀求道。

  「再用點力,更大聲一些,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就算有人,他衝到這裡之前。已經足夠我砍下你的腦袋。」拉佩冷冰冰地說道,他看透何塞的心思。

  何塞不敢再發出聲音,既然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他有足夠的信心事後找回場子,沒必要吃眼前虧。

  「現在人都到齊了,給他們綁上繩子。」拉佩朝著左右吩咐道。

  押著何塞過來的那兩個人立刻從船上取下一條繩索,第一個綁的就是何塞。

  這兩個人的綁法倒也有趣,只是套住脖子和手臂,並不限制手臂的活動。

  「這……這是幹什麼?」何塞慌了。

  「沒什麼,只是請你們到河裡遊一下泳。考慮到你們當中有人年紀大了,或許還有人不擅長游泳,所以把你們綁在一起,讓你們有機會互相幫助。」拉佩的語氣異常輕鬆,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不不不,你不能這樣!」不止何塞在大聲抗議,其他包稅商也一起喊起來。

  現在是冬天,雖然還沒到最冷的日子,但是清晨時分起來的時候,外面總是能夠看到薄薄一層冰,可想而知有多冷,更不用說這些包稅商都穿著厚厚的裘皮大衣,一旦被扔進河裡,裡裡外外全都濕透,身上更像裹了一層鉛,根本游不到對面。

  「手腳快一點,把他們全都綁上,然後扔進河裡。」拉佩毫無所動。

  押著包稅商過來的那兩個人都是漢德手下的扒手,他們今非昔比,讓他們對付劍客或許還差了一些,但是應付這些人絕對輕而易舉。

  片刻工夫,幾個包稅商變成一串螃蟹。

  「給我下去吧。」西爾維婭走過來。

  「讓我脫掉衣服!」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喊叫道,他飛快地扯下身上那件裘皮大衣。

  另外幾個包稅商見狀,也拼命地開始脫起衣服。

  等到這些包稅商脫到只剩下內衣,西爾維婭一腳踹出去。她的腳法很特別,踢出的瞬間,一條腿化作無數道殘影。

  那幾個包稅商如同被拋石機扔出去,身體騰空,遠遠地落在十幾米外的河面上,撲通撲通一陣亂響,河面上砸起好幾道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掙扎著,他的雙手亂揮亂舞,明顯不會游泳。

  另外幾個包稅商根本顧不上這個包稅商,他們拼命地朝著河邊游去。

  索拉河並不是一條大河,就算這裡是下游,寬度也不過五、六十米,此刻這些包稅商在河中央,離河岸也就二、三十米,距離並不是很遠,真正要命的是冰冷的河水和那個拼命掙扎的包稅商。

  「不行,有那個家夥,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一個包稅商喘著粗氣說道。

  「那怎麼辦?」何塞拼命地蹬著水。

  說話的那個包稅商眼睛突然冒出兇芒,他轉身朝著叫救命的包稅商游過去,靠近之後,對準那個包稅商的脖頸就是一下,道:「你給我安靜。」

  「不……咕嚕、咕嚕。」那個不會游泳的包稅商被砸進水中,一連喝了好幾口河水。

  出手的包稅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死死按住那個包稅商的腦袋,只看到氣泡不停亂冒,過了片刻,那個包稅商安靜下來。

  「咱們一起往岸邊游!」出手的包稅商大聲吼道。

  看到此人狠辣的手段,剩下的四個人不敢說什麼,大家同心協力往岸邊遊去,也就五、六分鐘就爬上岸。

  一上岸,這群包稅商就渾身哆嗦起來,現在倒是沒有淹死的威脅,卻有可能被凍死,夜風很冷,吹在濕答答的衣服上,一絲絲寒意往裡面滲透,簡直寒冰徹骨。

  「他已經沒氣了。」一個包稅商摸了摸那個不會游泳的人的脈搏,臉色慘白地說道。

  「這不能怪我,當時我不這麼做的話,咱們全都得完蛋。」下手的那個人振振有詞。

  就在這時,這些包稅商聽到堤岸上有人喊話:「你們總算游過來了,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馬車。」

  說話的是拉佩,在他的身後果然停著一排馬車,正是接包稅商們過來的馬車。

  那幾個包稅商不知道拉佩還打算怎麼玩他們,但是此刻他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堤岸。

  「玩得還愉快嗎?冬天游泳對身體有好處,特別是能夠讓你們的頭腦時刻保持清醒。」拉佩說著風涼話。

  那幾個包稅商穿著濕透的內衣,衣角不停滴著水,他們凍得臉色發青,此刻也顧不上回答,全都朝著馬車跑去。

  上了車,何塞捏緊拳頭:「可惡」兩字在他的嘴裡打了個滾,最後也沒吐出來,因為他不敢。

  何塞暗暗發誓要給這些人一些顏色看看,但是在這之前,首先他得保證自己的安全,這一點讓他很悲哀,雖然有錢就可以請到有實力的人物,但是找這類人當保鏢根本沒有可能,先不說他們會不會答應,就算他們答應,開出的價錢也肯定是天文數字。

  這就是身為商人的悲哀,何塞拿得出的只有錢,不像軍隊或者政府可以用名譽、地位,或者權勢來拉攏那些真正的強者。

  何塞越想越惱火,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到了他家門口,門內一片死寂,別說是人的動靜,就連家裡養的那兩條狗也沒發出聲音。

  「下車吧,裡面的人只是睡著了,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車夫冷冷地說道。

  何塞下了車,被寒風一吹,他抖得更厲害。

  馬車揚長而去,何塞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這才打著哆嗦去推門。

  門居然沒鎖,一推就開,走廊上就躺著兩個人,一個是僕人,一個是管家,他們的身上看不出絲毫傷痕。

  這個包稅商一間間房間看過去,他的老婆、兒子、女兒,還有兩個孫女全都睡著了,有的睡在沙發上,有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又是一陣寒風吹過來,何塞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是濕的,連忙跑到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外套倒是找到了,但衣服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何塞乾脆就不找了,扯過被子蓋在身上。

  儘管這樣,何塞仍舊覺得冷,畢竟在大冬天游泳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刺骨的寒冷已經鑽進他的骨頭裡。

  何塞哆哆嗦嗦地走到壁爐旁邊,還好壁爐還生著火,他往裡面添加三塊很粗的木頭,看著火頭竄起老高,這才感覺舒服一些。

  烤了好一會兒,何塞感覺手腳沒有剛才那樣僵硬,於是他一步步地挪到酒櫃旁邊,從裡面拿出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子,嘴巴對準酒瓶就這樣喝起來。

  酒順著喉嚨進入胃裡,然後一股暖意朝著全身散發開來,何塞總算感覺舒服一些,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醺醺醉意。

  「王八蛋!」何塞怒吼一聲,將酒瓶砸在壁爐裡面。

  叮的一聲,酒瓶破碎開來,裡面的酒到處飛灑,酒瞬間被火點著,甚至有一部分飛濺出來落在地上,火一下子蔓延開。

  何塞嚇了一跳,連忙用腳拼命亂踩,一番手忙腳亂之後,總算把火頭全都踩滅。

  長出一口氣的何塞終於冷靜下來,一開始他想到的是報警,不過轉念一想,他對警察實在沒有信心。

  這段日子,不但塔倫的警察名聲掃地,馬內這邊也一樣,治安一天比一天差,搶劫、殺人、綁架、強奸等各類案件層出不窮,卻沒聽說哪件案子被破。

  緊接著何塞想到的是花錢雇傭幾個高手,當然他不是讓這些高手擔任保鏢,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他只需要這些高手幫他殺人,不過轉念一想,何塞又打消這個念頭,他擔心自己還沒雇傭到高手,那邊就已經得到消息。

  何塞必須不動聲色,一下子就給那群人致命的一擊。

  「或許可以借別人的手。」身為包稅商,何塞最強的並不是財力,而是他的人脈,轉瞬間他就想到很多可以借勢的地方,首先是黑幫,跑狗場和賭博有關,城裡的黑幫肯定比他更垂涎這一塊。

  不過仔細一想,何塞又放棄這個選擇,黑幫的數量太多,馬內總共有六個大型幫會,每個幫會都有一個老大,如果涉及的利益太大,幫會和幫會之間首先得坐下來談判,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動手?更讓何塞感到憂慮的是,黑幫只講利益,絕對不會派人保護他。

  想了半天,最後何塞覺得最好的選擇還是向上面求援,他想到財政大臣。

  而想要打動都雷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看到跑狗場的「錢景」。

  何塞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也不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他拖著仍舊有些僵硬的身體走進書房,拿了一疊紙就顫顫巍巍地寫起來。

  身為包稅商,何塞很擅長寫報告,寫這種東西,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條理,而且聽上去真有那麼回事,可以有誇大的地方,但是必須合情合理,不能給人留下任意編造的感覺。

  一張張寫滿字的廢紙被扔在地上,何塞為了寫好這份報告動足腦筋,寫了又寫、改了又改。

  跑狗場的前景肯定要寫,範圍還可以擴大到對賭博業的控制;賽犬本身也可以形成一條產業鏈,這是有先例的,賽馬的選種和培育已經形成一條產業鏈,純種血統的馬非常昂貴,如果是得過冠軍的馬的後裔就更不用說。

  何塞越寫越起勁,漸漸的,連他自己都感覺這座跑狗場有前途。

  在何塞家的樓下,街道對面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內躲著一個小扒手,他正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那間唯一亮著燈的書房。

  突然,小扒手聽到旁邊有人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果嗎?」

  「頭,你怎麼來了?」那個扒手連忙問道。

  來的人正是漢德。

  「我睡不著,這裡畢竟不是塔倫,這又是我們的第二次行動,絕對不能搞砸了。」漢德確實睡不著,不只是今天睡不著,昨天晚上也一樣,他已經兩天沒闔眼。

  「頭,我搞不明白,老板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些家夥宰了?」

  這些扒手現在也變得心狠手辣起來,畢竟在塔倫的時候都已經見過血,也殺過人,早已經沒了那道心防。

  「別張口閉口就是殺人,這裡是馬內,不是塔倫那個鄉下地方。」漢德現在說話都帶著一股濃重的馬內味道,但和拉佩裝出來的不同,他是真看不起塔倫那個小地方。

  突然負責監視的扒手朝著上面一指,道:「那家夥動了。」

  漢德連忙轉頭,果然燈光已經從書房移到走廊,然後又移到臥室。

  何塞實在太累,他顧不上叫醒其他人,自顧自地回房間睡覺。

  何塞現在很放心,既然那群人沒殺他,肯定不會再一次動手,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何塞並不知道自己剛躺進被窩,就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摸進來。

  房間內沒人,連狗都昏迷了,所以這兩個人放心大膽地上了樓,徑直走進書房。

  那份報告仍舊攤開在書桌上。

  「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漢德低聲問道,他有些臉紅,此刻他突然覺得確實有必要讀點書。

  負責監視的那個扒手連忙走到書桌前,在漢德面前,他不敢露出一絲優越感。

  那個扒手從口袋內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圓球,輕輕在上面一按,圓球中就射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那光芒剛好照亮底下的字。

  那個扒手滾動著那顆珠子,看著底下的文字。

  好半天後,那個扒手湊到漢德耳邊低聲說道:「頭,這家夥想借財政大臣的手對付我們,他寫的東西都和跑狗場有關,說跑狗場很賺錢,還會威脅到跑馬場的收益。」

  「該死!」漢德低聲罵道,如果只有前面那一條,都雷德未必會在意,但是多了後面那條,情況就完全不同。

  「要不要弄死他?」那個扒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行,這樣的效果不好。」漢德立刻否定那個扒手的建議,緊接著又道:「你不要管,這件事老板早有安排。」

  外面傳來鐘聲,那是清晨的鐘聲。

  何塞睜開眼睛,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他的頭昏沈沈的,鼻子也塞住,眼睛看出去全都是重影,肯定是感冒了。

  換成平時,何塞會重新躺下,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不行。

  何塞有氣無力地拉了拉床邊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掛著鈴鐺,叮噹叮噹地響起來。

  管家跑進來,道:「老爺,您要些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何塞問道,管家過來得慢了一些。

  「大家都在檢查東西。昨天晚上出了怪事,整棟房子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連狗都睡死了,這實在不太正常,大家擔心有人溜進來過。」管家連忙說道。

  「給我燒一碗薑湯。」何塞有氣無力地喊道。

  「有現成的,我幫您拿一碗來。」管家立刻說道。

  「還有別人也感冒了?」何塞雖然燒得很厲害,腦子倒還清醒。

  「是的,老爺,少爺和兩位小姐全都感冒了,夫人也有些不舒服。」管家連忙說道,他的聲音也有些發甕,顯然也有些情況不妙。

  「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出去。」何塞已經顧不上別人。

  「您的身體能夠支撐得住?」管家不敢直接勸阻,而是委婉地問道。

  「今天必須去見財政大臣閣下,你說我敢耽誤嗎?」何塞不想多加解釋。

  聽到這番話,管家立刻有了一個錯誤的想法,他以為上面要在財政方面有大的動作,很可能涉及到稅務方面的問題,昨天發生的事或許與此有關。

  事實上,管家已經注意到主人的不正常,主人已經回來了,但是馬車、車夫和保鏢都沒有回來,而且地上還扔著一堆濕透的衣服。

  「老爺……要不要找個警察來看看?」管家低聲問道。

  「先別管,給我去準備馬車。」何塞的臉色陰沈似水,他不想提這件事。

  管家愈發誤會了,他以為事關重大,主人不想聲張,這肯定要告訴夫人和少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等主人回來之後再說。

  管家連忙跑出去,過了片刻,馬車在外面等候著,何塞並不是只有一輛馬車。

  何塞進了書房,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寫的那份報告,報告仍舊在那裡,他鬆了一口氣。

  把報告塞進一個小包裡面,何塞轉身下樓。

  此刻已經是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流如梭,何塞的馬車在車流中緩緩而行。

  走著走著,何塞突然感覺不對勁,馬車被四輛馬車夾住,那四輛馬車全都是出租馬車,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押著他去河中央的小島,又送他回來的馬車。

  何塞推開車門,就想跳車逃跑。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驚呼,緊接著何塞就看到一輛馬車朝著這邊撞過來。

  那是一輛拉貨的馬車,車後面的掛斗高高地堆滿橡木桶,此刻這些木桶隨著馬車翻倒下來,狠狠地砸在他的馬車上。

  木桶散架了,裡面裝滿黃褐色液體,這些液體頓時把何塞的馬車澆了個透。

  一開始何塞還沒明白過來,突然他聞到一股燈油的味道,頓時汗毛豎起來,可惜還沒等他喊救命,轟的一聲,整輛馬車被點著。

  在另外一個地方,在一幢大樓裡面,一座小客廳中,幾個穿得像狗熊的人正湊在一起,他們都不停打著噴嚏,說話的時候也都甕聲甕氣。

  這幾位也都是昨天晚上被丟進河裡的包稅商,他們的情況和何塞差不多,回到家後,看到家裡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也被嚇壞。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警告,如果包稅商們敢亂說、亂動,死的就不只他們一個人,而是全家死光。

  「呵欠——你們咽得下這口氣嗎?」昨天出手的那個包稅商甕聲甕氣地問道,他的鼻子紅腫著,感冒比其他人更厲害。

  「咽不下這口氣怎麼辦?找警察?還是向上面告發?」另外一個包稅商垂頭喪氣地問道:「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現在局勢不對,恐怕沒有人會幫我們出頭。」對面那個包稅商更加悲觀,昨天晚上回去後他想了一夜,一開始也想著報仇,但是越往下想,就越感到希望渺茫。

  「找警察基本上沒什麼希望,就在前幾天,有人當街殺人,十幾條大街的交通因此癱瘓,警察氣勢洶洶地去了,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立案後立刻擱置起來,現在他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那個包稅商也對報仇不太看好,緊接著又道:「我擔心上面也不會替我們說話。你我都清楚,財政大臣閣下性格太軟,不管對什麼都只講妥協,我們就算占理,他都未必幫忙,更不用說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一個軟弱的上司有時候是好事,比較好唬弄,但是需要撐腰的時候就沒有用了。

  「我們或許可以誇大跑狗場可能的收益……」動手的那個包稅商想到的辦法和何塞一樣。

  另外幾個包稅商面面相覷,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大家都有些心動。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窗口突然被東西砸碎,玻璃稀哩嘩啦掉了一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骨碌碌地滾落到包稅商們的面前。

  寒風從破了的窗戶玻璃中刮進來,小客廳的溫度一下子下降許多,壁爐內的爐火都變得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那幾個包稅商全都被凍了一晚上,此刻被寒風一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為首的那個包稅商從地上撿起那塊石頭,石頭外面包裹著一張紙,他攤開紙看了起來,頓時臉色變了。

  那是何塞寫的那份報告的最後一頁,底下還有何塞的簽名。

  雖然只有一頁,其他地方全都缺失,但是從字裡行間,這包稅商完全能夠猜到這份報告的內容,畢竟何塞的想法和他一樣。

  另外幾個人看到這包稅商臉色發白,也連忙湊過來,等到看清楚紙上的內容,他們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這怎麼可能……那些家夥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一個包稅商語無倫次地說道,他猛然間衝到門口,打開門,朝著左右張望兩下。

  這裡是馬內市政廳,雖然沒有像王宮那樣固若金湯,但是也戒備森嚴。這幢大樓和外面是隔絕的,而且每一間房間也都是封閉的,外面的人根本別想知道裡面的情況,所以他們才敢在這裡商議對策。

  這塊砸破玻璃窗的石頭無疑是一種嘲諷,這裡並不像包稅商們想像的那樣安全,同時也是一種警告,他們始終都被監視著,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怪不得何塞沒來。」一直沈默不語的那個包稅商喃喃說道。

  眾人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

  就在這時,包稅商們聽到消防隊的馬車發出叮叮噹噹的鐘聲,然後就看到遠處有一片濃煙徐徐升起。

  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立刻衝出去,他去打聽這是怎麼回事。

  一刻鐘後,那個包稅商臉色鐵青地走回來,關上門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何塞死了。」

  「他怎麼死的?」旁邊一個人連忙問道。

  「被活活燒死的,據說是一輛滿載燈油的馬車撞在他的馬車上,然後燈油被點著了。」那個包稅商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另外幾個人頓時渾身顫慄。

  包稅商們只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昨天晚上他們領教過在冬天被扔下河的滋昧,此刻又聽到他們中的一人被活活燒死的消息,這怎麼能讓大家不感到害怕?

  「那群人……」一個包稅商正想說那群人是亡命之徒,突然他驚恐地看了被砸破的玻璃窗一眼,連忙改口道:「那群人招惹不得。」

  「何塞的家人怎麼辦?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對了,還有安德魯。」另一個包稅商顫抖著說道,那個安德魯就是昨天在河裡被淹死的人。

  「這關我們屁事。只要我們回去警告家裡的人,讓他們守口如瓶,絕對不能說昨天晚上昏迷的消息,這件事就和我們無關。」出手的那個包稅商果然是個狠角色。

  另外幾個包稅商全都點頭,他們被嚇壞了,真的被嚇壞了。

  幾輛馬車離開了市政廳,其中一輛馬車朝北駛去,半個小時後馬車拐進一條小巷。

  小巷的盡頭有一家餐廳,破舊的門面、簡陋的裝潢,正是莫迪萊的餐廳,此刻餐廳的門口掛著「休息,請勿打擾」的牌子。

  馬車停了下來,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從馬車上下來,他叫斯科特‧索拉德斯,此刻的他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傷風感冒的樣子,他根本沒管門口掛著的牌子,直接推門進去。

  餐廳內有人,拉佩坐在最裡面的角落中。

  「幹得不錯。」拉佩淡淡地說道:「吃點什麼嗎?」

  「隨便。」此刻見到拉佩,斯科特完全沒有昨天的恐懼,別人是真的害怕,他卻是在演戲。

  「來兩份牛排。」拉佩朝著後面喊了一聲。

  「你讓我做的事,我全都已經做好了。」斯科特低聲說道。

  小客廳的玻璃窗之所以會被砸碎,就是因為斯科特在窗口做標記,他現在是拉佩的內應。

  透過櫥窗看了看外面,確定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拉佩從懷中取出一只袋子,隨手扔在斯科特的面前。

  斯科特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只見裡面裝著整整齊齊的一疊債券,那是瓦爾納斯公國發行的十年期債券,現在已經到了可以兌現的時候,每一張債券的面額都是一千瓦爾納斯第納爾,相當於一千三百五十比索。

  斯科特整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核實真偽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他用手指輕輕搓了搓債券的一角,然後拿起一張用手指彈了彈,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債券並不是白白送給斯科特,而是他花錢買下來的,整整五十萬比索,換回來的債券卻只值四十七萬比索,不過他也沒賠,現在局勢不穩,想找這類能夠保值,而且攜帶容易的大面額債券並不容易。

  身為包稅商,斯科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國家出了問題,也更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說實話,斯科特同樣不看好國王這邊,所以拉佩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口答應做內應,條件就是幫他轉移財產,這是一場對等的交易。

  拉佩當然沒本事弄到數額如此巨大的債券,但是他有夏洛克,而夏洛克的背後有一群尤特人在暗中支持,做別的事尤特人或許差一些,唯獨在金融、債券方面,他們簡直稱得上無所不能。

  反過來,拿到這批債券,斯科特也愈發確定拉佩的背後有一個龐大的勢力。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斯科特異常恭敬地問道。

  「幫我盯著你的同行,特別是另外那三個人,如果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心思,你能阻止的話就盡可能阻止,阻止不了就告訴我一聲。」拉佩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充滿殺意。

  斯科特不驚訝,這個要求很正常,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問道:「您不擔心那兩個人的死給您帶來麻煩?」

  「那兩個人臨死之前都寫過一份報告,內容是對賭場徵稅的設想,所以最有可能殺他們的是馬內那些黑幫頭目。」拉佩笑了起來。

  斯科特當然明白拉佩的意思,那兩個人不可能如此愚蠢,把主意打到黑幫的頭上,所以報告肯定是偽造的,不由得對拉佩豎起大拇指。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莫迪萊端著一個很大的托盤走出來,托盤上放著兩個餐盤,每個餐盤各有一塊厚厚的牛排。

  「你別客氣。」拉佩拿起刀叉。

  此時餐廳的門突然打開,妮娜和漢德走了進來。

  妮娜一進來,直接在拉佩的對面坐下來,轉頭對莫迪萊喊道:「也給我來一塊牛排,我要嫩一點的。」

  漢德卻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他沒有妮娜那樣的膽子,再說他是男的,沒有這種先天優勢。

  「見到多明尼哥了?」拉佩看了妮娜和漢德一眼。

  「見到了,而且談得不錯,他投資五萬比索,占四成的股份。」漢德小心地說道。

  妮娜則滿臉不忿,顯然她很不爽,因為將來賺錢的話,就必須分出去四成,她對這個項目很看好,所以非常捨不得。

  「多明尼哥?那個以喜歡藝術著稱的商人?」斯科特當然知道多明尼哥的大名,他只是想確認一下,他不敢保證沒有第二個叫多明尼哥的商人。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

  斯科特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覺得既然和多明尼哥合作,還有必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幾個小小的包稅商嗎?只要早一點把多明尼哥的名字亮出來,他們自然會躲得遠遠的。

  拉佩知道斯科特在想什麼,不由得輕笑道:「多明尼哥這麼爽快和我們見面、這麼爽快接受條件,恐怕也和那把火有關。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必須有讓別人尊重的實力,要不然那位開出的價碼恐怕就不是五萬比索、四成股份了。」

  這可不是隨口胡說,以拉佩對多明尼哥的了解,他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

  緊接著,拉佩又轉頭對妮娜說道:「別擺出這副委屈的模樣,這點生意算得了什麼?我還有別的生意需要你負責。」

  「別的生意?」妮娜頓時來了精神。

  「多明尼哥的五萬比索進來後,我們手裡就有閑錢,現在馬內有很多工廠倒閉,正是撿便宜的時候。」

  拉佩早有這樣的想法,不過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原因,是刷子鋪的那個青年。

  那個青年的腦子絕對好使,居然想出一大堆偷懶的辦法,可惜那個青年缺乏高明的眼光,並沒意識到自己的發明能夠創造出驚人的財富,那個青年的祖父也一樣,但拉佩卻意識到了。

  因為擁有幸運金幣的緣故,拉佩最擅長的就是把別人的東西拿過來,變成他自己的財富。

  「你打算怎麼做?」妮娜很感興趣。

  「抵債的東西如何處理?這方面你肯定很熟。」拉佩毫不在意地揭妮娜心裡的瘡疤。

  果然妮娜的臉陰沈下來,不過她現在已經聰明許多,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耍性子,她咬了咬牙,問道:「你要什麼樣的工廠?」

  「織布、印染、製鞋、打鐵、鑄造、馬車框架製造、槍械製造。」拉佩說出一連串的工廠種類。

  妮娜沒感覺有什麼不對,斯科特卻眼皮直跳,他聽出來了,如果只有打鐵和鑄造,或許不算什麼,可一旦加上馬車框架製造和槍械製造就不對了,這是要鑄造大炮,前者可以用來製造炮架,後者製造炮管;至於織布、印染以及製鞋,那也是為軍隊服務的。

  斯科特正琢磨著,就聽到拉佩又說道:「你再幫我找有沒有破產的裁縫鋪,我需要大量的裁縫。」

  「現在這個局勢,你就算做出東西,賣給誰?」妮娜並不看好,甚至覺得拉佩在糟蹋錢。

  「大家總要穿衣服、買布料,去裁縫鋪做衣服,一套下來可不便宜。要不然就只能從舊貨商店買舊衣服穿,但是那裡的衣服要嘛太貴,要嘛太差。如果我賣的衣服很便宜,只比舊貨商店那些滿是補丁的衣服稍微貴一些,你說大家會不會買我的東西?」

  「你打算開一家成衣鋪?」妮娜有點明白了。

  成衣鋪以前就有了,不過出售的都是特別的衣服,比如冒險者的衣服、工人的背帶褲、水手的條紋服,還有各種制服。

  「會有人要嗎?」妮娜不太肯定地道。

  「以前或許沒人要,所以成衣鋪沒有賣日常穿的衣服;現在就不同了,因為物價飛漲,大家的手頭都很緊,這時候便宜的東西肯定有市場。」拉佩會想到這一點,完全是受到多明尼哥的影響。

  多明尼哥想到減量、減價,用拉佩發明的軟管作為包裝,推出很多廉價的商品,結果賣得很好。

  「這能賺錢?」妮娜一臉疑問,身為商人,她顯然遠遠比不上多明尼哥。

  「維持工廠的運行絕對沒有問題,還可以不停擴張,因為那些裁縫鋪肯定競爭不過我。」拉佩圖窮匕見,他的目標原本就是擠垮那些普通的裁縫鋪。

  「不賺錢又有什麼用?」妮娜仍舊沒明白。

  「商場如同大自然,奉行的就是弱肉強食那套原則,能夠生存下來的就是強者。當弱者全都死光,全都被淘汰掉,這個世界就成了強者的天下。」拉佩悠然說道。

  拉佩沒提軍服,那才是真正發財的機會,至於馬車、槍炮之類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一旦亂起來,這三樣東西肯定是急需的。

  拉佩唯一擔心的就是有人不打算付錢,乾脆強行徵用,不過他早就防備到這種可能。

  拉佩一直在拼命擴充自己的勢力,之前他已經和安博爾‧諾德商量好,在塔倫組建一支警察部隊,為的就是自保。

  妮娜沈思起來,她的目光確實不夠遠,但是她對生意有著天生的敏感,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這是要把其他工廠擠垮,現在雖然不賺錢,但是當別的工廠全都倒下,那麼他們就壟斷市場,那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妮娜根本不去想那些被擠垮的工廠會怎麼樣?她父親破產的時候,同樣也沒多少人憐憫她、幫助她,相反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在少數。

  「對了,接下來還有一件事。」拉佩看了看漢德和妮娜,又看了看斯科特,道:「大部分麻煩都已經解決,不過還有一群人不太平,那就是黑幫。」

  漢德三人都沒說話。

  漢德可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他還沒有腦子發熱,認為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真正的黑道大佬。

  別說這裡是馬內,即便在塔倫,黑幫老大瓦克利也是無人敢惹的人物,原因就是他手下有一個刺客,有人說是高級巔峰,也有人說是大刺客,反正連賈克卜也不願意招惹,而馬內的黑幫老大手底下肯定不缺類似的人物。

  妮娜不開口是因為她害怕,因為光頭的緣故,她對黑道人物充滿畏懼。

  至於斯科特,他不認為這和他有關,乾脆閉口不語。

  「據我所知,馬內的賭場是控制在一個叫西弗的黑幫老大手裡,你讓多明尼哥出面,把那位老大約出來。」拉佩對妮娜說道。

  這也是拉佩要把多明尼哥拉進來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們自己去請那位黑道老大,對方十之八九不會給面子。

  「你打算用多明尼哥逼他低頭?」妮娜並不看好,先不說西弗能不能被唬住,多明尼哥都未必會肯插手其中。

  斯科特也在一旁搖頭,他的想法和妮娜差不多。

  「當然不是。」拉佩道:「把這位黑幫老大約出來,是因為我們有一筆生意要和他做。」

  「做生意?」妮娜來了興趣,她對這個話題很在意。

  「現在跑狗場還沒造起來,就已經有一大堆麻煩,甚至連稅務官都盯上我們。」拉佩戲謔地看了斯科特一眼,讓斯科特尷尬地笑了笑。

  拉佩繼續說道:「將來正式營業,麻煩肯定更多,為了減少麻煩,我不打算學跑馬場的做法。跑狗場內部不接受下注,和賭博也不會有任何關係,如果有人想要下注,可以到賭場。」

  「這怎麼行?」妮娜怒道。

  跑狗場既然不收門票錢,就只能從下注中獲得收益,現在連這塊也讓出去,跑狗場豈不是賠本賺吆喝?

  別說妮娜,就連漢德和斯科特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件事你們用不著管。」拉佩的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道:「跑狗場明面上賺得越少,能夠留在我們手中的時間就越長,而我們能夠賺的錢也越多。」

  妮娜、漢德和斯科特全都聽得如墮霧中般,一時之間猜不出拉佩想搞什麼名堂,不過聽到能夠賺錢,妮娜不再像原來那樣排斥。

  「既然那位黑道大佬得到這樣大的好處,那麼他就應該盡點義務。請他幫忙搞定一些事,比如周邊那幾塊地的擁有者整天找我們麻煩,讓他們想辦法擺平,最好把那些土地買下來,除此之外,稅務官也盯上我們,讓他們出面把這件事搞定。」拉佩淡淡地說道。

  斯科特一下子坐直身體,不知道拉佩為什麼多此一舉?

  「稅務官那邊不是已經……」女孩看了斯科特一眼,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許還有別的稅務官會在跑狗場上打主意,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做,讓黑幫出面更合適。」拉佩突然嘿嘿一笑,道:「再說,那位老大既然占了這麼大的便宜,幫咱們背一下黑鍋也是應該的。」

  「背黑鍋?」漢德叫了一聲,但隨即就明白了。

  漢德等人動手的時候,始終都沒有表明身份,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斯科特,其他人都只知道這件事和跑狗場有關,卻不知道主使者是誰,一旦黑幫出面,仇恨自然就被引到西弗的身上。

  「高明,果然高明。」斯科特不由得讚道。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8:37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11 19:20
第三十五章 成功和邀請

  一個月匆匆而過,眼看著快要到年底。

  天氣越來越冷,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即便在聖帕爾戈廣場,那些期望得到本貝畫廊老板青睞的畫家也越來越稀疏,剩下的人也都穿著厚厚的棉襖,看上去就像即將冬眠的狗熊。

  這段日子拉佩也來得少了,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家裡作畫,要不然就是坐著馬車去郊外寫生,多明尼哥在郊外有不少別墅,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他名下的房產。

  不過此刻拉佩卻在本貝畫廊,不只是他,莎爾娜也在這裡,她不像以前那樣做店員打扮,而是穿著華麗的長裙、披著銀狐裘皮短大衣,親熱地依偎在拉佩的身邊。

  本貝畫廊還來了很多人,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喬治‧雅克這兩位賓尼派的大佬全都到了,除此之外,還來了一個神情憂鬱、眼窩深陷,看上去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瘦高個,這位是賓尼派三巨頭中剩下的那位——讓‧保爾,至於其他名流更是數不勝數。

  在畫廊的牆壁上,以往的那些繪畫被收起來,此刻掛在上面的全都是拉佩的作品,有三十餘幅之多。

  拉佩獨創的畫法確實速度極快,基本上四個小時就能夠完成一幅畫,修修改改頂多也就一天的時間,而這三十多幅畫是他在一個多月內完成的。

  當初拉佩在聖帕爾戈廣場上完成的那組《陽光的色彩》,已經沒資格成為今天的主角,那畢竟是練手之作,現在看起來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而這段日子拉佩的繪畫技巧越來越純熟,他對自己風格的理解也越來越透徹,所以後來的作品早已經超越最初的那幾幅畫。

  「完美的作品,充滿令人振奮的元素,這才是真正的自然,而不是燈光下的舞臺布景。」讓‧保爾站在一幅主題是落葉的畫前喃喃自語道,那畫面給人的感覺很蕭瑟淒涼。

  不同於以往的繪畫,拉佩的畫並不注重真實,卻更能夠抒發情感,所以他畫裡面那種令人壓抑的感覺也愈發濃重許多。

  「謝謝您的誇獎。」拉佩確實挺高興的,三巨頭中,他真正敬佩的只有讓‧保爾。

  「我不怎麼懂藝術,不過看了這些畫後,我想我應該恭喜你,你成功了。」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也走過來,不過他的話鋒一轉,緊接著道:「你的這些畫充滿新意,可惜不可能得到那些貴族的青睞。幸好多明尼哥很懂得邀請客人,如果他請幾個所謂的權威鑒賞家過來,從他們嘴裡吐出的恐怕是你不想聽到的話。」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說話直截了當,不留一點情面。

  「我明白。當我向莎爾娜表示愛慕之意的時候,多明尼哥先生猶豫了一下,想必就在擔心我這個註定一生窮困潦倒的畫家養不起莎爾娜。」拉佩開著玩笑。

  那兩位巨頭相視而笑。

  這是玩笑,卻又不是玩笑。大多數畫家都很窮,他們和他們的作品要到死後,才會體現出應有的價值。

  「我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多明尼哥走了過來。

  「沒有,絕對沒有。」拉佩連忙否認道。

  「是的,沒有,佩拉得正說起他的愛情經歷。」馬克西米表現得一本正經,他也不總是神情嚴肅,偶爾也會開開玩笑。

  「同時他也談到經濟問題。」讓‧保爾也加入進來。

  「談到經濟問題,他確實很擅長。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同時在藝術和商業上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多明尼哥絕不吝嗇誇獎,他已經把拉佩看作是自己人,甚至是接班人。

  「聽說了,現在大部分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你們卻在發財。」這一次馬克西米的口氣有些生硬。

  「我們是靠自己的努力在賺錢,說實話,物價早就該控制一下。」多明尼哥壓低聲音,因為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

  多明尼哥和眼前馬克西米、讓倒是沒什麼可掩飾的,馬克西米和讓都比較關注平民的利益,在這一點上他們和喬治不同;喬治代表的是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

  多明尼哥還知道,馬克西米和讓之所以聽憑物價飛漲,沒有為此做些什麼,是因為物價飛漲讓民眾承受痛苦的同時,也在動搖王室的根基,這根弦已經到了崩斷的邊緣。

  「那座跑狗場呢?」馬克西米真正反對是這件事。

  不得不說賓尼派的情報來源確實有問題,到現在為止,他們仍舊不知道那座跑狗場的背後是拉佩的人在主持,只看到那個叫妮娜的女孩。

  「只是投資,純粹的投資,完全合法的投資。喬治難道沒告訴你,跑狗場不設下注的地方,也就是說這是一項高尚的競技運動,並不涉及賭博。我知道你有道德方面的潔癖,這下子沒問題了吧?」多明尼哥很擅長避重就輕。

  「狡辯,你以為我不知道?外面到處都有下注的地方。」馬克西米瞪眼道。

  「那是黑幫做的好事,別算在我的頭上。」多明尼哥當然不會承認,道:「我只是給大家一個娛樂的地方,順便賺點小錢,你應該知道我靠什麼賺錢。」

  多明尼哥早已經把跑狗場周圍的土地買下來大半,另外一小半屬於妮娜。那些土地原本都是荒地,連莊稼都不種,現在卻都成了商鋪,就算不收門票,也不靠賭博賺錢,只憑地產方面的收入就讓他們大賺一筆,更不用說最好的店鋪都被他們留下來,打算自己經營,雖然不如直接賣商鋪賺得多,但是細水長流,從長遠來看,收益更大。

  「這件事和我可沒有一點關係。」拉佩在一旁撇清道。

  多明尼哥三人笑著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拉佩才是真正的幕後組織者。

  「今天他是主角。」多明尼哥連忙把話題轉回拉佩的身上。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馬克西米問道:「繼續在繪畫方面發展?還是轉到商業上面?」

  「我對做生意並不感興趣,我只是喜歡發明,而且我的發明全都是為了自己方便,就比如那些裝在管子內的顏料,就是為了自己方便而發明的;還有那種可以拆分,能折疊成手提箱的支架畫板,是為了外出寫生而發明的;新的輕便馬車,是為了讓我這樣的窮畫家也能享受馬車的便利;還有單人床、折凳、可以當作床鋪用的收納盒子、木架拼成的傢俱……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生活得更舒適而發明的。」

  「他是天才。」多明尼哥拼命地吹捧拉佩。

  馬克西米和讓卻沒辦法否認,拉佩的發明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誰都能夠想到,但是以前卻偏偏沒人往這個方面想。這些東西也確實方便,特別是那些單人床、折凳、收納盒子以及木架傢俱,家家戶戶都有用,價錢又便宜,還很容易帶走。

  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失業的人會越來越多,很多人或許會離開馬內搬到別的地方住,原來的傢俱要賣掉,到時候還要買新傢俱,一來一去損失不小,現在有一種方便搬運的廉價傢俱,絕對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多明尼哥推出以舊換新的活動,一件品質不錯,沒有明顯擦痕的舊傢俱可以換一套這樣的新傢俱。

  這段日子其他店鋪生意冷落,唯獨多明尼哥的店鋪一間間都熱鬧異常。

  「傢俱行會的人找上我,他們打算和你們談談。」馬克西米說出自己真實的來意。

  「我猜就是這樣。」多明尼哥呵呵一笑,道:「我原本以為他們會透過喬治提這件事,沒想到居然是你先開口。」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需要拉攏盡可能多的人。」馬克西米輕嘆一聲,他知道自己不合適說這話,多明尼哥可不是賓尼派的人。

  「應該不只是傢俱行會想要找我吧?」多明尼哥訕笑一聲。

  這段日子多明尼哥四處出擊,收購很多工廠和店鋪,生意做得很火紅,同樣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

  馬克西米露出為難之色,別的行會雖然沒有直接找他,但是也透過風聲,傢俱行會應該是來試探的。

  「你覺得現在的物價這麼高正常嗎?」多明尼哥低聲問道。

  馬克西米說不出話來,他不想昧著良心回答這個問題。

  見馬克西米閉口不語,多明尼哥繼續說道:「那些行會的控制者也太貪婪了吧?物價飛漲對誰都沒好處,唯獨對他們有利。現在物價漲到這種程度,那麼多工廠、商鋪倒閉,各個行會底下的成員早就怨聲載道,行會高層的那些人卻毫不在乎,還拼命提高價格……你仔細看看,控制各個行會的都是什麼人?」

  馬克西米沒有說話,讓卻搶著回答:「都是一些大貴族的走狗。」

  「沒錯,這幫家夥也是我們的敵人,你卻在拼命拉攏他們。」多明尼哥的口氣中略微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現在的主要目標是國王,底下那些貴族對國王同樣有不滿,我們應該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人。」馬克西米有他的堅持。

  「是啊,即將召開的國民會議肯定是我們的人在前面衝鋒陷陣,但是勝利果實卻會落到他們的手裡,因為他們控制著各個行會,也就能夠控制物價,到時候就算我們上臺,還得和他們談判。」多明尼哥的語氣越來越沖。

  馬克西米沈思起來。

  讓的觀點顯然和多明尼哥完全一致,甚至兩人可能事先對過口徑,所以讓也在一旁說道:「本來我覺得喬治有問題,沒想到你也有問題。」

  馬克西米看了多明尼哥兩人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打算怎麼對付那些家夥?」

  「現在我們也應該增加自己的影響力,撇開那些行會,大家一起做商人和工廠主的工作。現在市面不景氣,每天都有商鋪破產、有工廠倒閉,那些商人和工廠主全都憂心忡忡,他們從行會那裡得不到支持,行會高層只會催促他們漲價,如果我們給他們撐腰,讓他們逼行會高層採取措施,他們肯定願意做。如果行會高層拿不出辦法,那就等著被推翻吧!重新推選新的高層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趁機把各個行會控制在手裡。」多明尼哥顯露出勃勃的野心。

  這些主意都是拉佩幫多明尼哥想出來的,當初多明尼哥也有顧慮,怕生意太過火紅,會引來各個行會的聯手抵制,結果拉佩告訴他這個先發制人的辦法。

  這當然不是拉佩的想法,他還沒這樣的本事,這屬於一個叫比格‧威爾的鬼魂的智慧。

  「現在就開始奪權?」馬克西米確實有些動心。

  讓也在沈思,多明尼哥和他商量的時候,並沒說後面那番話。

  馬克西米和讓並不擔心多明尼哥會趁機占據主動權,他的黨派全都是名流,影響力確實不小,但勢力卻不大;賓尼派就不同了,第一大黨派的名頭不是假的,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人,而且馬內的很多商人、工廠主原本就是他們的成員。

  「喬治的屁股雖然坐在那一邊,但是對這樣一個建議應該不會反對。」讓首先表示贊成。

  「不過時間緊迫一些。」

  馬克西米皺起眉頭,明年五月就要召開國民會議了。

  「時間緊迫好啊,馬上就要過年了,原本就沒什麼生意,那些商人和工廠主這個年肯定過不好,他們為了不至於破產、不至於跳河自盡,肯定願意搏一把。至於各個行會的高層,他們可沒有那樣的擔憂,全部準備著過新年,咱們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過年的時候,軍隊和警察都不會多事,大貴族也都回自己的領地,各個行會的高層想搬救兵都沒處搬。」多明尼哥再接再厲。

  多明尼哥還有一點沒說,他們的目標如果是各個行會高層,而且打出平抑物價的口號,國王肯定會樂見其成。

  馬克西米和讓全都呆楞楞地看著多明尼哥,問道:「這是你想出來的?」

  馬克西米兩人和多明尼哥相交多年,知道多明尼哥是一個很精明的人,而且對政治很敏感,但多明尼哥更像是眼光高明的投資者,總是在肯定賺錢的項目上投資,卻不是一個思緒縝密策劃者。

  「當然不是我。」多明尼哥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拉佩,道:「我說過這家夥是個天才,不只是在繪畫方面,也不僅是在商業方面,他在政治上也有很多想法。當初我只是擔心那些生意會惹來各大行會的聯手壓制,是佩拉得說服我,也讓我認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兩位巨頭頓時傻了,好半天馬克西米苦笑道:「我突然間感覺到自己老了,後來者讓我倍感壓力。」

  「我也是,不過年輕人中有如此頭腦的人應該不多吧?」讓也異常讚賞地看著拉佩,突然他問道:「有沒有興趣加入賓尼派?」

  「哪有你這樣公然挖牆腳的?」多明尼哥笑著推了讓一把。

  「這個提議其實不錯,你的黨派和我們的黨派不會有競爭關係,只可能是聯盟。」馬克西米也勸道:「如果他加入進來,這件事就交給他負責。」

  多明尼哥看了看拉佩。

  拉佩的眼睛亮了,他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加入賓尼派?與此同時他也愈發佩服比格‧威爾,一切都如比格‧威爾所料。

  「我想……我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拉佩答應下來。

  「奪取各個行會的控制權?」賓尼派總部的會議廳內一大群人聚集在那裡,此刻說這話的是喬治‧雅克。

  很多人在沈思,賓尼派或許是鬆散聯盟,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屬於平民階層,絕對沒有貴族,更沒有貴族的代理人,正因為如此,對於各個行會高層的那些人,他們心裡早就不爽了。

  「現在就開始平抑物價是不是太早了?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影響?」一個賓尼派成員問道。

  「應該不會,有兩件東西根本不可能被平抑下去,一個是地價,包括房產的價格和租金,這每年都在漲;另外一個是食品的價格。所以活不下去的人,仍舊會活不下去,但是我們卻可以藉這個機會得到人們的擁護。」

  拉佩站在正中央的演講臺上,以他的年齡能夠站在這裡,實在讓人意想不到,不過考慮到他現在已經隱約戴上一頂大師的帽子,底下倒也沒人表示反對。

  「我覺得可行。」喬治‧雅克第一個表態,雖然他代表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但是對貴族階層他沒有任何好感。

  「這件事由誰來推動?」另外一位賓尼派成員問道。

  「我來吧,暫時由我負責。不過既然佩拉得是這個計劃的制定者,就由他擔任我的副手,具體實施這個計劃。大家看看,有什麼地方有問題?」馬克西米說道。

  馬克西米倒不是為了搶權,拉佩是新人,年紀又這麼輕,不可能一上來就負責這麼大的行動;而他是執行主席,由他負責完全說得過去,拉佩作為他的副手,也有能力行使職權。

  「如果沒問題,大家舉手表決。」讓緊隨其後說道,他第一個舉起右手。

  三大巨頭都表示贊同,也就沒人敢反對,再說這個決議對賓尼派實在太有利,也沒人願意反對。

  「現在進行下一個議題,是否有必要組建一支護衛隊?如果有必要,應該如何組建?」

  馬克西米擺了擺手,示意拉佩下來。

  「現在局勢越來越糟糕,很難保證國王和貴族階層不會狗急跳牆,如果我們的手裡沒有足夠武力,結果將會是一場災難。」讓‧保爾第一個發表看法,他是強硬派,是組建護衛隊的強力支持者。

  「我覺得沒必要……」底下一個人說道。

  拉佩早已經從正中央的位置退開,轉到角落,鬆了一口氣的他在那邊打起盹。

  這段日子拉佩實在太累,一個人劈成兩半都不夠用,一會兒是索德‧拉佩,一會兒是佩拉得‧沃斯;一邊要畫畫,還要搞發明,一邊要在貴族圈子裡面混臉熟。

  拉佩想要偷懶,但是偏偏有人不讓他偷懶,這時讓‧保爾問道:「佩拉得,身為一個年輕人,而且是一個不受約束的天才,你說說看,對此有什麼看法?」

  「我?」拉佩頭痛了,他知道讓‧保爾並不是想要聽他的意見,而是想知道他站在哪一邊。

  說起來拉佩在賓尼派的身份很尷尬,拉佩和三位巨頭關係都不錯,最初是馬克西米賞識他,不過馬克西米拒絕擔任他的律師;結果喬治‧雅克對此很感興趣;而第一個邀請他加入賓尼派的則是讓‧保爾。

  在還沒來馬內之前,拉佩就研究過賓尼派的情況,賓尼派的三大巨頭代表的是不同的階層,喬治‧雅克代表的是商人和工廠主的利益,他這個律師原本就是替有錢人服務;馬克西米‧弗朗索瓦代表的是中間階層,包括政府職員、商行職員、小商人、小作坊主;而讓‧保爾代表的是底層大眾,包括工人、店員、車夫、苦力。

  「國王有多少軍隊?我們有沒有能力組建一支與之抗衡的軍隊?如果能夠的話,需要花費多大的代價?如果沒有這個可能,我們為什麼要組建軍隊?又如何保證這支軍隊起到應有的作用?」拉佩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眾人頓時沈默下來,他們確實沒有想過這麼多。

  見沒人回答,拉佩乾脆提議道:「賓尼派有沒有軍事方面的人才?或許應該聽聽他們的意見。」

  「我的手底下有幾個參加過莫尼坎戰爭的軍官。」一個滿臉風霜的賓尼派成員舉手說道。

  「莫尼坎戰爭?」拉佩輕笑起來,毫不掩飾神情中的那一絲輕蔑。

  莫尼坎戰爭是近一個世紀最失敗的一場戰爭,可以說是一場恥辱的戰爭,正是因為戰爭的失利,導致王國為此發行的債券全都變得一文不值,戰後的賠款更是讓王國陷入財政危機,接下來是兩任財務大臣錯誤的舉措讓危機進一步惡化,他們原本想要把損失轉嫁到民眾頭上,結果就是局勢越來越糟糕。

  而這場戰爭也暴露出這個國家的軍隊體制僵化的問題,軍官階層都被貴族把持著,平民階層只能成為士兵,打仗的時候士兵被當作炮灰,這導致士氣普遍低落,而且王國軍隊的戰略及戰法和時代嚴重脫節,又不注重新的技術,所有這一切都造成軍隊實力的低下。

  可以說正是因為這場戰爭,這個國家才會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只局勢惡化與之有關,軍隊的腐朽、上層的懦弱也讓各個黨派生出一些想法。

  「或許我們應該把他們叫進來問問。」馬克西米要比拉佩寬容得多,道:「至少他們是專業的。」

  沒人反對,希望組建軍隊的人也確實想尋求答案,而不希望的人巴不得有人引開話題,其中也包括拉佩,只不過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他是不想表態。

  剛才開口的那位賓尼派成員退了出去,過了片刻,兩個衣衫襤褸的人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兩個人明顯營養不良,身上的衣服補丁堆著補丁,看上去非常落魄。

  「你來問吧!」馬克西米把主導權交給拉佩。

  拉佩微微一楞,他原本以為沒他的事了。

  既然執行主席點名,拉佩只能硬著頭皮上,他坐直身體問道:「兩位,你們先自我介紹一下,然後說一些你們的經歷,特別是你們對莫尼坎戰爭的看法,再談一談對軍隊的看法。」

  既然不想做結論,拉佩當然是盡可能把話題扯遠。

  那兩個落魄軍官互相看了一眼,年輕的軍官走到正中央的演講臺上,他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腿上有傷。

  「我叫海森‧布勞特恩,隸屬於十七兵團,我們是第一批進入莫尼坎的軍隊。一開始我們進攻得很順利,莫尼坎的土著一開始使用的還是冷兵器,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可到了六月十五日,一切都變了。莫尼坎人突然來了援軍,最恐怖的是一群自稱聖地使徒的家夥,他們有點像兩個世紀以前的神殿騎士團。對方總共只有兩百人,但是每一人都有大騎士的實力,他們穿著一種用不知名的藤條編織的鎧甲,這種鎧甲很輕,防禦力卻很恐怖,在正面戰場上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此時一個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一種全新的戰法,這種戰法和他改裝的一把槍有關,那是一把從後部裝填的槍,槍管裡面拉了膛線,子彈會旋轉著出去,命中率要高得多,又因為是後部裝填,射擊速度也快得多,還可以趴在地上裝填子彈,這樣被擊中的可能性就小得多……

  「弗格森少校專門挑選了一批神射手,遠距離射殺那些聖地使徒。那種藤甲雖然刀槍不入,但是臉、脖頸、腹部以下的部位卻沒有防護。只花了一周的時間,他們就殺死二十幾名聖地使徒,如果一直這樣打下去,我們未必會輸掉這場戰爭……

  「但是遠征軍統帥安茹格爾元帥認為這種打法有失騎士的尊嚴,結果把少校訓斥了一頓,收繳了所有的後膛槍,最後解散這支神射手部隊……」

  那個軍官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卻被拉佩打斷,道:「弗格森少校在哪裡?他仍舊在軍隊服役嗎?」

  「他死了。」那個軍官一臉哀傷地道:「在松風堡戰役的時候,他被對方的弓箭手射殺。」

  「可惜了,一個有才華的軍事變革者,同樣也可惜了一把劃時代的槍。」就像別人從來不吝嗇對拉佩的誇獎一樣,拉佩也毫不小氣地對弗格森少校和那把槍表示讚賞。

  「後裝槍早在一個世紀以前就有了,並不是那位弗格森少校的專利。不過所有的後裝槍都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閉氣不行,所以沒有大規模採用。」一位明顯是歷史學家的人賣弄著自己的學問。

  「一個世紀以前……後部裝填?」拉佩喃喃自語道。

  「你有什麼想法?」馬克西米問道。

  「國王的軍隊明顯有問題,缺乏上進心,對新技術不感興趣,還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愚蠢想法,全都是致命傷。」說到這裡,拉佩停了下來,他在觀察眾人的反應。

  「有道理,不過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喬治‧雅克在一旁催促道。

  「我不懂軍事,但是我喜歡發明,而且我對技術感興趣,我覺得如果要組建一支軍隊,我們可以建立一支完全不同的軍隊,並且可以邀請各種人出謀劃策。未必一定是軍隊的人,可以對軍事一竅不通,只要有新想法就行,甚至可以是異想天開的想法。這支軍隊的存在,並不完全是為了奪權,更多是為了將來打基礎,將來以這支軍隊為核心,打造出一支全新的軍隊,有著新的思想、新的戰術、新的武器和新的技術。我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沒必要叫護衛隊,這太敏感了,不如叫軍事改革委員會。」拉佩慷慨陳詞,情緒看上去很激動。

  「軍事改革委員會?」

  周圍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絕對沒有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這個提議的好處。

  聽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個研究性質的組織,還可以把莫尼坎戰爭的慘敗和弗格森少校的遭遇拿出來說事,就算被秘密警察的探子知道,並且傳到國王的耳中,也只會造成誤解。

  說不定「軍事改革委員會」還可以公開進行軍事訓練,以那些貴族的愚蠢和傲慢,肯定會認為這是胡鬧,這又可以起到麻痺的效果。

  但軍隊畢竟是軍隊,就算改了個名字,也不會改變它的性質,而且這會是一支非常有活力的軍隊,沒有國王軍隊的陳規陋習,更沒有那種莫名其妙的統帥,再加上最新的武器和技術,戰鬥力絕對不會比國王軍隊差。

  「這件事要不要也交給你?」馬克西米開玩笑地問道。

  「那還是算了,我的事情已經夠多,不過我願意加入這個軍事改革委員會。我對發明感興趣,說不定還能觸發我的靈感,讓我有機會創作出一幅戰爭題材的作品。我現在的繪畫作品全都是景物,我正打算有所改變。」

  拉佩早就想好,他沒必要表現得太積極,但是這件事必須參與。

  「歡迎!」馬克西米拍起手來。

  其他人也跟著拍手。一個擅長發明、頭腦靈活的年輕人加入這樣一個機構,再加上拉佩已經明確表示不會擔任主要職務,大家當然樂意看到如此一個結果。

  沒人知道拉佩是在替他自己打算,在塔倫,他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雖然名義上是警察部隊,但是骨幹成員全都是他的手下,此刻這支警察部隊已經開始招募人員。

  之所以這麼快是有原因的,上個月裁撤警察、組建稅警和水警的消息已經正式下來,安博爾‧諾德藉著裁撤警察的機會,順手把警察部隊組建起來,而裁撤下來的警察,有一部分編入警察部隊,現在擔任敎官,將來就是小隊長。

  如果是在以前,塔倫市政廳的那幫老爺肯定會反對,要不然就是拖著不辦;但現在治安太糟糕,再加上護衛隊不怎麼可靠,所以塔倫高層對於這支警察部隊全都寄予厚望,巴不得這支部隊快點組建起來,不但沒人阻撓,還大開方便之門。

  短短一個多月,警察部隊的骨架已經有了,士兵的招募也在進行中。

  但因為這段日子治安太糟糕,國王特使遇刺、驛站激戰,這一連串惡性事件頻傳,讓拉佩雖然以前並沒想過該如何組建這支部隊,卻和賓尼派的這些人一樣,直覺感到有必要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武力,卻沒想過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武力。

  可現在拉佩有目標了,軍事改革委員會搞出來的東西,他會暗中複製一份,派人送往塔倫。

  賓尼派總部大樓內多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口掛著一塊黃銅牌子,上面寫著「軍事改革委員會」。

  辦公室不大,卻放著六張辦公桌,現在軍事改革委員會只有五位成員,負責人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副手有兩個,一個是海森‧布勞特恩,另外一個就是曾經發言的歷史學家,他叫西文思‧德拉曼查。剩下的兩個就是拉佩和另外一個軍官,那個軍官叫伯爾‧米納斯。

  「我以後可能經常不在這裡,所以主要的工作由海森負責。」馬克西米直截了當地說道,他在賓尼派內部權柄很重,卻不讓人反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會放權。

  「我也不會經常在這裡,恐怕佩拉得也一樣。」那位歷史學家緊隨其後說道。

  「我剛剛加入賓尼派,沒想到事情就一大堆。」拉佩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就別謙虛了。多明尼哥說得沒錯,你確實是天才,這個軍事改革委員會還是你提議組建的呢!按照道理你就算不負責,也應該多出點力。」馬克西米笑道。

  玩笑開過後,馬克西米正色問道:「大家說說看,接下去應該怎麼進行?」

  馬克西米朝著海森示意了一下。

  海森明白,這是讓他先發言,他思索片刻說道:「首先是招人。莫尼坎戰爭結束後,大量的軍官被強制退役,好像戰爭失敗是因為我們的原因似的,很多人心裡有怨氣,我可以試試招募他們。別的軍官不敢說,我以前在第十七兵團的同僚應該能夠被說動。」

  「我也去問問以前的同僚。」伯爾在一旁說道。

  「弗格森當年組建的那支隊伍,還有人活著嗎?」拉佩問道。

  那兩個軍官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我托人詢問一下吧。」

  馬克西米接下這份工作,他認識的人多,軍隊裡面也有朋友,換成另外四個人就有得忙了,甚至連如何著手都不知道。

  拉佩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在偷偷學習馬克西米的做事方法,三巨頭中馬克西米威望最高,也最為擅權,賓尼派大部分機構都被他把持在手裡,但是這樣一個人卻沒招來眾人的反感,偏偏還有精力管那麼多事,實在是想不佩服都做不到。

  在此之前,拉佩看過最有能力的人就是比格‧威爾,現在他終於看到一個能夠和比格‧威爾相提並論的人,而這兩個人的風格又截然不同。

  「現在輪到你了。」

  馬克西米的呼喚讓拉佩清醒過來。

  「我覺得有必要先把武器搞出來。」

  拉佩真正在意的是武器,他對戰術並不感興趣,在幸運金幣裡面最多的記憶就是和戰爭有關,那裡面有各式各樣的戰法,其中就不乏遠程偷襲的類型。

  「我去找找看弗格森發明的後裝槍,不過別太指望,或許這些槍已經被銷毀,也可能被丟棄在莫尼坎。」馬克西米一邊說道,一邊在筆記裡面記下這一條,他的筆記寫得密密麻麻,全都是需要做的事。

  「我負責收集資料,過去一個世紀有很多後裝槍問世,卻都沒有被軍隊采納。」那個歷史學家在一旁說道。

  「我去找多明尼哥,讓他幫我把馬內有名的槍械師找來,他們見識過各式各樣的槍。」拉佩也給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突然,眾人發現馬克西米似乎呆楞住,好像是在想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馬克西米才回過神來,道:「抱歉,剛才走神了。」說著,馬克西米站起身,道:「你們等一會兒,我去拿一件東西。」

  說完,馬克西米快步走了出去。

  過了五、六分鐘,馬克西米又回到辦公室,只見他的手裡多了一把短火槍。

  拉佩的瞳孔瞬間收緊,他太熟悉那把槍了,那是他設計的槍,好在他早已經換成演員人格,所以心中的驚詫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隨後,馬克西米把槍放在桌上。

  「這是一把轉輪火槍,或者說是轉膛火槍,是從胡椒瓶槍演變而來,也可以說是一種後裝槍。」那位歷史學家非常熟練地撥弄著那把短槍。

  「這東西只能算是玩具。」海森不屑地說道:「槍管那麼長,但是管壁卻很薄,裡面也沒拉來複線,雖然能夠打得很遠,但是二十米外就打不準了,還不如把槍管弄短一些。」

  「你說錯了,這把槍在百米之外都有很不錯的命中率,而且威力很可怕,一槍可以把三十米外的一頭牛撂倒。」馬克西米搖頭嘆道。

  「這不可能!」

  那兩個軍官同時叫起來,那個歷史學家雖然沒有說話,卻也連連搖頭。

  「我們試過,一拿到這把槍,我們就進行了各種嘗試。」馬克西米攤開另外一隻手,道:「原因就在這裡。」

  馬克西米的手裡捏著兩根釘子,那種特殊定造的釘子。

  「釘子?」海森拿起子彈。

  「準確地說應該是箭矢,很細小的箭矢,用鹿皮包裹塞入槍膛。當這種箭矢子彈飛出槍膛,因為有尾翼的緣故,它會飛得很平穩。」馬克西米解釋道,顯然賓尼派的人在這把槍上花了不少力氣。

  拉佩接過槍看了起來,他其實是在看編號。

  讓拉佩鬆了一口氣的是,這並非他給那些手下的槍,而是新造的。

  拉佩最擔心的是賓尼派收買了他的人,特別是吉雅,那可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那麼好,我們也可以用這種槍。」海森點了點頭,他不認為馬克西米會撒謊。

  「問題不在這裡。」馬克西米看上去有些憂慮,停頓一會兒才說道:「這把槍來自我們的敵人。」

  「敵人?國王的軍隊已經開始換裝了?」那個歷史學家頓時緊張起來,一剎那間,他想到好幾種可能。

  「不是。」馬克西米連忙搖了搖頭,道:「是國王的一個親信,那是一個很麻煩的家夥。」

  馬克西米又停頓一下,看了看在場的人。

  「我信任各位,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各位記在心裡就是,千萬不要往外傳。」馬克西米神情凝重地說道,他確實認為在場的這幾個人是可以被信賴的。

  「那個麻煩的家夥就是半年前在塔倫被我們的人刺殺的威爾勛爵,他是國王的心腹,也是強硬派的代表。我們一直懷疑國王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寄希望於國民會議成功召開,另一方面也在準備武力鎮壓,可惜一直沒有證據,沒想到這次刺殺行動使得國王一些部署暴露了。

  「誰都沒有想到,塔倫居然有秘密警察的分部,而負責人更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十五歲少年,這個少年搜羅了一批扒手,構建起一個以情報收集、潛入、暗殺,而且擅長街頭巷戰的組織,一個月前他更是把這個組織進一步擴大成軍隊,以警察為主體,全部使用這種新式武器,採用的也是全新的戰術。」

  馬克西米越說,語氣越顯得凝重。

  「國王已經走到我們前面了。」那個歷史學家的腦子確實夠快,立刻就明白馬克西米的意思。

  「在今天之前,我也沒意識到這一點,直到剛才才意識到情況有多麼糟糕。」馬克西米沈聲說道。

  「組建這支軍隊是國王的意思?還是那位勛爵自己的想法?」海森卻沒有那麼緊張。

  「這話怎麼說?」馬克西米皺起眉頭。

  「當年弗格森少校率領的那支隊伍就是他自己組建的,並沒有得到上面的同意。」海森連忙說道。

  「有這個可能。」馬克西米的神情變得輕鬆很多。

  「這樣說來,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那位勛爵的部署,也沒意識到他的危害性,那為什麼要刺殺他?」拉佩問道,他看上去只是好奇。

  「我不清楚。我們原本知道他很厲害,是個外交天才,會給我們製造很大的麻煩,並不知道他的危害性這麼大。這次刺殺行動有很多偶然的地方,有人希望他死,我們只是幫那個人實現罷了,沒想到反倒幫了我們自己一個大忙。」馬克西米無意中洩漏很多事情。

  拉佩傻了,這個答案出乎他的預料,他一向認為賓尼派是刺殺行動的策劃者,他們也有刺殺比格‧威爾的理由,沒想到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

  「他為什麼要跑到塔倫去組建這樣一支軍隊?」那個歷史學家在一旁喃喃自語道。

  「我以前也不明白,現在卻有了一些思緒。塔倫是座港口城市,主要是以對外貿易為主,而且走私猖獗,所以那裡沒有受到財政危機的影響。我們還得到一些消息,國王似乎有加大走私的想法,以此來逼迫各個行會降價。」馬克西米也掉入思維陷阱中,把這件事想得越來越複雜。

  「原來如此。」那個歷史學家連連點頭。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趁這支軍隊還沒組建起來,先一步將其扼殺?」海森殺氣騰騰地問道。

  馬克西米沈思了起來。

  ………………………………………………………

【預告】:

  拉佩刻意拉攏貴族子弟,一來為了拉抬跑狗場的聲勢;二來是為接近一位高深莫測且身分特殊的侯爵夫人。

  跑狗場帶來的龐大利益惹來馬內的黑幫垂涎,拉佩不得不給對方嚴重警告,並發現此事背後有貴族和高官牽涉在內。

  透過某位神祕人士引薦,拉佩終於覲見到國王,在國王和比格.威爾祕談過後,拉佩和比格.威爾的身分被轉變了,同時也被賜予新任務!

  請續看《劍的旋律》8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17 19:18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03
《劍的旋律》第八集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拉佩刻意拉攏貴族子弟,一來為了拉抬跑狗場的聲勢;二來是為接近一位高深莫測且身分特殊的侯爵夫人。

  跑狗場帶來的龐大利益惹來馬內的黑幫垂涎,拉佩不得不給對方嚴重警告,並發現此事背後有貴族和高官牽涉在內。

  透過某位神祕人士引薦,拉佩終於覲見到國王,在國王和比格.威爾祕談過後,拉佩和比格.威爾的身分被轉變了,同時也被賜予新任務!

【第三十六話】——賽狗
【第三十七話】——侯爵夫人
【第三十八話】——有人眼紅了
【第三十九話】——血色之夜
【第四 十話】——覲見國王


第三十六話 賽狗

  桌上放著一張金、紅兩色的請柬,不過這張請柬和普通的請柬不一樣,裡面的內容更像是一份戰書。

  請柬是給保得利的,時間過了這麼久,他已經忘了這件事。

  「跑狗?我答應過和別人用狗來打賭?」保得利瞪著眼問旁邊的跟班。

  保得利身邊總有一群跟班,數量最多的時候有將近二十人,眼前只有五、六人,這些跟班的記性顯然要比他好得多。

  「您忘了?一個多月前,您在舍利謝宮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做過這樣的約定,當時在場的有弗朗西斯科小姐、貝爾蒂利亞小姐和朵拉蕾絲小姐。」一個跟班連忙說道。

  保得利的記性不好,但是對約會的事卻很在意,一聽就想起來,他輕拍一下腦袋,說道:「啊——是那個約定,好像贏的人可以和任何一位小姐約會,那位小姐不能拒絕。」

  「您什麼都沒準備吧,恐怕贏不了,還是推了吧。」那個跟班善意地提醒道。

  保得利猶豫起來,他確實不想輸,一想到對方贏的話,就有權力和他喜歡的小姐約會,這讓他很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拒絕,要不然以後就別在這個圈子混。

  「什麼狗跑得最快?」保得利問道。

  眾位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長相很老氣的人不太肯定地說道:「應該是獵兔犬吧?」

  「那還等什麼?給我弄一批獵兔犬來,讓它們跑一下,挑出跑得最快的那幾隻。」保得利大聲吼道。

  「是是是。」跟班們飛也似的跑了。

  同樣的請柬也送到其他差不多年齡的貴族子弟手中,和舍利謝宮辦舞會一樣,拉佩也不想得罪任何人,再說這也是為了替跑狗場做宣傳,來的人當然越多越好。

  但是有一張請柬拉佩必須親自去送,那就是安博爾‧諾德的那張。

  此刻拉佩正坐著馬車前往安博爾‧諾德家,和上一次匆匆忙忙一個人跑過來不同,這一次他讓費德里克過來打聲招呼,因此拉佩一到門口,就看到安博爾‧諾德一家跑出來迎接他。

  安博爾‧諾德一家現在對拉佩異常慇勤,不但那兩個女人滿瞼堆笑,就連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也遠遠地就點頭致意。

  從馬車上下來,拉佩讓車伕把一口大箱子搬下來,這是一口很大的箱子,但是重量卻不怎麼重。

  安博爾‧諾德一家全都緊盯著那口箱子。

  「抱歉,時間稍微久了一些,這是您和您夫人的衣服。」拉佩特意跑過來,不只是為了送請柬,也是為了這東西。

  「沒關係、沒關係。」安博爾‧諾德連聲說道,緊接著他變得異常興奮起來,因為他終於不會被人看作是鄉巴佬。

  這一個多月來,安博爾‧諾德也沒閒著,完全按照拉佩的提議,請了一個禮儀老師,學習身為一個真正的貴族應該懂的一切。

  「我們進屋再說吧。」安博爾‧諾德的妻子急不可耐地說道,她已經等不及想要試穿新衣服。

  隨後,眾人將拉佩讓進屋裡。

  一進屋,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就問道:「不知道我們的衣服什麼時候能夠完工?」

  拉佩看了安博爾‧諾德的小兒子一眼,道:「您的衣服已經在改,新年之前肯定可以完工。」

  「那我的呢?」安博爾‧諾德的大兒子感覺不妙,忐忑地問道。

  「您的體型有點特殊,差不多尺寸的衣服不太好找。」拉佩看了看這個肥得像豬的像伙,很多貴族都是腦滿腸肥,但是肥到這種程度的也不多,再加上這家人的遺傳,他不但肥,還矮,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圓球。

  不管一臉失落的矮胖子,拉佩將注意力轉回正急不可耐試穿衣服的安博爾‧諾德身上。

  「我的跑狗場已經完工,我約了一群人,全都是貴族子弟,您有沒有興趣也一起玩?」拉佩將一張請柬放在桌上。

  「能夠得到閣下的邀請,是我的榮幸。」安博爾‧諾德當然願意。

  這一個多月來,安博爾‧諾德也利用自己的一些關係到處鑽營,結果全都以失敗告終,要嘛根本就不理睬他,要嘛就是毫無誠意,有幾人一看就知道是掮客,另外兩人甚至像騙子,最後他還是覺得拉佩最可靠。

  「還有一件事,金的新身份弄得怎麼樣了?」拉佩輕聲問道。

  拉佩說的這個「金」,正是他介紹給安博爾‧諾德的禮儀老師。

  當初安博爾‧諾德第一次看到金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拉佩在玩他。

  「金」這個人是個殘廢,還是一個重度殘廢,兩條腿是瘸的,一隻手被砍掉,臉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燒過,到處是燒焦的痕跡和翻捲的瘡疤,簡直就像是隻活鬼,怎麼看都不像是精通貴族禮儀的人,但很快安博爾‧諾德就發現,金確實有一套,對上流社會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想到拉佩拜託他幫金另外搞一個身份,安博爾‧諾德大致已經明白,金肯定得罪了什麼人,才被對方弄得如此淒慘。

  「他那張臉……」安博爾‧諾德提醒道,要另外搞一個身份不難,但是這張臉實在太有「特色」,想讓人忘記都難。

  「這您用不著多管,一個小小的整容手術就可以搞定。」拉佩最擅長的就是變來變去,他能夠改變自己的體型和容貌,改變別人自然更容易。

  正說話間,一個樣貌如鬼的醜漢拄著枴杖走過來。

  拉佩朝著那個人點了點頭,道:「我需要你幫忙。」

  「如您所願。」醜漢鄭重其事地行個禮,緊接著他朝著安博爾‧諾德怒目而視,大聲喝罵道:「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忘了嗎?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首飾全都扔掉,這些東西要式樣沒式樣,要內涵沒內涵,要歷史沒歷史,只會讓你看上去像個暴發戶!」

  安博爾‧諾德偏偏就吃這一套,不只是他,連他老婆也連忙把身上的首飾取下來,平時在家裡她是不戴這些首飾的,今天為了迎接拉佩才特意戴上,沒想到反被金臭罵一頓。

  醜漢拄著枴杖走到桌子旁,毫不客氣地用枴杖在那些首飾堆中掃來掃去,最後指著其中一枚戒指說道:「你戴著這個就可以了。」

  「勇敢之心,比雷德安之戰結束後,理查德三世專門製作用來獎賞功臣,我記得總共製作了三百五十二枚。」拉佩這段日子可沒白混,他在慢慢消化比格‧威爾的記憶。

  「注意那條紫色的緞帶。」醜漢提醒道。

  「抱歉,這居然是一枚一等功勛戒指。」拉佩看了看安博爾‧諾德,道:「你的祖上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此時安博爾‧諾德腰板挺得筆直,一臉得意的模樣。

  「不可能和這家有關,比雷德安戰役一等功勛擁有者總共十五人,我知道他們每一個後人的情況,其中三家飛黃騰達,另外有七家絕嗣,剩下的五家擁有各自的領地,這十之八九是絕嗣的那七家的東西。」醜漢毫不留情地說道。

  安博爾‧諾德一臉悻然,他那兩個兒子則暗中咬牙,他們總算明白金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憑金的臭嘴,想弄死他的人絕對不在少數,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金確實有本事,隨便一場戰役的一等功勛獲得者後裔的情況都能夠瞭如指掌,可見金對貴族譜系和傳承全都非常清楚。

  「我需耍你幫我招待一群人,為首的叫保得利,他是……」拉佩說道。

  還沒等拉佩說完,金就直接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那小子,一個蠢得像豬,長得也像豬的小白痴。」

  金對拉佩也談不上客氣。

  拉佩聳了聳肩,繼續說逍:「還有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

  「一個小騷貨,別看外表一本正經,實際上很容易勾引上手,要不要我教你兩招?」金呵呵笑道,他不笑還好,一笑起來愈發顯得猙獰恐怖。

  「沒必要,因為我已經上手了。」拉佩隨口開了一個玩笑。

  「身為前輩,我要給你一個忠告,有些事得慢著點,要不然你或許會和我一樣。」金提到自己的時候,居然沒有絲毫憤怒或者哀傷,還有些洋洋得意。

  「我沒你那麼空閒,我有我的使命。」拉佩拍了拍金的肩膀。

  「沒意思,你和那傢伙一樣無趣。」金擺了擺手。

  「不說這些了,快點搞定這裡的事,我還要幫你做手術。雖然只是一個小手術,但是完全適應的話,仍舊需要時間。」拉佩專門來跑一趟,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金。

  「那還等什麼?」金突然大吼一聲,一把將旁邊的管家抓過來,道:「去把所有的飾品、鞋子和帽子都拿過來。」

  緊接著,金一瘸一拐地朝著一間房間走去。

  「他這是在做什麼?」拉佩很疑惑地問道。

  「他可能是要幫我挑搭配的衣服。」安博爾‧諾德連忙回答,緊接著又加了一句:「那是我的房間。」

  「所有的房間他隨便都能進?所有的東西他隨便都能拿?」拉佩頗為吃驚地問道:「你不擔心他手腳不乾淨?」

  「怎麼可能?他是你介紹來的人。」安博爾‧諾德趁機恭維拉佩一句。

  「我家的東西他未必看得上眼。」安博爾‧諾德的大兒子酸溜溜地說道。

  「那倒是。」拉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拉佩這個回答讓安博爾‧諾德一家人吐血,但是他們又沒辦法反駁。

  「我得告辭了,別忘了三天之後……」拉佩說道。

  「我絕對會早早地到場。」安博爾‧諾德連忙說道。

  三天之後正是星期日,往跑狗場的方向變得異常熱鬧,一大清早那裡已經人山人海,大部分人是來看熱鬧的,只衝著不要門票就吸引一大批人。

  和跑馬場相比,這座跑狗場要小得多,從外表來看,跑狗場完全是在模仿跑馬場,這裡同樣有很多門,不過所有門全都寫著出口,只有正面是入口,這是妮娜的建議。

  不收門票就必須限制觀看者的人數,馬內無所事事的閒人很多,如果完全開放,天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項舉措當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滿,許多不願意排隊的人站在一旁罵罵咧咧,不過沒人敢隨意亂動,因為每一個出口都站著警察,而且不只一位。

  和跑馬場一樣,這裡的入口也用欄杆隔成一條繞來繞去的小徑,人們排隊魚貫而入。

  最早早來的一批人已經進去,這些人看到裡面的景象全都一愣。

  論規模,跑狗場絕對不能和跑馬場比,跑馬場長度相當於五、六座街區,寬度相當於一座街區,而這裡寬不過三十米,只有跑馬場的三分之一,長度也不及跑馬場,只有三百米左右;兩邊同樣也是階梯型的座位,不過跑馬場那邊是普通的階梯,這裡卻如同歌劇院,有上、下兩層,普通人當然只能坐在下面這一層,上面那一層暫時空著。

  跑狗場與跑馬場最大的不同,就是跑狗場頭頂上那個巨大玻璃穹頂,那是一個巨大的格子框架,上面鑲著一塊塊巴掌大小的玻璃,這其實就是建造暖棚的方法。

  整座跑狗場是全封閉的,無論外面颳風、下雨,還是大雪、冰雹,裡面都可以正常比賽。

  跑馬場一個月只能舉辦兩場,這除了都雷德故意而為之外,也和天氣有關。

  很多原本並不看好跑狗場的人,現在也沒話可說。

  「為什麼不讓我們上去?」

  「我們也要上去。」

  底下開始有人搗亂,他們原本打算詬病跑狗場的簡陋,現在這沒辦法出口,只能轉移方向。

  在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幾個人冷冷的看著下面,其中一個人正是拉佩,他的手裡拎著魔杖,下面如果有人起鬨,他就會用魔棒一指,那個人的頭頂上面立刻會多出一顆旋轉的黑色骷髏,不過一般人看不到這個標記。

  「讓下面的人盯住這幫傢伙,看看他們背後都是些什麼人?」拉佩冷冷地說道。

  「我明白了。」漢德應道。

  這段日子,越來越多的手下從塔倫過來,漢德已經不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捉襟見肘,同時他也在馬內招人,甚至發現在馬內發展比在塔倫更容易,因為馬內人多,而且越來越惡化的局勢讓很多小孩無家可歸,只要給口飯吃,讓他們做什麼都行。

  不只這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很多家庭也只勉強能夠維持下去,很多早熟的孩子會想辦法替父母分擔一些壓力。

  和黑幫不同,漢德只是讓那些孩子打探消息或者負責監視,並不需要他們去偷盜和扒竊,因此那些孩子也就沒有抗拒心,甚至會自己發展下線,因為打探到的情報越多、監視的人越多,從漢德那裡得到的錢也越多。

  短短一個月,一張情報網就已初步建立起來,其觸手遍及馬內各個角落。

  「宣佈下去吧。」拉佩淡淡地說道。

  漢德朝著遠處打了一個手勢。

  此時,底下一個人拿著鐵皮喇叭大聲喊道:「想要去上層觀看台的人到我這裡報名,上層觀看台的票價是一百比索,只要一百比索,你們就可以坐在牛皮沙發上欣賞比賽,那裡提供免費的望遠鏡,更有精美的食物和可口的飲料,當然這些都要收費的。」

  「一百比索,搶錢啊!」

  「太貴了,如果是十比索還可以考慮。」

  「居然在這裡賺錢,誰會花這個冤枉錢?等著虧本吧!」

  底下頓時傳來一陣嘲諷和謾罵。

  不過也有人願意花這個錢,此時有十幾個人走到那個拿鐵皮喇叭的人面前。

  在樓上的那扇窗戶後面,拉佩毫無例外地給那十幾個人全都打上印記。

  「派人盯著他們,這些傢伙絕對是來搗亂的。讓樓上的護衛全都提高警戒,一旦這些傢伙亂說或亂動,就立刻拿下,然後送警察署。」

  「罪名是什麼?」漢德連忙問道。

  「等一會兒貴賓就要來了,這些貴賓全都是大貴族的子女,那幫傢伙想要混到上面,明擺著圖謀不軌。」拉佩冷笑幾聲,跟在馬克西米‧弗朗索瓦身邊,他沒有學會尊重法律,卻學會如何栽贓。

  漢德明白,立刻朝著旁邊的一個人吩咐幾句。

  拉佩也沒閒著,他轉頭對妮娜說道:「先上小狗雜耍,接著來兩場預賽。」

  「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意圖,為什麼要安排小狗雜耍這類東西?」妮娜疑惑不解地問道。

  拉佩輕聲解釋道:「我們和跑馬場畢竟不同,跑馬場是比賽,我們的定位應該是娛樂,再說,跑馬場收門票,出去後就得重新買票,所以大家被限制在裡面,我們不收門票,大家可以隨便進進出出,沒有點吸引人的東西,怎麼把他們留在裡面?」

  說到這裡,拉佩就看見一個走路遲緩的中年人正朝著這邊招手。

  那是金,此刻的他早已經改頭換面,還裝了一對假腿,只是時間太短,還沒完全適應。

  「我們的客人已經來了。」拉佩站起身。

  在跑狗場的外面,一輛輛馬車魚貫而入,這些馬車全都精美華貴,有的馬車上還刻著紋章。

  原本圍攏在跑狗場外面的人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他們想像不到會有這麼多貴族來捧場,要知道就連跑馬場也不是經常有貴族出現,這也讓一些想找麻煩的人退縮。

  那一輛輛馬車徑直駛入一個原本被封閉的出入口,這個出入口和別的出入口完全不同,裡面有一條長廊,馬車駛進去後,車內的人才會下來。

  在這些人面前是一道很寬的階梯,紅毯鋪地,兩邊的扶手是貼金的,上去後就是上面那一層。

  上面那一層的佈置完全仿照宮廷的標準,或許是考慮到來的女孩子會多一些,這裡的佈置更符合女士的審美觀點,所有椅子都上了乳白色油漆,中間鑲嵌著紅色真皮靠墊,還用金色油漆勾勒出邊條,牆壁和天花板上是異常繁複的浮雕,比起那幾座宮殿不遑多讓,此時有一群從舍利謝宮借來的侍者正在忙碌著。

  這座觀看台同樣是封閉的,一層輕紗將觀看台和外面隔絕開,這既是為了阻擋飛揚的塵土,也是為了隔絕喧囂和嘈雜,同樣也隔斷窺視的目光。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符合貴族的派頭。

  在建造這座跑狗場之前,拉佩特意弄了一批人分析跑馬場的缺失。

  跑馬場並非樣樣都好,雖然很多貴族對跑馬很感興趣,卻很少有貴族去跑馬場,特別是那些有身份的貴族,問題就出在階梯型的看台上。

  雖然跑馬場有專門為貴族準備的包廂,但是這些包廂和其他看台在同一層,無法體現出貴族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且那些包廂也缺乏隱密性。

  建造跑狗場的時候,拉佩特意讓人把座位變成上、下兩層,兩邊是隔開的。事實上,上面那一層也是隔開的,總共隔成五大塊,剛才那些付了一百比索的人全被安排在另外一片區域。

  「很不錯,比想像中要好很多。」保得利東看看,西望望。

  「來一杯怎麼樣?」拉佩很熱情地打招呼,旁邊的侍者早已經端著酒走過來。

  「這裡應該是你的產業吧?你騙了我。」保得利並不是蠢人,一看到這裡的佈置,立刻就明白自己上當。

  「這是逃避打賭的藉口嗎?」拉佩問道。

  保得利知道自己上當,成為拉佩宣傳的手段,但是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喝道:「我可沒這麼說,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

  「你的狗呢?」拉佩問道。

  保得利朝著後面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個訓狗師牽著一群獵兔犬走上來。

  「我看別比了,你肯定輸。」拉佩搖了搖頭,一臉憐憫地說道。

  「誰說的?」保得利頓時怒了。

  「你根本就沒花過心思,恐怕這些狗是你這兩天搞來的吧?」拉佩輕哼一聲,說道:「獵兔犬確實跑得很快,但他們絕對不是跑得最快的狗,甚至連前十都擠不進去。」

  保得利的臉頓時青一陣,紫一陣,他相信這話是真的,因為拉佩沒必要騙他,不過讓他就此認輸,顯然不可能。

  「沒跑過,誰能夠肯定它們跑不贏?」保得利梗著脖子問道。

  「是啊,必須比比看才知道。」一位伯爵千金在旁邊起鬨。

  「這次就算輸了,下一次再贏回來就是,你千萬別拿這個藉口逃避哦!要不然我們會鄙視你的。」另外一位小姐乾脆將保得利一軍。

  幫拉佩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比就比,不過獎勵怎麼算?這一次我輸了,你們認帳。萬一下一次我贏了呢?你們是不是仍舊認帳?」保得利並不在乎輸贏,他怕的是做冤大頭。

  「我肯定認帳,不過你不會邀請我。」那個生性刁鑽的小姐道。

  「我也認。」

  「我認的。」

  一位位小姐先後表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的身上,大家都知道保得利衝著她來的。「好啊,你有本事就贏。」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咱們比!」保得利朝著拉佩大聲吼道,他並不是粗心,他很清楚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已經很不錯。

  「不急,讓你的狗先熟悉一下跑道。」拉佩突然變得異常大度起來。

  實際上拉佩是在拖時間,為的是讓這些大貴族的子女多待一會兒。

  沒人看透拉佩的意圖,保得利當真了,帶著他的跟班和狗下去,跟著他交好的那些貴族子弟也都一窩蜂地跑下去,上面只剩下拉佩和那些小姐。

  小姐們此刻正三三兩兩地聊著天,剛剛上來的時候她們還有些拘謹,不太習慣,現在她們漸漸活躍起來,因為這裡給她們的感覺很不錯,那些座椅及裝潢,還有從舍利謝宮借來的侍者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們熟悉的,便漸漸變得輕鬆起來,開始閒聊和玩樂。

  拉佩設計上面這一層的時候,參照的是沙龍和高級俱樂部的形式,一側是酒櫃和放食物的地方,想吃什麼自己去拿;最前面是一排觀賞座,想要看賽狗,那裡是最好的位置;其他地方全都是帶桌子的那種座位,可以打牌或下棋,也可以吃東西;這裡還有包廂,這些包廂被嚴格地隔絕開,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拉佩遊走於這些小姐之間,時而和她們調笑兩句,時而又一本正經地和她們談論音樂、詩歌和繪畫。

  突然,拉佩看到金走過來。

  「各位小姐,我有點事,去去就來。」拉佩打聲招呼就離開。

  金之所以來叫拉佩,是因為安博爾‧諾德來了,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些是拉佩在舍利謝宮的舞會上看過的人,也有一些是陌生人,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又表明他們的身份,他們和安博爾‧諾德一樣,都屬於警察系統。

  「歡迎。」拉佩迎上去。

  此刻的安博爾‧諾德一臉得意,他今天確實賺足面子,單單這身衣服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拿到的,而且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他至少已經沒有剛來時的那一身土氣。

  「你可真有本事。」安博爾‧諾德看了隔壁一眼,他知道真正的貴賓都在那裡。

  「這邊你幫忙招待一下,我沒辦法陪你們,我得顧著那邊。」拉佩朝著隔壁努了努嘴,緊接著道:「我和保得利還有一場賭賽。」

  「咱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享受,等一會兒你得幫我們介紹一下。」安博爾‧諾德也朝著隔壁努了努嘴。

  「今天不行。」拉佩連忙搖了搖頭,他才不會那麼蠢,先不說做這種事吃力不討好,就算他肯幫忙介紹,也至少要等到那些人來過十幾趟之後,得幫他捧夠場才行。

  「拜託,拜託,這些人都很有誠意的。」安博爾‧諾德悄悄地捻了捻手指,這個意思不言而喻。

  拉佩可不會上當,因為就算要從這些人的口袋裡面掏錢,他也有更好的方法。

  「等一會兒金跑得開的話,我會讓他過來一趟,他會讓那些人主動退縮的,相信我。」拉佩拍了拍安博爾‧諾德的肩膀。

  對於這一點,安博爾‧諾德倒是相信,他全家人都曾經領教過金的厲害,那毫不留情的嘲諷讓他們每個人都無地自容,但偏偏又充滿渴望,只求金能夠多指點兩句。

  「你幫了我忙,我會記住的,回頭我會把你介紹給那些大貴族的子女。」拉佩隨口許諾,但他沒說什麼時候兌現。

  安博爾‧諾德倒也不在乎,至少他看到希望,不像之前的那段日子,錢花得如同流水般,但是都打了水漂;只有在拉佩這裡,他花錢總能得到一些回報,有時候甚至是超額的回報,比如他身上這套衣服。

  「那真是拜託了,你的好處,我會牢牢記住的。」安博爾‧諾德連聲感謝。

  比賽又要開始了,所有狗都已經站在跑道上。

  這裡總共有二十四條跑道,比跑馬場那邊要多一倍有餘,畢竟狗的身材比馬要小得多,這就是賽狗的優勢。

  此刻,十二條跑道被一群獵兔犬佔據,這些都是保得利的賽犬;拉佩只派了三條狗上場,三條都是靈緹犬,而且是那種雜交的品種,樣子看上去確實有些呆愣愣的。

  在跑道的後面,拉佩和保得利雙目瞪視著,各不相讓。

  這是當初拉佩和保得利的約定,賽馬必須考慮騎手的重量,所以用的全都是專門的騎師;賽狗就不同,再蠢的人發號施令總是會的,所以他們親自上場。

  「說實話,我其實挺欣賞你的。」保得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道:「我已經調查過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什麼貴族,而那個老頭是外地來的一個警察廳廳長,他是你的靠山,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從哪裡弄來這套衣服,不會是偷的吧?」

  拉佩看著保得利,好一會兒他冷笑一聲,搖頭說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不受歡迎,原來你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白痴。」

  「信不信我立刻叫人來抓你!」保得利怒道。

  「如果你叫的是警察,他們根本就不會聽你的話,因為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叫的是打手,那麼你看到的只會是一堆屍體。」拉佩冷笑一聲。

  拉佩看了那群替保得利助威的跟班一眼,緊接著道:「他們根本沒有好好調查,如果他們花點心思,就會知道我和一起刺殺案有關,還會知道有一群黑幫曾經威脅過我,結果那些傢伙全都失蹤了,如果他們再調查得仔細一點,肯定會告訴你離我遠一些,因為……我是一個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保得利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從來沒有隱藏過這個身份,知道的人很多。」拉佩一邊說道,一邊對著上面的那些小姐招了招手。

  保得利誤會了,以為那些小姐都知道這件事,如此說來,他的那些跟班確實沒花心思去調查。

  見保得利的心亂了,拉佩繼續說道:「我確實沒有貴族身份,我的上面有兩個哥哥,爵位輪不到我繼承,我也沒這個打算,因為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一個爵位,就像我的叔叔那樣。」

  「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只希望你離娜達利雅遠一些。」保得利的口氣很強硬,但實際上他已經退縮。

  「這不可能。」拉佩搖了搖頭,緊接著又說道:「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對娜達利雅沒有任何奢望,這只不過是一個承諾,有個人讓我發誓一定要照顧好她。」

  「你照顧她?」保得利冷笑一聲。

  「別以為這是一個笑話,回去問問你的父親,他如果肯說實話,你就會明白現在的局勢有多糟糕。看看四周的那些人,在你的眼裡,他們全都卑微而又低賤,但是用不著多久,他們就會變成一頭頭凶惡的猛獸,把你和你的家族撕碎。」

  保得利沒有想到驟然間會聽到這樣的話。

  貴族並非像腦袋插在沙子裡面的鴕鳥,很多人也看到局勢的惡化,保得利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

  「讓你發誓的那個人是誰?」保得利問道。

  「就是我叔叔。」拉佩露出一絲黯然的神情。

  「他是誰?」保得利追問道。

  「最近被刺殺的那個。」拉佩輕嘆一聲,好像很不願意回答似的。

  保得利想了很久也沒想起比格‧威爾的名字,但是他知道有一位國王的親信在南方遇刺,而且那個人屬於強硬派。

  「他遇刺的地方是南部的一座小城,名叫塔倫。你的手下甚至沒有調查那個老頭的身份,他就是塔倫的警察廳廳長,他想調回馬內,而我想調查案子,所以我們一拍即合,我幫他找門路,他為我調查案子提供方便,你的跟班很會開玩笑,居然說他是我的靠山,他自己肯定不敢承認。再說,你應該看過我對那個傢伙的態度,你對自己的靠山會是這樣的態度嗎?」

  保得利撓了撓頭,他隱約記得拉佩曾經拿地方上的官員開玩笑,說他們是鄉巴佬,其中當然也包括安博爾‧諾德。

  「就算局勢真的會惡化,也用不著你來保護娜達利雅。」保得利昂起頭。

  「難道指望你來保護她?」拉佩輕嗤一聲:「你父親或許有這個能力,只要他沒死,但只要你還沒繼承爵位,你就沒資格動用家族的力量,難道你指望那些跟班?」說到這裡,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保得利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這話太不給他面子,卻偏偏是實情。

  看到保得利被刺激得夠厲害,拉佩正色說道:「先別管這些,我們還是分個輸贏吧。」

  拉佩走上前,一隻手抓住閘門的拉桿。

  那三條雜種靈緹頓時警戒起來,它們已經是賽場老手,知道閘門馬上要打開,全都做好準備;但那些獵兔犬卻茫然無知,仍舊東看看,西瞧瞧。

  「讓你的狗做好準備吧。」拉佩很有風度地說道。

  保得利仍舊在想剛才的那番話,他心不在焉地走到閘門前吆喝兩聲。

  這些狗訓練得不錯,立刻安靜下來。

  拉佩猛地一按拉桿,刷的一聲,閘門全都升起來,幾乎同時,一隻又肥又大的兔子出現在跑道前方十幾米的地方。

  這是一隻投影過來的兔子,它撒腿就跑。

  三條靈緹如閃電般竄出去,並不是他們反應快,而是它們早就等候著這一刻。

  隔了半秒,另外十二條獵兔犬也衝出去。

  說到反應速度,獵兔犬絕對比靈緹強得多,不過它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閘門一開居然沒有立刻動起來,而是愣了一下,看到那隻兔子才開始猛追。

  別看只是短短的半秒之差,距離已經拉開。

  那三條靈緹是拉佩選了一個多月的收穫,每一條都帶有冠軍血統,他還讓佛勒調配一些藥劑,進一步增強這三條狗的速度和耐力。

  半秒之差,足以讓這三條靈緹和那些獵兔犬拉開五、六米的距離,而且這個距離變得越來越大,當第一圈結束的時候,距離已經拉到十幾米。

  「你最好讓你的狗加快速度。」拉佩得意地朝著保得利炫耀道。

  「用不著你來教。」保得利兩眼冒火,站在跑道邊上大聲吼道:「快,給我快跑,如果跑輸的話,我就把你們全都做成狗皮大衣!」

  「加油,加油,快超過去。」

  「追上那三條雜種狗。」

  「快追,死胖子讓你的狗跑快一點,我買了它們贏的。」

  觀眾台上很多人也在拚命喊叫著,他們的手裡無一例外都甩動著紅紅綠綠的紙條,那是賭票。

  加油聲漸漸變成謾罵,那十二條獵兔犬被越甩越遠。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它們已經不可能追上前面那三條狗。

  跑狗場上如同下雪般,那些下錯賭注的人憤怒地撕掉手中的狗票;至於那些贏家則眉開眼笑地跑出場,他們都等著兌換獎金,和之前那些毫無懸念的賭賽相比,這次他們的收穫要大得多。

  「你贏了,可以去贏得獎品了!」保得利怒氣衝衝地說道,緊接著又道:「我不會認輸的,我會再弄一批狗來,下一次咱們再賭。」說著,保得利也不等比賽結束,氣鼓鼓地走了。

  對於這場沒有懸念的比賽,拉佩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此刻比賽仍舊在進行,但是他也離開了賽場。

  拉佩上樓後,他笑盈盈地走到女孩們的中間,道:「我贏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夠得到獎勵?」

  「想要獎勵?」一位小姐笑道:「你先說說看,你打算和我們之中的哪一個約會?」

  「如果有可能的話,每個人一次怎麼樣?」拉佩才不會傻到回答那樣的問題,他不管選擇誰,都會得罪其他人,所以最合適的選擇就是表現得花心一些。

  果然話音落下,那些小姐全都咯咯咯地笑起來,眼神中雖然帶著嗔怪的神色,卻並不反感。

  「這可不行,你只能和我們之中的一位約會。」那位最為刁蠻的小姐說道。

  「這樣啊?」拉佩故意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你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我都捨不得,沒辦法,只能讓命運來決定。」

  說著,拉佩從旁邊的侍者手裡取過一隻銀質托盤,又拿了一隻酒瓶,道:「你們圍成一圈,我來轉瓶子,當瓶子停下來的時候,瓶口對準誰,誰就是我邀請的對象。不過其他人也要給我一些獎賞,至少要給我一個親吻,怎麼樣?」

  「想得美。」

  「沒有別的獎賞。」

  「你做夢去吧。」

  那些小姐紛紛拒絕,如此一來,無形中等於採納拉佩想出來的這個方案。

  這就是說話的技巧,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要求,想要擺平這群貴族小姐可不容易。

  此時,拉佩輕輕撥動一下酒瓶。

  酒瓶滴溜溜地轉動起來,轉了十幾圈後,速度漸漸慢下來。

  那些小姐一個個都瞪大眼睛,她們其實挺矛盾的,既希望被選上的是自己,又不希望自己被選上。

  和拉佩在一起,那些小姐確實感覺挺快樂,拉佩能言善辯,又很風趣,不過她們畢竟不是毫無見識的小女人,雖然沒有像保得利那樣調查過拉佩的身份,卻也能猜到拉佩的身份肯定配不上她們,他之所以靠近她們,肯定另有企圖。

  酒瓶漸漸停下來,瓶口正對著娜達利雅。

  娜達利雅微微一愣,緊接著給拉佩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其他女孩也似笑非笑地看著拉佩,此刻她們全都明白,拉佩肯定一開始就打算邀請娜達利雅,只是不肯明說,一定要這樣做作一番。

  「娜達利雅,你可要小心,這傢伙非常非常狡猾。」那個刁鑽古怪的女孩趴在娜達利雅身邊提醒道。

  「而且他的手法不錯,以後誰和他打賭都要小心一些。」另外一個女孩盯著拉佩的那隻手。

  這群小姐全都見多識廣,知道有一種人叫職業賭徒,他們可以記注每一張牌,可以擲出想要的點數,同樣也可以讓瓶口對準想要的那個人。

  「讓我想想去哪裡約會?」娜達利雅顯然不打算賴帳。

  「你真的答應啊?」那個刁鑽古怪的女孩瞪大眼睛。

  「當然,信守諾言是最基本的美德。」娜達利雅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不就在三天之後嗎?」

  「對啊。」

  「我怎麼沒有想到?」

  其他小姐紛紛叫嚷起來。

  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你知道那個沙龍?」娜達利雅有些訝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向低調,外人很少知道她的大名,至於她的沙龍,可不是人人都有資格進去,特別是男人?

  「我的叔叔曾經是那裡的常客,他告訴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對於女人來說是天堂,那裡有每個女人都喜歡的東西,珠寶、首飾、衣服、香水、化妝品,還有各種保養的秘方,可以說應有盡有;但是對男人來說,那裡就是一個無底深淵,因為男人扮演的角色是錢包。」

  「你叔叔是那裡的常客?」小姐們全都一愣。

  娜達利雅也很好奇,不過她更關心拉佩的選擇。

  「你可以拒絕。」娜達利雅說道。

  「這怎麼可能?」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正求之不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為此而花點錢,在我看來完全值得。」

  拉佩說的絕對是真心話,他之所以選擇娜達利雅,而不是另外幾位小姐,並非因為容貌的緣故,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娜達利雅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有一點親戚關係,而且兩人的關係不錯,娜達利雅是少數幾個能夠帶人過去的人。

  從一開始在舍利謝宮看到娜達利雅,拉佩就有這樣的想法,為了達到目的,

  他甚至動用精神暗示之類的手法,當然他做得很小心,絕對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現在,拉佩終於達到目的。

  不過,沒有一位小姐相信拉佩的話。

  「你可不要硬撐,別看你的這座跑狗場好像挺賺錢,在那個沙龍,分分秒秒就可以讓你破產。」另外一位小姐提醒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有些小看我,這座跑狗場只是弄來玩玩罷了,我只是想證明都雷德侯爵沒什麼了不起,這個國家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擅長經營。」拉佩的口氣很大,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屑。

  那些小姐全都愣住,她們都以為拉佩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才刻意接近她們,因為有很多人這麼做過,但是此刻拉佩給她們的感覺是那樣陌生,一個靠討好她們抬高身份的人,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這樣的話一旦傳進都雷德的耳中,都雷德有的是辦法讓說這話的人後侮不已,除非他有讓都雷德忌憚的底牌。

  見眾位小姐想得入神,拉佩話鋒一轉,說道:「你們也太小看我的財力,你們有沒有聽說最近出現一種青春秘藥?」

  「你說的是『時光逆轉』?」一位小姐立刻問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難道那種藥是你搞出來的?你最好別在這件事上騙人,要不然你會有麻煩的。」那個性情刁鑽的女孩警告道。

  「正好我手頭有幾箱『時光逆轉』,我打算拿一箱出來拍賣,你覺得怎麼樣?」拉佩笑著問道。

  小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終於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

  「拍賣?為什麼不是贈送?男人應該有風度。」娜達利雅微笑著挖了一個坑。

  可惜拉佩根本不往裡跳,道:「我可不希望有一個糟糕的開頭,第一次贈送,以後就得一直贈送下去,還會有人上門索要,到時候我給還是不給?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公事公辦。」

  拉佩很清楚貴族都是什麼德行,貴族最擅長的就是巧取豪奪,一旦讓他們嘗到了甜頭,他們就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毫不猶豫地撲過來。

  「那好吧,三天之後你來接我。」娜達利雅慵懶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28 17:3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04
第三十七話 侯爵夫人

  「砰——砰——砰——」

  在離馬內三十多公里的一處山坳中,十幾個人正圍攏成一團,他們的面前放著一張很長的桌子,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槍械,有短槍,不過更多是長槍。

  遠處的一片山坡上豎立著許多靶子,這些靶子分散開來,有些很近,有些很遠,排得也不是很整齊,有些甚至藏在樹的後面。

  那十幾個人舉著槍悠閒地打靶,射了十幾發子彈就再換一把槍。

  拉佩也在這些人之間,不過他沒像其他人那樣站著打靶,而是弄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放著一個三角形的撐腳,他的槍就支在撐腳上。

  對準一個靶子瞄了半天,拉佩這才扣動扳機,擊鐵發出噠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砰的一聲,火光迸閃,白煙瀰漫,子彈從槍管射出去。

  遠處一個靶子頓時倒下去,不過轉眼間它又站起來,這靶子就是一個大號的不倒翁。

  「用撐腳的話,你永遠也練不出一手好槍法。」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衝著拉佩嘲笑道,似乎為了證明他的話沒錯,這個青年迅速裝好子彈,舉起槍,幾乎沒怎麼瞄準就扣動扳機。

  同樣是一聲砰響,剛才被拉佩擊中的那個靶子再一次倒下去。

  「怎麼樣?」那個青年挑釁似的問道。

  拉佩根本懶得搭理那個青年,那個青年對其他人非常客氣,唯獨對他態度很不好,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你確實應該把那個鐵架子扔了。」海森在一旁笑著說道。

  「沒關係,只要打得中就行。」拉佩懶洋洋地說道,他和海森表面上還過得去,實際上早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和睦。

  那個青年和另外幾個人都是最近招募的,原本都隸屬於弗格森小隊,槍法自然很不錯,可惜小隊被解散後,他們全都倒楣,戰爭結束之後,所有的人都被強行退伍,生活異常窘迫,所以馬克西米派人和他們接觸了一下,這些軍官全都投靠過來。

  現在軍事改革委員會除了馬克西米、拉佩和那個歷史學家,其他人全都是原弗格森小隊的成員,人一多,自然而然就有了野心,他們不敢對馬克西米發難,只能針對拉佩。

  「大家把槍放下,現在說說看感覺怎麼樣?」為了今天這件事,馬克西米百忙之中抽空過來,要知道這一來一回就是六十幾公里,得花好幾個小時,整個白天全都浪費了。

  眾人全都圍攏過來,只有拉佩仍舊坐在椅子上沒動,他沒興趣過去,反正不管他說什麼,那幫人都會反對,即便他說一加一等於二,那幫人也會說一加一可以等於三,也可以等於四,甚至可以等於無窮大,唯獨不會是二。

  「我覺得應該重建弗格森小隊,採用隊長當年搞出來的那套戰法。」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軍官搶著說道,他要在馬克西米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惜馬克西米根本沒有理睬那個年輕軍官,只是不鹹不淡地點點頭,反倒遠遠地朝著拉佩喊道:「你也談談你的看法。」

  「我?」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你,我相信身為弗格森小隊原來的成員,其他人的看法應該差不多,肯定都希望重建那支光榮的小隊,唯一不屬於那支小隊的就你、我和……」馬克西米看了看左右,這才發現那位歷史學家沒來。

  拉佩早就注意到那位歷史學家沒來,同樣不屬於弗格森小隊,那位歷史學家和他一樣受到排擠。

  這幫軍官做事的本領還看不出來,排擠人的本領倒是一流。

  與此同時,拉佩也猜到馬克西米讓他發言的原因,顯然馬克西米也發現了問題。

  「弗格森長槍在兩百米內的命中率很高,但超過兩百米,子彈就沒什麼力量,命中率也差得多……還是閉氣的問題。」拉佩輕嘆一聲,他沒有直接針對重建弗格森小隊的話題,而是先否定弗格森火槍的價值。

  「那麼就換把槍,或者裝備兩把槍,兩百米以內用弗格森後裝槍,兩百米以外用前裝來復槍。」馬克西米不讓拉佩有滑頭的機會。

  拉佩知道躲不過去,不得不說點什麼,他咳嗽一聲,說道:「兵源也是一個問題,弗格森小隊的成員是從十幾萬軍隊中挑選出來的神射手,然後再強化訓練。咱們可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們的兵源是市民、是工人、是商販、是手工業者,他們中的大部分根本沒機會碰槍,能夠讓他們學會射擊已經很不容易,別指望他們的槍法有多好。」

  拉佩掃了那個年輕軍官一眼,緊接著道:「我的槍法在普通人中算好的,卻也遠遠沒有達到弗格森小隊的標準,更別說其他人。沒辦法解決兵源問題,就算重建弗格森小隊,規模也不會很大,也沒辦法擴大規模,起不到軍官團的作用。」

  拉佩每說一句話,其他人的神情就陰沉一分,馬克西米是失望,他原本還指望能夠建立一支足以抗衡國王軍隊的武裝,現在沒意義了,不過更失望的還是那些軍宮,其中的幾個人朝著拉佩怒目而視,但是他們卻沒辦法反駁,訓練一個神射手可沒有那麼容易。

  「我們豈不是白費勁了?」馬克西米撓了撓頭。

  「這倒不至於,至少我們把所有槍全都理了一遍,也弄明白什麼槍對我們最合適。」拉佩站起身,走到桌子的一角,拿起一把又粗又短的長槍,旁邊放著子銃,這同樣也是一把後裝槍,不過發射的是霰彈。

  「對於在場的各位來說,肯定看不上這把槍,所以把它扔得遠遠的;但是對沒有訓練過的人來說,這把槍遠比弗格森長槍要適合得多,拿起槍就能射,一百米內總能打中些什麼東西,非常適合巷戰。」拉佩把槍放在馬克西米的面前,緊接著又取過另外一把槍,這次是一把長槍,但是後面卻有個轉輪,不過只有五個彈倉。

  「這把槍也不錯,一次裝填可以連射五槍,同樣有來復線,射程比弗格森長槍還遠一些……」拉佩解釋道。

  拉佩還沒說完,那個年輕軍官就冷哼一聲:「那根本就是個廢物,你為什麼不說它的重量?誰能舉著它瞄準?反正我做不到。」

  「你說得不錯,但是你忘了剛才笑話我的原因。」拉佩走到椅子前坐下來,然後將那把槍擱在撐腳上,道:「兩個蠢東西加在一起,就沒那麼蠢了。」

  說話間,拉佩扣動扳機,隨著火光噴射,白煙亂冒,遠處一個靶子晃動起來,接著拉佩把轉輪往後撥了撥,轉動一格,然後頂入槍管,再一次扣動扳機,又是一陣火光和白煙,更遠處的一個靶子晃動起來。

  轉眼間五發子彈全都射出去,五個靶子在遠處搖來晃去,最遠的靶子差不多在三百五十米左右。

  同樣是後裝槍,同樣沒有解決漏氣的問題,但是這把槍的槍管厚重得多,能夠裝填的火藥也更多,再加上它的長度也超過弗格森長槍,所以能夠打得更遠。

  「你打算怎麼用?」那個年輕軍官仍舊不服氣。

  「我如果有這樣一把槍,我就會找一個窗口,在那裡靜靜等待,槍就架在窗檯上,一把這樣的槍絕對可以覆蓋很大一片範圍。」拉佩說的正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戰法,不和別人堂堂正正地作戰,而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地形構築陣地,用精準的射擊幹掉最有價值的目標。

  「這不仍舊是重建弗格森小隊嗎?」那個年輕軍官忍不住辯駁道。

  「是,也不是。」拉佩說道。

  「請說得明白一些。」馬克西米不喜歡這種智者式的回答方式,這種方式只會讓聽不明白的人愈發糊塗。

  「好吧,這確實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戰法,但是用不著組建小隊,只需要找個靶場讓大家練槍,總會有一、兩個人打得比較準。把這些人挑出來,按照住處的不同編成組,讓他們平時注意四周的環境、熟悉周圍的地形,尋找最適合的地點,既能夠覆蓋周圍的街道,又比較安全,不至於被別人摸到身邊而不自知。打仗的時候,讓他們分散行動,自行選擇陣地。」拉佩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不給這幫軍官掌握指揮權的機會。

  果然,那個年輕軍官立刻提出反對的意見:「愚蠢,這樣的話根本沒辦法協同行動。」

  「你忘了一件事,是否站在我們這一邊是每個人的自由,是否拿起武器和國王的軍隊戰鬥同樣是每個人的自由,我們不可能強制別人入伍,更不可能強制性地命令他們如何戰鬥,我們只能讓大家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說得再清楚一些,我們這邊多一個人,國王就少一個臣民,多一個敵人。」拉佩的這番話並不是說給那群軍官聽的,他的聽眾只有一個,那就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

  「這樣的隊伍根本不可能有戰鬥力。」海森連連搖頭,他不看好這種戰法。

  海森倒不是有意讓拉佩難堪,而是就事論事,這種戰法並非沒有,只不過正規軍一般不會採納,只有游擊隊才會這麼做。

  拉佩聳了聳肩膀,不再說什麼,他原本就不是為了說服這群人,只要馬克西米聽進去就行。

  那群軍官仍舊在老地方,他們在山坳深處有一座簡易的兵營。

  馬克西米和拉佩走了,離山坳有一段距離後,馬克西米搖頭嘆道:「今天幸虧你的提醒,這群舊式軍官根本就靠不住。」

  拉佩笑了笑,當初是他提議找幾個懂得軍事的人進來,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敷衍。

  賓尼派高層的那些人卻當真了,不過他們也只不過想找幾個顧問,沒料到讓海森擔任副手,實際上主管軍事委員會後,這群人的野心就越來越大。

  「軍隊都還沒組建起來,就已經想著掌控軍權,而且吃相這麼難看。我和西文思都有自己的工作,對軍事改革委員會原本就興趣不大,完全就是兩個閒人,他們居然連兩個閒人都無法忍受,一定要把咱們擠走,唉——」拉佩輕嘆一聲,不過心裡其實很高興。

  一個人在什麼位置,就會有什麼想法,拉佩無意中得到馬克西米的賞識,一加入賓尼派就受到重用,他並非沒有想法。

  實際上,拉佩對掌控軍事委員會也很有興趣,以前因為資歷太淺,他不敢表現出來,沒想到這群軍官給他一個絕好的機會。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這幫人吃相如此難看,只會讓賓尼派高層警戒和反感,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制約,而那個歷史學家選擇逃避,主動放棄這個機會,那就只剩下他這個唯一的選擇。

  拉佩甚至已經想好上台之後怎麼做,他絕對不會搞什麼一言堂,而是儘可能分散權力,樹立起一座座山頭,而他本人肯定是最大的一片山頭。

  「你覺得下一步怎麼辦?」馬克西米問道。

  「還能怎麼辦?讓他們去招人啊!他們恐怕已經把風聲放出去,原本屬於弗格森小隊的那些人肯定都等著加入,如果我們這時候改變計畫,問題會非常嚴重,那群舊軍官可不是善類,也沒什麼信仰,更談不上忠誠。」拉佩拚命在背後說這些軍官的壞話,不過他說壞話很有技巧,絕對不搞人身攻擊。

  「你打算妥協。」馬克西米不高興了。

  「這不是妥協,反正我們已經知道那支小隊的規模不可能擴大,他們就算把原來的隊友全都召集來,也只不過是一支小隊,頂多百來人,而且他們的作戰方式相當節省,每個人一長、一短兩把槍就夠,連火炮都不需要配備。」拉佩笑道,隻言片語之間就已經把那群軍官邊緣化。

  「看來還得另外組建軍隊,這一次不能再指望那些舊軍人。」馬克西米仍舊沒有放棄擁有自己武力的念頭。

  「最好不要弄成軍隊的樣子,這樣既不會引起國王那邊的注意,也可以斷了那些軍官的念想,要不然他們肯定會千方百計奪權。如果不給他們,他們很可能會鬧,或許還會異常委屈地告訴別人,你在打壓他們。」拉佩拚命地挑撥兩者的關係。

  不過馬克西米並不認為這是挑撥,也不認為這是危言聳聽。

  「你有什麼想法?」

  「還記得喬治和您爭得面紅耳赤的那座跑狗場嗎?這座跑狗場已經開業,不過看上去它並不是當作賭博的工具,而是作為社交的場所。」拉佩趁機加進一點自己的私貨。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馬克西米不喜歡猜謎,他對拉佩很欣賞,唯獨討厭的就是拉佩的說話方式。

  「馬內很缺乏娛樂,我們不如辦一間射擊俱樂部,採用會員制的方式,讓大家有機會玩槍,等過一段時間大家玩膩,我們再推出狩獵俱樂部,哪裡偏僻就往哪裡走,還可以有劍術俱樂部、騎術俱樂部、工程學俱樂部。」拉佩不再吊胃口。

  馬克西米閉上眼睛,他沉思起來。

  這一次馬克西米弄明白拉佩的想法,名義上是俱樂部,實際上就是軍隊的雛形,射擊俱樂部是基礎,讓大家熟悉火槍和射擊;狩獵俱樂部是進一步的實戰訓練,或許還會把弗格森小隊的那套東西拿過來用,那些軍官讓人討厭,但這套戰法還是不錯的;劍術俱樂部是訓練近身格鬥的技藝;騎術俱樂部是訓練騎兵;工程學俱樂部則是訓練工兵。

  「炮兵怎麼辦?」馬克西米仍舊不滿足。

  「沒辦法,這個動靜太大。」拉佩連連搖頭。

  馬克西米皺著眉頭想半天,最終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他也想不出好辦法,火炮可不同於火槍,根本沒辦法搪塞過去。

  馬克西米基本上已經同意拉佩的提議,採用俱樂部的形式不但隱密,更重要的是用不著支付軍餉,也沒什麼晉陞問題,更用不著擔心有人拉幫結派立山頭。

  「你很會動腦筋,不過這件事交給誰去做?海森實在太忙。」馬克西米不會再信任這群軍宮,他現在很後悔當初把軍事改革委員會交給海森。

  「既然是俱樂部,就沒必要搞得那麼正式嘛!」拉佩既然不打算搞一言堂,不想把所有權力都攬到自己手裡,也就沒必要爭那個虛名。

  馬克西米喃喃自語著,好半天他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道:「不錯,你的建議很有價值,不如這樣,你先負責這件事。」

  「我的事情太多了吧?」拉佩一臉為難,這一半是偽裝,一半是實情。

  要知道拉佩有兩個身份,現在這個身份既是畫家,又是發明家,還要負責各行會奪權的事宜,現在再加擔子上來,可真吃不消。

  馬克西米想了想,覺得有必要替拉佩減一下負擔,道:「那些商人和工場主聯絡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眼下惡劣的局勢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們首先聯絡的就是那些處於破產邊緣的商人和工場主,他們的半個身子已經掉入坑裡,我們伸出手,他們當然一把抓住,有了這些人幫忙,說服其他人就容易多了。馬內總共有六十八個大型行會,其中四十二個行會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另外九個行會動向不明,剩下的我已經放棄。」拉佩報告道。

  「現在離年底已經沒多久,可以攤牌了,我打算在年底之前聯合所有行會來一場大的行動。」馬克西米喜歡聲勢浩大的行動,緊接著他又道:「一旦各個行會推翻原來的領導人,你這邊的事就少了,既然搞俱樂部的建議是你提出的,就由你負責。」

  「那好吧,晚上我就會把各個行會的資料整理出來給你,接下來我打算四處走走,把幾個俱樂部的地點確定下來。」拉佩趁機說道。

  拉佩這麼做,也是把奪取各個行會主導權的功勞送給馬克西米。

  拉佩不需要這樣的虛名,馬克西米卻需要,反過來他也沒損失什麼,他的資歷有了,能力大家也都看到,而且馬克西米欠他一個人情,肯定會有所補償。

  四處走走當然是一個藉口,拉佩這麼說,為的是第二天的約會。

  和往常一樣,拉佩一大清早就起來,他檢查一下所有武器,首先就是兩把刺劍,其次是各種魔導器,然後是各種迷煙和毒藥,最後他檢查了一下槍。

  槍仍舊是兩把,不過已經不是原來那兩把槍,在軍事改革委員會的這段日子,拉佩利用職務的便利,把多人心血換來的成果變成他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手中的這兩把槍。

  其中一把仍舊是轉輪槍,槍管沒原來那麼長,只是比普通的短槍稍微長一些,模樣看上去也更纖細;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轉輪可以卸下來,也就是說拉佩可以事先準備幾個轉輪,六發子彈射光後,他直接卸下轉輪,然後換另外一個轉輪上去。

  另外一把是長槍,平時用魔法縮短,用的時候再展開。這把槍的槍管長達一米五,子銃長六寸,裡面的裝藥比一般的長槍多三倍。這把槍仍舊是滑膛槍,子彈也依然是帶尾翼的釘子,拉佩給這種子彈取了一個不錯的名字——箭彈。

  這些箭彈全都是特製的,長短、粗細、重量全都一樣,射擊的時候也不再用鹿皮包裹,它們自帶彈托,所以命中精度一點不比來復槍差。

  隨後,拉佩將一發銀色的箭彈壓入槍膛。

  這些箭彈全都經過特殊的加工,上面刻有破魔的魔紋,除此之外還帶有爆炸、灼燒的特性,那纖細的箭桿裡面更是裝滿劇毒。

  拉佩約會的那個沙龍,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

  檢查完武器,拉佩開始穿衣服,最底下是一件特殊的絲綢背心,由六層異常細密的綢緞疊合而成,中間是一件鋼絲背心,最外面還加了一件皮背心,皮革是普通的小牛皮,但是裡面卻襯著黑鐵鯽的鱗片,這東西絕對比鋼還硬。

  有了這三重保護,拉佩總算感覺安全一些。

  拉佩最後穿上古魯替他訂製的外套,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儘可能地放鬆身體。

  突然拉佩動了,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多了一把刺劍,劍尖刺在一米之外的窗簾流蘇上。

  這一劍絕對快,幾乎讓人難以看清楚;這一劍同樣也準,劍收回之後,流蘇飄落在地上;這一劍更是詭異莫名,幾乎沒有加速,出劍、收劍都在剎那間完成,而且劍路也不再筆直,而是在中途三次改變方向。

  如果在一個月前,拉佩絕對刺不出這樣的一劍,他的劍法之所以突飛猛進,是因為繪畫的緣故。

  說實話拉佩也沒想到,繪畫方面的成就居然對提升實力有幫助。

  一劍接著一劍,每一劍,地上都會多一根流蘇。

  此刻,拉佩的腦中一片空靈,他什麼都沒想,甚至出手之前都不會去琢磨這一劍刺向何方,他出手完全憑感覺,想怎麼刺就怎麼刺,眼睛看到哪裡就刺向哪裡。

  一開始,拉佩的動作還略帶生澀,總能夠看到劍光一閃,漸漸的連那一抹劍光都消失不見,只是出手的瞬間會看到眼前微微亮一下。

  拉佩沉醉在對劍法的感悟中,他有種感覺,他的劍法裡面還少了些什麼。

  如果是繪畫,拉佩很清楚必須要有內涵、有意境,甚至要有靈魂。任何一幅傳世名作都有自己的靈魂,正因為如此,看到畫的人才會被感染。

  但是劍法之中應該有些什麼?拉佩就不太明白,幸運金幣的那些記憶裡面也絕對沒有。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停下來,他把刺劍扔在地上,兩隻手互相捏著另外一條胳膊。

  拉佩覺得胳膊如撕裂般疼痛,出劍的速度太快,身體居然承受不住,好在他的恢復力遠超常人。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拉佩聽到廚房裡面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還有費德里克的說話聲,過了片刻,其他人也陸續醒來。

  拉佩不等別人來叫他,便走出房間,在餐桌的主座前坐下,然後轉頭朝著旁邊的西爾維婭說道:「等一會兒我要出去,你打扮一下,充當我的車伕。」

  西爾維婭還沒反應過來,妮娜在一旁酸溜溜地問道:「是去約會?」

  「這好像和你無關。」瑪格麗特輕哼一聲,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經知道拉佩沒有碰過妮娜。

  「人家是侯爵千金,你沒辦法比的。」妮娜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立刻挖苦道。

  「好了,別囉唆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拉佩阻止了女人之間的戰爭。

  瑪格麗特閉上嘴巴,妮娜仍舊嗆道:「我又沒什麼可擔心的,反正和我無關。」

  拉佩咳嗽一聲,問道:「你那邊的準備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還不錯,總共一百三十七個手下,分散在全城六十幾家賭場,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按照我的命令下注。」妮娜說道,突然她豎起大拇指,道:「還是你厲害,你怎麼會想到這招的?」

  「你別多問,做好你的事就行。」拉佩沒興趣多解釋。

  「小氣。」妮娜悻悻地說道。

  或許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約會,拉佩實在沒心情,他飛快地把東西全都塞進肚子裡面,然後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一輛馬車早已經等候在門口,馬車是和古魯的衣服一起送來的,是那個專門製作贋品的格倫皮的作品。

  從外表看,這輛馬車絕對和那些大貴族用的馬車屬於同一等級,裡面的裝飾也是一流,紅色小牛皮的座椅、白銅的熏香爐子、可以翻起來的鑲著金邊的桌子。

  「去把雜物間裡面的那口白銅箱子搬過來。」拉佩朝著兩個僕人命令道。

  片刻的工夫,一口白銅箱子被搬上馬車,這口箱子並不是很大,上面掛著一把同樣不算很大的鎖,不過只有內行的人才明白,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鎖,一般的人根本就打不開。

  西爾維婭也已經完成準備工作,此刻的她一臉絡腮鬍,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穿著一件很寬大的衣服,裡面塞了東西,所以看上去臃腫肥碩。

  西爾維婭飛身跳上馬車,坐在車伕的座位上。

  拉佩也上了馬車,擺了擺手,對底下的人說道:「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待在家裡,今天不要再四處亂跑。」

  「跑狗場那邊呢?也不管了?」別人不會提出質疑,只有妮娜閒不住。

  「底下沒人管也不要緊,上面有金盯著,也不會出什麼事。」拉佩說道,緊接著他對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吩咐道:「去星河廣場。」

  這是拉佩和娜達利雅約好的,拉佩當然不會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如果去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打斷一條腿扔出來,弗朗西斯科侯爵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小女兒和一個身份不明的小子約會。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星河廣場上,娜達利雅的馬車還沒到,拉佩乾脆坐在車廂內閉目養神,他有的是耐心。

  太陽漸漸升高,時間一點點流逝,拉佩終於聽到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輛馬車靠攏過來。

  娜達利雅從馬車上下來,今天的她特意打扮過,臉上抹了淡淡的胭脂。

  「您實在太迷人了,星辰在您的面前都黯然失色。」拉佩隨口說著恭維的話。

  「我可不是為了你才特意化妝的。」娜達利雅連忙解釋道。

  「我明白。」拉佩笑了笑,他對娜達利雅真的沒有絲毫的奢望。

  「你既然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那麼熟悉,用不著我告訴你地址吧?」娜達利雅對拉佩仍舊有些不太信任。

  「她每次都會改變地址,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可能知道?」拉佩知道娜達利雅在試探他,好在他確實有料,道:「現在是冬天,那位夫人最怕冷,舉辦沙龍的地點不是在市中心的宅邸,就是在南郊的溫泉別墅,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知道得不少啊!」娜達利雅已經有點相信拉佩,她靠在椅背上坐好,說道:「去市中心侯爵夫人的房子。」

  「聖安茹大街三十八號。」拉佩立刻念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宅邸的地址。

  聖安茹大街離當初拉佩偷東西的那幢房子並不遠,那裡是老城區,是馬內最古老的街區之一,住在那裡的全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物。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宅邸也是一幢三層樓房,從上往下看呈H形,前後那兩塊空地正好成為前院和花園。

  此刻,前院已經停滿馬車。

  正如拉佩知道的那樣,有資格來這裡的全都是大人物,從那些馬車上的紋章就可以看得出來。

  拉佩的馬車在門前停下來,一位侍者走上前幾步拉開車門。

  拉佩正打算下來,看了那個侍者一眼,他頓時停住,從口袋裡面摸出一枚銀幣。

  娜達利雅閉上眼睛,覺得很丟臉,低聲說道,「我現在很後悔,不該帶你來。」

  那個侍者搖頭拒絕。

  「那是因為他們的送法不對。」拉佩將銀幣夾在手指縫隙中,銀幣立刻動起來,從這根手指到那根四周,最後被大拇指一彈,轉了一個圈徑直落到那個侍者的手裡。

  那個侍者微微一愣,他看著拉佩的眼神頓時變了,變得疑惑,也變得茫然。

  娜達利雅是個非常敏感的女孩,她感覺到一絲異常。

  三個人就這樣呆愣片刻,好在那個侍者很快就回過神來,朝著娜達利雅說道:「娜達利雅小姐,您有段時間沒來了。」

  「夫人還好嗎?」娜達利雅問道。

  「現在天氣太冷了,您知道的,夫人一向不喜歡冬天,原本她打算前往南方,但是聽說南方很不太平。」那個侍者連忙說道,他說這話的同時,不經意地看了拉佩幾眼。

  「馬內的情況也很糟糕,如果父親肯放我出去,我倒也想去南方,等過了冬天再回來。」娜達利雅輕笑道。

  下了馬車,拉佩抬起胳膊,娜達利雅瞪了他一眼,不過最終還是將手搭上去,兩人並肩進入那幢房子。

  一進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所有人都往左拐,走廊的盡頭就是大廳。

  大廳內已經有很多人,有男的,不過更多是女人,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被圍攏在中間。

  那是一個非常美豔迷人的女人,娜達利雅已經很漂亮,但是和那個女人一比,頓時相形見絀,那個女人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充滿勾人的韻味,讓人想要親近,卻又害怕被拒絕。

  拉佩看到那位夫人,那位夫人也看到拉佩,她徑直走過來,不過她的目標顯然不是拉佩,而是娜達利雅。

  「娜達利雅,你很久沒來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開口也和剛才那個侍者一樣,顯然這兩家的關係確實很近。

  此時,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總算轉過頭來看拉佩,眼神中明顯帶著一絲不善,道:「來我這裡的男士中,您是最年輕的一位。」

  「應該不是,先不說瑪利亞伯爵夫人經常帶著她的兒子前來,別忘了很多夫人在她們懷孕的時候也會來這裡,她們之中有好幾人生的是男孩。」拉佩非常擅長東拉西扯。

  「你很會說話,頭腦也很靈活,而且很風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掩著嘴輕笑起來,過了片刻,她半開玩笑地對娜達利雅說道:「你可要小心了,這位絕對是我所見到過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雖然是用開玩笑的口吻,不過她很顯然已經點破拉佩的身份。

  還沒等娜達利雅開口,拉佩已經搶著說道:「您又說錯了,另外有一個人更適合這個稱呼,他用一束紫丁香就騙走這個世界上最為寶貴的東西,他還是最大膽的小偷,在馬提蘭大使館的走廊上和心愛的女人調情,他摟的不但是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腰肢,還有一份關乎國運的文件。」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臉上仍舊是那不冷不熱的神情,不過她的眼神卻變了,和剛才那位侍者一樣,疑惑中帶著一絲迷惘。

  「聽說你來自塔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調查過拉佩,而且她的調查完全不同於保得利的那些跟班的調查。

  「是的,那是一座充滿生機和活力,同時治安有些糟糕的城市。」拉佩一臉遺憾地說道。

  「我聽說過,那裡的扒手非常有名,大多是八歲到十五歲之間,最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抓住的話也沒辦法判重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意有所指。

  「不只是扒手,塔倫還有走私販子、強盜和海盜之類的人物。對於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來說,實在沒有比那裡更適合他的,他可以在那裡做一些別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拉佩同樣意有所指。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娜達利雅驚詫地看著拉佩兩人。

  在跑狗比賽之前,娜達利雅以為拉佩和那些掮客一樣,想藉她抬高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她卻發現拉佩異常神秘,與此同時,她原本以為非常熟悉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變得陌生起來。

  「抱歉,我要招呼別的客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開。

  娜達利雅呆愣半晌,突然滿是幽怨地轉頭向拉佩問道:「你接近我,恐怕就是為了見到她吧?」娜達利雅的口氣有些酸溜溜的。

  「有那麼一點原因。」拉佩知道這種情況下說真話不行,完全撒謊也不行,所以他瞬間切換成花花公子人格,低聲說道:「別告訴我,你什麼都沒聽懂,你很聰明,也很敏感。侯爵夫人一開始說我是騙子和小偷,她是在警告你,而我說的那個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就是我的叔叔。」

  娜達利雅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聽說過威爾勛爵的大名,不過我沒聽說過侯爵夫人和威爾勛爵之間有什麼關係。」

  「他們的關係很密切。」拉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那束紫丁香?」娜達利雅狡黠地眨了眨眼,女人都喜歡八卦。

  拉佩咳嗽了一聲,他沒有回答,不過這已經是回答。

  「那麼馬提蘭大使館又是怎麼回事?」娜達利雅問道,不過這一次她壓低聲音,因為她已經猜到這恐怕是機密。

  「我叔叔是外交官,你知道的,有時外交官會有某些特殊的使命,比如……」拉佩不知道該怎麼說。

  「充當間諜?」娜達利雅的眼睛愈發亮了,她可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孩,明知道拉佩有問題,居然敢跟拉佩出來,她的性格裡面明顯帶有冒險的因子。

  「是的。」拉佩點了點頭。

  「侯爵夫人是他的搭檔?」娜達利雅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遠去的背影,從來沒有想過她還有這樣一面。

  「不是搭檔,而是上司。」拉佩的回答完全出乎娜達利雅的預料。

  「這……這怎麼可能?」娜達利雅快要暈過去了。

  「我知道替你駕馬車的那個人是騎士,而且是中級騎士,實力應該不算差,不過這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在十秒鐘內幹掉他,而那位夫人想要幹掉我的話,連一秒鐘都用不著。」拉佩在說這話之前,早就偷偷將四周隔絕開來,用不著擔心被別人聽到。

  「這怎麼可能?」娜達利雅瞪大眼睛。

  「她和我一樣是黑魔法師,我擅長的是詛咒,她精通的是精神類的魔法,包括迷幻和控制。我的等級只是初級,她離大師只有咫尺之遙,而且我們還不是一般的魔法師。我的劍術和魔法一樣強悍,她能夠熟練地運用暗器和匕首,想想吧,一個高級巔峰的黑魔法師兼高級刺客會是多麼恐怖的人物?」拉佩說到後面完全是在自言自語。

  這一次,娜達利雅已經被震驚到麻木的程度。

  「你說她是威爾勛爵的上司……」娜達利雅想起最初的話題。

  「你肯定聽說過秘密警察吧?」拉佩問道。

  「當然。」娜達利雅點了點頭,她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你肯定不知道秘密警察總部在哪裡。」拉佩笑了起來,然後他指了指腳下,道:「現在你明白了?」

  娜達利雅再一次瞪大眼睛。

  拉佩滿意地看著娜達利雅的反應,他之前的那些話當然是真的,後面的話卻不是,反正娜達利雅不可能找人打聽,也不敢這麼做。

  「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需要你帶我來了吧?憑我自己的實力,根本就進不來,還沒靠近這裡,恐怕就已經被宰,這裡就算是一個廚娘或者花匠也都有可怕的實力。」拉佩笑了笑,他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歉意,只有這樣才能給娜達利雅留下深刻的印象。

  娜達利雅果然恨得牙癢癢。

  利用和借用是不一樣的,拉佩如果藉娜達利雅抬高身份,她的心裡或許會不太舒服,不過能夠忍受;但是拉佩只拿她當通行證,讓她的心裡充滿失落、鬱悶和恨意。

  娜達利雅很想狠狠地咬拉佩一口,最好能夠咬一塊肉下來。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事?」娜達利雅疑惑地問道。

  「當然是防備他們殺人滅口。」拉佩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如果這位夫人露出一絲殺人滅口的意思,我就會告訴她,你也是知情者。」

  「你——」娜達利雅愈發恨得牙癢癢,她要咬死拉佩這個可惡的傢伙。

  不過憤怒的同時,娜達利雅的心裡卻又有一絲別樣的感覺,這件事充滿刺激感,讓她熱血沸騰。

  「你打算繼承你叔叔的職務?」娜達利雅問道。

  「不是。」拉佩立刻搖頭道:「叔叔是叔叔,我是我。他喜歡冒險,而且不甘於家道中落,想要重現家族的輝煌;而我對家族、榮譽、爵位不感興趣,我更感興趣的是賺錢。」

  「真沒意思,你比你的叔叔差遠了。」娜達利雅一臉鄙夷。

  「和同齡人比呢?」拉佩並不在意,比較這種事是相對的。

  「和保得利比嗎?你的要求就這麼低?」娜達利雅有些不滿,不知不覺中她對拉佩的態度完全變了,原本她擔心的是拉佩是騙子,但是現在她為拉佩沒有上進心而遺憾。

  「我的叔叔為了陛下而遇刺,但是陛下對此卻不聞不問,最後還是我這個和他關係並不密切的侄子在追查凶手,經歷了這一切,你覺得我還會效忠任何人嗎?」拉佩說這番話的時候,口氣很淡漠,但是感覺卻很深沉。

  娜達利雅頓時沉默了,她並不清楚比格‧威爾遇刺事件的真相,但是她知道這件事已經被人們淡忘,只是偶然間她聽人說起過,這件事好像和賓尼派有關。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2-28 17:5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05
第三十八話 有人眼紅了

  一輛輛馬車離開,拉佩的馬車也在其中,那口白銅箱子仍舊放在他腳邊,不過裡面的東西卻已經不見,變成他手中厚厚的一疊金元券。

  金元券和匯票一樣,只不過金元券是以國家的名義發行,沒有教會和郵政署的匯票那麼麻煩,也沒有地下錢莊那樣黑心。唯一的問題就是金元券只在幾座大城市能用,而且除了馬內,其他大城市還未必兌現得了,可以說金元券完全是為馬內的貴族服務。

  「果然最有錢,也最肯花錢的就是貴族,特別是大貴族。」拉佩自言自語道。

  「你原來的風度很不錯,現在變成一副商人嘴臉就沒意思了。」娜達利雅搖頭嘆息。

  「原來你喜歡一個華而不實的花花公子。」拉佩已經達到目的,也就不再像原來那樣溫文爾雅,立刻還了一句。

  娜達利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之前拉佩表現得風度翩翩,能言善辯,風趣幽默,仔細想來確實是個花花公子的模樣,而真實的他卻低調、深沉、而且非常狡詐,實力當然也沒得說,她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比較,哪個更有魅力?

  越想越心亂,娜達利雅再也不敢往這邊想,不過她隨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道:「你為了今天,花的代價倒是不小,單單建造那座跑狗場就花了好幾萬比索吧。」

  「那座跑狗場並不是特意為這件事建的,我需要錢,大量的錢。」拉佩抖了抖手裡的金元券,道:「這些只不過是啟動資金。」

  「你打算靠那座跑狗場賺錢?」娜達利雅根本不信。

  「我騙你做什麼?」拉佩聳了聳肩。

  「你打算怎麼賺錢?」娜達利雅突然來了興趣。

  「你問這個做什麼?」拉佩神情怪異地看著娜達利雅。

  「你以為我看不出局勢很糟糕?」娜達利雅皺起眉頭,道:「我還知道很多人都在偷偷地轉移財產,母親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父親不允許,所以我……」說著,娜達利雅輕輕地咬著嘴唇。

  拉佩看了看窗外,一下子拉起窗簾,然後轉動一下那塊符石,把周圍隔絕開來。

  娜達利雅早就注意到拉佩的這個動作,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也是她不懷疑拉佩的實力的原因之一。

  「十賭九騙,賽馬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這種賭法看上去很公道,實際上並非如此。我研究過每一次的比賽結果,裡面全都有人為操縱的痕跡,不過都雷德做得很謹慎,我卻沒想得那樣長遠,我打算在決賽的時候製造一場意外,讓一條冷門的賽犬奪得冠軍。我已經找好了人,讓他們分散下注。」拉佩低聲解釋道。

  「怪不得跑狗場裡面不接受下注,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從黑幫的身上割肉。」娜達利雅恍然大悟,道:「你不怕黑幫找你麻煩?」

  「我為什麼千方百計要搭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為什麼想盡辦法和秘密警察聯絡?」拉佩不答反問。

  娜達利雅瞪大眼睛,原來拉佩根本就是為了借一身虎皮,以嚇唬那些黑幫分子。

  這確實沒錯,再囂張的黑幫,在秘密警察的面前也得俯首帖耳。

  事實上,黑幫的人最為乖巧,他們很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就拿城裡的貴族來說,黑幫在他們面前絕對不敢囂張。

  與此同時,娜達利雅也徹底放心。

  娜達利雅也壓低聲音,湊到拉佩跟前說道:「我給你一筆錢,那是我的私房錢,你幫我也這樣運作一番,賺來的錢幫我轉移到國外。」

  既然指望不上父親,娜達利雅只能自己做點準備。

  「可以,不過你得保密。」拉佩說道,他之所以願意帶上娜達利雅,並不是貪圖美人的青睞,而是因為她的身份有用。

  「你覺得我很傻嗎?」娜達利雅白了拉佩一眼。

  「那好吧,我現在送你回家。」拉佩說道,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宅邸接娜達利雅,他確實不敢,但是送她回去卻沒問題。

  「這麼急著趕我走?」娜達利雅的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就明白過來,道:「你要去見她?」

  拉佩沒有回答,他默認了。

  在聖安茹街三十八號,二樓的書房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正坐在沙發上,她轉頭朝著女管家吩咐道:「去幫我準備一壺紅茶,然後你們就去休息,沒有我的召喚,你們都不要過來。」

  「明白了,主人。」那個女管家應了一聲,她不會多問,也沒必要多問。

  茶很快送來,一起拿來的還有兩隻杯子,顯然女管家也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等人。

  門關上了,很快走廊上也安靜下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靜靜地坐在那裡。

  「您是在等我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書房的陽台上出現拉佩的身影。

  聖安茹街三十八號當然不是秘密警察總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同樣也不是秘密警察的負責人,這裡的廚娘只會做菜,花匠也對劍法和魔法一竅不通,唯一有點本事的就只有之前遇到的那個侍者,這個人既是僕人,也是保鏢。

  拉佩說的那番話騙騙娜達利雅這樣涉世不深的女孩還行,換成弗朗西斯科侯爵,絕對不會上當,不過他敢保證娜達利雅肯定不會對她父親提起這件事。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聲問道,她的聲音柔膩又慵懶,給人的感覺和剛才完全不同。

  落地窗被推開,拉佩走了進來。

  兩人互相對望著,都沒有說話,過了好半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打破沉默:「你和他確實有幾分相似,你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拉佩搖頭說道。他在其他人面前一口咬定比格‧威爾是他的叔叔,但是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面前,他反而拚命撇清關係,因為他知道越是撇清,對方越不會相信。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繼續追究拉佩的身份問題,她開門見山地說道:「幾個月前我就已經聽說你的事,你假冒秘密警察的身份召集一批扒手,暗中調查威爾勛爵遇刺事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想,為了調查這起案子,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心血,還結下不少仇家,連家人也差一點沒能保住。」拉佩一臉無可奈何。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把拉佩查了個清清楚楚。

  「我是被逼的。可能是因為臨死之前的怨氣,也可能是因為還有執念未曾了結,威爾勛爵變成了幽靈,而且是比較特殊的幽靈,只有我能夠看到,其他人都看不見。你肯定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身邊有一個非常高明的煉金術士,連他也沒辦法看到威爾勛爵,同樣也沒辦法讓他顯形。」拉佩裝得很可憐,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幽靈?」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現在是白天,他出不來。」拉佩擺了擺手。

  「那麼你為什麼來馬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暫時放棄和比格‧威爾見面的想法。

  「他覺得還不夠,這起案子遠比想像中要複雜,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賓尼派也只不過是一把鋒利的刀罷了。」拉佩說道。

  「你居然調查到這樣的地步,你和賓尼派取得聯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立刻猜到拉佩的做法。

  「我現在已經是賓尼派的一員,當然是以另外一個身份加入。」拉佩沒有打算隱瞞。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眼皮微微跳動兩下,緊接著露出驚詫的神情,道:「佩拉得‧沃斯……」

  這其實不難猜,拉佩當初給另外一個身份取名的時候,只是把名字倒過來。

  不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口說破拉佩的另外一重身份,拉佩仍舊大吃一驚,道:「怎麼?我的名字已經進入秘密警察的名單?」

  「當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反反覆覆地看著拉佩,幾分鐘前她還沒有重視起來,但是此刻她的態度完全變了,道:「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唯一的繪畫大師,成功開創出一種全新繪畫風格的天才畫家,還是多產的天才發明家,在賓尼派內部同時得到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喬治‧雅克和讓‧保爾的青睞,加入賓尼派不久就擔當重任,執掌一個重要部門,負責行會奪權的事務,同時還參與賓尼派組建軍隊的計畫。」

  「調查得真仔細,沒想到我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你們的眼裡。」拉佩心中暗嘆,怪不得秘密警察如此令人忌憚,連賓尼派內部都有秘密警察的人,看起來還是高層之一。

  「過獎了,至少我們並不知道那是你的另外一個身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悻悻地說道。

  「你跟著威爾勛爵多久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終於開始正視拉佩。

  「差不多四年,一開始他只是讓我打聽一些消息,大部分和黑幫、走私販子有關,後來他又讓我選擇一些容易控制的勢力。這一次他原本打算讓我組建一張情報網,沒想到還沒和我見面,他就遭遇刺殺,變成幽靈後,他就整天逼著我替他報仇。」拉佩早就想好一套說辭,他不能暴露幸運金幣的存在,這是最讓他頭痛的地方。

  「才四年的時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皺起眉頭,才短短四年,而且比格‧威爾一直不在拉佩的身邊,完全靠自學,居然能夠擁有這樣的實力,這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黑魔法的強大,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拉佩淡淡地說道:「當然,我為了擁有這樣的實力,付出的代價確實不小。」

  「你肯定還有什麼秘密沒告訴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仍舊不信,這是女人的直覺。

  「秘密?什麼秘密?除了威爾勛爵和我的關係,還有我打入賓尼派內部的身份,我的身上還能有什麼秘密?你不會懷疑我是勛爵的私生子吧?」拉佩聳了聳肩膀。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思起來,她確實想不出還能有什麼秘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當然知道拉佩和烏迪內斯以及塔倫的警察暗中做了不少交易,但是那算不上什麼秘密,很多人都會利用職務的便利給自己撈點好處,甚至包括她本人也不例外。

  拉佩鬆了一口氣,他坐了下來。

  就在拉佩的屁股快要沾到凳子的時候,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突然動了,她想不出拉佩有什麼可隱瞞的,所以她乾脆不想,她有的是辦法逼問出真相,不管是嚴刑拷問,還是用魔法抽取記憶,對於她來說輕而易舉。

  拉佩早有準備,在來這裡之前,他就知道今天恐怕會有一場爭鬥。

  事實上,剛才拉佩坐下來就是故意而為,因為坐下的時候身體的肌肉會放鬆,而且即將坐下的那一瞬間,每個人的警戒性都最低。

  拉佩故意製造這個機會,就是引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出手,他賭對了。

  一道淡影疾閃,拉佩的手中多了兩把刺劍,一把直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掌心,另外一把朝著她的咽喉反刺過去。

  拉佩的劍法極快,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更快,她的手裡看上去什麼東西都沒有,但是手腕輕輕一轉,就把拉佩的刺劍撥開,與此同時,一道凜冽的寒芒朝著他掃來,這是以攻對攻的殺招。

  拉佩並不變招,他的身體往旁邊偏轉,儘可能讓開要害部位,然後兩把劍方向一轉,一把劍直刺左眼,另外一把劍仍舊指向咽喉。

  拉佩敢拚命,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敢,她輕哼一聲,左手那件無形的兵刃微微一震,把拉佩的劍盪開。

  這下子主動權落到拉佩的手裡,他的兩把劍如同暴風驟雨般攻過去。

  拉佩的劍快,而且劍路詭異飄忽,總是從讓人意外的角度刺出,攻擊的也都是讓人意外的部位,方向還不停變化著,他的劍法可以用隨心所欲來形容。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武技又是另一種風格,她的動作很小,大部分時候連手腕都不動,只是手指小幅度的撥轉,那兩把無形的兵刃卻總能擋住拉佩的進攻。

  只是眨眼的工夫,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就已經對了數十招。

  突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嘴裡吐出一道怪異的音符,放在書房一角的一座大理石雕塑就動了起來。

  那是一座投槍者的雕塑,鐵質的投槍握在俊美的石頭人手中,朝著拉佩刺過來,它的速度並不快,很容易躲開,但是拉佩沒興趣和它打,因為它不會恐懼、不會退縮、不會受傷,也不會死亡,卻又力大無窮。

  拉佩被這座大理石雕塑絆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抽身後退,緊接著嘴裡又發出一道怪異的音符。這一次動起來的是窗簾的拉繩,那兩根繩索就彷彿食人花的蔓藤,又像章魚的觸手,朝著拉佩絞過來。

  「給我倒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尖嘯一聲。

  拉佩頓時感到腦袋一陣刺痛,就彷彿有一根燒紅的針一下子扎進他的腦子裡面。

  好在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拉佩的身體四周蕩起一圈漣漪,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精神穿刺阻擋在外面。

  「啪——」其中一根窗簾繩狠狠地抽在拉佩的身上。

  拉佩被抽飛出去,要不是他的衣服底下穿著三件背心,他半條命就沒了。

  拉佩就地一滾,隨手一甩,幾根纖細的鋼絲飛出去,其中兩根鋼絲和那兩根窗簾繩絞在一起,另外幾根鋼絲纏繞住那個石頭人。

  石頭人在拚命地進攻,它不停揮舞著手中的鐵槍,每一次揮舞,那些鋼絲都纏得愈發的緊,而且把窗簾繩也繞進去。

  「給我抓住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是一聲輕喝。

  這一次是天花板起了變化,畫在上面的天使同時活了過來,緊接著它們投出手中的閃電長矛。

  數十道閃電同時擊中拉佩,他筆直地跳起來,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著。

  「再來一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放心,她是一個謹慎的人。

  又是數十道閃電落下,拉佩的身體瞬間抽緊,過了片刻就不動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如果換成以前,她肯定會讓窗簾繩把拉佩捆綁結實,再讓雕像上去看看,可惜這兩樣東西都被拉佩的幾根鋼絲搞定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彎下腰,嘴裡唸誦起記憶抽取的咒語。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泛起微微的紅光,掌心正中浮現出一道神秘的咒文。

  眼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掌就要貼到拉佩的額頭上,突然拉佩睜開眼睛。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知道自己上當了,不過她也知道現在逃跑已經晚了,她乾脆不避不讓,強行終止記憶抽取,忍著魔力反噬的痛苦,勉強發動本命魔法。

  所謂本命魔法,也叫保命魔法,不需要準備,也不需要唸咒語,心念一動就能夠發動。

  當一個魔法師確定主修範圍的時候,本命魔法也就確定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本命魔法是「迷亂」。

  一道紅光從侯爵夫人的眼睛裡面射出來,打在拉佩的身上。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紅光瞬間炸開,同時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拉佩籠罩在底下,因為拉佩也動用他的本命魔法——厄運鏡像。

  厄運鏡像是一種詛咒,效果是同歸於盡,所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中招了,她把自己迷亂了。

  中了迷亂的人腦子會變得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而且頭重腳輕,渾身乏力,就彷彿喝醉酒。

  拉佩的刺劍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無形之刃同時掉落到地上,兩人連兵刃都握不住。

  說到實力,拉佩或許差一些,但是說到戰鬥經驗,絕對是他更加豐富,他飛身撲上去,一下子纏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緊緊地鎖住她的脖頸和雙臂。

  這已經不是戰鬥,更像是摔跤,而且是毫無技巧的那種摔絞,看的就是誰的力量更大,很明顯,拉佩在這方面更佔優勢。

  「莫索斯特——」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吟了一個短咒,剎那間她的精神力化作針尖朝著拉佩刺過去。

  儘管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準備,也儘管身上帶著佛勒製作的護符,拉佩仍舊沒能擋住這一擊,不過他的反應倒也夠快,從雙臂、褲腿及膝蓋處彈出一根根細絲,瞬間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纏了個結結實實。

  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同時倒在地上,拉佩兩眼無神,瞳孔渙散,就像一個死人似的躺在那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則被綁得結結實實,拚命想要掙扎出來,此刻她後悔了,不該讓手下全都離得遠遠的,現在如果有一個人在旁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對手拿下。

  一個人拚命試圖掙脫,另外一個人在慢慢甦醒,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此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掙脫出來,她想解開那些鋼絲,但是掰了兩下沒有掰開,這才想起去撿匕首。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剛彎下腰,突然腦後傳來一陣勁風,緊接著脖頸上被狠狠地砍了一下,她眼前一黑,頓時昏過去。

  拉佩喘著粗氣坐起來,剛才那下精神穿刺讓他很不好受,現在他都感到頭痛欲裂,好在他的魔源來自狼人,有著驚人的恢復力。

  拉佩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壺紅茶,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沾了一些在舌尖上舔了舔,頓時露出怪異的神情。

  拉佩晃晃悠悠地回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身邊,在她的身上摸起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身體非常豐滿,卻沒有絲毫贅肉,怪異的是她的力量不小,爆發力也很恐怖,速度更是快得驚人,但是她身上卻沒有緊繃的肌肉,渾身摸起來都很軟。

  拉佩突然給自己一記耳光,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仔細地檢查起來。

  過了幾分鐘,拉佩從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一枚紫紅色水晶。

  「果然打算用這招。」拉佩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手指不停轉動著那枚水晶。

  這枚紫紅色水晶是用來締約的魔導器,拉佩唸著咒語,魔導器漸漸散發出粉紅色光芒。

  「居然是奴役,真夠狠的。」拉佩的嘴角牽動著,道:「既然你準備了這東西,咱們就別浪費了。」

  拉佩的臉上多了一絲惡意的笑容,不過轉念間,他又不敢做得那麼過分。

  如果對這位夫人締結的是奴役契約,等到她醒過來,肯定會找人解除契約,這樣一來就要不死不休了。想到這裡,拉佩伸出手指在虛空中劃動著。

  拉佩的指尖同樣發出粉紅色光芒,他劃的是魔法文字,這些文字直接進入那枚水晶中,替換了原來的締約文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終於停下來,契約已經被修改,奴役變成聯盟。

  接下來就該締約,不同的魔王有著不同的締約方式,傲慢魔王最簡單,只要默念傲慢魔王的名字就行;暴怒魔王需要的是活人血祭;貪婪魔王不需要活人血祭,不過需要事先準備一座黃金塑像。

  比格‧威爾沒有提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是和哪位魔王締約,好在這很容易猜出來,首先不可能是傲慢魔王,和傲慢魔王締約的話,就不會甘願居於別人之下;也不可能是暴怒魔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殺人的喜好;也絕對不是貪婪魔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對金錢和權威並不很在意;暴食魔王就更不可能;同樣懶惰魔王也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嫉妒和淫慾,但考慮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精通的是精神魔法,本命魔法又是魅惑,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隨後,拉佩彎腰抱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朝著書桌走去。

  書桌上到處是濕答答、黏糊糊的東西,茶几上、沙發上也是,地上和窗檯上也有,所有這一切都見證了兩人的瘋狂,那是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瘋狂。

  拉佩擁有狼人的恢復能力,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絕對不是,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輕易就能擺平她,沒想到差一點就輸了,雖然最終他挺過來,贏得最後的勝利,不過贏得很辛苦。

  當拉佩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最後一次推上雲端,完成徹底的征服,把最後一絲抵抗都摧毀殆盡,還趁機打下契約的烙印時,他累得無法動彈,趴在蜜絲瑞爾候爵夫人的身上就睡著了。

  拉佩睡了好幾個小時,但是當他起身的時候,仍舊感覺身體裡面空蕩蕩的,兩條腿更是綿軟無力。

  拉佩仍舊是走窗戶,和來的時候相比,走的時候就要困難得多,他覺得兩條腿都像灌了鉛一樣,他很艱難地翻過外面的鐵柵欄,跑了一條街,上了馬車,拉佩已經氣喘吁吁。

  此刻已經是夜晚,月亮都已經升到房頂。

  「感覺怎麼樣?滋味還不錯吧?」比格‧威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看他的樣子好像很高興。

  「我什麼都不想說,今天可把我累壞了,那個女人太可怕,簡直就是無底洞。」拉佩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

  「幹得不錯,搭上了她的關係,接下來就等著國王的召見吧!」比格‧威爾很高興地說道。

  「你那麼肯定?」拉佩有些懷疑。

  「我讓你在那個侍者面前透露身份,那個侍者不只是蜜絲瑞爾的手下和保鏢,同時也負責監視她。這是秘密警察的規矩,每個人都有人監視,每個人也都在監視別人,所有的成員都被互相監視。」說到這裡,比格‧威爾的語氣有些低緩,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過了好半天才猛然回過神來,道:「明天……頂多後天,國玉的書桌上就會多兩封密函,裡面會提到我的事。」

  「那又如何?」拉佩問道。

  「國王或許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但是他肯定想知道真相。」比格‧威爾都已經死了,自然沒必要再掩飾什麼,他對國王根本談不上什麼忠誠。

  「那又如何?」拉佩繼續問道。

  「他會召見你,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會讓我顯形。」比格‧威爾說道。

  「這不可能。」拉佩連連搖頭。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根本想像不出有多少人願意為國王服務,你也絕對想像不出國王的寶庫裡面有多少珍貴的魔導器,據我所知,其中就有十幾件東西可以讓我顯形。」比格‧威爾對此瞭如指掌,身為國王的心腹,同時又是首席外交官,國王要送給其他君王禮物,一般都是由他來挑,因為他熟悉各國君王的喜好。

  「這才是你的目的。」拉佩恍然大悟,道:「你逼著我替你報仇其實是幌子。」

  「我當然要報仇。」比格‧威爾根本不肯承認。

  拉佩也懶得在這件事上多做爭執,反正他沒什麼損失,相反還收穫頗多。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有人要取你的性命。」比格‧威爾呵呵一笑:「他們就埋伏在前面的那座橋下。」

  「你現在才提醒我?」拉佩怒道。

  「放心,還有一段距離。」比格‧威爾輕描淡寫地說道。

  「西爾維婭,停車!」拉佩立刻喊道,那座橋離這邊不過二十多米。

  西爾維婭連忙拉住馬車。

  從車窗裡面看了看外面,拉佩從內衣口袋內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打開瓶蓋,一口喝光裡面的東西。

  「為什麼早不派殺手,晚不派殺手,偏偏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亂?」拉佩憤憤不平地嘟嚷道。

  那支玻璃瓶裡面裝的是救急的藥劑,喝下去後拉佩的恢復力會再翻一倍,副作用就是接下來幾天他得忍受腰酸背疼之苦。

  「這幫殺手好像不是賓尼派的人,也不像是他們僱傭的,倒是有點像黑幫的人馬。」比格‧威爾猜測道。

  這時,拉佩注意到遠處有一個警察。

  「把那邊的警察叫過來。」拉佩朝著西爾維婭吩咐道。

  「警察,過來,到這邊來。」西爾維婭沙著嗓子喊道。

  那個警察正拎著警棍沿著河邊巡邏,聽到有人叫他,連忙走過來,走到橋邊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朝著橋下看一眼。

  「這傢伙有問題!」

  拉佩和比格‧威爾同時叫起來,不過只有拉佩的聲音可以被聽到,西爾維婭瞬間拔出長劍。

  幾乎同時,拉佩也從馬車裡面跳下來,他可不想讓馬車受到一點損傷。

  那個警察看到這邊的動靜,知道他們已經暴露,不過仍舊想賭一把,他舉起警棍朝著拉佩喝道:「你們打算做什麼?」

  「殺了他。」拉佩毫不猶豫地對西爾維婭下令。

  一道清冽的劍光橫掃而出,西爾維婭一出手就盡全力。

  與此同時,拉佩的身影瞬間消失。

  那個警察看到劍光飛起,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份確實暴露了,他將警棍用力一甩,警棍的前端頓時飛出去,那根本就不是警棍,而是一把劍,只不過套了一個圓柱形的劍鞘,看上去就像一根棍子。

  那個警察擋住了西爾維婭,兩把劍交擊在一起,爆閃的劍光碰擦出一片火花。

  拉佩也出手,不過他沒對那個假警察出手,隱形的他掏出三顆手雷,朝著橋下扔去。

  「轟——轟——轟——」手雷化作翻滾的橘紅色火球,無數細小鋼珠朝著四面八方亂飛。

  橋洞底下藏著五個人,其中兩個人正飛身而上,想要幫那個假警察一把,恰好撞上迎面而來的手雷,其中一個殺手實力不錯,手中的長劍舞動如飛,把大部分鋼珠擋下來,不過仍舊有一些鋼珠穿透他的阻擋,在他的身上打出一個個血窟窿;另外一個人就沒有這樣的本事,瞬間被打成馬蜂窩,直挺挺地掉進河裡。

  剩下的三個人還在橋底下,因為離得遠,反應的時間要多一些,再加上有躲閃的地方,所以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轟——」又是一聲巨響,另外一顆手雷爆炸了。

  這一次拉佩是瞄準了丟的,正丟在一座橋洞底下,那座橋洞裡面藏著兩個殺手。

  越是狹窄的空間,手雷的威力就越恐怖,那兩個殺手中有一人不比剛才逃脫的那個殺手差,但這裡沒有閃避的地方,不只是筆直射來的鋼珠具有威脅性,四面八方反彈回來的鋼珠同樣可怕。

  這個殺手很憋屈地死了,渾身全都是洞眼。

  另外一個殺手更慘,他離手雷太近,直接被炸成血肉碎塊。

  「砰——砰——」這一次響起的是槍聲,開槍的是那兩個殺手。

  五個殺手轉眼間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被嚇破膽的他們只敢遠遠地開槍,這幫人配備的也都是轉輪槍。

  拉佩手中的長劍微微震顫著,身體四周繁星點點,子彈一打上去就被引偏。

  這招以前都是別人對付拉佩,現在也輪到他威風一下。

  不過拉佩也沒得意忘形,這種狀態只守不攻,遲早會出事,所以他一邊格擋子彈,一邊衝著旁邊的一幢房子飛退。

  因為有比格‧威爾的緣故,拉佩根本用不著擔心房子裡面有埋伏。

  拉佩飛身跳入圍牆,子彈擦著他頭頂飛過去,啪啪地打在牆壁上,拉佩甩手扔了一顆手雷。

  這一次有了準備,那兩個殺手怎麼可能會再一次讓手雷爆炸?其中一個人舉槍就射,一槍打爆半空中的手雷。

  「轟——」手雷凌空爆炸。

  不過下一秒鐘,這人也倒下去,他的額頭上多了個窟窿。

  出手的是拉佩,剛才拉佩一邊跑,一邊掏出另外一把長槍,擲出手雷的同時,也將那把槍組裝起來,而當手雷爆炸時,火光和硝煙籠罩街頭,擋住那兩個殺手的視線,拉佩趁機開槍。

  這把是長槍,三百米內百發百中,就算距離拉開到五百米,也有不錯的精度;殺傷力就更不用說,多三倍的火藥賦予那顆子彈驚人的威力,更何況這發子彈還有破魔、穿透、爆炸三種特性。

  一槍擊斃對方的神槍手,拉佩再次換槍,他又換上那把短槍,對準唯一的殺手不停扣動扳機。

  槍口不停噴吐出火舌,濃煙一次次阻擋住視線,拉佩一邊開槍,一邊朝前衝。

  突然,拉佩感覺到一絲警兆,拉佩連忙就地一滾,一下子骨碌滑出五、六米遠。

  一枝箭矢幾乎擦著拉佩的後腦勺從他身後滑過去,瞬間釘穿旁邊的行道樹。

  又是一枝箭矢飛過來,這一次拉佩看清楚了,射箭的人在河對岸。

  拉佩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刺劍輕輕一顫,噹的一聲擋開箭矢。

  可擋是擋開了,不過拉佩的手臂也被震得發麻。

  射箭的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應該是對方的底牌,如果局勢很好,這人就不會出手;現在局勢不妙,他終於跳出來。

  「不好,他在瞄準你的保鏢。」比格‧威爾喊了一聲。

  拉佩瞬間閃出來,他已經換成長槍。

  根本來不及瞄準,拉佩完全憑著感覺扣動扳機。

  對面那個弓箭手猛然間轉過身,手指一鬆,繃緊在弓弦上的那枝箭矢就飛出來,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殺掉西爾維婭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兩個人同時出手,然後同時疾閃,拉佩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更換子彈。

  箭矢又貼著拉佩的身體飛過去,也幸虧是普通箭矢,如果是一枝爆炸箭,就算殺不了拉佩,也能讓他重傷。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槍響,五個殺手中還有一人活著,這人朝著拉佩衝過來。

  拉佩的右手一直握著那把細刺劍,他瞬間一抖,劍光化作一片星辰,將迎面射來的子彈瞬間彈開,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隻手握著短槍,同樣扣下扳機,這種一心二用的能力是拉佩最擅長的。

  那個殺手顯然沒這樣的本事,他只能閃身躲避。

  重新奪回主動權,拉佩緊貼著河岸奔跑,他不敢直起腰,唯恐被對岸那個弓箭手看到。

  開槍的殺手已經扔掉手裡的槍,拔出長劍。

  拉佩越跑越快,眼看著兩人只有三步的距離,他突然往地上一趴,緊接著就是一個翻身,背部擦著地面滑過去,手中長劍疾刺而出。

  這樣詭異的劍法完全出乎那個殺手的預料,那個殺手長得又高又大,所以下盤不太穩,在這種情況下,既沒辦法擋,也沒辦法躲。

  就在這時,一支箭矢穿透堤岸,朝著拉佩射來。

  那個弓箭手果然厲害,他透過同伴的眼神知道拉佩的方位。

  「你完了。」手持長劍的殺手舉劍就刺,他需要做的就是拖住拉佩。

  「噹——」那枝箭射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那是一塊花崗岩,一面傾斜著,箭矢正射在斜面上,頓時改變方向,朝著那個殺手飛過去。

  「完的是你。」拉佩手腕一轉,刺中這個殺手的膝蓋。

  劇烈的疼痛讓那個殺手跪倒在地,下一秒鐘,那枝偏離方向的箭矢洞穿他的脖頸。

  這是拉佩故意的安排,他看到那塊花崗岩,所以布了這麼個局。

  又是一個翻滾,拉佩躲在堤岸後面,滾到那被箭矢破開的窟窿前。

  這個窟窿只有龍眼大小,但是很深,要知道這片堤岸是用一米多厚的麻石堆砌而成。

  拉佩瞬間更換那把長槍,槍管湊在那個窟窿前猛地扣動扳機。

  因為有一米厚的堤岸阻擋,子彈射出去後,對面根本就看不到火光,也看不到硝煙。

  那個弓箭手正在猶豫是繼續射殺拉佩,還是把保鏢幹掉,聽到槍聲時嚇了一跳,不過他並沒有看到火光。

  下一瞬間弓箭手再也用不著疑惑,他的胸口綻放出一朵血花,緊接著背後一大團血塊飛出來。

  一槍得手,拉佩瞬間從堤岸後面閃出來,抬手又是一槍,這一次拉佩打的是腦袋。

  兩邊的河岸只有二十幾米,拉佩和那個弓箭手只不過相隔七、八十米,以他的槍法,這樣的距離根本不可能打偏。

  弓箭手的腦袋炸開,紅的、白的,飛濺得到處都是。

  拉佩的槍口再一次調轉回來,這一次他對準的是那個假警察。

  假警察早就感覺到情況不妙,他震開西爾維婭的長劍,打算奪路而逃。

  拉佩扣動扳機,一顆子彈帶著淡藍色光芒飛出去。

  假警察舉劍格擋,出乎他預料的是,子彈上爆閃出一道電弧,順著他的長劍打在他的手腕上。

  這只是非常輕微的電擊,根本沒有任何傷害,但是已經足夠,那個假警察的手微微一顫,長劍脫手飛出去。

  子彈打穿假警察的手臂,鑽進他的胳膊。

  一道劍光貼地而至,出手的是西爾維婭,她的反應絕對不慢。

  劍光掃過假警察的膝蓋,他的小腿和大腿瞬間分離,上半截身體飛出去五、六米,然後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兩條腿全都斷了。

  西爾維婭沒有絲毫的憐憫,她將劍身橫過來,猛的拍在這個假警察的後腦勺上,假警察頓時昏倒在地上。

  位於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看上去就像童話世界,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整幢房子扣在裡面,外面寒風蕭瑟,裡面卻春意盎然,各式各樣的花卉和綠色植物生長得異常繁茂。

  但是這片童話般的世界下面,卻連通著地獄的入口。

  在一間狹小陰暗的地下室內,一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發出慘叫的是那個假警察,此刻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半個小時後,漢德滿意地從地下室走出來,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口供。

  「是西弗的手下僱傭他們。」漢德小心地報告道。

  「西弗?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賭博這一塊已經給了他,他還有什麼不滿足?」妮娜滿臉怒意。

  「因為他後悔了,跑狗場不只是一座金礦,更是一個結交貴族的好地方,就如同舍利謝宮。」拉佩倒能夠理解西弗的意圖。

  買下舍利謝宮的那位富商前前後後花了將近二十萬比索,很多人都笑他是個傻子,因為他的地位不夠,不可能自己住,借出去的話,租金只夠維持日常開銷,沒人想到那個富商把舍利謝宮改造成社交的場所,然後對外開放。這麼多年下來,他不但早就收回本錢,還得到很多金錢之外的好處。

  而,跑狗場顯然被看作是第二座舍利謝宮。

  「得給西弗一點顏色看看。」拉佩冷著臉說道。如果是在昨天,他還沒這樣的氣魄,但是現在他已經搭上秘密警察的線,背後有了靠山。

  「您打算提前行動?」漢德低聲問道。

  「用不著提前,下一輪直接放一匹黑馬出來。」拉佩冷冷地說道。

  「你不覺得應該把豬養得更肥一點嗎?」妮娜提議道,她是一個真正的商人,眼睛裡面只有利益。

  拉佩就不同,他在乎利益,但是更在乎另外一些東西,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沒必要養得太肥,現在正好。」

  妮娜還想爭辯,但拉佩不等妮娜開口,搶先說道:「豬有三種,一種是貴族,他們有的是錢,割點肉根本不在乎;第二種是平民,他們的錢少,但是人數眾多,不過我並不打算賺他們的錢;第三種就是賭場本身,為了利益最大化,這些賭場自己也偷偷下注。現在跑狗場開辦不久,影響還太小,幾乎沒有貴族下注,平民下注也只佔一半;剩下一半是賭場自己暗中買進,反正他們的錢只是在帳面上進出,並不需要真金白銀,我要割的就是他們的肉。」

  妮娜沉思半晌,最後點了點頭,她的父親就是毀在賭博上,讓她去割普通人的肉,她也確實狠不下這個心腸。

  不過妮娜也有擔心的地方,道:「你不怕他們報復?」

  「他們已經動手了,我如果一點反應都沒有,下一次他們肯定會派更多的殺手過來!」拉佩怒道。

  這下子妮娜不說話了。

  「這段日子你們別管跑狗場的事,反正跑狗場本身並不賺錢,真正的價值是那些來玩的貴族。那邊有金在照管,我再讓廳長大人和多明尼哥出點力,你們專門負責賭博的事。」拉佩吩咐道。

  拉佩做出這樣的決定,另外一個目的是為了漢德和妮娜的安全,漢德幫他管著情報網,妮娜幫他管財務,這兩個人都不可取代。

  「費德里克,你也別再隨便外出,以後要買什麼東西就讓底下的人去。」拉佩又道。

  「你這是要全面開戰?」妮娜試探著問道。

  「這要看對方的打算,不是我能決定的。」拉佩淡淡地說道。

  「如果要全面開戰,我們的人恐怕不夠。」漢德提醒道。

  拉佩既然決定動手,自然已經想到這一點,道:「那就花錢僱人,只要這票生意做成,錢根本就不是問題,只要把西弗的手下幹掉一批,他就不得不回到談判桌上。」

  拉佩有這個自信,他的自信來自於比格‧威爾。

  既然比格‧威爾確信國王會召見拉佩,稍微運作一下,拉佩絕對可以給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以為他是國王密探之類的人物。

  「我馬上去聯絡。」這半年來漢德的進步同樣很大,他對很多東西也越來越熟悉,和方方面面都建立聯繫,想要找殺手之類的人物絕對輕而易舉。

  拉佩點了點頭,不過這也讓他想到對方同樣可能展開報復,道:「你讓手下也不要隨便外出,隨時保持警戒。」

  拉佩不得不提醒,因為漢德平時管得很鬆,而那些手下經常以打探情報的名義徹夜不歸,天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打探情報,還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以前他一直聽之任之,現在就必須嚴厲起來。

  「您放心,兄弟們都很聰明,經歷過長途驛站那一役,他們都知道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就會沒命,大家還沒享受夠呢!」漢德連忙說道。

  「知道就好。」拉佩點了點頭,他不需要再多囉唆什麼。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 10:17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06
第三十九話 血色之夜

  馬內的西區有一片非常黑暗的角落,那裡的街道非常狹窄,到處都是陰暗的小巷,很多地方馬車根本就沒辦法通行。這裡的商業並不繁榮,但是有些生意卻異常火爆,比如賣淫和賭博,所以這裡白天看不到什麼人影,但是一到夜裡,一盞盞油燈掛上,大街小巷就變得熱鬧起來。

  在一條街的街口,有一扇不大的門,進去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破舊又陰暗,盡頭是一扇生鏽的鐵門。

  但是推門進去卻是另外一番光景,裡面很大,上、下五層,每一層都佈置得異常奢華,很多衣著單薄的女人在那裡搔首弄姿,和她們相對應的是一個個大腹便便的男子,來這裡的大部分是中年人或者老頭,偶爾有幾個年輕人。

  這裡是妓院也是賭場,從等級來說,屬於比較高級的那種。

  在最高的那層樓,一扇小門內是一間很大的客廳,裝飾得高貴又典雅,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張長沙發,上面坐著一個矮胖子,滿臉橫肉,鼻樑很塌,明顯是被打斷的,他的額頭癟下去一塊,耳根到脖頸有道疤痕,讓人看了既覺得噁心又覺得害怕。

  偏偏這樣一個醜陋的人,身邊環繞著七、八個女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年紀在十八到二十歲之間,她們身上穿的衣服更少,只有一條絲質的短襖遮住半邊胸口,一條絲質的短褲包住下面。

  大廳的角落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美豔婦人正一邊抽菸,一邊拿著一枝筆在計算著什麼。

  突然,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誰他媽的沒事找事?」矮胖子大罵一聲,緊接著拍了拍旁邊兩個女人的屁股,那群女人立刻笑著跑進旁邊的一扇小門。

  美豔婦人也站起身想要離開,沒想到矮胖子擺了擺手。

  等到做完這一切,矮胖子高喊一聲:「進來。」

  門一下子打開,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狗票出事了!今天贏的是一條很冷門的狗,賠率是一賠三,本來這樣的狗根本沒有人會買,沒想到每間賭場都有十幾人買這條狗贏,每個人下注倒是不多,有的下幾十比索,有的下一、兩百比索,但是總共加起來有十五萬七千比索,一賠三就是四十七萬多比索,因為分得很散,所以一開始每間賭場都沒發現問題,彙總之後才知道。」

  「什麼?四十七萬比索——」胖子一下子跳起來。

  馬內的賭場大部分都控制在矮胖子的手裡,可以說日賺斗金,但是一下子賠了近五十萬比索,仍舊讓他心疼不已,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相當於大半年的收入。

  「應該不是咱們一家賠那麼多吧?」那個美豔婦人倒是挺冷靜。

  「是的,咱們賠了二十幾萬比索,差不多是一半。」那個報信的人連忙說道。

  矮胖子稍微鬆口氣,如果一開始知道自己損失二十幾萬比索,他絕對會心疼到死,但是現在先得知損失近五十萬比索,然後聽到自己的損失差不多一半,此刻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即使仍舊心疼,卻沒那麼難以忍受。

  「是那小雜種的報復。」西弗咬牙說道,稍微冷靜下來後,他立刻就猜到前因後果。

  早在西弗得知刺殺失敗,他就知道對方肯定會報復,只是沒想到報復會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報復會來得這麼狠,一下子就擊中他的軟肋。

  「老大,底下的人全都等著您做決定,只要您一聲令下,咱們立刻把那座跑狗場剷平。」傳消息的人連忙說道。

  「讓他們別輕舉妄動。」西弗一抬手,他可不是那種腦子一熱,什麼都不管的人,那座跑狗場每天都有大貴族的孩子去玩,驚嚇到這些人可不得了。

  西弗正在苦思冥想,突然又有人敲門。

  「進來!」西弗怒吼道。

  門一下子打開,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高個子,這個人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是憑腦子吃飯的,不過此刻他也沒了以往的從容,臉色也不好看。

  「老大,羅伯特帶人去跑狗場,他們一到那裡,就被警察抓起來,有兩個人想抵抗,結果被警察當場打死。」眼鏡男急忙報告道。

  「我操他奶奶的,羅伯特這個傻驢什麼時候能夠長腦子?」西弗用大力地揪著頭髮,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種事。

  「安德魯,你去準備一些禮物,再拿五千比索,幫我送給克魯索子爵,讓他幫個忙,把羅伯特放出來,就說這是一場誤會。」西弗頭痛無比,他先得把這邊的事搞定,然後再對付那個小子。

  「我明白了。」安德魯連忙應道。

  「您是不是擔心那個小子會藉此機會,讓警察來找您的麻煩?」美豔婦人見多識廣,立刻問道。

  「有這個可能。」西弗坐在沙發上,他用兩隻手抱著頭,說實話他後悔了,他後悔沒花大價錢請最厲害的殺手,道:「克魯索會幫我搞定的,他在警察廳裡面能力很大,再說他身後是警察總監大人。」

  「只讓安德魯出面……行嗎?克魯索會不會覺得您怠慢他?」美豔婦人有些擔憂。

  「難道你讓我親自去?現在我能出去嗎?」西弗大聲怒吼道:「你想讓我死嗎?四十七萬比索,大刺客就可以請好幾個,就算待在這裡我都覺得不保險。」

  西弗顯然不是隨口說說,他在房間內打起轉來,一會兒走到門口,透過門上的窺視孔看看外面,一會兒又走到那群女人進去的小門,往裡面張望兩眼。

  這間房間在中間,四周都不靠窗,這樣的設計原本就是為了安全,用不著擔心有人破窗而入,但是此刻西弗卻怎麼也定不下心。

  「去把孔塔叫來。」西弗對那個報信的人命令道。

  孔塔是西弗的保鏢,是個大劍客,以前做過海盜,後來失風被捕,被判處死刑,是他想辦法把孔塔保下來,從此之後,孔塔一直擔任他的保鏢和首席打手。

  這也是西弗最後的底牌,是他得以在馬內立足的根本。

  那個賊眉鼠眼的人應了一聲往外就走,沒想到門一開,他差一點和一個骨瘦如柴的高大漢子撞在一起。

  「孔塔,出了什麼事?」一看到那個高大漢子,西弗先是一喜,緊接著又犯起愁。

  「外面來了兩個很厲害的傢伙。」孔塔不善言辭。

  當年孔塔做海盜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冷血冷面的傢伙,被捕後在監獄裡面飽餐各種酷刑,差一點死在裡面,更是讓他看透一切,所以變得愈發冷漠。

  西弗先是一愣,緊接著就發起抖來,他最清楚孔塔的實力,連孔塔都認為很厲害的人,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這怎麼辦?這怎麼辦?」此時西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如找一間房間,您躲在床底下,我安排兩個人在裡面『做事』?」美豔婦人提議道。

  「就這樣辦。」西弗一拍大腿,突然他的目光異常凶厲地看著那個報信的人,現在房間裡面總共四個人,孔塔和美豔婦人都是他信得過的,唯獨這個人他就不敢肯定。

  「我、我就在大廳裡面……」

  那個賊眉鼠眼的人立刻知道自己處境不妙,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隻大手就結結實實地拍在他的頭頂上。

  出手的是孔塔,因為西弗朝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殺人滅口。

  孔塔這一掌看上去輕飄飄的,實際上已經把這個報信的人渾身骨頭全都震碎。

  「你快幫我安排。」西弗毫不猶豫地對那個美豔婦人說道。

  在四公里外的一家賭場,一個滿臉精明的乾瘦青年剛從賭場大門出去,旁邊一個路人迎面撞上來。

  「你他媽找死嗎?」乾痩青年身後的一個手下大聲喝罵道。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從那個路人的手中瞬間閃現,這一劍範圍極廣,方圓數米全都籠罩住,霎時乾瘦青年連同他旁邊的那些人全都被攔腰斬成兩截。

  在七公里外的一家餐廳,一個身材魁梧的胖子正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絮絮叨叨,他的旁邊圍著一圈小弟,全都垂手而立聽他訓話。

  一個侍者端著盤子走進來,他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放在桌上,輕輕揭開罩在上面的蓋子。

  突然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那個侍者的手中,匕首瞬間刺入胖子的喉嚨,然後順勢一轉,在包廂裡面劃了一個圈,掃過了圍攏在旁邊那些小弟的脖頸。

  在馬內另一頭的一條大街上,一個身材矮小,但是頗為壯碩的青年正被前呼後擁著往前走。

  突然,拐角鑽出一個人。

  「小心。」矮個子壯漢感覺到一絲殺氣。

  「晚了。」那個刺客冷笑一聲,緊接著他的手中劍光閃動,轉瞬間就穿透矮個子壯漢的脖頸。

  劍光再轉,那個人隨手殺掉那些保鏢,呵呵一笑:「這錢可真好賺,又是八千比索到手。」

  那個劍客從衣袋裡面拿出一疊畫像翻了翻,其中的一張畫像正是躺在地上的這個人,在他的底下寫著八千的字眼。

  這算是比較高的,其他畫像上有的是五千,有的是三千。

  同樣的一幕,在馬內的各處上演。

  拉佩並沒有花錢請高手,他只是把西弗最主要的那些手下全都畫了像,然後給每個人訂了個價碼,他可不管出手的人是誰,反正憑腦袋付錢。

  為此拉佩準備二十五萬比索,對於剛剛賺了一大筆的他來說,這樣的代價完全承受得起。

  此刻的拉佩坐在一輛馬車內,對面就是西弗所在的那家妓院兼賭場。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有兩個人從裡面出來,他們徑直朝著馬車走來。

  「沒找到那個傢伙?」拉佩等他們上車後,問道。

  「他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裡面的人太多,房間也太多,想要一個個查,根本就不可能。」其中一個人搖頭嘆道,然後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鏈。

  戴著這條項鏈,那個人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類似賈克卜的氣息,但是一取下來,他立刻變得沒那麼惹人注意。

  這條項鏈就和當初佛勒在塔倫布設的魔法陣一樣,可以將一個人的氣息強行提升一個境界。

  另外一個人也取下一條項鏈,不過他沒還給拉佩,而是直接問道:「這東西多少錢?」

  「如果你不要這次的報酬,這條項鏈就歸你。」拉佩說道。

  「成交。」那個人想都沒想,立刻將項鏈重新掛起來。

  之前那個人猶豫一下,不過他最終也沒索取那條項鏈,顯然在他看來,那條項鏈不值這個價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花這麼大的代價只是為了嚇嚇他?」那個收起項鏈的人問道。

  「不管怎麼說,西弗也是馬內最大的幾個黑幫老大之一,先不說他有沒有那麼好殺,就算成功地殺掉他,另外幾位老大會怎麼想?」拉佩悠然說道。

  「那你還殺了他那麼多的手下?」那個人感到疑惑不解。

  「他既然想取我的性命,我沒點表示怎麼行?但願他能吸取教訓。」說著,拉佩看了窗外一眼,他看到頂樓一間房間的窗簾微微掀開了一點,一雙冷漠的眼睛朝著這邊掃來。

  拉佩知道,那就是西弗身邊的保鏢——一個叫孔塔的大劍客,他朝著那個人笑著點頭致意。

  窗簾拉上,孔塔面無表情地轉回來。

  「他在下面?」美豔婦人就站在旁邊。

  孔塔點了點頭。

  「這小子膽真夠大的。」美豔婦人輕嘆一聲,如果西弗在這裡,肯定會命令孔塔出手,那兩個讓孔塔忌憚的強者只是被僱傭的殺手,並不是保鏢,未必會阻止孔塔的行動。

  「我覺得他有足夠的自信,才會這麼做。」孔塔冷冷地說道。

  「面對你都有自信?」美豔婦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別忘了,他是個魔法師。」孔塔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是大劍客而輕視任何人,他曾經因為輕視差一點送了性命,所以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魔法師怎麼了?死在你手下的魔法師難道還少嗎?」美豔婦人有些不明白。

  「不一樣的,那個傢伙渾身散發著殺氣,還有一股濃得難以化開的血腥味。」孔塔的瞳孔猛的緊縮一下。

  「血腥味?比你身上的血腥味還濃?」美發婦人有些驚詫。

  「差不多吧!或許更濃一些……」孔塔有些不太肯定,說實話,他想不出一個這樣年紀的少年,怎麼可能沾染上如此濃重的血腥味?

  以前孔塔做海盜的時候,身邊的人全都殺人如麻,但是像這樣可怕的人也不多見。

  美豔婦人被嚇到,她很清楚孔塔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身上的血腥味比他更濃,這實在太不可思議。

  美豔婦人首先想到的是軍隊的人,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年紀不對,最近的一場戰爭就是五年前的曼尼坎之戰,之後再也沒發生過大的戰爭,哪裡去沾染這一身血腥?

  美豔婦人又想到殺手,不過也不太像,一個殺手每個月接兩筆生意,已經很賣力,殺手殺的人絕對比海盜少得多,同樣不可能有這麼重的血腥味。

  突然,美豔婦人想起一種可能。

  「黑魔法師,進行過血祭的黑魔法師。」美豔婦人捂起嘴巴,過了片刻,她驚魂未定地問道,「當初誰建議動手的?難道事先沒有調查那個人的身份?」

  「提建議的人恐怕已經死了。」孔塔看著遠方,道:「我感覺到城裡到處都散發著殺氣和血腥的味道。」

  「他想做什麼?全面開戰嗎?」美豔婦人臉色大變。

  「也許只是一個警告。」孔塔想到拉佩對他點頭致意的模樣。

  「僅僅只是警告,就做得這麼絕?」美豔婦人問道,不過她隨即想到是這邊先把事情做絕了,所以連忙改口道:「他這樣亂來,難道不怕引起公憤?」

  「他恐怕有自己的依仗。」孔塔說出自己的猜想。

  整整一個晚上,警用馬車的鐘聲都在馬內各處響個不停。

  第二天清晨,馬內人到處打聽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很快,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一連串兇殺案。

  警察的效率一下子變得很高,晌午時分,這一連串兇殺案就被定性,認為是一場黑幫火拚。

  對於黑幫火拚,警察一向不管,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收屍。

  當然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比如克魯索子爵,再加上他已經收了錢,所以一大清早起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警察廳,調閱和拉佩有關的資料。

  「什麼?他的資料一點都找不到?」克魯索子爵驚訝地看著幫他查資料的人。

  那個查資料的警察四十多歲,戴著眼鏡,一副文員的模樣,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本來是有的,不過前天所有的資料都被調走。」

  「調走了?調到哪裡去了?」克魯索子爵連忙問道。

  「不知道,不過也沒必要知道。」那個警察低聲說道。

  警察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克魯索子爵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涵義?

  在一般情況下,調走資料至少會留下一個存根,以便證明資料的去向;不過也有些時候是不會留下存根,如果碰到這種情況,就意味著這件事最好別去打聽。

  「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這個忙。」克魯索子爵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資料室。

  從警察廳出來,克魯索子爵上了旁邊的一輛馬車,片刻後,他出現在那間裝飾奢華的小客廳內。

  此刻這間小客廳已經改造成臥室,那間用來藏女人的房間現在騰出來讓孔塔和另外幾個保鏢住,和小客廳相隔的另外幾間房間也被空出來,同樣有保鏢駐守,樓頂上更設了雙崗。

  可即便這樣,西弗仍舊覺得不安全,他的身上還穿了兩層鎧甲。

  一看到克魯索子爵,西弗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樣?你能幫我擺平這件事嗎?」

  「我先問你一件事,你知道要對付的那個人的情況嗎?」克魯索子爵厲聲問道。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從南邊一個小地方來的。」西弗搖了搖頭。

  克魯索子爵翻了翻白眼,他被這個回答驚到,心想:沒打聽清楚對手的情況就敢隨便下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你手底下誰對那個人的情況最瞭解?」克魯索子爵大聲吼道。

  「當初負責調查的是我的副手米蓋爾,不過昨天晚上他被人砍了……」西弗頗為頭痛,突然他轉頭朝著在角落的安德魯問道:「安德魯,你記得米蓋爾說過什麼嗎?」

  「米蓋爾沒怎麼查,只知道那個小子是從南邊一個叫塔倫的港口來的,他和一些大貴族的子女關係不錯,除此之外,他和警察的關係也不錯,和他一起來的人之中就有塔倫的警察廳廳長。跑狗場開幕那天,那位廳長還邀請一批人幫他捧場。」安德魯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塔倫——」克魯索子爵一捂額頭,他在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有一些猜測,聽到那小子是從塔倫來的,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你動手之前,難道就不能仔細調查他的來歷嗎?」克魯索子爵很想揪住西弗的脖頸,衝著他的臉噴口水,可惜他縮在盔甲裡面,根本沒有可以抓的地方。

  「怎麼?有什麼問題?」西弗終於認識到情況不妙。

  「問題大了,半年前國王派特使前往塔倫,沒有想到那位特使在塔倫遇刺,之後那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秘密臀察分部,專門負責調查特使遇刺案,只用幾個月就調查出結果,特使遇刺和賓尼派在塔倫的分部有關。

  「你要對付的這個人就是從塔倫來的,我今天去調他的資料,結果發現他的資料根本就不在警察廳,在什麼地方連我都沒資格知道。」

  克魯索子爵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他開始拍打著西弗的頭盜。

  換成別人敢這麼做,西弗早就讓人把那個人剁成肉醬,但是對克魯索子爵,他只能忍著,更何況他也被剛才那個消息驚呆。

  「秘密警察?這小子是秘密警察?」西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身為馬內人,而且是黑幫老大,沒人比西弗更清楚秘密警察的可怕。

  「你怎麼會想到要殺他?」克魯索子爵問道。

  西弗不敢隱瞞,猶豫一下,頗為忐忑地道:「他搞了座跑狗場,那是一個好地方,可以結交到很多貴族,再說也只有現在最適合動手,他已經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線,一旦那位侯爵大人成為他的後台,誰還能動得了他?」

  「這不可能,弗朗西斯科侯爵對秘密警察一向很忌憚。」克魯索子爵連連搖頭。

  「我有證據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娜達利雅小姐帶這個小子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我聽說過在那間沙龍,男人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花錢,而且要花很多錢,這個小子憑什麼花那麼多錢?不就是為了搭上侯爵這條線嗎?」西弗的理由非常充分。

  可克魯索子爵的臉色卻完全變了,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他去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

  「就在三天前。」西弗傻愣愣地說道。

  「你這個混蛋、白痴、蠢驢!」克魯索子爵用腳踩著西弗,道:「在動手之前,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那位侯爵夫人的背景很神秘,總監大人曾經警告過我,絕對不能招惹那位夫人,甚至連和她有關的人都不能招惹。我還聽說過一些傳聞,有的說那個女人就是秘密警察的負責人,有的說她是國王派到秘密警察部門的監察官。」

  西弗徹底傻了。

  這時安德魯似乎想起什麼,喃喃自語道:「怪不得。」

  「怎麼?有什麼事嗎?」克魯索子爵板著臉問道。

  「那天沙龍結束後,那個小子先送娜達利雅小姐回去,然後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又去侯爵夫人那裡,在裡面待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深夜才回來。」安德魯連忙報告。

  「這件事你為什麼從來沒報告給我?」西弗找到一個發洩的地方。

  「米蓋爾說起過這件事,您難道忘了?」安德魯不敢直接用話頂回去,所以拿米蓋爾當擋箭牌,反正米蓋爾已經死了,不可能找來對質。

  「看來,那天他是去述職了。」克魯索子爵來回踱步,突然他想起什麼,瞪大眼睛看著西弗,道:「不要告訴我,你就是在他回來的路上伏擊他的。」

  西弗根本就說不出話,因為他就是這麼做的。

  克魯索子爵已經沒力氣教訓這個白痴,他冷著臉命令道:「你這邊不要再輕舉妄動,等我消息再說,如果他真是秘密警察,絕對不是你能對付的。不過你也用不著擔心,現在的秘密警察可不同於當年,國王陛下對秘密警察很反感,他們越肆無忌憚,對我們就越有利。」

  對於底下的平民來說,秘密警察是龐然大物;但是對貴族們來說,秘密警察只不過是國王手底下的一條走狗。

  秘密警察之所以恐怖,完全是因為國王的權威,前面兩位國王需要這條狗瘋狂咬人,所以把他們餵得飽飽的,使得其異常強壯;但當今國王討厭他們,所以收緊狗鏈子,讓他們無法動彈,而且長期不管,讓他們飢一頓飽一頓,自然就沒什麼力量。

  克魯索子爵走了,不過他沒去警察總監那裡,而是前往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

  西弗是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結束後刺殺拉佩,在此之前,拉佩和娜達利雅在一起,如果刺殺行動稍微早那麼一點,娜達利雅就會被捲進去,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克魯索子爵就借用這個理由去道歉,順便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弗朗西斯科侯爵,當然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肯定會帶有一些偏向性。

  以弗朗西斯科侯爵對秘密警察的厭惡,肯定會去找拉佩的麻煩,說不定還會把那座跑狗場砸個稀巴爛。

  借刀殺人,直指要害,這就是克魯索子爵想出的破解之法。

  可惜,克魯索子爵並沒有發現幾公里外的一幢樓房的頂上坐著一個人,此人的面前放著一副很大的望遠鏡,是那種用來觀察星星的望遠鏡。這望遠鏡調整起來非常麻煩,但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它可以讓很遠的東西如同近在眼前。

  「紋章是一頭公牛和三隻燕子。」拉佩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快速地翻看著,那本書上全都是紋章,好半天他的手停下來,道:「克魯索家族,三等子爵。」

  拉佩從旁邊取過一本厚厚的書找起來,這上面全都是人名,這一次他翻看的速度要快得多。

  「克魯索子爵,警察總監勒芒的親信。沒想到西弗的後台是這位,怪不得如此囂張,也怪不得馬內的賭場都歸他管。」

  「警察總監也不能不講理啊。」一旁的漢德說道。

  「你覺得這是一個講理的世界嗎?」拉佩轉頭看了漢德一眼。

  漢德頓時說不出話,他之所以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蠢話,是因為這段日子他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文明人」,已經融入上等階層,早已經不是在底層打打殺殺的小扒手。

  「讓底下的人跟上那輛馬車,不過別驚動馬車上的那個人。」拉佩命令道。

  漢德立刻應了一聲,不過他沒有離開,而是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鏡子,在太陽底下不停晃動著。

  不一會兒,遠處的一幢房子房頂也出現同樣的閃光。

  這幫小扒手腦子確實不錯,半年下來琢磨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比如這種聯絡方式。

  命令被迅速傳遞下去,街上的那些小扒手全都行動起來。

  當初拉佩讓漢德把精力放在情報收集上,漢德確實這麼做了,現在終於顯露出成功。

  這群小扒手分工明確,有的負責街面上的盯梢,有的居中協調,還有一部分人和拉佩一樣,站在高處拿著望遠鏡遠遠地盯著,當然他們的望遠鏡不可能像拉佩的望遠鏡如此巨大,拿的是特製的單筒望遠鏡,收起來只有拳頭大小,完全展開則有一尺長。

  遠處的閃光將那輛馬車的行蹤報回來。

  「他已經過了德文尼橋,進入甘比爾大街……他在考斯特大街左轉……」漢德不停報著地名。

  拉佩的面前攤開著一張地圖,他的手指沿著這條路線一路劃下去,道:「這不是去警察廳的路,也不是去警察總監的府邸……」

  突然拉佩想起一個地方,道:「我明白了,他是去見弗朗西斯科侯爵。」

  並不是拉佩聰明絕頂,瞬間就看透對方的意圖,而是動手之前,他和比格‧威爾就已經研究過對方可能採取的反制手段。

  「給我準備馬車。」拉佩吩咐道。

  一輛馬車從考斯特大街拐出來,這是一輛裝飾得異常奢華的馬車,車門旁邊有一個鬱金香的紋章。

  突然,另外一輛馬車迎面而來,眼看著兩輛馬車就要撞在一起,突然一個人從侯爵的馬車裡面閃出來,一拳朝著迎面而來的馬車砸去。

  這一拳簡簡單單,但是威力驚人,拳頭四周的空氣劇烈震顫起來。

  另一輛馬車的車伕一聲輕喝,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長劍,不過他的長劍並沒有出鞘,而是帶著劍鞘刺出去。

  簡簡單單的一拳、平平淡淡的一劍,但是半空中卻打了個響雷,兩輛馬車同時傾側。

  換成普通的馬車,絕對是車毀人亡的結果,但是這兩輛馬車居然都硬生生煞住,只不過轉了一百八十度,橫在大街上。

  「什麼人?你們想做什麼?」那個打出一拳的保鏢大喝一聲,不過他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顯然那名車伕讓他頗為忌憚。

  「我只是想阻止某個人犯傻。十年前,某個人在德爾本鄉間也做過類似的傻事,他似乎沒有吸取教訓啊。」車窗打開,拉佩伸出頭來。

  對面那輛馬車內坐著的,正是弗朗西斯科侯爵和克魯索子爵。

  弗朗西斯科侯爵原本怒氣衝衝,要去砸了那座跑狗場,沒想到半路上出了這樣的變故,更沒想到有人挖出他昔日的隱密。

  十年前的那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對方怎麼知道的?想到這裡,弗朗西斯科侯爵拉開窗簾。

  「您好,承蒙您女兒的照顧,她給了我很多方便。」拉佩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

  到了這個分上,弗朗西斯科侯爵如果還不知道對面這個少年是誰,那他就是白痴了。

  「是你?」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和您同車的克魯索子爵肯定告訴您,我是個騙子,或者浪蕩子之類的人物,千方百計接近您的女兒,為的就是借她的身份往上爬。」拉佩悠然說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轉頭看了克魯索子爵一眼,他不是傻子,拉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來這麼一手,身邊還有一個如此強悍的保鏢,再加上捅出那樁不為人知的隱密,怎麼可能是騙子或者浪蕩子?

  「你想做什麼?」然而弗朗西斯科侯爵肯定不能示弱。

  拉佩並沒有回答,而是打了一個呵欠,不疾不徐地問道:「您不覺得這樣說話很累嗎7」

  「如果你有膽量,可以上我的馬車談。」弗朗西斯科侯爵冷笑一聲,說道。

  「不錯的主意。」拉佩居然答應,他推開車門下來,然後上了對面的馬車。

  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對面的座位上坐好,拉佩並沒在意弗朗西斯科侯爵,而是轉頭看著克魯索子爵。

  「你的父親沒有告訴你,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嗎?」拉佩微笑著問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克魯索子爵握緊拳頭。

  「早上你去警察廳查閱過我的資料,然後你就急匆匆去見西弗,從西弗那裡出來後,你就跑去見侯爵大人,讓侯爵大人來找我麻煩,很明顯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

  拉佩這番話有一半是猜的,如果猜對了,克魯索子爵肯定會認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拉佩的監視下,這分壓力可不小;如果猜錯了,這也沒什麼關係,所以拉佩敢這麼說。

  克魯索子爵輕哼一聲,臉色鐵青,卻沒有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想殺你的話,就像捏死一隻臭蟲一樣簡單。」拉佩淡淡說道。

  「我很懷疑你有沒有這樣的勇氣?」克魯索子爵似乎聽到一件很好笑的事,道。

  「別挑戰我的耐性,你知道的,昨天我一夜沒睡,整夜都在殺人。」拉佩的語氣仍舊平淡,好像說的不是殺人,而是撣去灰塵:「都到了這個地步,多殺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反正我們原本就是敵人,我們之間的仇怨根本無法化解。」

  「我佩服你的勇氣,居然敢說這樣的話。侯爵大人,需要您作證的時候,您可不要推托。」克魯索子爵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抓住把柄。

  「我當然有這樣的勇氣,現在的時機真是不錯,時局這麼亂,眼看著離失控不遠。」拉佩毫不在意地說道。

  克魯索子爵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沒想到拉佩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直被無視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警戒,他已經感覺出不對勁,此刻他基本上已經猜到拉佩的身份,而拉佩最後的那句話透露出的意思,更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你這是要造反?」克魯索子爵聲色俱厲地喝道,可惜他嚇不住拉佩。

  「可能在你們的眼裡,像我這樣的人只不過是國王養著的一條狗,需要的時候餵飽,然後放出去咬人;不需要的時候就拴上狗鏈子,扔在那裡自生自滅。」拉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充滿一種陰森的感覺。

  「你是秘密警察?」弗朗西斯科侯爵低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什麼身份,一直以來我都只是一個外圍,一個完全被人遺忘的角色。」拉佩聳了聳肩。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喝問道,他看上去非常嚴肅。

  「您養過狗嗎?」拉佩不答反問。

  「我對此不感興趣。」弗朗西斯科侯爵不喜歡東拉西扯。

  拉佩根本不在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反應,繼續說道:「狗有兩種,一種狗忠心耿耿,你就算要殺它,它也不會反抗;另外一種狗就不同,當它們餓瘋的時候,其野性就會佔據上風,此時會退化成狼。」

  「你真的打算造反?」弗朗西斯科侯爵怒髮衝冠,不過他的眼神中除了憤怒,更多是驚恐。

  「不。」拉佩搖了搖頭,道:「我們只是待價而沽。」

  「什麼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

  「比起你們來,我們的消息面更廣一些,所以我們對現在的時局一點都不看好,我們沒打算造反,就算退化成狼,也沒必要反噬主人。想要填飽肚子的話,野地有的是兔子和野豬,那比人容易對付得多。」

  拉佩繼續東拉西扯,弗朗西斯科侯爵只能耐心地聽著。

  停頓片刻,拉佩繼續說道:「很不幸,主人的房子著火了,如果是一條忠狗,這時候就應該捨生忘死闖入火海,把主人拖出來;而退化成狼的狗只會在旁邊看熱鬧,如果有機會,它們還會溜進廚房,拖兩條火腿出來,或者跑進羊圈,咬死幾頭羊拖走,反正原來的主人已經顧不上這些。」

  「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說這樣的話。」弗朗西斯科侯爵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因為陛下現在需要用到我們,退化成狼的狗遠比餓得半死的狗強壯有力。」拉佩直視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雙眼,眼神中滿是戲謔。

  「侯爵大人,您如果有點耐心,稍微動用一下您的人脈,您肯定可以知道陛下正打算召見我,或許就在最近這兩天,反正不會遲於年底。」拉佩又拋出一個份量很重的消息。

  一邊說,拉佩一邊偷偷看了看克魯索子爵,這話其實是說給克魯索子爵聽的,他的背後是警察總監勒芒,說到國王的信任,警察總監絕對在弗朗西斯科侯爵之上。

  當然拉佩說這些話,同樣也要冒極大的風險。

  這個風險就是國王把拉佩進入賓尼派的事透露給勒芒,然後勒芒再透露給賓尼派;不過這種可能性並不大,當今國王雖然性格偏軟,卻不是傻子,警察和秘密警察之間的齷齪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在塔倫,兩家可以沆瀣一氣;但是在馬內,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除非國王瘋了,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

  拉佩的話剛說完,突然他看到漢德遠遠地朝著這邊走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侍者。

  「真是太巧了。」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那個侍者走到馬車前,朝著馬車內的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然後轉頭對拉佩說道,「你現在最好準備一下。」

  拉佩轉頭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笑了笑,道:「我的馬車太過寒酸,不如就坐您的馬車過去怎麼樣?」

  弗朗西斯科侯爵有心想拒絕,卻又擔心弱了氣勢,他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說道:「那好吧。」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 10: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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