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的旋律 作者:藍晶 (已完成)

 
maxchen67 2014-12-13 20:4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 1127855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08
第四十話 覲見國王

  馬內有很多王宮,幾乎每一位國王登基後都會為自己建造一座王宮,當今國王也不例外。有人說這是奢侈的表現,不過嚴格說來,這樣的做法使得馬內不停擴大,也變得越來越繁榮。

  半個小時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駛入天湖宮。

  和馬內其他宮殿相比,這座宮殿顯得樸素和簡潔,當今國王崇尚節儉,至少他本人做得不錯。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早已經等候在王宮的門口,看到拉佩坐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過來,她頓時一愣,不過她沒空多想,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後,就催促著拉佩往裡走。

  「我們回去吧。」弗朗西斯科侯爵沒有下車的意思,他之所以答應帶拉佩過來,就是為了看看國王是不是真的召見拉佩,現在已經有了答案,他也就沒興趣再捲入其中。

  車伕聽到吩咐,將馬車掉個頭,沿著原路返回。

  「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弗朗西斯科侯爵陰沉著臉說道。

  克魯索子爵已經沒有剛才的從容,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滴滴答答往下直滴。

  克魯索子爵不是拉佩,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不肯放過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弄得他很慘,別看他有警察總監作後台,但警察總監可沒讓他做這些事,甚至為了平息弗朗西斯科侯爵的怒火,完全有可能犧牲他。

  「我想知道一切,這一次別再對我撒謊,我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接近我的女兒?」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打算給克魯索子爵什麼懲罰。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來自塔倫,就是威爾勛爵遇刺的那座城市,他就是負責調查刺殺案的人,從他剛才說的話聽起來,他可能一直聽命於威爾勛爵,您想必也知道,那位勛爵雖然不是秘密警察的成員,但是和秘密警察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繫。」

  「好了,我知道了。」弗朗西斯科侯爵連忙打斷克魯索子爵的話。

  弗朗西斯科侯爵知道的事遠比克魯索子爵多,比如他知道威爾和都雷德之間的紛爭,也知道國王對兩種方案的取捨,還知道威爾一直對此耿耿於懷,如果威爾暗中做了些什麼,他一點都不會感到奇怪。

  所有這一切都已經串起來,那個小子是秘密警察的外圍,幾年前威爾勛爵召集一群類似的人,暗中執行他的計畫,這一次威爾勛爵奉命前往南方,他肯定也打算順便啟動某個計畫,沒想到被人刺殺……弗朗西斯科侯爵在腦子中補完所有的細節。

  「那座跑狗場是怎麼回事?」弗朗西斯科侯爵接著問道。

  克魯索子爵此刻也意識到跑狗場恐怕沒有表面看起來簡單,他並不知道比格‧威爾和都雷德之間的紛爭,但是他知道那兩個人是政敵,而跑馬場正是都雷德的得意之作,現在拉佩搞了座跑狗場,搞不好是比格‧威爾生前的部署,很可能是衝著跑馬場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突然發現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我……我根本就不應該摻和到這件事。」克魯索子爵用力拉扯著頭髮。

  弗朗西斯科侯爵怒哼一聲,克魯索子爵能夠想到的東西,他同樣也能想到,且和克魯索子爵相比,他才是最無辜的,他才是真正與此事毫無關聯,卻被莫名其妙捲進去的人。

  在另外一邊,拉佩跟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一間房間內。

  房間內有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位就是當今國王奧古斯特‧伊露‧德‧龐貝。

  從外表看,這位國王絕對談不上英明神武,他是個矮胖子,身上穿著一件藍絲絨的外套,看上去很樸素,渾身沒什麼裝飾,這讓原本就沒什麼氣勢的他愈發顯得平淡無奇。

  靠牆還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身穿長袍,滿臉皺紋,花白的鬍鬚拖到腰上,這個不知道年歲的老人顯然是個魔法師,他的背佝僂著,手裡拄著一根很破舊的枴杖;另外一個人很高,方臉大耳,濃眉大眼,年紀在四十歲左右,明顯是個騎士。

  拉佩並沒有從這兩個人的身上感覺到賈克卜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氣勢,但是這不意味著這兩個人不如賈克卜,相反的他們的層次絕對遠遠超過賈克卜。

  這就是傳奇境界的人物,拉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幸運金幣曾經的擁有者中,數量最多的就是這個等級的人物,所以拉佩對於這類人並不陌生。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輕咳嗽一聲,拉佩這才發現自己失態。

  如果換成以前,拉佩看到國王,肯定會立刻跪倒在地;但是現在,他看到國王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所以只是走上前深深地鞠個躬。

  「你就是索德‧拉佩?」國王走過來,繞著拉佩轉一圈,說道:「你現在把威爾勛爵叫出來吧。」

  「陛下,現在是白天。」拉佩連忙提醒道。

  「這沒關係。」那個老魔法師顫顫巍巍地說道。

  拉佩遲疑片刻,他頭痛的是怎麼把比格‧威爾叫出來,因為比格‧威爾根本不聽他的命令,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

  令拉佩感到意外的是,他剛剛這麼一想,比格‧威爾的身影就冒出來。

  那個老魔法師立刻把頭轉過來,旁邊的騎士似乎也感覺到什麼。

  「果然是這樣。」老魔法師走過來,他走到比格‧威爾的面前,抬起手,在他的右手上攥著一枚戒指,戒指呈不規則的形狀,彷彿原本是一堆碎金塊,現在重新被黏起來似的,在戒指的正面鑲嵌著一塊很小的貓眼石。

  突然,從貓眼石內射出一道碧綠色光芒,這道光注入比格‧威爾的身體內,然後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原本別人是看不到比格‧威爾,但是隨著這種綠光的注入,比格‧威爾的身影顯露在眾人面前。

  拉佩瞪大眼睛,他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以前他認為佛勒已經很厲害,但是和眼前這名老魔法師一比,佛勒就什麼都算不上。

  「這好像是負能量。」看了半天,拉佩有點明白。

  「想要對鬼魂起作用,當然只可能是負能量。」那位老魔法師倒是沒什麼架子,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你能看得見他,其他人都看不見,這種狀態確實很特殊。不過既然是鬼魂,那麼負能量對他肯定有用,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如此一來問題就容易解決,只需要讓負能量染上顏色就行,還有就是保證負能量不會散逸得太快,而我恰好知道有一個辦法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你先退下去,我有些話要和威爾勛爵談。」國王對拉佩命令道。

  「陛下,不知道什麼原因,勛爵沒辦法離我太遠。」拉佩連忙說。

  國王看了那位老魔法師一眼。

  「魔法的世界廣闊無邊,我的所知所聞也只是滄海一粟,因此對於這種情況也不太清楚,但我倒是能夠想出十幾種可能……不過沒辦法試,萬一出什麼意外,威爾勛爵就可能不存在。」老魔法師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國王猶豫起來。

  「不如這樣,我們站在走廊上,您和威爾勛爵站在牆壁旁邊,只要距離別太遠就行。」拉佩建議道。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國王認可了。

  拉佩被帶出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跟出來,當房門被關起來後,拉佩立刻感覺到裡面和外面完全隔開。

  在房間內,國王的臉上露出一絲哀傷,道:「比格,沒想到你就這樣走了。」

  比格‧威爾看上去也黯然神傷,他的嘴巴動了動。

  國王疑惑地看著比格‧威爾。

  「他說,他現在的狀況也不錯,用不著為未來煩惱,也用不著擔心死亡,唯一遺憾的就是白天不能出來,而晚上又沒什麼人,也沒辦法離那個小子太遠,只能看著他睡覺,所以很無聊。」那個騎士精通口語,他看著比格‧威爾的嘴唇,把比格‧威爾說的話念出來。

  「哈哈哈,你還是這樣樂觀和豁達。」國王抬起胳膊,他以前總會一巴掌拍過去,但是這一次他卻黯然地收住手。

  「那個小子很不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培養他的?」國王之所以要和比格‧威爾單獨談,就是因為他並不信任拉佩。

  「您還記得四年前,剛剛任命都雷德為財政大臣時,他和都雷德發生的那場爭執嗎?您最終站在都雷德那邊,但是他堅決認為都雷德的做法是錯的,您的選擇同樣也是錯的,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決定暗中做一些準備,以便在事態惡化的時候能夠有所補救。」那位中年騎士讀出比格‧威爾的話,不過他把稱呼改了,反正國王也聽得懂。

  「辛苦你了。」國王心中滿是感嘆。

  「談不上辛苦,他只是不怎麼服氣罷了。」那位中年騎士繼續念道,唸完這話,他不由得咳嗽一聲,感覺怎麼這樣彆扭,好像他在說比格‧威爾的壞話似的。

  國王被逗樂了,他放聲大笑一陣,這才正色問道:「那小子可以信任嗎?」

  「可以,他的根基很淺,暫時也沒什麼野心,比較容易控制。」中年騎士繼續念道。

  「他的膽子卻不小,居然敢打入賓尼派。」國王看上去很感慨。

  「那是他逼他的。」中年騎士又咳嗽一聲,這話比前面一句更加彆扭。

  比格‧威爾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看到中年騎士難受的樣子,只能吐幾個單詞出來:「共生關係,精神壓制,意識操縱。」

  國王聽懂了,他對比格‧威爾絕對相信,如此一來,他對拉佩也有了信心。

  對於如何用好拉佩,國王是有想法的。

  四年前,國王之所以選擇站在都雷德一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賓尼派內部一直都有他的人,不只是有秘密警察的探子,警察系統也有人打入進去。

  國王一直不覺得這些黨派會成為威脅,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把各黨派的魁首全都幹掉,不管是明著抓捕,還是暗中刺殺,反正辦法有的是。

  「大師,請你完成那個儀式。」國王轉頭對老魔法師說道。

  老魔法師顫巍巍地走過來,他看了比格‧威爾一眼,問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不過你的機會確實很難得,我可以讓你成為守護靈。」

  「莫文大師,我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呢?」比格‧威爾微微地鞠個躬,他讓拉佩做這麼多事,除了替他報仇,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能夠讓國王滿意,讓國王在愧疚的同時,又感到欣慰,如此一來就會給他補償。

  對於一個幽靈來說,成為守護靈可以說是最完美的結局。

  守護靈也是幽靈的一種,不同的是幽靈靠負能量維持自身的存在,白天負能量稀少,所以不可能出來,就算出來,也只會在地下或者墳墓、沼澤之類負能量聚集的地方;守護靈就不同,守護靈能吸收負能量,也能夠吸收正能量,還能吸收諸如情感、信仰、神力之類的能量,更重要的是守護靈不容易被幹掉。

  同樣是靈,幽靈對正能量敏感,太陽、火焰、閃電都能夠對幽靈造成傷害,聖光、神術之類的東西更是致命;守護靈就不在乎,有些守護靈甚至能夠駕馭火焰和閃電,另外一些守護靈本身就是聖光屬性,還能施展神術,而且守護靈就算被擊殺,也不會徹底毀滅,只要棲身之所沒有受到傷害,就可以慢慢恢復原狀。

  拉佩被重新帶進那間房間內,一進房間,他就驚詫地看著比格‧威爾。

  剛才比格‧威爾還是一身綠光,現在卻變成金光閃閃,原本他身上沾滿血跡,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冤魂,要不然就是凶靈,可是現在卻乾乾淨淨,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年輕人,拿好它。這枚戒指從價值上來說,不下於一件神器,因為裡面住著一位守護靈。」老魔法師隨手一拋,他手中的戒指緩緩地飛向拉佩。

  拉佩伸出無名指,戒指徑直套在上面。

  拉佩戴著這枚戒指,腦子裡面思索起來,他想的不是別的,而是幸運金幣。這枚金幣確實會帶來幸運,不過從某種意義上更應該稱作為厄運金幣,因為擁有它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不過這個結果在比格‧威爾身上好像失靈,雖然比格‧威爾確實死了,而且死得挺慘,但是現在卻變成守護靈,和幸運金幣其他的擁有者相比,這個結局要好得多。

  這難道是巧合?但拉佩並不這樣認為。

  在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中,比格‧威爾可以說是最差勁的,不會魔法,武技也不行,完全靠腦子吃飯,唯一能夠與之相比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大畫家,那位大畫家最終貧病交加而死,聽上去很淒慘,但是和幸運金幣其他的擁有者相比,這絕對是最幸福的死亡方法。

  可惜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拉佩沒辦法往深處想,他還得應付國王。

  國王看上去興致不錯,他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說道:「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秘密警察的正式成員,不過你的身份比較特殊,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樣,直接聽命於我。

  「我給你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查清楚威爾勛爵遇刺的真相,同時我再給你一個任務,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賓尼派的三位巨頭都很器重你,而且賓尼派正打算組建軍隊,你在其中也扮演重要的角色。」

  國王把拉佩召來,真正的原因就在於此。

  「陛下,您根本用不著擔心,賓尼派的軍隊一時半刻組建不起來,他們內部已經產生糾葛。」拉佩連忙說道,這就是他的籌碼。

  「有意思,說來聽聽。」國王頓時來了興趣,他走到窗口邊,在椅子上坐下來,一副耐心傾聽的模樣。

  「負責這件事的是一個叫海森的退役軍官,說起來這還和我有關,當初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提出組建軍隊的時候,他問我的意見,我就說不如找幾個懂得軍事的人過來,問問他們的看法,結果海森和另外一個軍官就被找來……」

  拉佩毫無隱瞞地將當初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一個人突然間從一無所有變得位高權重,心理難免會有些失衡,海森和那些軍官就是。他們已經把自己看成是這支軍隊理所當然的領導者,甚至可能還有一些更加瘋狂的念頭……

  「他們並不知道賓尼派上層,包括弗朗索瓦、雅克和保爾這三個為首的人物對舊式軍官並不信任,而他們的種種表現讓賓尼派高層的那些人愈發不放心,弗朗索瓦已經打算撇開他們另起爐灶。」

  國王耐心地聽著,不時還會看旁邊的老魔法師一眼,老魔法師總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拉佩不敢撒謊的原因,就算不用魔法,一位傳奇等級的魔法師也有很多辦法能夠知道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一群律師、學者還想造反?」國王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的腦子或許很管用,但是他們缺乏鋼鐵一般的手腕。」

  「陛下,您別高興得太早,至少他們會擁有一支擅長遠距離偷襲的隊伍,如果海森沒有誇大弗格森小隊的戰績,當初那支土著的聖徒兵團確實在他們的打擊下損失慘重的話,重新組建起來的弗格森小隊還是很可怕的。」拉佩適時地潑了一盆冷水。

  「弗格森小隊?」國王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他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也一無所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連忙說道,但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說,即便在秘密警察最風光無限的日子裡,插手軍隊的事也是不可碰觸的禁忌,別說現任國王不允許,即便是之前的兩任國王也不會准許他們這麼做。

  國王漠然地點了點頭,他沒看老魔法師,事實上他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肯定沒說實話,同樣他也知道老魔法師絕對不會揭穿。

  國王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拉佩說的那些十之八九是真的。

  莫尼坎戰爭的慘敗讓國王明白一件事——軍隊肯定出了問題,他原本打算解決這個問題,可惜還沒等他動手,軍事上的失敗導致財政上的潰爛,然後一大堆問題冒出來,他忙著解決那些問題都來不及,根本就沒心思管軍隊的事。

  「把這件事查清楚,我必須知道弗格森小隊的真實戰績,必須知道他們能夠造成多大的破壞。」國王顧不上忌憚秘密警察,因為按照拉佩所說,那支土著精銳兵團的實力恐怕不在神聖騎士團之下,弗格森小隊能夠讓這樣一支強大的隊伍減員兩成,絕對稱得上恐怖,更可怕的是他們採用的手法類似暗殺。

  國王突然感覺到坐在窗口好像不太保險,他甚至有種錯覺,遠處有一把槍正瞄準著他,他一下子站起來,信步走到遠離窗戶的地方。

  「現在再來說說跑狗場的事,就在你們過來之前,都雷德剛離開,他來這裡就是請求我的准許,把那座跑狗場充公,並且頒布一項法令,不允許開辦類似的場所,這類帶有賭博性質的大型活動絕對不能掌握在私人的手裡。」國王看著拉佩,他要看拉佩的反應。

  「沒問題。」拉佩一點都不在意,當初比格‧威爾就說過會有這種可能。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國王有些意外。

  「我原本就沒指望靠這東西賺錢,您可以問侯爵夫人,她對此肯定瞭如指掌。跑狗場和跑馬場不一樣,既不收門票,也不接受下注,我只不過拿它當敲門磚,現在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就算充公也沒關係。」拉佩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都雷德告訴我不少事,他說你的那座跑狗場明面上不賺錢,但是透過操縱比賽,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從那些賭場贏得大筆的錢,如果他們想要避免損失,就只能坐下來和你談判,給你一部分賭博分成。

  「除此之外,那座跑狗場還有成為第二座舍利謝宮的潛質,舍利謝宮前前後後投入幾十萬比索,每年的維護費用都是一大筆錢;而你的那座跑狗場造價不超過三萬比索,而且這已經包括跑狗場本身和周圍那些土地。」國王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陛下,都雷德大人忽略一件事,跑狗的熱潮持續不了多久,而且範圍很窄,感興趣的除了賭徒,就只有一些年輕人,稍微上了點年紀的人對此根本不感興趣,至於那些店舖又能賺多少錢?」拉佩當然要辯解一番。

  「那麼我就讓都雷德接手了。」國王毫不客氣地說道。

  「陛下,您能不能再等一段時間?我打算做一個局,如果這個局做成功,您將能得到雙倍,甚至三倍的錢,而且從長期的發展來看,好處會更多。」拉佩拋出一個誘餌,他不擔心國王不動心。

  比格‧威爾曾經說過,當初國王之所以選擇都雷德,除了國王覺得局勢還沒糟糕到無法改變的程度,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都雷德會賺錢,被財政問題弄得頭暈腦脹的國王最喜歡聽到的話題就是錢。

  果然,國王露出驚喜的神情,道:「你說說看,你布的是什麼局?這些錢從哪裡來?」

  「我打算將跑狗場拍賣掉,既然都雷德大人如此看好跑狗場的未來,他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在適當的地點,透露出一點口風,肯定會引得很多人趨之若鶩,到時他們肯定會拚命提價,跑狗場能夠賣多少錢,就要看都雷德大人的演技了,就算達不到當初出售舍利謝宮的價錢,一半總應該可以做到吧?」拉佩原本就有把跑狗場脫手的打算,現在有人幫他造勢,那是再好不過。

  「萬一有人知道都雷德曾經提議將跑狗場充公,到時怎麼辦?」國王問道。

  「很簡單,只要找一個強而有力的人物駁斥財政大臣閣下的言論就行,隨意剝奪別人的財產總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眼前這個敏感的時刻。」拉佩指的當然是國民會議即將召開,「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是平民階層喊得最響的口號之一。

  「你很會說話,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想讓跑狗場充公?」國王冷笑一聲,他自認為看透拉佩的本質。

  「我可沒這個意思。」拉佩連忙否認道:「公然剝奪別人的財產當然不對,但是有人操縱賭賽,騙取巨額財富,那麼取締它就順理成章。

  「陛下您還可以進一步追究責任,那些賭場老闆全都很有錢,狠狠地罰他們一筆,應該能夠讓國庫充實一些,同時也能讓民眾看到陛下的公正和大度。

  「將跑狗場充公後,您完全可以把跑狗場辦成一項對公眾有益的活動,首先就是限制賭博,可以允許下注,但是數額上必須有規定。能贏,但是不會贏得太多;會輸,卻不會輸個精光。如此一來,也不會妨礙到賽馬場的收入。

  「賺到的錢,您完全可以用來救濟平民,讓那些破產者和無家可歸者不至於餓死、凍死,雖然這改變不了眼前糟糕的時局,但是能夠讓緊張和絕望的氣氛稍微緩和一些。」

  拉佩侃侃而談,他是有備而來,對於跑狗場的未來,他早就有了計畫。

  「好像有點道理。」國王沉思起來。

  國王當然能夠猜到,拉佩設的這個局打算坑什麼人,都雷德說起此事的時候,特意提到昨天晚上的那一連串兇殺案。

  國王同樣也知道,都雷德特意跑來說這件事,肯定是得到那個黑幫老大的好處。

  最近這段日子,國王對都雷德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信任,畢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民眾妥協,但是民眾卻沒有絲毫的讓步,物價也沒有下跌,局勢依然嚴峻,甚至賓尼派都開始暗中組建軍隊,他開始對四年前做出的選擇感到後侮。

  「但願你能夠成功,如果你成功的話……」國王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道:「我就授予你勛爵的頭銜,最年輕的勛爵。」

  「陛下,您的慷慨難以言喻。」拉佩一臉興奮。

  「你沒提幸運金幣的事吧?」在回去的馬車上,拉佩向比格‧威爾問道,他當然是在意識之中詢問。

  「放心,像這種要命的事我怎麼會提?」比格‧威爾明顯不怎麼有精神。

  比格‧威爾確實很失落,他看得出國王對刺殺事件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對賓尼派和那些眼看著就要造反的人也不在意,最在意的是賺錢,還不是賺大錢,而是賺小錢,甚至說得更確切點,國王根本沒想過改變現狀,想的是怎麼剝奪別人的財產來彌補國庫的虧空。

  「我勸你趕快把我的案子查清楚,趕快找個藉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比格‧威爾輕嘆一聲,他對於這個國家越來越不看好。

  比格‧威爾活著的時候為國王殫心竭慮,因為他就在這艘船上,一旦王朝垮台,他也討不了好;現在比格‧威爾死了,反倒沒了顧慮。

  「我還等著那個勛爵頭銜呢。」拉佩似乎很來勁。

  比格‧威爾輕嗤一聲,很不屑地說道:「那只不過是火爐上的委任狀罷了,隨時都會被付之一炬,甚至還會燒到你的身上,你居然還當真。」

  「那隻老猴子是真正的貴族,但是他卻為一套衣服高興成那樣,不管怎麼說,勛爵的頭銜比一套衣服總要強得多吧?一個人活著,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就是一個面子問題。就拿賓尼派的那些人來說,別看他們整天喊著人皆平等,如果給他們一個成為貴族的機會,恐怕一大半人會去爭搶。」拉佩突然間變得像一個哲學家。

  「這種話不應該對一個死人說。」比格‧威爾一臉淡然。

  拉佩哈哈一笑,笑過之後,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道:「警察總監勒芒容不容易打交道?」

  「你都已經動了他的狗,還指望他對你和顏悅色?」比格‧威爾揶揄道。

  「我可不想惹上這樣一個仇家,現在有國王陛下的旨意,我正好可以狐假虎威一番,以後可就沒這樣的機會。」拉佩並不是一條瘋狗,他同樣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那倒可以考慮,勒芒就是一條走狗,國王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沒什麼野心,不過為人非常貪婪……」比格‧威爾看了拉佩一眼,冷笑道:「他根本就不會見你這樣的小角色。」

  「如果我透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呢?」拉佩早在預料之中。

  比格‧威爾搖了搖頭,道:「秘密警察和警察一向都不怎麼和睦,蜜絲瑞爾雖然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完全算是秘密警察的人,但是她和勒芒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

  突然比格‧威爾似乎想到什麼,語氣又是一轉,道:「或許你從塔倫帶過來的那個廳長可以派上用場。」

  「他?」拉佩有些意外。

  「找勒芒肯定要有個藉口,你就拿那個傢伙當藉口,幫那個傢伙和勒芒牽線搭橋。」比格‧威爾提示道。

  「你剛才不是說勒芒根本不會見我嗎?」拉佩有些奇怪。

  「那當然,不過我也說了,勒芒就是國王的一條狗。如果這是國王的意思,他不想見你,也得見你。」比格‧威爾對於馬內的高官全都瞭如指掌,知道他們的要害是什麼。

  「我怎麼說服國王?就說我有一個朋友想調回馬內?」拉佩問道。

  「白痴,你完全可以說自己有可能需要幫助,調用秘密警察不太合適,如果能夠調用警察就方便多了。那位廳長可以充當你的中間人,順便你也提一下他想要調回馬內的事。」比格‧威爾最擅長的就是找理由。

  「提這個?國王不會覺得我因私廢公嗎?」拉佩有些奇怪,他知道比格‧威爾在這種事上絕對不會害他。

  「我們這位陛下一向標榜自己很有人情味。」比格‧威爾語帶嘲諷地說道。

  拉佩明白了,他也注意到國王的表情非常豐富,甚至有些豐富得過頭,不過是真的有人情味,還是裝出來的,那就不太清楚。國王對比格‧威爾的死似乎非常哀傷,但是從頭到底沒有詢問過這起案件的任何細節,反倒是對他布的那個局非常感興趣。

  「好,就這麼辦。」拉佩終於下了決心,他敲了敲前面的車壁,道:「調轉方向,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

  對於以前的拉佩來說,想要進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簡直難如登天;現在不同,他已經有交情。

  馬車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宅邸前停下後,那個侍者立刻迎上來。

  幾分鐘之後,拉佩就站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面前。

  「你想把一個人引薦給勒芒侯爵?」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有些驚詫。

  「我肯定需要別人配合行動,由秘密警察出面顯然不合適,再說現在的秘密警察有沒有這樣的能力都不好說,而我和警察一向合作得不錯。」拉佩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了看拉佩,最後也沒說什麼。

  「我找的那個人也是警察,他正打算調回馬內。」拉佩繼續說到。

  「就是那個警察廳廳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知道安博爾‧瑞德。秘密警察雖然大不如前,不過仍舊稱得上耳目眾多。

  「勒芒侯爵可不會給我這個面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由您引薦,另外有一個人很適合做這種穿針引線的活。」拉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著一絲邪意。

  「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拉佩打算把弗朗西斯科侯爵也拉下水,反正他已經被捲進來。

  這同樣也是報復,既然弗朗西斯科侯爵能夠被克魯索子爵挑唆來對付拉佩,作為補償,就應該幫他這個小忙。

  讓弗朗西斯科侯爵出面也說得過去,他差一點上了克魯索子爵的當,而克魯索子爵是勒芒的人,他上門是興師問罪。

  「你自己找他不就行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不太願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打交道。

  「這怎麼可能?以我的身份根本就沒辦法見到侯爵,就算見了面,侯爵也不會答應我的要求。」拉佩很有自知之明。

  「我也沒辦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立刻拒絕道,對她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讓國王陛下發道命令就行,並不需要弗朗西斯科侯爵做些什麼,只需要他幫忙打個掩護就行。」拉佩不肯放棄,此刻他這樣說,就是為了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拒絕的藉口。

  一個小時後,弗朗西斯科侯爵坐在馬車上朝著拉佩怒目而視。

  弗朗西斯科侯爵是被逼的,因為對方帶來國王的旨意,再說也沒讓他做什麼困難的事,只是讓他以興師問罪的名義去警察廳見警察總監勒芒,隨便把拉佩這個可惡的小子帶過去。

  這麼簡單的要求弗朗西斯科侯爵沒辦法拒絕,但是照著做的話,他就徹底被拖下水。

  心中充滿慍怒,偏偏怒火還只能憋在胸口,弗朗西斯科侯爵當然不會給拉佩好臉色看。

  馬車並沒有去警察廳,而是直奔勒芒的府邸。

  警察廳的老大是警察廳廳長,管的是馬內的治安;而勒芒是警察總監,管的是全國的警察。

  辦公的地方就是他的府邸。

  事實上,真正的高官都是在自己的府邸辦公,像財政大臣都雷德平時也是在家裡處理公務,偶爾會去一趟王宮;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情況也差不多。

  勒芒的府邸在市中心,很快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就到了。

  勒芒府邸的侍從全都認得這輛馬車,自然不敢阻攔,馬車直駛停在宅邸門前。

  車門打開,弗朗西斯科侯爵氣呼呼地從馬車上下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來和警察總監算帳的樣子,實際上他是被拉佩氣的。

  拉佩緊隨其後,他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從。

  在二樓左側的一間辦公室,在窗口前,有兩個人正看著門口。

  「這小子怎麼也來了?難道弗朗西斯科侯爵已經同他和解了?」說話的人正是克魯索子爵。

  克魯索子爵知道闖了大禍,不但惹了秘密警察,還得罪弗朗西斯科侯爵,因此不得不過來求援,除此之外,他還要匯報剛剛知道的消息,秘密警察內部有不和諧的聲音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在窗前的是一個小老頭,腦袋很圓,鷹鉤鼻,尖下巴,高高的顴骨,配上兩道禿眉毛,給人的感覺就是陰險狡詐,冷酷無情,他就是警察總監勒芒。

  這樣一個人當然不可能討別人喜歡,勒芒也不需要別人喜歡他,他只需要別人敬畏他、害怕他。

  「你還不清楚這位侯爵的為人嗎?他的膽子一向不大,你覺得他有可能跑來向我興師問罪嗎?」勒芒能夠坐到警察總監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不可能只憑國王的信任,他絕對不是個草包,相反的他非常精明。

  「您的意思是……」克魯索子爵已經不敢想下去,越想,他心裡越沒底。

  「何必費心思亂猜?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他們的來意。」勒芒擺了擺手,道:「請他們去小客廳稍微等一下,就說我有重要公務需要處理。」

  「明白了。」克魯索子爵連忙說道,雖然他不是勒芒的僕人,也不是管家,這原本和他無關,不過他也明白勒芒的意思,這件事關係重大,沒必要讓太多的人知道。

  勒芒說讓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稍微等一下,可這一等卻是一個多小時。

  勒芒並不是有意怠慢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他其實是在觀察,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真的是來興師問罪,等了這麼久肯定會暴跳如雷;但是此刻弗朗西斯科侯爵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已經明白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是主角,主角是那個少年。

  勒芒不認為一個無名小卒敢跑到他這裡來撒野,再說,弗朗西斯科侯爵也不可能這麼傻,會聽一個小子的擺佈。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這是國王的意思。

  「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這段日子馬內的治安實在糟糕透頂,我有一大堆事要忙。」勒芒從旁邊的一扇小門走進來。

  「這話不需要對我說,你可以把我當一件擺設,我是奉命帶他過來的。」弗朗西斯科侯爵指了指拉佩。

  「我知道你,克魯索剛對我提起你的事,果然了不起。」勒芒說這話倒不是虛偽,能夠把眾人耍得團團轉、能夠讓弗朗西斯科侯爵吃癟、能夠讓克魯索惶惶不可終日,這確實很了不起。

  「克魯索子爵想必也在這裡吧?」拉佩問道。

  剛才勒芒是對克魯索子爵說,請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去小客廳,並不意味著讓克魯索子爵負責招待,克魯索子爵只是帶個話,自然有管家招待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正因為如此,拉佩並沒有看到克魯索子爵。

  「你找他有什麼事?」勒芒問道。

  「我只是想問問他對西弗有多瞭解?」拉佩笑了笑,道:「因為我剛剛發現,西弗不只有他一個後台。」

  「這很有可能。」勒芒看上去毫不在意,不過心裡他絕對感到很不舒服。

  西弗真正的後台應該是勒芒,克魯索子爵只是站在前台的人物,專門負責兩邊的聯絡,拉佩不相信那個傢伙還有什麼人可以投靠。

  「財政大臣都雷德比我早一步見過陛下,他為那位黑道老大說了一番好話,同時還提議將跑狗場充公。」拉佩說道。

  勒芒揚了揚眉毛,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此一來你的損失可就大了。」

  「談不上什麼損失,因為我從頭到尾沒有在這上面賺過錢,我也沒有想過藉此賺錢。」拉佩仍舊是那套說辭。

  「你很想得開。」勒芒根本就不相信。

  「不過我讓國王陛下慢一些動手,因為我原本打算佈一個局,把那些看好跑狗場前景的傢伙全都騙進去,然後再宣佈充公。」拉佩一邊說道,一邊看著勒芒的臉,他在看勒芒的反應。

  勒芒聞言,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知情,聽到這番話,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這實在太缺德了。

  不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目光緊接著投向勒芒,他想看看勒芒如何打算,很明顯拉佩要坑的人裡面就包括那個黑幫老大,偏偏這又是國王的旨意,而勒芒一向吹噓自己對國王的忠誠,現在就看他的表現。

  沉默好半天,勒芒終於吐出一句話:「我和那個黑幫頭目沒有任何關係。」

  顯然勒芒已經想明白,身為國王的近臣,勒芒對國王的瞭解程度絕對不在比格‧威爾之下,他很清楚國王對於錢的執著,一旦盯上什麼東西,國王絕對非得到手不可,任何人都無法阻攔。

  都雷德提議將跑狗場充公,正是摸準國王的性情,這個提議絕對能夠實現,沒想到拉佩也不簡單,把跑狗場變成一個誘餌,自己倒楣,還要拉別人下水。

  「我已經擬好計畫,陛下也認可了。第一步是由都雷德大人負責宣傳,他會告訴大家,跑狗場的潛力是何等巨大,然後公開拍賣。陛下的目標是把跑狗場拍到二十萬比索,既然跑狗場的潛力和舍利謝宮一樣大,開這樣一個價錢絕對合理。為了防止有人出工不出力,也為了防止有人洩漏消息,以至於壞了好事,他還命令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時關注此事,一旦有消息就向他稟告。」拉佩笑容滿面地看著勒芒,說道。

  勒芒仍舊板著面孔,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心裡他把拉佩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罵了一遍,因為這是要挾、是示威,更是警告。

  所謂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時關注此事,說明白就是讓秘密警察監視與之有關的人;所謂國王的目標是二十萬比索,說明白就是跑狗場必須賣到這個價錢;至於出工不出力,指的明顯是財政大臣都雷德;至於有人洩漏消息,指的就是勒芒和克魯索子爵。

  以勒芒對國王的瞭解,國王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有一點勒芒可以肯定,西弗是保不住了,按照國王的性格猜測,跑狗場最終還是會收歸國有,也就是說西弗花二十萬比索買下跑狗場,最終仍舊是一場空。

  「這就是你特意來我這裡的原因?」勒芒咬牙忍了,他已經打定主意放棄西弗,反正馬內有的是黑幫頭目,重新扶植一個就是,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惹得國王不痛快。

  「當然不是。」拉佩連忙說道:」我有一些事需要警察配合,恰好我有一個朋友是警察,由他從中聯絡絕對再合適不過,陛下也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你的手伸得太長了吧?」勒芒怒道,這一次他完全誤會,他以為國王不得不向拉佩身後的那群秘密警察妥協,而那群秘密警察趁機把手伸進警察系統。

  對於勒芒的反應,拉佩頗有些意外,好在他腦子一轉,就大致猜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放心,只是一般的配合,比如需要你們逮捕什麼人,或者封鎖某個街區,為了這點小事總不可能專門請示陛下吧?有一個中間人的話,就方便多了。」拉佩不得不解釋,他是來和解的,而不是來加重仇恨。

  「需要我們的配合?你們會需要我們的配合?」勒芒侯爵覺得自己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那您就當作我在幫朋友的忙,我的這個朋友想要調回馬內,他對有沒有實權並不在意,唯一的要求就是官階能夠提升一級。」拉佩乾脆實話實說。

  拉佩說的是實話,勒芒卻不這樣認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對權力不感興趣,就算官階提升一級又如何?官階這東西是虛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勒芒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人會不會和秘密警察有牽連?緊接著又想到這群人為什麼找他?所謂的配合又是什麼意思?

  「陛下知道這件事嗎?」勒芒問道。

  「當然,您想必很清楚我們的陛下非常有人情味。」拉佩學著比格‧威爾的口氣說道。

  「人情味?」勒芒先是一愣,緊接著喃喃自語道:「是啊,人情味。」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而且都是勒芒以前從來沒碰過的,弄得他有些神經質,此刻他就想歪了,他想到國王的多疑。

  國王或許已經知道西弗是勒芒的人,再加上都雷德也幫西弗說話,如果換成勒芒是國王,肯定也會有想法。

  這時勒芒害怕了,一直以來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國王的信任,如果沒有這個,他就什麼都不是,隨時都有可能被趕下台。

  想到這裡,勒芒愈發堅定剛才的想法,必須放棄掉西弗,或許他應該騙西弗花大錢買下跑狗場,這肯定會讓國王非常高興。

  至於拉佩的另外一個要求,勒芒已經不在乎,既然對方不看重實權,隨便找一個清閒的部門塞進去不就行了?

………………………………………………………

【預告】:

  拉佩在刺殺他的槍戰中耍了苦肉計,結果導致賓尼派內部改制,指使的主謀也呼之慾出。

  為了維護跑狗場利益,拉佩與多明尼哥密會的消息傳回賓尼派,三巨頭會有什麼對策?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黑幫頭目西弗及其後台均對跑狗場虎視眈眈,這場來勢洶洶的多方角力,讓拉佩深思自己的戰技及佈局要全盤更動!

  國王特使刺殺案的逃亡嫌犯突然出現!拉佩逮住機會往下追查,他會查到什麼線索?

  請續看《劍的旋律》9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 11:3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2-26 00:10
【劍的旋律】第九集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拉佩在刺殺他的槍戰中耍了苦肉計,結果導致賓尼派內部改制,指使的主謀也呼之欲出。

  為了維護跑狗場利益,拉佩與多明尼哥密會的消息傳回賓尼派,三巨頭會有什麼對策?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黑幫頭目西弗及其後臺均對跑狗場虎視眈眈,這場來勢洶洶的多方角力,讓拉佩深思自己的戰技及布局要全盤更動!

  國王特使刺殺案的逃亡嫌犯突然出現!拉佩逮住機會往下追查,他會查到什麼線索?

【第四十一章】──刺殺‧槍戰
【第四十二章】──執法部門
【第四十三章】──詭局
【第四十四章】──搗亂‧做局
【第四十五章】──撒手

第四十一章 刺殺‧槍戰

  一縷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正好照在床頭邊上。

  拉佩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索拉河,河面居然已經凍結,兩邊的岸堤上也全是堅冰,橫跨索拉河的那一座座橋樑底下全都是長長的冰柱。

  兩天前從北方來了一股寒流,馬內的氣溫一下子降低到零下七、八度,現在河岸兩邊很難看到行人,連馬車也少了許多。

  「怎麼?又有些什麼感想?我的大畫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莎爾娜也醒過來,她纏了上來,那綿綿的情意令人心醉。

  莎爾娜已經和拉佩住在一起,有多明尼哥在,她的父母就算反對也沒用。

  拉佩雙手抱頭仰躺下來,突然輕嘆一聲:「我是不是太忙了?在賓尼派那邊有兩攤子事,這邊還有我喜歡的繪畫。」

  拉佩還沒說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那個身份的事更多。

  「如果是在以前,我會建議你放棄賓尼派的工作,你是個畫家,天才的畫家,沒必要把精力浪費在繪畫之外的地方;但是現在……」莎爾娜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了?有什麼壞消息嗎?」拉佩問道。

  「不是,正好相反。我叔叔經常在我父母面前談論起你的事,他說你是天才,不只是繪畫方面的天才,還是一個全方面的天才,他很看好你。」莎爾娜說起自己叔叔的時候,不由得笑了起來。

  「多明尼哥先生最近怎麼樣?還在為他的工廠頭痛?」拉佩問道。

  「怎麼可能?有了你的那些發明,再加上那座跑狗場,他手裡的錢終於有了投資的方向。你的那些發明就不用說了,幫他搶了很多生意,跑狗場雖然沒有賺錢,但是有別的用途。」莎爾娜看著拉佩,為自己喜歡的人感到驕傲。

  「聽說有很多被搶了生意的商人都恨死他了。」拉佩開著玩笑。

  「才不呢,叔叔是個聰明人,他絕對不會做趕盡殺絕的事。這段日子很多人跑過來和他商談合作的事,他已經答應其中一部分人的要求。」說到這裡,莎爾娜突然變得忿忿不平起來:「他居然讓那些人免費使用你的發明。」

  「放心,你叔叔不會虧待我的……反正我也不靠這些發明過活。」拉佩看起來很樂觀。

  拉佩確實很樂觀,因為他的另外一個身份要什麼有什麼,名譽、地位、金錢、權勢一樣不缺。

  不過莎爾娜卻不這麼想,她以為拉佩是生性豁達,同時也是在報答她叔叔的提攜之情,越是這樣想,她越覺得拉佩吃了大虧,好在家裡已經商量過,沒辦法直接給予拉佩補償,那就將這分補償送給她,將來分財產的時候,她會額外多得到一成。

  莎爾娜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知道這是最有利於她的選擇。

  多明尼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有私心的,為的就是讓拉佩一直窮下去,他的畫賣不出大價錢,賓尼派又是義務幹活,根本不發工資,這樣一來就不得不一直依靠莎爾娜。

  「男人總是要應酬的,你難道連酒館都不去?」莎爾娜並不打算那麼過分,道:「你如果需要錢,千萬不要客氣,我去和叔叔說。」

  「用不著,我哪裡還有時間應酬?」拉佩苦笑道。

  突然拉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很多人都無心工作,我手底下的人也一樣,如果只有我一個負責人拚命工作,好像太傻了。自從加入賓尼派後,我一直都沒有機會陪陪你,不如今天咱們好好玩上一天。」

  「好啊。」

  其實莎爾娜對玩並沒有興趣,她是馬內人,馬內好玩的地方她大多已經玩過,再說現在是冬天,公園內寒風蕭瑟,大街上冷冷清清,以往一到冬天,她最喜歡的就是像貓咪一樣趴在陽台上曬太陽,要不然就是坐在壁爐旁邊看書、畫畫。

  不過既然是拉佩的邀請,莎爾娜當然得裝出很高興的模樣。

  拉佩從床上爬起來,燒水、洗臉、刷牙、漱口,半個小時後把他的那輛馬車趕出來。

  拉佩的這個身份絕對很特殊,擁有天才畫家兼未來的大師、天才發明家、賓尼派的新銳成員等等頭銜,而且交遊廣闊,和很多名流都說得上話,更得到賓尼派三巨頭的賞識,卻偏偏沒錢,連一輛像樣的馬車都沒有。

  拉佩的馬車仍舊是原來的那輛,簡單到極點,只有一根車軸、一根車轅、兩個輪子,再加上兩個座位,座位是一前一後。拉佩身為車伕,當然是坐在前面,莎爾娜的座位在後面,倒是用不著擔心吹風。

  想要坐在這樣一輛馬車內外出,不把自己裹得像一頭熊是絕對不行的。以前為了形象,莎爾娜堅決不肯穿這麼多,被凍過幾次後,她知道厲害了,此刻她穿得像一個老奶奶似的,甚至戴著一頂棉布縫製而成的兜帽。

  「咱們去什麼地方?」拉佩問道。

  「你沒想好就拉我出來?」莎爾娜樂呵呵地抱怨道,她並不在意去哪裡玩,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行。

  「咱們去伐木場怎麼樣?那裡有足夠的木頭,在這個天氣,沒有什麼比燒一堆篝火更讓人溫暖的,我再去買一隻火雞,到了那裡後,我們就烤火雞吃。」拉佩想了想,說道。

  一直以來拉佩都裝出很喜歡自然、森林、山嶺以及野營的樣子,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想到他居然是在海邊出生,不會把他和另外一個身份聯想到一起。

  「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莎爾娜當然同意,和拉佩相處的時間長了,她也漸漸喜歡起野外的生活。

  馬車往旁邊一拐,駛上大街。

  大街上的馬車不多,不過所有馬車頂上都裝滿東西。現在已經臨近年底,很多人都在為過年做準備,車頂上全都大包小包。

  「你過年的時候要回家嗎?」莎爾娜觸景生情,幽幽地問道。

  「不回去,回去也沒意思。在我的記憶裡,只有一次是和父親過的新年,那時候母親還活著……」拉佩越說聲音越低,一副非常傷心失落的模樣。

  「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事。」莎爾娜有些不知所措。

  「這怎麼能怪你?」拉佩故意裝出一副很堅強的模樣,道:「這一次我打算在馬內過新年,你的父母不會討厭我吧?」

  「怎麼可能?用不著我替你說好話,我叔叔就已經把他們搞定了。」莎爾娜笑道:「他們甚至問我……」

  莎爾娜突然說不出口,因為她的父母問的是拉佩什麼時候和她訂婚。

  拉佩已經猜到莎爾娜要說什麼,不過他只能裝傻,一旦談到訂婚,他父親就必須出場,他到哪裡去找一個懂得演戲的父親?

  突然,拉佩的身體微微一震,因為他聽到比格‧威爾在耳邊輕聲說道:「你又有麻煩了,後面有一輛馬車跟著你。」

  拉佩的臉色猛然一變,連忙用異常低沉的聲音對莎爾娜說道:「我們有麻煩了,你最好扣緊帶子。」

  「怎麼?」莎爾娜並沒有意識到情況嚴重。

  「有一輛馬車跟著我們,我能夠感覺到駕車的人不懷好意。」拉佩低聲解釋,突然他的臉色變了,道:「快點,扣緊帶子。」

  這一次,拉佩的語氣嚴厲又帶著一絲焦急。

  莎爾娜不敢多問,連忙照著做。

  這輛馬車沒有車廂,急轉彎的時候,坐在後面的人如果事先沒準備,很容易被甩出去,所以拉佩準備了一條皮帶。

  莎爾娜連忙用皮帶把自己系在座位上,然後雙手緊緊抓住扶把。

  下一瞬間,莎爾娜就感覺到整個人都嵌入椅子裡面。

  在拉佩的駕馭下,拉車的馬拚命狂奔起來。

  別看只有一匹馬拉車,因為負擔輕,車的重量不超過四十公斤,就算再加上兩個人,總重量也不到兩百公斤,異常輕便,只用一匹馬也能跑得飛快。

  「真的有人在追我們,他們追過來了。」莎爾娜不停回頭張望。

  拉佩咬著牙專心駕馭馬車,如果換成另外一個身份,他有的是辦法對付後面的追兵,就算打不過,他也有把握帶著莎爾娜逃脫,但是這個身份不行。

  拉佩現在的身份是天才畫家、天才發明家,以及半吊子政治家,唯獨不是武者或者魔法師,只有一手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的槍法。

  「砰——」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拉佩感覺到頭皮一涼,帽子居然被打掉,如果子彈再往下幾毫米,那就不是帽子被打飛,而是腦袋上多一個窟窿。

  「開槍的人槍法不錯,行進中還能打得這麼準。」比格‧威爾不停在拉佩的耳邊聒噪著。

  拉佩根本沒興趣搭理比格‧威爾,他朝著後座上的莎爾娜喊道:「把身體蜷縮到椅子裡面,追我們的人槍法很好。」

  緊接著拉佩又問道:「你身上有帶鏡子嗎?」

  「鏡子?」莎爾娜呆了呆,隨即掏出一隻小盒子遞過去。

  看到盒子,拉佩苦笑起來,這東西還是他發明的呢!

  在這個巴掌大小的盒子內放著一管胭脂油膏,那是塗抹嘴唇和臉頰用的,還有一小塊粉餅,左側夾著一枝很纖細的筆,那是畫眉毛用的,盒蓋的內側黏著一塊小鏡子。

  女人最常用的化妝品被拉佩濃縮在這麼一隻小小的盒子內,只賣五個比索,所以生意非常興隆。

  拉佩接過盒子,打開盒蓋,朝著後面照了照。

  只見後方有一輛破舊的馬車緊追不捨,拉車的人擁有一張蒼老的臉,不過化妝的味道實在太濃,鬍子明顯是假的,被寒風一吹,假鬍子早已經歪到一旁。

  這時,拉佩看到那個人舉起火槍。

  「砰——」火光飛濺,硝煙瀰漫。

  拉佩連忙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緊接著感覺到座椅的靠背猛地震動一下,椅背鼓起來,不過沒被打穿,拉佩暗自慶幸座椅足夠結實。

  被動挨打可不行,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把轉輪槍,這不是另外一個身份用的那把轉輪槍,而是為賓尼派挑選的武器,發射的不是箭彈而是普通的鉛彈。

  拉佩舉槍就射,不過目標並不是後方的刺客,而是旁邊的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和刺客駕馭的那輛馬車緊挨著。

  「砰——」赤紅色的火焰吐出一尺多長。

  拉佩打中了,其中一匹馬倒下去,整輛馬車都被拖拽著往旁邊傾側,和刺客駕馭的那輛馬車撞在一起。

  那個刺客一隻手拎著槍,另一隻手握著長鞭,原本就一心二用,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時,兩輛馬車翻倒過來。

  拉佩早已經跳下馬車,他從馬車上取下一把霰彈槍。

  霰彈槍同樣是為了組建軍隊而準備的,不過這也是一把很好的獵槍,拉佩假公濟私拿了一把,平時就藏在馬車的座位底下。

  那個刺客從馬車上跳下來,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很明顯他強的只有槍法,其他地方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拉佩撥開後膛滑槽,將子筒塞進去,一邊舉起槍,一邊用手指壓下擊鐵……所有這一切都在兩秒內完成。

  沒有絲毫的瞄準,只憑感覺,拉佩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槍管猛地一跳,霰彈槍的口徑太大,反震力也可怕。

  用霰彈槍根本沒有打不中的道理,刺客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明顯被擊中,不過肯定沒受什麼重傷,因此這時他用一隻手舉起槍。

  拉佩下意識就想閃避,但是瞬間他想起一件事,如果他被槍擊中又如何?他有著如狼人般強悍的身體,也有著像狼人般恐怖的恢復力,只要不是要害被擊中,就不會有什麼事,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停頓一下。

  對面的槍響了,硝煙瀰漫,硝煙中一道火舌噴吐而出。

  就在那一瞬間,拉佩看到一個很小的黑點從火舌中飛出來,那是子彈。

  居然能看到子彈,拉佩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驚喜,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雖然能夠看清子彈,卻沒辦法控制身體,明明想往旁邊閃避,但是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下一秒鐘,一切都恢復原狀。

  拉佩的身體能動了,他朝著一側閃避,但是他的動作明顯比不上子彈的速度。

  拉佩的身體猛地一震,緊接著整個人倒下去。

  子彈打中拉佩的胸口,被那身厚重的衣服擋了一下,雖然打進胸腔,傷口卻並不致命。

  躺在地上的拉佩迅速更換子筒,緊接著又扣動扳機。

  這一次拉佩射得更狠,那個刺客被正面擊中,一大半的彈丸都打在刺客的身上。

  不過霰彈槍畢竟是霰彈槍,拉佩帶的子筒內裝的是那種小顆粒的鉛丸,每一顆只有黃豆大小,一次齊發就是三十六顆之多,用來打鳥、打兔子沒問題,但用來對付人就顯得威力太弱。

  意識到這一點,拉佩把霰彈槍扔在旁邊,重新拔出那把轉輪槍,別看它是短槍,那葡萄粒大小的子彈只要命中,威力絕對在霰彈槍之上。

  「砰—砰—砰—砰—砰—」拉佩一口氣把剩下的五發子彈全都射出去,緊接著快速地更換轉輪。

  那名刺客幾乎同時拔出短槍,他的手佝僂著,霰彈雖然沒有造成重傷,卻傷到他的手。

  雖然那名刺客幾乎和拉佩同時扣動扳機,槍法也比拉佩好,但是他手裡的這把短槍不太給力。

  隨著一連串的槍響,拉佩和刺客之間被濃濃的白色煙霧所籠罩。

  血光迸現,那名刺客一下子跪在地上,他左側的小腿中彈,腹部也挨一槍。

  既然敢來刺殺,那名刺客事先肯定有所準備,身上也穿著一件鋼絲背心,所以那一槍並沒有打穿腹部,但是腿上可沒東西防著。

  看到自己手、腳都已經中彈,這名刺客毫不猶豫閃身躲在翻倒的馬車後面,解開一匹拉車的馬,飛身跳上去,駕著馬狂奔而去。

  看著那名刺客遠去,拉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過從外表來看,此刻的他絕對不妙。

  只見拉佩跌跌撞撞走了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一隻手垂在堤岸邊。

  沒人注意到有一支類似竹蜻蜓的東西從拉佩的手中掉落,眼看著就要落到河裡,那支竹蜻蜓突然轉動起來,貼著河面往前飛出數百米,然後猛然拔高,朝著紅楓大道的方向而去。

  「你故意挨這一槍,到底有什麼打算?」比格‧威爾的聲音又冒出來。

  「你不覺得我在賓尼派竄得太快嗎?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嫉恨,現在挨上一槍,多少能博取一點同情,嫉恨的人應該會少一些吧?再說,這也是為了你的事啊。」拉佩在心裡回答。

  突然拉佩想到一件事,道:「以前沒人能發現你的存在,現在還能那樣嗎?」

  比格‧威爾思索片刻,不太肯定地說道:「我不清楚,應該不行吧?」

  「那麼你就別隨隨便便冒出來。」拉佩警告道。

  「行,你不叫我,我就不出來。」比格‧威爾一口就答應下來。

  在市中心的一幢宅邸內。

  多明尼哥焦慮地走來走去,旁邊的椅子上坐著莎爾娜,她的眼睛早已經哭腫,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安慰她,在斜對面,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焦慮地坐在沙發上,他的腳一會兒翹起,一會兒放下。

  突然一個僕人跑進來,走到多明尼哥的身邊低聲說道:「弗朗索瓦、保爾、雅克三位先生同時到了。」

  「請他們進來。」多明尼哥抹了一把臉,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很快的,賓尼派的三位巨頭就被請進大廳。

  「我們剛剛接到消息,實在太可怕了。」

  「但願他能挺過來。」

  「他在哪裡?我去看看。」

  前面兩句話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和喬治‧雅克說的,而最後一句話出自讓‧保爾之口,他本身就是醫生,有資格說這話。

  多明尼哥點了點頭,讓一個僕人領著讓‧保爾去拉佩所在的房間。

  「你的人先到那裡,具體的情況怎麼樣?」馬克西米拉著多明尼哥走到窗檯前,問道。

  另外一位巨頭喬治‧雅克去安慰莎爾娜。

  「你對這些東西應該很熟悉吧?」多明尼哥掏出一個子筒,那是刺客留下的,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副假鬍子。」

  馬克西米只看了子筒一眼,就明白多明尼哥的意思,他對這東西非常熟悉,那是屬於弗格森後裝槍的一部分。

  「我們來的時候就有這樣的猜測。」對於多明尼哥,馬克西米並不打算隱瞞。

  「是那幫傢伙幹的?」多明尼哥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殺機,他從拉佩的嘴裡多少知道些事情。

  馬克西米並不感到驚訝,軍事改革委員會不是秘密的機構,當初拉佩提議表面把軍事改革委員會搞成一個學術機構,屬於半公開性質,何況馬克西米相信拉佩不會把真正的機密說出去。

  「現在還無法確定,他門之中的某些人確實有嫌疑。」馬克西米只能這樣回答。

  說實話,馬克西米的想法和多明尼哥完全一樣,對於那些舊式軍官,他同樣沒有絲毫好感,但他是這個部門的頭,有些東西必須維護。

  「我能把這當作是一種搪塞嗎?」多明尼哥冷著臉問道。

  馬克西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此時,喬治‧雅克走過來,道:「馬克,別再替那幫傢伙掩飾了,你、我都清楚,除了他們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對佩拉得下手。」

  「那很難說,各個行會掌權的那批人全都恨他入骨,別忘了,這些行會高層的背後全都有大貴族的影子。」馬克西米這一次並不是替那些軍官說話,完全是就事論事。

  「你在自欺欺人,如果是他們派人刺殺佩拉得,就不會採用這種方式,刺客會翻牆進入他的房子用匕首刺殺他,而不是用弗格森後裝槍……」

  喬治‧雅克隨即想起一件事,道:「多明尼哥,你幫他找的這幢房子還真不錯,正對著河邊,五百米內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方,不是橋就是街道。要不然他們根本就用不著等他外出,直接就可以下手。」

  剛才多明尼哥說話,馬克西米可以否認,現在喬治開口,他就不能再唱反調,那樣的話,就會給人留下賓尼派內部不和的印象。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門打開了,讓‧保爾走出來。

  眾人頓時停止爭論,莎爾娜和她的父母也都站起來。

  「佩拉得的情況如何?」馬克西米連忙問道。

  「他很幸運,如果子彈再進去一點,恐怕這條命就沒了。」讓‧保爾沒有一點安慰的意思,緊接著又說道:「現在沒事,不過這個新年他只能在床上過了。」

  「沒事就好。」莎爾娜的母親鬆了一口氣。

  「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莎爾娜的父親在一旁問道,他關心的不是拉佩,而是他的女兒。

  「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事。」讓‧保爾連忙說道:「他的房間必須整天生著壁爐火,把溫度保持在穿襯衫可以待在裡面的程度,不要讓他吹風,更不要讓他勞累。」

  「記住了嗎?」多明尼哥轉頭看著旁邊的僕人們。

  「記住了。」那些僕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在走之前,我會把需要注意的內容寫下來。」讓‧保爾倒是很負責任。

  「那太好了。」眾人的臉上全都多了一絲欣喜。

  「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佩拉得穿著鋼絲背心嗎?弗格森槍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如果加滿火藥,沒理由打得這麼淺。」讓‧保爾問道。

  「這不奇怪,你難道沒聽說過佩拉得的那輛馬車嗎?」喬治‧雅克頓時笑了起來。

  「馬車?這關馬車什麼事?」讓‧保爾覺得很奇怪。

  「他沒錢,所以弄了一輛敞篷的馬車,每一次想要出去之前,都要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還得加一件很厚的棉大衣。」喬治‧雅克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讓‧保爾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疑雲也蕩然無存,道:「你們說這件事怎麼處理?」

  「得找人調查這件事,如果真是那群軍官做的,他們就得為此付出代價。」馬克西米並不是一個軟綿綿的人,該決斷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猶豫。

  「這件事確實很糟糕。」讓‧保爾的臉色不太好看。

  有野心不怕,賓尼派中有野心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容不得其他聲音,為了掌控全局不惜殺人,那就讓人無法容忍,畢竟如果大家都這麼做,只怕用不著幾天,賓尼派就會分崩離析。

  更讓馬克西米難以容忍的是,這些舊軍官在軍隊的時候遭遇不公正的待遇,他們卻沒想過殺掉那個飯桶統帥;可加入賓尼派沒幾天,他們卻可以毫不猶豫地對同伴下手,這是欺軟怕硬,還是畏懼權勢?

  賓尼派之所以想到組建軍隊,是為了和國王抗衡,如果讓這群人當統帥,別到時候國王一招手,他們就立刻轉投過去,然後拿起槍朝向自己人。

  「由誰來查?」喬治‧雅克提出一個敏感的問題。

  「讓萊戈尼格負責這件事怎麼樣?」馬克西米在馬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有這樣的打算。

  馬克西米提的這個人屬於中間派,和任何一個派系都保持著距離,既不會偏袒拉佩,也不會倒向那群退役軍官。

  「可以,不過我覺得再加上西文思會更好,他對軍事委員會比較熟。」喬治‧雅克說道,他的這個提議絕對算不上公正。

  西文思和那些軍官的關係很差,一開始還和海森爭奪過掌控權,結果飽受排擠,對那些軍官肯定有怨氣。讓他參與調查,結果完全可以想像。

  「如果這只是某個人的私下行為呢?」讓‧保爾低聲問道,他可不是在替那些軍官說話,完全是就事論事。

  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全都沉默下來。

  拉佩其實已經醒了,剛才讓‧保爾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動靜。

  這幢宅邸在開工建造的時候,曾經請神殿的人佈置一座結界。房子內部和外部是完全隔絕的,但是裡面隔絕得沒有那麼徹底,只有臥室、書房、小客廳這些地方徹底隔絕,大廳的隔絕性能並不好,所以三巨頭在大廳說的那番話,拉佩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當拉佩聽到喬治‧雅克提議西文思協助調查,另外兩人居然答應,頓時感覺到這是絕好的機會。

  一想到這裡,拉佩立刻轉身,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慢慢睜開眼睛。

  房間內有人,有一個女僕專門負責看護,那個女僕聽到拉佩發出聲音,立刻跑過來。

  「這裡是哪裡?」拉佩裝傻,茫然地看著四周。

  那個女僕大喜,她飛快地跑到門口,大聲喊道:「沃斯先生醒了!」

  聽到這一聲呼喊,大廳內的人全都停止各自的事,一起跑過來,跑在最前面的是莎爾娜,她的母親不得不扶住她,免得她跌倒。

  「慢點開門,儘可能不要把冷風透進去,你們最好在門口掛一道門簾。」讓‧保爾搶上一步阻止莎爾娜的魯莽舉動。

  莎爾娜原本想推開那個女僕闖進去,聽到這番話,不得不強忍心中的激動之情,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快去準備門簾,越厚越好。」多明尼哥對身旁的僕人吩咐道。

  「不對,要輕薄一些,最好是絲絨之類的東西,這樣密封性才好。」讓‧保爾連忙說道。

  「聽到了嗎?快去。」多明尼哥朝著僕人揮了揮手。

  「是的,老爺,我馬上去辦。」一個僕人應了一聲,飛快地跑了。

  「我們還是在外面等一會兒,讓你的侄女和佩拉得好好聊聊。」喬治‧雅克比較善解人意。

  眾人點頭,莎爾娜的母親原本已經跟進去,她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退出來。

  「這下好了,他是當事人,可以問問他的看法。」喬治‧雅克阻止眾人進去,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協調口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耍心機。」多明尼哥頗有些不悅。

  多明尼哥很清楚這三個人為什麼煩惱,如果這次刺殺是某個人自己的想法,和另外幾個軍官沒關係,處置起來就麻煩了,馬克西米、喬治和讓不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會受到詬病,反倒身為當事人的拉佩可以隨便報仇,這是受害者的權力。

  馬克西米和讓在一旁沉默不語,雖然有點不太厚道,但這是唯一的選擇。

  幾個人在門口站了五、六分鐘,這是為了讓兩個年輕人有時間互訴衷腸,然後多明尼哥咳嗽一聲,當先一步走進去。

  「我以為你們還會在外面等一會兒。」莎爾娜略微表達不滿,不過她隨即又笑嘻嘻地走出去,一邊走,一邊對拉佩說道:「我去準備一些水果。」

  「謝謝你們來看望我。」拉佩作勢想要起來。

  多明尼哥連忙把拉佩壓下去,道:「你還是躺著吧,要不是你多穿了幾件衣服,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那也不錯,我的那些畫豈不就會變得值錢起來?」拉佩開著玩笑。

  「不和你開玩笑了,對於這次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馬克西米不喜歡浪費時間。

  「我說我認出那個刺客,您會相信嗎?」拉佩嘆息一聲。

  「會,我們在來之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現在需要的只是查證和核實。」馬克西米早有準備,一點都不在意。

  「我和刺客距離最近的時候,互相之間只隔著二十多米,我看到霰彈打在他的身上、看到他摔倒在地、看到他的假鬍子飛起來,從他倒地的姿勢到他開槍的動作,我都非常熟悉。」拉佩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他?」馬克西米沒有明確說出那個人的身份。

  「是他。」拉佩的語氣很肯定。

  馬克西米沉默片刻,然後用強而有力的口吻說道:「我們已經決定讓萊戈尼格負責調查這件案子,你對他應該不陌生吧?」

  「聽說過,如果是由他負責調查,我絕對放心。」拉佩認可這個提議,這同樣也符合他的想法,萊戈尼格和他一樣不屬於任何派系。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個結果在他們的預料中,不過得到了肯定,大家還是挺高興的。

  「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你覺得這起刺殺事件會是個人行為,還是有預謀的奪權?」馬克西米繼續問道,這就是剛才讓他們頭痛的問題。

  「我覺得說什麼都是枉然,這次事件告訴我一件事,在沒有設立警察之前就把軍隊搞出來實在太危險,這樣的結果就像回到一個世紀以前的模樣,地方領主掌握各自的軍隊,在各自的領地裡面就如同國王,擁有一切權力。」拉佩看上去答非所問,其實有著他的目的。

  「警察?」

  「一個執法機構,有意思。」

  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同時點頭,唯獨讓‧保爾皺皺眉頭,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機構,那麼它的權力實在太大,很不容易制衡。

  「我覺得有道理,不如就由萊戈尼格負責這個部門。」馬克西米轉頭向另外兩位問道。

  「你怎麼看?」喬治‧雅克並不回答,而是把球踢給拉佩,就和當初一樣,他想藉此知道拉佩的傾向。

  「我認為採用三位一體的結構更合適,這一次組建軍隊的嘗試可以說非常失敗,失敗的原因就是我們沒有考慮到個人野心的問題,把所有權力都交給海森,任由他去招人。現在回想起來,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拉佩根本就不怕說錯話,更不擔心把話說得太重,讓在場的三個人面子上過不去。他是受害者,這一槍不是白挨的。

  「有道理。」喬治‧雅克立刻點頭,他聽拉佩提到三位一體,就立刻明白其中的涵義。

  讓‧保爾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同樣在一旁點頭,這個結果他們倒能夠接受。

  「如果讓你來組建這個機構,你會怎麼做?」馬克西米問道。

  「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挑選三個人,然後監督他們制訂出一套規章制度,讓他們能夠互相協調,同時又能夠互相制約。我也不會插手他們的工作,只是當一個旁觀者和監督者,只有這三個人發生爭執的時候,我才會出面協調。如果無法協調,就由我做出仲裁,這是我僅有的權力,也是唯一的權力。」

  拉佩在來馬內之後,一直在看那些思想家的著作,有比格‧威爾在一旁指點,他很容易就構建出這樣一套體系。

  「身為一個領導者,懂得制訂一套規則,同時懂得用人,這確實已經足夠。」多明尼哥表示讚賞。

  這顯然不是馬克西米的風格,他屬於那種事必躬親的類型,不過他對此也不表示反對。

  三位巨頭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默契。

  「趕快把傷養好,這項工作就交給你了。」馬克西米說道。

  這是三巨頭的決定,在他們看來,拉佩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甚至是唯一的人選。

  「還有一件事。」拉佩緊接著又道:「我沒打過仗,很多事全靠自己主觀判斷,果然容易出錯。」

  「出錯?」馬克西米有些不明白。

  拉佩連忙解釋道:「霰彈槍的威力實在不怎麼樣,弗格森後裝槍和轉輪槍如果不用特殊子彈,用處也不大,多穿幾件衣服,或者直接穿一件鋼絲背心就可以擋住子彈。」

  還沒等馬克西米開口,多明尼哥搶著說道:「這是你的幸運,那個傢伙的槍如果威力再大一點,你恐怕已經躺在棺材裡面。」

  「下一次我會小心的。」拉佩說道。

  「沒有下一次了!我知道你不想用莎爾娜的錢,不想讓人說你是吃軟飯的,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有所取捨,首先,你搬到這裡來住;其次,我會幫你準備一輛馬車,你的那輛馬車可以扔掉了。」多明尼哥訓斥道。

  「這可不行,我喜歡原來住的地方,當然,我會把那裡改造一下;馬車……就按照您說的辦。」拉佩有些地方絕對不會退讓,因為他住的地方有秘密,可以隨意回到紅楓大街的別墅,搬到這裡就不可能。

  「那個地方不安全。」多明尼哥怒道。

  「很安全,那裡四周很空曠,後面又有一堵高牆。相比之下,這裡反倒不安全,別忘了那些傢伙最擅長的就是用槍暗殺,周圍全都是房子,到處可以藏人。」拉佩有自己的堅持。

  「萬一他們摸進你的住處呢?」多明尼哥問道。

  「如果他們真的不惜代價想要暗殺我,就算住在您這裡,我也一樣逃脫不了他們的毒手。」拉佩顯得很固執,不過他的話也沒錯。

  多明尼哥身邊有保鏢,不過這些保鏢的實力只能算一般,他畢竟只是商人,根本請不到真正有實力的人物,不過多明尼哥是不可能承認的,他怒道:「你認為我保護不了你?」

  拉佩當然不會回答,連忙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談,至少在養傷的這段日子我會待在這裡,不過我要回去拿點東西,特別是我的畫。有幾幅畫看上去只是一些亂線條,實際上卻是我構思的畫作,別人去拿的話,我不放心;把它們留在那裡,我更加不放心。」

  對於這個要求,沒人能夠拒絕,身為畫家,沒什麼比一時的靈感更寶貴,而這類東西別人看不懂也很正常。

  「不急於一時,你給我好好地躺上兩天,等我確定你絕對沒事,自然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一趟,」多明尼哥命令道。

  緊接著多明尼哥轉身對那三位巨頭說道:「我想他需要充分的休息,不是嗎?」

  馬克西米等人都明白,多明尼哥這是在趕人。

  「好好休息吧,盡快好起來。」馬克西米和拉佩打了聲招呼。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7 12:37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3-15 10:39
第四十二章 執法部門

  一輛馬車停在河堤旁邊,接下來的這段路太窄,馬車根本過不去。

  車伕從上面下來,他拉開門,然後把拉佩連同椅子一起抬下來,那是一架輪椅,這倒不是拉佩的發明,輪椅早就有了,不過這架輪椅可以摺疊,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改進。

  「讓我來。」莎爾娜搶過推車的工作。

  車伕倒也沒搶,他小心地觀察著四周。

  又有一個人從馬車上下來,他也和車伕一樣密切注視著四周,這位是專職的保鏢。

  休息了三天,拉佩的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不過他不時會咳嗽一陣子,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輕微的感染,子彈傷到肺部,好在並不嚴重。

  一個僕人早早地跑到前面,他是負責開門的,把門打開後,他又跑到外面,警戒地巡視著四周,他的手就插在口袋裡面,那裡放著一把槍。

  莎爾娜推著拉佩進房間,然後又扶著拉佩一步步上樓。

  這裡的樓梯很窄,原本莎爾娜為此還抱怨過,但現在卻覺得很方便,她只要在後面扶住拉佩就行了。

  畫室在三樓,一進入畫室,莎爾娜讓拉佩坐好,就跑到壁爐旁邊,劈哩啪啦打著火,然後往裡面扔幾塊木頭。

  莎爾娜在忙碌著,卻沒發現拉佩在床底下偷偷地摸索兩下,就取出一個黑色皮袋子,隨手塞進衣服裡面。

  那天拉佩中槍後,立刻放了一支竹蜻蜓出去,那裡面是給漢德的命令,讓漢德不要慌亂,同時又讓佛勒幫他準備一件東西,一件可以用來迷惑別人的替身,東西做好的話就放在床底下,等他來拿,現在看來一切順利。

  拿出黑色皮袋子,床底下還有一張紙條,拉佩偷偷地抽出來看。

  「老闆,你現在住的那個地方,負責那片區域的報童是我們的人,如果有什麼消息要傳遞給我,你可以找他。那小子叫安穆,今年十一歲,矮個子、紅髮、一臉雀斑。」

  拉佩將紙條攥在手掌心輕輕搓了搓,過了片刻,紙片不見了,只剩下白色的碎屑,緊接著一道黯淡的火光閃了閃,連紙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些許灰燼。

  做完這一切,拉佩把旁邊的幾塊畫板收起來,那上面有些莫名其妙的線條。

  其實這些線條一點內涵都沒有,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我幫你收拾一下衣服,你至少得在我們家住半年……不管你願不願意。」莎爾娜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我喜歡這裡,這裡有自由的空氣。」拉佩笑道。

  「難道我們家就沒有自由了?或是讓你感到壓抑?」莎爾娜生氣了,插著腰站在拉佩面前。

  「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拉佩連聲說道。

  「這還差不多。」莎爾娜笑了,她喜孜孜地收拾東西。

  說實話,莎爾娜打的主意就是讓拉佩習慣她家的生活,半年後也別再搬回來。

  還沒等拉佩下樓,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什麼人?不要靠近,再靠近就開槍了。」

  「佩拉得,我是西文思,我們先去了多明尼哥先生那裡,他們說你回來拿東西。」遠處傳來西文思的聲音。

  「莎爾娜,你下去一趟,請他進來。」拉佩連忙說道。

  莎爾娜一臉不忿,她知道這群人來了肯定沒有好事,不過她還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下去。

  過了片刻,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莎爾娜領著兩個人上樓。

  除了西文思之外,還有一個身材很高的方臉老頭。

  「很高興認識您,萊戈尼格先生。」拉佩伸出手。

  那個老頭身材太高,這裡原本就低矮,他站在這裡居然連腰都伸不直。

  看到拉佩伸出手,那個老頭彎腰下來握了握,然後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過你的畫,非常了不起,本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畫家,生活應該很優越,沒想到……」萊戈尼格看了看四周。

  「我只是一個剛出道的年輕窮畫家,有這樣一個地方住,還是多虧多明尼哥先生。」拉佩連忙說道,他說話的樣子看上去有氣無力。

  「那是他們不識貨。」西文思在一旁說道,他確實可以說這話,因為和拉佩認識,他從拉佩這裡買了三幅畫。拉佩的畫賣得很好,多明尼哥那裡基本上不會有存貨,一出來就會被買走,內行的人都知道這些畫將來肯定値大價錢,但現在的價錢卻一直高不上去,因為繪畫界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就連多明尼哥也無法違背,只能在規則之內給拉佩開一個最高的價格。

  「我們現在也算是認識,我一直希望能夠擁有你的畫。」萊戈尼格說道。

  「那沒問題。」拉佩一口答應下來。

  「短時間內不許動畫筆,醫生說你需要的是休息。」莎爾娜板著臉說道。

  「那個刺客眞是該死,一定是個對藝術一無所知的像伙,要不然就絕對不會對你開槍。」西文思忿忿不平地說道。

  「還算好,至少性命沒丟。」拉佩笑道。

  「對了,你應該猜得出我們為什麼找你,說一下那天的情況吧!」萊戈尼格轉入正題。

  「還是我來說吧,我是旁觀者,看得更清楚。」莎爾娜搶先說道:「他中槍的部位是胸口,肺部受到感染,醫生讓他儘可能少說話,他在一旁補充就可以。」

  緊接著莎爾娜說道:「那天我們決定外出,原本打算去郊外的伐木場,那裡有一座伐木小屋,是我們經常待的地方,我們的馬車剛過埃米爾大街……

  「先是一聲槍響,佩拉得的帽子被打飛,他向我要了一塊鏡子,透過鏡子往後看。那個人又開了一槍,這一次打中的是馬車的靠背……

  「佩拉得開槍還擊,他打中旁邊的一輛馬車,那輛馬車翻倒下來,撞倒刺客的馬車,此時那個刺客從馬車上跳下來,佩拉得也勇敢地跳下去……

  「他們相隔十幾尺對射,佩拉得射出六發子彈……不對,是五發,有一發之前就打出去,那個人只射了一發子彈……

  「我看到佩拉得倒在地上,立刻向警察求援,然後警察叫來神殿的牧師,先用神術保住他的性命,然後我的叔叔趕到,把他送去我家,叫來醫生取出子彈,然後又請牧師幫忙讓傷口癒合……

  「我們的馬車還停在下面,那上面有兩個凹坑,就是被子彈打的。他當時穿的衣服被警察拿走了,說是作為證據,而那根子筒我已經給了弗朗索瓦先生。」莎爾娜將那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那根子筒我已經看過,馬車我等一會兒也會看。」萊戈尼格點頭說道,緊接著他轉頭向拉佩問道:「馬克西米說你肯定出手的人是貝克,有沒有這回事?」

  「我有九成的把握是他,剩下的那一成就是有人故意裝成他的模樣,不但臉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還模仿過他的動作。」拉佩立刻說道。

  萊戈尼格沒問拉佩會不會看錯,如果他這樣問,那就是對一個畫家的侮辱。任何一個畫家都能夠將他看到的一切瞬間記憶在腦子中,而且畫家的觀察力絕對超乎常人,能夠記住每一個細節。

  「眞是喪心病狂。」西文思早已經認定刺客就是那群軍官,他甚至為自己早早就負氣離開感到慶幸,要不然挨子彈的就應該是他。

  「這件事其實不難査。」拉佩淡淡地說道:「刺客同樣也受了傷,我敢肯定他的雙手和左側小腿都中槍,特別是小腿,其他地方肯定也中了槍。但是我不敢肯定他有沒有穿護甲?他可能找某座神殿治療過,不過就算傷口已經癒合,他的身上也會有神術殘留的痕跡。

  「我們還可以僱傭一個高明的盜賊,讓他監視那群軍官,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群軍官雖然槍法不錯,其他地方卻不怎麼樣,他們又很窮,請不起外援,肯定不會知道自己被監視……」

  「這個我們已經在做。」萊戈尼格連忙打斷拉佩的話,他猶豫一下,最後輕聲說道:「貝克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問過他的行蹤,那群軍官說法不一,有的說他請假,有的說他喜歡上一個女人,反正什麼樣的藉口都有。」

  「他肯定在養傷。」莎爾娜咬牙切齒地道。

  「我懷疑他在等神術的痕跡消失,鑑於他受的只是輕傷,可能需要一個星期。」西文思也有他的猜測。

  「我們派了兩個盜賊盯著那邊,那兩個人傳來的消息是海森也不清楚貝克的行蹤,那些軍官甚至不知道你遇刺的事。」萊戈尼格看著拉佩。

  「這麼說來,刺殺我是貝克的私自行為?」拉佩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這樣其實也不錯,我打算和那群軍官攤牌,把你遇刺的消息告訴他們,再告訴他們刺客用的是弗格森後裝槍,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怎麼辦?」拉佩問道。

  「我們已經準備好一切應對措施。」萊戈尼格的臉上只有冷笑。

  「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拉佩裝出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萊戈尼格看了莎爾娜一眼。

  莎爾娜很聰明,知道這是要談機密事,連忙找個藉口:「我去沏一壺茶。」

  「我要多加點糖和牛奶。」拉佩連忙說道。

  「我正好相反,什麼都不要加。」西文思和拉佩算是老同事,一點都不客氣。

  萊戈尼格沒說什麼。

  莎爾娜下了樓。

  看著莎爾娜消失在樓梯口,萊戈尼格用異常低沉的聲音說道:「組建執法部門的事已經確定下來,正如你說的那樣,結構就是三位一體,不過具體怎麼實現呢?」

  拉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搖頭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怎麼實現,而是先找人,第一要可靠。」

  拉佩隨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這就是不可靠的結果。」

  「很正確,非常正確。」西文思在一旁幫腔,他一直覺得拉佩這一槍是替他挨的,所以有一分緊迫感。

  拉佩沒有搭理西文思,繼續說道:「第二,招來的人必須能夠立刻上手,最好原來就是警察或者偵探,有一定的行動能力,如果會劍術或者槍法出眾就更好。」

  「這樣算來,我豈不是不合格?」西文思叫道。

  「你精通歷史,熟悉過去發生過的一切事,包括裡面的陰謀詭計和天才謀略,這一點很重要。」拉佩非常懂得說話的技巧,在他看來西文思當顧問還差不多,負責具體事務就有些不夠格。

  「那當然。」西文思是個學者,學者一般都很容易擺平,需要的只是尊重和認可。

  「第三,招來的人必須能夠接受一些陰暗的東西。」拉佩低聲說道。

  萊戈尼格看了拉佩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西文思。

  「縱觀歷史,陰暗和醜陋到處都是,反倒是光明如閃電一瞬即逝。」西文思不愧是歷史學家,證明自己的方式也充滿學術的味道。

  拉佩什麼都沒說。

  萊戈尼格沉思起來,最後覺得拉佩應該沒問題,能夠想到這一點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對陰暗的東西沒有絲毫瞭解。

  好半天,萊戈尼格才輕嘆一聲:「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來找人,你們幫著核實。」

  「招人是前提,接下來就是找一個人組成三位一體的結構,我是中間人,偶爾充當仲裁者,平時不管事。」拉佩繼續說道。

  這一次萊戈尼格和西文思都沒接話,這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他們得問馬克西米等人。

  「還有呢?」萊戈尼格接著又問道。

  「我暫時只能想到這些,一切都得等人員湊齊再說,有什麼人就能辦什麼事。如果連顏料都不知道有哪幾種,怎麼可能確定繪畫的內容?」拉佩聳了聳肩。

  西文思沒有說什麼,他擅長的是分析,讓他找出其中的缺陷,他或許有這個能力,但讓他負責具體事務,那就太為難他。

  萊戈尼格歪著頭想了半天,最後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輕嘆一聲,說道:「那就這樣吧。」

  不過萊戈尼格並不打算放過拉佩,緊接著又道:「執法部門的事解決,現在我們來談另外一件事,組建軍隊的事怎麼辦?」

  「不會吧?他們把這件事也交給你負責?同時掌控軍隊和警察……」拉佩已經說不下去,為了證明自己心情激動,他劇烈咳嗽起來。

  西文思連忙用手拍著拉佩的背,萊戈尼格也有些慌,他拉開門看看底下,唯恐莎爾娜跑上來興師問罪。

  還好莎爾娜是個明事理的女孩,知道什麼事能摻和,什麼事不能摻和。

  好半天,拉佩的咳嗽才停止下來。

  萊戈尼格鬆了一口氣,他重新關上門,用異常和緩的語氣說道:「馬克西米讓我暫時代管,他是負責人,你是副手,不過以你為主,我只是起個頭。西文思也在裡面,他原本就屬於軍事改革委員會。喬治和讓也派了兩個人過來,讓派來的人是約瑟夫‧羅德巴,這個人你應該聽說過。」

  「聽說過,據說這位在組織人手方面是把好手。」拉佩點了點頭。

  拉佩知道約瑟夫‧羅德巴,他原本是碼頭工人,在賓尼派裡面屬於最底層的成員,這個人是個文盲,但心卻很細,很擅長組織協調的工作。

  「喬治派過來的人差一些,叫馬薩德‧布韋,是個會計師,很擅長寫寫算算之類。」萊戈尼格繼續說道。

  「也是我們需要的。」拉佩沒必要說壞話,他知道喬治‧雅克派這樣一個人過來,為的肯定是掌控財政大權,進而掌控這支軍隊,也知道萊戈尼格對此有所不滿,畢竟誰都不願意被別人掐住脖子。

  「現在說說看,你有什麼想法?」萊戈尼格問道。

  「組建軍隊的事我倒是有譜,本來打算休息兩天後就開始工作,沒想到……」拉佩苦笑道。

  「你挨這一槍也有好處,讓大家有了緊迫感,還好打你黑槍的是自己人。如果是國王授意的,就證明那邊的策略要變了,我們卻連一點準備都沒有,難道等著被抓,然後被送上絞架?」西文思在一旁說道。

  「原來如此。」拉佩恍然大悟,他剛才還在奇怪,馬克西米等人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積極起來,原來是有這樣的擔憂。

  轉念一想,拉佩不也一樣?拉佩為什麼要收服漢德?為什麼要收攏那群扒手?為什麼要組建自己的軍隊?還不是為了對付即將到來的危機。

  「我曾經對馬克西米提過一些想法,他有沒有告訴你?」拉佩問道。

  「說了,很有意思,組建一大堆倶樂部。」西文思在一旁搶著回答。

  萊戈尼格也點了點頭,證實西文思的說法。

  「我們現在有五個人,除了我之外,誰最擅長做生意?」拉佩問道。

  「馬薩德。」西文思立刻說道。

  「組建倶樂部的事由他去搞定。」拉佩理所當然地說道。

  萊戈尼格和西文思恍然大悟,這樣說來,招募士兵的工作就可以交給約瑟夫去做。

  「我呢?」西文思問道。

  「你查一下歷史,看看歷史上那些君王是如何鎭壓暴亂的?讓大家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我們是暴亂者,應該如何避免被鎭壓的結果?」拉佩說道。

  西文思很高興,這是他喜歡的工作。

  萊戈尼格也沒有反對意見,換個人還眞做不到這一點,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馬克西米讓他多問問拉佩,他的腦子確實不錯。

  「分工明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萊戈尼格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我得走了,你好好養傷。」

  「喝了茶再走。」拉佩連忙喊道。

  「你們喝吧,我對那玩意不感興趣,而且時間緊迫,我得趕回去把這些寫成報告,讓馬克西米他們過目,等到他們批准後,我還得和約瑟夫、馬薩德商量一下具體實施的方案。」萊戈尼格一邊說道,一邊往樓梯下走。

  …………

  「我累了,打算睡一覺。」拉佩已經從河邊的那幢房子回來。

  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連留守的那個女僕都沒有留下,確定四下沒人,拉佩將那個皮袋子打開來。

  袋子內有兩件東西,首先是一座繁複的法陣。

  拉佩拿著魔法陣解讀半天,辨識一座魔法陣的用途,是任何一個魔法師必須學習的基礎。

  很快的,拉佩就弄明白這座魔法陣,這是一扇魔法門,只要找一個隱密的地方一貼,然後設下權限,就可以傳到百米之外的地方。

  拉佩朝著窗外看一眼,漢德他們肯定用化名租下附近的某幢房子,在那裡安設另外半扇魔法門。

  拉佩轉頭在房間內尋找起來,這座魔法陣必須放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找了半天,最後拉佩把魔法陣貼在床底下,沒人會無聊到鑽床底,而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所以底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貼好,魔法陣瞬間隱沒不見。

  拉佩從袋子內取出另外一件東西,那是一個人偶,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樣,只不過小了些,只有一尺多長,就像女孩們玩的洋娃娃。

  拉佩在人偶的脖頸後面輕輕點了一下,人偶瞬間膨脹起來,眨眼的工夫就變得和他一樣大小,甚至連重量都差不多,只是沒穿衣服。

  看著這麼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眼前,拉佩的心裡覺得怪怪的,他連忙脫下身上的衣服給人偶換上,而他自己則只穿著內衣。

  「不知道對面有沒有生著壁爐?」拉佩嘀咕道。

  把人偶放在床上,擺成睡覺的姿態,拉佩咬破手指,擠出一滴血在人偶的眉心部位點了一下。

  剎那間,拉佩就感覺到自己和人偶之間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那個人偶也一下子「活」了起來,看上去有血、有肉、有呼吸,也有心跳。

  做完這一切,拉佩彎腰鑽到床底下,轉瞬間他就消失無蹤。

  在百尺之外,一幢三層的小樓中,隨著一道白光閃過,拉佩憑空出現。

  一出來,拉佩就打了一個寒顫,外面好冷。

  「太好了,知道你出了事,我們擔心死了。」瑪格麗特撲過來,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拉佩在瑪格麗特的臉頰上親一下,緊接著他說道:「給我件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打算出去?」瑪格麗特有些不悅。

  「我躺在床上好幾天,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拉佩知道瑪格麗特為什麼不滿,肯定是為莎爾娜的事吃醋。

  但拉佩沒興趣多做解釋,他轉頭對另外一個負責守護在這裡的手下說道:「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你打算去哪裡?」瑪格麗特追問道,她確實很不滿。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拉佩實話實說,不過他緊接著又道:「我是去興師問罪,如果猜得沒錯,射我這一槍的應該是她的手下。」

  「這怎麼可能?」瑪格麗特張大嘴巴。

  「現在沒時間解釋,回來後再告訴你。」拉佩不想耽誤時間。

  一個小時後,在那幢精美華貴的宅邸中,侯爵夫人驚詫地問著同樣的話:「這怎麼可能?」

  「別再裝了,沒必要在我面前掩飾什麼,這根本就沒有意義。」

  拉佩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冷冷地看著那個美豔卻又充滿神秘的女人,道:「你派的那個人確實很出色,演得非常像,一舉一動都和貝克完全一樣,甚至包括眼睛裡面的那一絲嫉妒。可惜你不知道,貝克對我的嫉妒和仇恨是我刻意的安排,我就是要他們排擠我,但我又不想被他們連手夾攻,所以選擇那個傢伙,讓他充當惡人的角色。他對我的嫉妒和仇恨其實是精神暗示的結果,是我親手植入進去,相當於一種精神印記,但那個刺客沒有給我任何感應,所以我知道他是假的。」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著拉佩,好半天,她轉頭掃了旁邊的比格‧威爾一眼,問道:「這是你教他的?」

  「沒有,他已經不需要人教了。」比格‧威爾看上去頗為欣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算是拉佩的老師。

  「別岔開話題行嗎?」拉佩拍了拍桌子。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很無奈,雙手一攤,說道:「這是上面的意思,賓尼派組建軍隊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更何況弗格森小隊的情況非常特殊,絕對是每一個上位者的噩夢。」

  「上面?」拉佩捕捉到其中的關鍵,問道:「是國王?還是其他什麼人?」

  「你有必要弄得這麼明白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當然不會多說什麼。

  「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有沒有被那位陛下透漏出去?」拉佩繼續問道,他得確認這一點。

  「沒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回答得很乾脆。

  拉佩鬆了一口氣,這才是他眞正關心的事。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已經被重新徵召,所有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士兵都得到晉陞。陛下扔了幾個替罪羊出去,用來平息他們的怨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要看拉佩有什麼反應。

  「就近監視?」拉佩並不認為國王打算勵精圖治,重建弗格森小隊,加強軍力,他更願意往壞的方面想。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再一次沉默下來。

  「我說中了。」拉佩的嘴角牽了牽,道:「恐怕當初那位統帥解散弗格森小隊,打壓那位少校,隱瞞他的戰績,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因為他們害怕,害怕自己成為別人的靶子。

  「原本像他們這樣的指揮官很安全,就算士兵全部戰死,他們也不會有事,他們永遠都在遠離危險的地方,一旦局勢不妙,首先撤退的也是他們,就算無法撤退,他們也可以投降。

  「弗格森少校發明的戰法很有效,卻也讓他們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我們的人可以獵殺對方的將領,對方也同樣可以這麼做。為了自己的安全,那位統帥明知道弗格森小隊的重要性,明知道採用這種戰法能夠扭轉局勢,他仍舊打壓那位少校,解散這支小隊,或許那位少校的死也不是意外……」

  拉佩的語氣很平淡,他的心裡沒有絲毫憤怒,因為他不是當事人,他沒有參加過那場戰爭,他家裡也沒人參加那場戰爭,戰敗而導致的財政危機也沒波及到塔倫。身為一個局外人,他無所謂憤怒,也無所謂憂傷,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誅心之言。

  「你都已經猜到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靠在椅子上,悠然地看著拉佩,說道:「作為補償,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有人打算對跑狗場下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說,是為了彌合雙方的關係。

  「西弗那傢伙仍舊沒死心?」拉佩問道。

  「不是,那位黑幫老大得到勒芒的警告,再加上之前你下手確實夠狠,把他嚇著了,暫時不敢輕舉妄動。這次想要對跑狗場下手的人是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他打算透過正規的管道獲得那座跑狗場。」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到正規管道的時候,故意加重語氣。

  「正規管道?」拉佩已經明白,對方既然是檢察官,肯定想用法律手段來對付他。

  拉佩從來不相信法律的公正,特別是他父親被自己人出賣,差一點幫別人背黑鍋,讓他愈發明白法律的黑暗。

  「現在我們兩清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笑了笑。

  「還沒有。」拉佩走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跟前,用非常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畢竟挨了一槍。」

  「你想要什麼?也對我來上一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拋了一個媚眼,然後朝著拉佩的底下看了看。

  「不錯的建議,不過我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我想知道黑魔法師聚集的地方。」拉佩來這裡的眞正目的其實是這個。

  那天拉佩無意間進入急速反應的層次,能夠看到子彈從槍管裡面射出來,可惜他沒辦法自主控制這種狀態。

  拉佩並不認為自己的劍法已經修練到那樣的層次,唯一的解釋就是狼人的形態帶有這種特性。

  「可以,不過時間還早,你不打算對我來上一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用柔膩的聲音問道。

  拉佩覺得喉嚨發乾,好在他的克制力還算不錯,咬了咬牙,說道:「我的時間不多,等以後有機會吧。」

  一輛馬車從相距兩個街區的一幢房子裡面駛出來,馬車內坐著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過此刻他們看上去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變成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拉佩則是一個胖子,而且滿臉絡腮鬍。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低聲說道。

  「我為什麼要在乎?這位檢察官恐怕還不知道,他想要動的是尊貴的國王陛下的奶酪。」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

  「陛下不打算摻和進去,他讓你自己搞定,努力吧,為了你的勛爵頭銜。」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笑了起來。

  拉佩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看來國王反悔了,或者說受到什麼壓力,不打算授予他爵位。

  此時此刻,拉佩終於想通一件事,怪不得有那麼多人想造反,上面這群人做的事實在讓人惱火。

  原本拉佩加入賓尼派只是為了比格‧威爾的事,現在他卻有別的想法。

  「那位伯爵既然打算透過正規管道……那就來吧,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正好認識不少律師,其中有兩人還是大律師。」拉佩淡淡地說道。

  「你打算把賓尼派也牽扯進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驚詫地看著拉佩。

  「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一直沒有開口的比格‧威爾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思索起來,因為拉佩這麼想,還可以說是年輕衝動,可連比格‧威爾也有這樣的打算,那就有問題了,可惜不管是拉佩還是比格‧威爾都不打算解釋。

  馬車緩緩而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離她住的地方並不遠。

  最早的市中心分成兩大區域,一片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住的地方,那裡是上等區;另外一片就有些狹窄擁擠,街道只能容兩輛馬車通行,人行道是絕對沒有的,馬車和人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所以馬車不時得停下來避讓行人,兩邊的建築物很多已經有了一、兩個世紀的歷史,滿眼望去都是風霜和滄桑。

  馬車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來。

  「我們下去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推開車門。

  拉佩也跟下來,此時比格‧威爾瞬間消失,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誰都看不見的幽靈,變成現在這個狀態,他想隱形都做不到。

  前面是一條幽深的巷子,不過這裡頗為熱鬧,巷子兩邊全是店舖,還有人在地上擺攤,這讓原本就很狹窄的巷子顯得愈發擁擠。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徑直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七、八十尺,她停了下來。

  「六十四號。」拉佩看著牆上掛的門牌,剛才進來的時候,他還看到小巷口同樣釘著一塊銅牌,上面寫著甘泉巷。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推門而入,門後是一道向下的階梯。

  這是一間不大的店舖,四周的貨架上放的全是圍巾、披風、斗篷、帽子之類的東西,角落放著一個舊式的木頭櫃檯,因為年頭太久遠,上面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底下的原木本質。

  店主是一個老太婆,她滿臉皺紋,戴著老花眼鏡,看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進來也不怎麼搭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到貨架前看了兩眼,然後拿起一條黑色的絲綢紗巾,是一條很薄的紗巾,卻很寬、很大。

  「這個怎麼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

  老太婆伸出一隻手掌來回翻了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掏出錢袋,從裡面數了十三枚銀幣疊在一起放在櫃檯上,然後拿起紗巾徑直走進旁邊的一扇小門。

  拉佩也拿了一條同樣的紗巾,然後從衣袋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幣,放在櫃台上。

  在來這裡之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告訴拉佩其中的關鍵,那一疊銀幣必須按照三枚正面,三枚反面,再三枚正面,然後一正一反一反一正排列,這是暗號;至於紗巾則是打開魔法門的鑰匙。

  等了大概五、六秒,拉佩進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剛才進去的試衣間,裡面早已經沒有她的蹤影。

  拉佩將紗巾披在身上,剎那間紗巾化作一片黑色煙霧,片刻後煙霧散去,一切又恢復原狀。

  撩開門簾,拉佩走出去,眼前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店舖,而是一座異常熱鬧的集市,不過這裡的人卻有些不一樣,千奇百怪,看第一眼的時候,拉佩甚至以為今天是狂歡節,這裡是狂歡節的遊行集會。

  這裡有小丑、鐵皮人、長毛猩猩,還有吸血鬼、狼人、獸人、殭屍、木乃伊,有些應該是偽裝,不過也有一些像是眞的,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上去算最正常。

  這裡就是黑魔法師的世界。

  拉佩是黑魔法師,但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眞正進入過黑魔法師的圈子。

  「你最好小心,這裡沒一個好人,你如果不識貨,或者不小心的話,不只是會被騙個精光,把命丟了都有可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低聲警告道:「如果沒有把握,就不要輕易問價格。」說著,她轉身就離開。

  拉佩倒也沒見怪,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旁邊,他反而不怎麼放心。

  看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遠,拉佩開始閒逛起來。

  說實話,拉佩怎麼也想像不出這裡居然是黑魔法師聚會的地方,這裡完全沒陰森恐怖的感覺,反倒顯得很簡陋,沒有固定的店舖,所有人都在擺地攤,不過攤主大多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們有的在旁邊閒聊,有的在到處亂逛。

  拉佩的目的很明確,他首先要找的是魔法書,其次是黑魔法必須的材料;至於普通的材料,他完全可以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購買,秘密警察有自己的倉庫,那裡面的東西要便宜得多,這是加入秘密警察的福利。

  只轉了一圏,拉佩就覺得當初花的錢很冤,這裡的書非常便宜,當然越便宜的書,品相就越差,卷邊、缺頁、發霉、泛黃……什麼樣的都有,不過他不在乎。

  逛了一圈下來,拉佩的小包裡面就多了四、五十本書,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冊子,那是別的黑魔法法師的筆記,全都與詛咒有關,其中有十幾本看上去年代久遠,裡面的東西殘缺不全,大多用密文書寫,應該是所謂光明時代的遺物,另外兩本年代比較晚,裡面的內容要有條理得多,也更系統得多,這十之八九是死人的遺物,所以賣得非常便宜。

  材料收得不多,這類東西就比較昂貴,拉佩買的主要是各種毒草和毒腺,當然也有其他材料,比如一顆曬乾的狼人心臟,拉佩打算強化自己的魔源。

  突然,拉佩看到一個攤子上放著一個很奇特的東西,那是一個十字架。

  如果在其他地方出現一個十字架,那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裡不對,十字架代表光明之神,對於黑魔法師來說,那是難以忘懷的噩夢。

  象徵光明之神的信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拉佩不由得蹲下身子,把十字架拿起來。

  突然旁邊刮過一陣清風,一個打扮得如同小丑,身上穿著華貴禮服的人瞬間出現在拉佩的面前。

  「怎麼?你看上這件東西?你的眼力眞不錯。」小丑怪聲怪氣地說道。

  「我只是覺得意外,在這裡居然能看到這種東西。」拉佩說道,緊接著問道:「這有什麼特別嗎?」

  「當然,它很特別。」小丑小心翼翼地從拉佩的手裡取過十字架,然後他握住十字架長的那端。

  隨著嗡的一聲輕響,十字架短的那端突然冒出一尺多長的劍刃,劍刃是透明的,彷彿是一片長條形玻璃,又像一道水練,它的中心晶瑩剔透,邊緣卻在不停波動著。

  小丑提著那把長劍,在地上輕輕地擦了一下。

  小丑根本就沒用力,所過之處卻留下一道又細又深的縫隙。

  「怎麼樣?很鋒利吧!」小丑瞬間收起劍刃,他並不是愛惜這件武器,而是怕掌控不住,一不小心碰到什麼。

  「多少價錢?」拉佩來了興趣,別的魔法師就算得到這樣一把劍也沒用,他們根本不會用,但是到拉佩的手裡就不同,他與其說是黑魔法師,還不如說是魔劍客。

  「十萬比索,對於這樣一把神兵利器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便宜的價錢。」小丑連忙說道。

  「你在開玩笑?」拉佩頓時收回手,因為魔法武器確實很貴,但是再貴也不會貴到這種程度,除非這是一件神器,比如幸運金幣。不過如果眞的是神器,就不會有人願意出售,十萬比索同樣成了個笑話。

  「我懷疑你根本沒有誠意,故意開這麼不可能的高價。」拉佩冷冷地說道。

  「我是眞心想賣。」小丑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算了,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這個地方怎麼會有象徵光明之神的東西?這把劍確實很鋒利,但是不値十萬比索,甚至就算它値這個價錢,你也擺錯地方,來這裡的都是魔法師,誰會用劍?」拉佩說得理直氣壯,能用這把劍的恐怕就只有他這個另類魔法師。

  「你懂什麼?這把劍與眾不同,據說裡面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誰如果成功解開這個秘密,就將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小丑一臉亢奮地說道。

  「這傢伙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一套說辭。」不知道什麼時候,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過來,道:「這把劍放在這裡至少有十年,每個新來的人都被它吸引過,然後就和你一樣,被十萬比索的價格嚇回去。」

  「為什麼非要十萬比索?少一點,比如五萬比索,說不定就有人買了。」拉佩問道。

  「你肯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轉頭朝著小丑問道。

  「那可不行,少一個子都不行。十萬比索,這沒得商量。」小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將十字架放回原處。

  「如果你想要劍,我可以送你一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用傳心術對拉佩說道。

  拉佩看了那個十字架一眼,心裡有些動搖,不過這個價錢實在太離譜,就算有錢也不能這樣糟蹋。

  「那好。」拉佩同樣用傳心術說道。

  「我看你買的東西不少,還打算買什麼?」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了拉佩的小包一眼。

  「你知道哪個攤子有賣移動類的魔法物品嗎?」拉佩問道,他剛才看到幾件這樣的東西,但是都不滿意。

  「移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了想,又朝著四周張望一番,然後領著拉佩朝著一個角落走去。

  那個角落坐著一個身披長袍的人,雖然看不清楚這個人的面貌,但是他的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老人的味道,他的攤子上空空如也,只放著一本很厚的冊子。

  「你自己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朝著冊子指了指。

  拉佩拿起冊子翻了翻,那是一本圖譜,總共分成三冊,分別是戰爭、旅行和日用,戰爭冊裡面全是護甲、弓箭、法盾之類的東西;日用的範圍就廣了,從各種實驗設備到噴火爐、魔法燈應有盡有,至於有關旅行的那一冊,正是拉佩要找的東西,從飛行掃帚到蝙蝠斗篷,再到飛馬之類的魔性生物,同樣應有盡有。

  「別想那些魔性生物,太招搖了,現在不是一千年前,野獸的數量越來越少,更不用說魔性生物。如果讓別人知道你擁有一頭魔性生物,很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警告道。

  「魔性生物很少嗎?」拉佩有些意外,他以前看到的故事中,那些英雄幾乎每天都要斬殺幾頭魔獸,最後還要幹掉一頭惡龍,才能證明自己的勇武。

  當然,拉佩還沒幼稚到分辨不清現實和故事的區別,不過他一直認為現實中的魔性生物也不少,他在幸運金幣裡面就看到很多和強大魔獸戰鬥的場面。

  「當然很少,除了一些禁地,已經很難看到野生的魔性生物。被人豢養的魔性生物倒是有一些,不過大多在各國王室和大貴族手中,或者為軍隊所有,最後就是莫文那樣的傳奇魔法師可能養著一些魔性生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道。

  聽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說,拉佩不敢再有奢望,他跳過和魔性生物有關的那幾頁。

  看了半天,拉佩也沒個頭緒,這本圖冊上只有樣子,沒有註解,他在煉金術方面又沒有佛勒那樣的造詣,根本無從知曉這些東西的性能。

  「不如你給我一些建議。」拉佩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求援。

  「這裡面的東西主要分兩類,一種是載人、載物的工具,有車輛,也有船隻,當然也有一些馱獸,另外一種是個人使用的物品,比如飛行掃帚、蝙蝠斗篷,樣子最漂亮的是天使之翼,速度最快的是風精靈羽毛。」

  「有多快?」拉佩連忙問道。

  「一個小時飛行兩百多公里,不過這東西是一次性的,用過後就會化作一陣清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連忙提醒道。

  「有沒有直接穿在身上,用的時候也不需要變來變去,能夠增加奔跑速度,或者能夠讓人跳得高、跳得遠的魔法物品?」拉佩的身上就有類似的東西,他有一雙靴子,還有一件輕靈披風。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將圖冊遞給攤主,然後把拉佩的要求說一遍。

  那個攤主看了拉佩一眼,飛快地在圖冊上翻找起來,很快就翻到其中的一頁,那上面有一雙靴子。

  看到這雙靴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怒容滿面。「怎麼了?」拉佩連忙問道。

  「老東西以為我們都是新來的,故意挑了一件賣不出去的東西。這雙靴子是失敗的作品,一跑起來就煞不住腳,速度會越來越快,如果它可以像飛行掃帚一樣在天上飛倒也沒什麼,可惜做不到,穿上它只能在地上跑,一個不小心就會撞上岩石或樹木,最後撞個粉身碎骨。」

  「這東西速度很快?」拉佩連忙問道。

  「確實很快,同樣死得也會很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好氣地說道。拉佩並不在意,反倒問道:「多少錢?」

  攤主聞言,從袍袖底下伸出兩根乾癟的手指。

  「兩千比索?」拉佩問道。

  攤主點了點頭。

  「你還眞打算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冷笑一聲。

  拉佩沒有說什麼,直接從口袋內掏出兩疊金元券。

  攤主將骨瘦如柴的手非常詭異地插入頭罩中,彷彿那裡面不是他的腦袋,而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等到他的手抽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雙靴子,一雙看上去毫不起眼、沾滿灰塵,同時一側的鞋跟後面還帶著些許暗紅的靴子。

  拉佩立刻就認出來,那暗紅的顏色是乾透的血跡。

  看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話沒錯,確實有人因為這雙靴子撞死過,不過拉佩不在乎。

  「眞是好貴啊,我本來以為自己很有錢的。」拉佩苦笑一聲。

  「沒辦法,所有魔法師都認為自己手裡的東西很値錢,就算用不著,也不願意賤賣,所以在魔法師的世界,更多的是以物換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語道破其中的關鍵。

  緊接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話鋒一轉,道:「其實這裡的東西也不能算貴,一匹純血的馬都要五、六百比索,一輛馬車至少要四匹,最高等級的要八匹,加上馬車和馬車裡面的裝飾,也要六、七千比索。你認為一輛這樣的馬車,比一把魔劍或一根魔杖更有用?」

  「這倒也是。」拉佩沉思起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7 17:28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3-15 10:40
第四十三章 詭局

  很久沒有回到自己的家、很久沒有踏進那間原本是地窖的實驗室,拉佩一回來就打斷佛勒的試驗。

  拉佩不顧佛勒的怒吼,把那雙靴子扔在他的面前。

  「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辦法破解其中的奧妙?」拉佩說話很不客氣,他知道佛勒的弱點是什麼。

  果然,原本佛勒滿臉怒氣,但是聽到拉佩讓他做這件事,又看了那雙靴子一眼,立刻怒氣全消。

  想要破解一件魔法物品的製造辦法,肯定要把那件東西大卸八塊,可拆開後未必能夠重新拼起來,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就這麼毀了,一般人根本就沒這麼大的手筆,因此佛勒很少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

  「拆壞了可別怪我。」佛勒一邊說道,一邊拿起那雙靴子,仔細查看起來。「外面看不到魔法陣,裡面也沒有,看上去是隱藏在夾層中,手法不錯……」佛勒轉身取來剪刀、刻刀、鉤刀、鉗子、鑷子、夾子等物。

  佛勒小心翼翼地用鉤刀把線全都割斷,把其中一隻靴子拆開,靴底、鞋面、夾層、襯底全都被分離,這中間果然隱藏著不少小機關,不過都被佛勒一一找出來,他確實非常擅長做這種事。

  鞋底和鞋面上全都有一座座魔法陣,別看只是一雙靴子,複雜程度絕對很高。「厲害,三層重疊的複合魔法陣,互相之間居然不會產生干擾,能夠做出這東西的人絕對是大師中的大師。」佛勒兩眼放光地盯著那繁複的法陣。

  「那麼你呢?你屬於哪個等級?」拉佩好奇地問道。

  佛勒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然後很生氣地說道:「我當然是大師。」

  「好像有些勉強。」拉佩是猜的,他現在越來越擅長察言觀色。

  佛勒居然沒有反駁,而是悻悻地嘟囔道:「早些年我沒那麼多錢,不得不將大量的精力花費在賺錢上,又因為最賺錢的是魔藥和魔法裝備,所以我把不少精力放在這兩樣上,但我眞正喜歡的其實是魔偶和機械生命體。」

  拉佩翻了翻白眼,以他對佛勒的瞭解,佛勒完全是自己作死,才會落到那樣的境地,比如佛勒和烏迪內斯的那次交易,如果正常完成,絕對是雙贏的結果,但佛勒卻拿了東西跑路。

  「你先幫我搞定這東西吧。」拉佩輕嘆一聲。

  「搞不定。」佛勒毫不猶豫地說道:「複合法陣的重疊和配合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就算我照搬,不清楚其中調整的步驟也沒用,更何況這些魔法陣上面都覆蓋了偽裝,必須先破解,而這些偽裝同樣採用了複合結構,稍微碰一下,說不定就會起變化。」

  「你也有被難倒的時候?」拉佩很驚訝,既然搞不定,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他連忙又問道:「你說說看,這東西是什麼原理?」

  「原理倒是很簡單,就是在腳底製造一個力場。這個力場的特性很奇怪,向前摩擦力很小,如同冰面,向後摩擦力近乎於無窮大,還帶有類似彈簧的特性,能夠積蓄蹬踏的力量,然後瞬間反彈回去。」佛勒簡單地解釋道。

  拉佩有點明白,這就等於一雙超級溜冰鞋,對缺少運動的魔法師來說,溜冰原本就是一項危險的運動,再說,一般溜冰都是在冰面上進行,冰面上沒什麼障礙物,就算有失誤,也頂多摔一跤,可這雙超級溜冰鞋就不同,在什麼地方都能溜,一旦遇到障礙物多的地方,撞個粉身碎骨絕對很正常。

  但這雙超級溜冰鞋對拉佩絕對有用,他的反應速度已經接近急速反應的層次,那天他都能夠看到子彈從槍膛裡面射出來,這雙超級溜冰鞋再快,也不可能快到那種地步。

  「偏轉力場……難道是偏轉護盾的另外一種運用?」佛勒自顧自地嘮叨道。

  「偏轉護盾?」拉佩精神一振,偏轉護盾一向被認為是最實用的魔法之一,特別是和石頭皮膚、鋼筋鐵骨這類魔法配合。

  自古以來都有這樣一種說法,最好的肉盾並不是身穿重甲的騎士,而是施展偏轉護盾、石頭皮膚和鋼筋鐵骨的魔法師。

  「這東西既然能夠加在靴子上,肯定也能加在衣服上。」拉佩試探著說道。

  「應該可以,這組魔法陣原本應該是為了製造護甲而開發,不知道為什麼做成靴子,而且用得不是地方。」佛勒連連搖頭。

  拉佩才不管這些,他飛也似的跑出去。

  一個小時後,拉佩回到那座市場。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很多人正在收拾東西,拉佩急匆匆地跑到那個角落,到那名攤主捲起地上的毯子,而那本畫冊被他夾在胳膊肘下。

  看到拉佩急匆匆回來,攤主先是一愣,緊接著異常警戒地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物出門,概不退換。」

  「我不是來退貨的。」拉佩擺了擺手,他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能不能幫我打造一件衣服?就用那雙靴子的技術。」

  「衣服?」攤主一下子暴露出底細,顯然他只是經手人,那雙靴子並不是他做的。

  拉佩隨手掏出一件衣服,那是當初為了對付烏迪內斯準備的,連頭帶腳沒有一絲縫隙,臉上都有面罩遮擋著。

  攤主很小心,反反復覆地檢査著這件衣服,看了好半天,才把衣服還給拉佩。大家都是黑魔法師,對於同行,沒人敢放鬆警戒。

  誰知道衣服上有沒有打下魔法印記?萬一拉佩提要求是假,想要找出賣貨人的行蹤是眞,那他不是完蛋了?

  「我已經記住樣式,還有大致的尺寸。」攤主說道。

  拉佩一把接過衣服,緊接著隨手一抖,那件衣服頓時燒起來,眨眼間化作滿地灰燼。

  和攤主一樣,拉佩也不敢輕易拿一個黑魔法師的東西。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曾經警告過拉佩,這裡唯一可靠的就是對方出售的東西,那裡面可以有假貨,但是不允許設置任何魔法印記或者跟蹤標記。

  「你很謹愼,應該可以活得很長久。」攤主呵呵一笑,捲起毯子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這東西本來就是想做成衣服,結果失敗了。它的作用時間太短,不超過一秒,作用範圍也太小,只有一尺方圓。為了收回成本,結果改成靴子、頭盔、護心鏡和盾牌,另外三件還好,都賣得不錯,唯獨靴子有點問題。」攤主倒也不覺得慚愧。

  拉佩並沒有被嚇退,對別的魔法師沒用,對他未必也沒用。

  「做這樣一件衣服需要多少時間?」拉佩問道。

  「一個星期。」攤主立刻說道。

  「一個星期?」拉佩算了一下時間,道:「新年前三天,這裡還開嗎?」

  「當然,我一年四季都在這裡守攤子,只有過年的一個星期能夠休息。」攤主說這番話的時候,語調中明顯帶著一絲怨氣。

  拉佩沒興趣多管閒事,直接問道:「多少錢?」

  「我不知道,做東西的不是我。」攤主搖了搖頭。

  「超過五千比索的話,我就不要了。我已經看過那雙靴子,材料並不値錢,眞正高明的是上面的複合魔法陣。」拉佩說道。

  「我會告訴他的。」攤主道。

  「那麼就一個星期之後見了。」拉佩目的達成,也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拉佩離開那座市場,仍舊從那家衣帽店傳送回來,剛出了小巷,立刻看到遠處漢德的一個手下站在路口東張西望。

  拉佩裝作不認識,走了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低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頭正在找您,他在老地方等您,他還帶了一個客人過來。」那個傳遞消息的小扒手立刻說道。

  拉佩和小扒手說話的速度都很快,擦身而過,消息已經傳遞過來。

  隨後,拉佩隨手叫了一輛出租馬車。

  所謂老地方就是莫迪萊大叔的餐廳,這裡已經成了他們聚會的地點。

  從市中心到那家餐廳有些距離,半個多小時後,拉佩在離餐廳幾個街區的地方下來,轉身鑽進小巷。

  一進入小巷,拉佩就轉動手中的戒指,瞬間變回原來的模樣。

  那家餐廳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拉佩從不遠處的小巷裡面鑽出來,走到門口,推門進去。

  餐廳內有兩個人,坐在最裡面的那個角落,一個是漢德,另外一個人讓拉佩大吃一驚,居然是多明尼哥。

  「很高興見到您。」拉佩朝著多明尼哥伸出手。

  「我也是。」多明尼哥站起來,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他侄女愛慕的畫家,他和拉佩的這個身份是第一次見面。

  「怎麼?出了什麼事嗎?」拉佩坐下來。

  餐廳的老闆莫迪萊大叔推著一輛小車從廚房走出來,小車上放著一整塊牛肩,烤得香氣四溢,還吱吱地冒著油脂,他聽到拉佩要過來,早早就準備起來。

  拉佩也不客氣,切了一大塊牛肉放在自己的盤子上,一邊吃,一邊聽。

  「您派人給我報信,我立刻想起一些事,最近跑狗場確實不太平。」漢德說出找拉佩的原因。

  「怎麼回事?」拉佩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別看他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面前一點都不在乎,實際上他的心裡並沒底。

  「最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瘋子,口口聲聲說跑狗場所在的土地是他的,說那裡原本沒有河流,那條河是後來挖的,當初他的先祖沒有計較,現在他要收回土地,還要討要一切因為這片土地而得到的收益。不只是這個傢伙,之前刁難過我們的那幾個地主也跑出來,他們的土地已經賣給我們和多明尼哥先生,但現在他們後悔,居然說我們強買強賣,他們並不是自願出售土地,而是被迫的,還有一個人說我們在合約中耍詐,完全是商業欺騙。」漢德一五一十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他們想這麼玩。」拉佩明白了,怪不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那個檢察官打算透過正規管道得到跑狗場。

  這是典型的官商勾結,恐怕幕後交易都已經完成。

  不過沒關係,因為所謂陰謀必須隱藏在暗處,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下,那就毫無意義。

  「這件事需要多明尼哥先生多費心了。」拉佩轉過頭,笑道。

  「我能夠幫得上什麼忙?」多明尼哥面對拉佩絕對不敢擺架子,他早就從賓尼派那裡知道拉佩的身份,對於秘密警察,他始終都保持著警戒。

  「咱們不是聘請了喬治‧雅克這位大律師嗎?既然對方想要打官司,那麼我們就打好了。」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場官司恐怕贏不了。」多明尼哥苦笑著搖頭,他並不看好。

  「別說得那麼灰心喪氣,那位霍特波爾伯爵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的屁股底下一坨屎,我甚至都用不著費心去造假,隨手就可以拿出一堆證據。他既然拿土地說事,那實在太好了。」拉佩嘿嘿一笑,道:「那幾個地主肯定不知道,妮娜和他們做交易的時候,偷偷請了神殿的人作見證。」

  這並不是拉佩高明,而是夏洛克的提醒。

  尤特人的名聲不好,一旦發生紛爭,大家總是會偏向於另外一方,所以他們如果想正正當當地做生意,就必須防著被對方反咬一口,因此他們和人訂合約的時候,經常會請神殿的人躲在隔壁,一方面作見證,另一方面記錄當時的情景。

  「這實在太好了。」聽到拉佩手中有證據,多明尼哥頓時來了精神,不過他隨即又問道:「河流經過之地的歸屬權呢?」

  「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人工挖掘的河流,他有沒有說那條河是什麼時候挖的?」拉佩問道。

  多明尼哥看著漢德。

  漢德想了想,這才說道:「好像是他祖父那代,他還有一大堆見證,而且市政廳也開出證明。」

  「這就不對了,當初為了把水抽出去,我曾經去查過地理數據,想看看這條河曾經流經哪些地方,原本希望底下有暗溝之類的東西能夠把臭水排出去。我找到的地圖上一直都有這條河,最早的一份地圖繪製於兩個世紀以前。」拉佩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可以肯定?」多明尼哥的精神愈發振作起來。

  「當然可以肯定。如果我沒有記錯,在這條河的上游曾經有一片磨坊,那是一座修道院的產業,這座修道院屬於風神殿,在下游,離原來那條臭水溝三百尺的地方還有一座橋,那也是風神殿為了來往方便建造的。」拉佩說出兩個證據。

  「這太好了。」多明尼哥一拍桌子,不但有證據,還涉及神殿,這個官司怎麼都不會輸,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件事還是交給專家處理,我相信雅克先生很清楚如何利用這些證據。」拉佩意有所指。

  現在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半年,如果這時把司法的不公和執法者的貪婪揭露在世人面前,對於賓尼派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對於國王這邊,則是又一個打擊。

  多明尼哥仔細地打量著拉佩,他聽明白拉佩的意思。

  好半天,多明尼哥才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和賓尼派的人是死對頭,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拉佩意味深長地說道。

  在賓尼派總部大廳內,馬克西米、喬治和讓這三位巨頭此刻正聚在一起。

  「他眞是這麼說的?」

  「多明尼哥沒必要撒這個謊。」馬克西米淡淡地說道。

  「看來那個小子很有怨氣。」喬治‧雅克摸著下巴,眼珠骨碌碌亂轉。

  「跑狗場太吸引人,之前的血色之夜就是他和黑幫為了爭奪跑狗場的控制權而大打出手,聽說他為此支付好幾十萬比索。」讓‧保爾一臉鄙夷。

  「恐怕他在秘密警察內部也沒撈到好處,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平民,想要出人頭地沒那麼容易。」馬克西米點出另外一個可能。

  「我們拉攏一下試試?」喬治‧雅克問道。

  「沒必要,也沒意義。」馬克西米搖了搖頭,道:「我們並不缺人,他對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再說,萬一他對國王並沒有徹底失望怎麼辦?那幫軍官給我們的教訓還不夠嗎?」

  另外兩個人頓時沉默下來。

  這時馬克西米的話鋒一轉,道:「不過,可以考慮合作。」

  說實話,馬克西米還是挺看重拉佩,在他眼裡,拉佩和那些軍官不一樣。

  那些軍官雖然槍法不錯,集合起來也有相當的戰力,但是除此之外一無是處。所以弗格森小隊被解散後,這群人全都混得很差。

  拉佩就不同,短短幾個月內,他的直屬手下從六十幾個人擴充到三百多名,一半在這裡,一半在塔倫,外圍成員就更不用說,到處都是他的眼線,更有一支警察部隊,還和走私販子關係密切,影響力甚至延伸到國外,絕對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接下這個案子。」喬治‧雅克順勢說道,緊接著他又道:「如果官司輸了,那小子對貴族階層肯定會心生怨憤,如果官司贏了,他的處境恐怕會更加不妙。」

  突然喬治‧雅克停頓一下,看了看左右,低聲說道:「這小子確實有本事,提供給我很多有關霍特波爾伯爵和幾位大法官的情報,有些我以前聽說過,但是沒證據;另外一些我根本沒聽說過,他的手上卻有確鑿的證據。

  「他還為我安排兩個跑腿的小孩,我故意讓他們打聽一些事,然後讓法爾門德跟蹤他們,結果發現那小子已經建立一張情報網,收買一大批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小孩,大街上的報童、送信的小郵差,甚至包括我們辦的那幾份報紙僱傭的童工也都是他的眼線。」

  「這怎麼可能?他來馬內才幾個月。」馬克西米大吃一驚。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探子的料。」喬治‧雅刻苦笑起來。

  馬克西米和讓‧保爾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緊迫感。

  「還好當今國王對秘密警察異常忌憚,一上台就把這條惡狗拴起來。」讓‧保爾喃喃自語道。

  讓‧保爾顯然認為這不是拉佩的本事,而是秘密警察一貫的手段。

  對於拉佩的身份,所有人都已經接受那套說法,他是威爾勛爵以秘密警察的名義準備的暗子,這樣的暗子還有很多,但是因為威爾勛爵的死,其他暗子全都失去聯繫,永遠處於蟄伏的狀態。

  「還好比格‧威爾死了。」馬克西米輕嘆一聲。

  「是啊,一枚暗子就這麼厲害,如果其他暗子全都甦醒……」喬治‧雅克已經說不下去。

  和拉佩的合作,在三巨頭的默契之下被確定下來。

  提到拉佩,馬克西米不由得想起另外一個人,一個和拉佩有關的人。

  「安東尼‧普拉米奧在什麼地方?」馬克西米立刻問道。

  「我讓他躲在郊外的一座農莊,怎麼?你找他有什麼事?」喬治‧雅克有些緊張起來,他擔心馬克西米提議把安東尼‧普拉米奧送出去作為禮物。

  「這個人為黨派做出貢獻,而且他的能力不錯,那次刺殺行動非常成功,既然他的忠誠和能力都已經得到證明,不如就讓他到萊戈尼格手下工作。」馬克西米完全是無意間想到這一點。

  喬治‧雅克鬆了一口氣,立刻贊成道:「這個主意不錯,他對這種事應該不會有什麼排斥。」

  讓‧保爾自然也不會反對。

  突然讓‧保爾撓了撓頭,一臉無奈地說道:「事情可眞多,又要組建執法部門,又要組建軍隊,還要調查刺殺佩拉得的案子,現在又有了一起案件。」

  「重頭戲還是明年的國民會議。」喬治‧雅克提醒道。

  「還算好,執法部門和軍隊的事用不著咱們操心,佩拉得提出的這個三位一體的架構確實不錯。那幫軍官奪權的事不會重演,以倶樂部的形式組建軍隊的建議也很妙,而且效率很高,這幾天的時間,聽說射擊場已經佈置好了?」馬克西米問道,他雖然是負責人,但因為現在組建俱樂部的事是喬治‧雅克的手下負責,他主動避嫌。

  喬治‧雅克連忙說道:「組建倶樂部並不難,找一塊合適土地然後買下來,四周砌一圈圍牆就行,反倒是在這麼短時間內能夠召集幾千人,這眞的不容易。」

  約瑟夫‧羅德巴確實不簡單,只用了兩天就把碼頭工人和失業者召集起來,碼頭工人不算什麼,他們畢竟要上班,只有星期天可以利用,那些失業者就不同,他們才是軍隊的主力,反正失業者沒事做,只要給他們口飯吃,整天就在練槍。

  按照拉佩的標準,這支軍隊用不著像正規軍那樣排成方陣放排槍,只需要他們能夠躲在工事後面開槍,一個月練下來,這些失業者應該可以派上用場。如此一來,一支軍隊的雛形就有了,賓尼派多少有些安全上的保證,再有半年的時間,那些碼頭工人的槍法應該也不差,在這半年內賓尼派還會不斷招人進來,擴充軍隊的規模。

  「咱們去看看怎麼樣?」馬克西米提議道。

  不管是喬治‧雅克,還是讓‧保爾對此都不會反對。

  「不如叫上其他人,反正快過年了,讓大家都休息一下,順便練練槍法。」

  喬治‧雅克立刻有進一步的想法。

  同樣沒人反對。

  提議變成決定,消息很快就傳達下去,一間間辦公室內傳出歡呼聲,然後很多人走出來,三五成群到大街上攔下一輛輛出租馬車。

  馬克西米、喬治‧雅克和讓‧保爾全都上了喬治‧雅克的馬車,他的馬車最舒服,也最暖和。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靶場並不在郊外,而是在西城區。

  索拉河的大致走向是由東南向西北,整座西城區基本上就是索拉河的下游,這裡是工廠區,也是倉庫區,還有很多貨運碼頭。

  有那麼多工廠、倉庫和碼頭,就必然有那麼多工人,他們可沒錢坐馬車上下班,也不可能每天走很長的路上下班,大多只能就近居住,所以這裡也是馬內最大的居民區。

  約瑟夫‧羅德巴召集的人全都住在這裡,數量很多,有好幾千人,不可能專門為他們準備馬車,把射擊場設在這裡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我居然不知道西城區還有這麼大一塊空地,可以用來建造靶場。」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讓‧保爾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四周,他的派系走的是下層路線,對這裡比另外兩個人要熟得多。

  「到地方你就明白了。」喬治‧雅克笑了笑,他在前面帶路。

  喬治‧雅克徑直走進一家工廠,那是一家製造農具的工廠,曾幾何時這裡也輝煌過,一進院子就可以看到地上堆著成排的犁頭,牆根那邊整整齊齊疊著許多鐵質的輪子。但現在這裡根本看不到工人在工作,打鐵用的爐子也熄滅,那些犁頭和鐵輪在露天生鏽。不過這裡的人卻很多,他們顯然都不認識馬克西米、喬治和讓,看到他們進來,大多數人只是看了兩眼,並沒有太在意。

  「砰——砰——砰——」前面傳來一陣槍響。

  這座工廠有一扇後門,穿過去就看到一條河。

  和跑狗場的那條臭水溝差不多,這也是一條兩頭堵死的臭水河,河水漆黑如墨,幸好現在是冬天,味道並不是很濃。

  「原來是和他學的。」讓‧保爾恍然大悟。

  這條臭水河大概有一裡長,四周原本就有一圏圍牆,不過以前有些地方沒有堵死,現在徹底堵死,這也是為什麼僅僅兩、三天時間,圍牆就能造好的原因,工作量原本就不大。

  一座橋橫跨在河面上,橋的長度有三十多尺,練槍的人就站在橋上,他們射擊的目標是遠處掛著的一隻隻罐子。

  「砰——砰砰——」槍聲非常整齊,射擊非常有次序,後面的人總是等前面的人射完才射擊。

  「啪——」遠處一隻罐子被炸開,裡面全都灌滿水,那場面頗壯觀。

  「六號命中。」

  「我贏了、我贏了。」

  「我賭的也是六號命中,給錢,全都給錢。」

  木橋邊上擠著一大群人,這些人正吵吵嚷嚷。

  馬克西米頓時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自言自語地說道:「什麼時候賭博成了一股風氣,什麼都能夠拿來賭?」

  「你、我又不是聖人,沒必要什麼都管。」喬治‧雅克在這一點上要比馬克西米好得多。

  讓‧保爾卻已經走上前,隨手拿起一把槍。

  「這是佩拉得選擇的?沒想到這麼重。」讓‧保爾扛著槍走回來,低聲對馬克西米說道。

  「佩拉得的話非常有道理,我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一群普通人訓練成勇敢、無畏、絕對服從紀律的士兵,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依託街壘作戰,所以槍重一點沒關係。」馬克西米把拉佩當初的話複述一遍。

  這時,讓‧保爾扛起槍走到橋上。

  「嘿——別插隊。」一個大鬍子喊道。

  「瓦爾,別嚷嚷。」負責秩序的一個中年人喊道。

  「沒什麼,他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插隊,我只不過想確認這種槍好不好用。」讓‧保爾連忙解釋道。

  「當然好用,這比我以前用的槍好多了。」說話的正是剛才那個打中目標的六號。

  「這槍好像重了一點。」讓‧保爾裝模作樣地用手掂掂份量。

  「如果憑空舉著的話,確實重一點,不過找一個地方架著就不重,好槍就是要有點份量,這樣打得準。」那個六號連忙說道。

  「打得準?我看他們全都打偏了。」讓‧保爾看著眾人。

  「咱們以前又沒碰過槍,這是第一次,這槍用起來很容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你再來看。」一個看上去像工人的中年人說邊。

  「讓我試試。」讓‧保爾把槍架在欄桿上,取過一個已經裝塡好的轉輪扣進後部的空腔裡面。

  讓‧保爾慢慢地瞄準,然後扣動扳機。

  隨著砰的一聲,白色的硝煙頓時瀰漫在眼前,緊接著遠處的一隻罐子炸開。

  讓‧保爾扳動轉輪,重新瞄準,緊接著再一次扣動扳機。

  又是一聲槍響,不過這一次子彈打偏了。

  一槍接著一槍,讓‧保爾的槍法明顯不如拉佩,不過他畢竟不是第一次碰槍,多少有些底子,五槍中了兩發。

  讓‧保爾把轉輪退出來,緊接著又取過一個裝塡滿的轉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繼續射擊,而是轉頭看了看腳下的這座橋。

  橋並不長,也就三十幾米,練習射擊的人全都緊緊挨著,足夠讓五十幾個人同時練槍。

  讓‧保爾把槍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走到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的跟前,說道:「靶場不錯,槍也不錯,只是地方小了點。」

  「不小了。」喬治‧雅克指了指另外一側,道:「那邊還沒利用起來呢!兩邊就是一百多人,六發子彈全都射完也就一刻鐘的時間,一個小時四批,就是四百多人。」

  「我也覺得不夠。」馬克西米顯然站在讓‧保爾這邊,他指了指上面,說道:「或許可以再搭一層。」

  「那需要時間,至少需要停工一個星期。」喬治‧雅克搖頭道。

  「這樣的臭河溝應該還有吧?」讓‧保爾想到的是另外一個辦法。

  「沒必要把聲勢搞得這麼大吧?」喬治‧雅克比較求穩。

  「你以為眞的能瞞過那邊?」馬克西米低聲問道:「我剛剛得到消息,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全都接到徵召令,那些人重新入伍後,軍銜全都提升一級,聽說還要以他們為骨幹組建一支獨立兵團。」

  「這樣也好。」喬治‧雅克毫不在意,現在那群軍官已經成了雞肋,眞的走光反倒是一件好事。

  「既然他們知道我們在組建自己的軍隊,為什麼不動手?」讓‧保爾感到迷惑不解。

  「肯定是指望國民會議的時候一起攤牌,那位陛下恐怕還幻想著國民會議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馬克西米冷笑道。

  「但願如此。」喬治‧雅克嘀咕道。

  「那根本就是一種奢望。」讓‧保爾並不看好,在這一點上,他和馬克西米觀點一致。

  召開國民會議的目的是解決財政危機,而財政危機的根源是官僚體系的臃腫、貴族無節制的貪婪,和國王不受約束的行為,包括連續發動戰爭和王后的鋪張浪費,但是上層的那些人卻希望底層民眾為此買單,更令人憤怒的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號外、號外,揭露司法部門的黑幕,勾結民政部門公然造假。」

  「跑狗場利潤豐厚惹人垂涎,檢察官心生惡念上下其手。」

  「偽君子的眞面目,霍特波爾伯爵其人其事。」

  「可悲可嘆,法律成了為私人牟利的工具。」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和跑狗場有關的消息,新年前的一個星期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和很多法官的名字紛紛上了報紙的頭條。

  不管是霍特波爾伯爵,還是受理此案的法官都被弄個措手不及,因為按照原計畫,他們要等到二月中旬才會開庭審理此案,但對方已經在造勢,還弄得他們焦頭爛額。

  這天下午,一輛馬車停在那間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裡面卻充滿奢華和淫靡的賭場門前,一個披著厚重斗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徑直走進去。

  「先生,這裡是會員制的沙龍,您是這裡的會員嗎?」在走廊的盡頭,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擋住斗篷客的去路。

  「告訴西弗,我要立刻見他!」那個人用異常低沉,甚至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喝道。

  「你要找我們老闆?」那個大漢呵呵一笑,不過他馬上就笑不出來,因為他看到那個人的手中放出一道青光。

  斗篷客推開看門的大漢走進去,在他背後,隨著轟的一聲,那個大漢倒在地上,然後斗篷客沿著樓梯往上走。

  最頂上那一層早已經站著一排人,為首的正是西弗身邊的保鏢兼首席打手——那個叫孔塔的大劍客。

  孔塔顯然沒打算和斗篷客為敵,他欠身微微鞠了一個躬,低聲說道:「恭候您的到來,我的老闆讓我表達歉意,手下的人太不會做事了。」

  「沒什麼,他已經用性命為他的愚蠢道歉。」斗篷客冷冰冰地說道,他看都不看孔塔一眼,徑直往那扇門走。

  門打開後,西弗就在客廳內,這間客廳仍舊是臥室的模樣。經歷了那場血色之夜,西弗越來越神經質,總覺得自己不安全。

  斗篷客揮了揮手,門轟然一聲關上。

  「都是因為你,我現在才落到這樣的處境。」斗篷客掀起頭罩,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

  這位正是霍特波爾伯爵,他今年四十五歲,但是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幾歲,臉上連一點皺紋都沒有。

  「您說這話太讓我傷心,我沒欺騙過您。那座跑狗場絕對値錢,他從我這裡一次就賺走近五十萬比索,相當於我大半年的收入,我也沒有隱瞞他的秘密警察身份,不過他只是外圍成員,他原來的後台是威爾勛爵,可惜那位勛爵已經遇刺身亡。」西弗很坦然地道。

  霍特波爾伯爵怒氣衝衝地看著西弗,但是他對西弗也沒辦法,他並不敢動手,外面那個孔塔就讓他異常忌憚。

  「那個傢伙看上去不像沒有後台的樣子。」霍特波爾伯爵之所以怒氣衝衝跑來這裡興師問罪,就是因為西弗說過那小子沒有後台。

  「他確實沒有後台,當初他為了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還繞了一個圈,勾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女兒娜達利雅小姐,可見他和秘密警察的關係不是很密切,之後除了國王召見過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他見過幾次面,他幾乎沒有外出過。」西弗感到很冤枉。

  「很少外出?」霍特波爾伯爵冷哼一聲。

  拉佩是黑魔法師的消息從來就沒有保密過,霍特波爾伯爵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還打聽到拉佩手下有一個大師等級的煉金術士,想要避開別人的監視,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西弗並不在意,緊接著又說道:「這一次幫他的,除了多明尼哥,還有賓尼派的那群人。說實話,我確實很奇怪他怎麼會和喬治‧雅克勾搭到一起?威爾勳爵遇刺和賓尼派有關,一直以來他都在追査這件案子,兩邊應該是死敵才對,怎麼會連手呢?」

  霍特波爾伯爵對此根本不以為然,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再正常不過,那小子畢竟是比格‧威爾教出來的。」

  看到霍特波爾伯爵不再氣勢洶洶,西弗進一步說道:「我覺得關鍵不是後台,而是他們手裡掌握的證據,您的那幾個手下搞的證據也太假了吧?民政局的一份證明算得了什麼?隨便找一張老一點的地圖就能夠讓那份證明變成大笑話。」

  「你懂什麼?」霍特波爾伯爵怒道:「所謂兩個世紀以前的地圖,根本就是假的!我問過製作地圖的人,根本沒有人會去測繪那樣小的河流。你可以去找馬內最精細的地圖,看看上面有多少條河流,再和眞實的河流對比一下,頂多只有五分之一被標記出來。」

  「那麼風神殿的證詞呢?」西弗撓了撓頭。

  「也是假的!找個管檔案的修道士,稍微塞點錢過去,在以前的檔案裡面加上兩筆,這很難嗎?」霍特波爾伯爵很憤怒,因為他明知道對方在作假,卻沒有辦法揭破。

  霍特波爾伯爵可以肯定那幾份地圖都是眞的,唯獨上面畫的那條河是假的,肯定是之後加上去的,但是沒辦法檢測出來,同樣風神殿的證明也一樣,東西是眞的,但上面的紀錄是後來添上去的,更讓他頭痛的是,管理檔案的神職人員已經發過誓,沒有撒謊也沒有做偽證,誓言已經被證明有效。

  身為一個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當然知道誓言也可以作偽,問題是他沒辦法揭穿,他如果敢這麼做,就是和所有神殿為敵,結果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就此退縮?」西弗不懷好意地問道。

  霍特波爾伯爵在大廳內走來走去,他怒氣衝衝跑來這裡,其實並沒想好應對之策。

  「那份土地證明看來是不能用了,原告還有那些證人什麼的……你都幫我處理乾淨,周圍的那幾個地主……還可以做做文章,你要讓他們絕對不敢反悔,就算明知道會輸,也得把官司打下去。」霍特波爾伯爵咬牙說道。

  現在霍特波爾伯爵最大的麻煩,就是那份假地契。

  以前霍特波爾伯爵都是這麼做,從來沒出過問題,也就沒發現這個漏洞,沒想到這次陰溝裡翻船,更糟糕的是對方已經順藤摸瓜,開始追査他以前的那些案子,只要把那些案子的證人全都召集起來,用神術測試一下,立刻就能知道眞相。

  想要把這麼多人幹掉,靠霍特波爾伯爵自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來找西弗,不過他暫時不會提別的案子的證人,得先搞定眼前這件事。

  至於霍特波爾伯爵讓西弗威脅那幾個地主,是因為他在那幾個地主身上還可以做做文章,他手裡也有拉佩的把柄,跑狗場偷偷往臭水溝裡面塡埋垃圾,污水滲透進隔壁的農田,這件事拉佩和漢德自認為做得很隱密,那幾個地主其實早就發現,他們原本想鬧的,恰好這個時候多明尼哥提出購買他們的土地,給的價錢也算不錯,他們乾脆就賣掉。

  但不管這麼說,這也是個把柄,在這上面做文章,霍特波爾伯爵有把握讓那邊忙亂一陣子,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讓西弗解決那些證人。

  「這絕對沒問題。」西弗一口答應下來,只是嚇唬幾個小角色,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那幾個小角色總不可能花幾十萬比索請殺手報復吧?

  「看來我們的第一套方案沒用了,想要什麼代價都不付出就得到那座跑狗場……恐怕難以實現。現在只能試第二套方案,你派幾個流氓去跑狗場搗亂,也不需要做得太過分,等那些狗跑到面前的時候,扔一隻絨毛兔子進去就行。那些狗肯定會亂,比賽就進行不下去,然後你的人帶頭鬧事,就說他們下注的狗本來可以贏,讓跑狗場賠償他們的損失。一旦有人帶頭,其他人也會跟著鬧。」霍特波爾伯爵不愧是吃法律飯的,轉眼間就想出一個異常惡毒的辦法。

  「這招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他肯定會在觀眾台前豎一張網。」西弗有些擔憂。

  「笨,不能扔絨毛兔子,撒釘子總可以吧?或者扔鞭炮也行。」霍特波爾伯爵一臉無奈,覺得自己是在和一頭豬說話,道:「並不一定要造成混亂,只要弄個藉口出來,就可以讓那些賭徒質疑比賽的公正,他們就有理由鬧事。」

  「萬一那些人被抓呢?萬一他們供出我怎麼辦?」西弗仍舊一臉惶恐。

  「蠢豬!你是一頭眞正的蠢豬!誰教你親自出面?拐彎抹角找一個沒關係的人,讓他去找那些因為賭博而破產的人的孩子,讓這些小孩出面鬧事,將來就算上法庭,他們也不會有事,只會得到大家的同情。」霍特波爾伯爵大聲吼叫道。

  突然霍特波爾伯爵停下來,因為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轉頭看著四周,最後目光停在旁邊的那扇小門上。

  「看來你不是一頭蠢豬,而是一頭自以為聰明,演技也不錯的豬。」霍特波爾伯爵走過去,猛地拉開門,只見房間內端端正正地坐著兩個牧師。

  霍特波爾伯爵隨即把門關上,道:「看來你也學會這招。」

  西弗再也沒有剛才的從容,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已經做好和我翻臉的準備?」霍特波爾伯爵臉色鐵青地走到西弗面前。

  「不,我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西弗連連擺手,別看他平時吆五喝六,手下一大堆,實際上根本就靠不住。

  一般來說,像西弗這種等級的黑幫頭目,都會養一、兩個實力很強的打手,他有孔塔和另外一個大劍客,不過另外一個人不太聽命令,一向都是拿錢辦事;次一等的打手會有七、八個,其中肯定有一、兩個魔法師,再次一等的打手會有十幾個。這就是所有的武力,不能太少,要不然保不住地位;也不能太多,那樣開銷就太大,養不起。

  像西弗這樣的人對付一般的勢力還行,但是招惹手中掌握著權力的人,特別是司法部門的人,那就是在找死。

  「我會銷毀紀錄的。」西弗滿頭是汗地說道。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霍特波爾伯爵冷冷地問道,看到西弗一臉惶恐,他輕哼一聲,道:「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行。」說到這裡,霍特波爾伯爵轉身就走,他嘴上說得很硬,實際上不能不在乎。

  幸好霍特波爾伯爵也知道西弗玩這一手,是擔心成為替罪羊,屬於自我保護的手段,並不是打算對付他。

  出了那幢樓,霍特波爾伯爵拉了拉斗篷的帽簷,儘可能讓別人看不出他,這時他的馬車過來了。

  一個侍從拉開車門,霍特波爾伯爵踩著踏板正要上車。

  突然車窗的玻璃碎了,一顆子彈朝著霍特波爾伯爵迎面而來。

  此刻霍特波爾伯爵一隻腳踩在踏板上,另外一隻腳騰空,重心根本不穩,他就算有反應,也沒辦法閃避,更沒辦法格擋。

  子彈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腦袋正中打進去,從後腦勺穿出來。

  正常人挨了這麼一槍,肯定立刻斃命,可詭異的是,霍特波爾伯爵並沒有倒下,只見兜帽中不停冒出黑煙,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圑人形的煙霧。

  在遠處,在三百尺外的一扇窗戶後面,拉佩輕喊一聲:「是幻影替形,這個傢伙的眞身離那輛馬車絕對不會超過三十尺,快找。」

  「會不會是那個車伕?」漢德問道。

  「有可能。」拉佩拍了一下旁邊的軍官。

  那個軍官站在窗前,手裡舉著一把長槍,聽到拉佩的話,他立刻轉動後面的轉管,同時壓下擊鐵,稍微瞄了瞄,緊接著扣動扳機。

  遠處,車伕的腦袋一下子就開花,鮮血噴在牆上,給人一種血腥的美感。「不是。」拉佩淡淡地說道,此刻人命在他的眼裡也變得越來越輕賤。

  「我讓底下的人仔細搜索一下。」漢德飛快地跑出去。

  那個年輕軍官也在搜索著,他正是賓尼派正四處尋找的那個「凶手」,和另外一個拉佩關係極差,被懷疑是刺殺天才畫家的嫌疑犯——貝克‧埃德蒙頓。

  秘密警察既然設了這麼個局,想讓賓尼派自己亂起來,當然不會留下一點破綻,這個年輕軍官早已經被他們抓起來。

  被捕後,這個年輕軍官面臨兩個選擇,要嘛被秘密處死,要嘛回歸軍隊,提升一級軍銜。

  只要不是白痴,肯定知道如何選擇,貝克‧埃德蒙頓選擇回歸軍隊,重新效力於國王。

  不過貝克‧埃德蒙頓的身份太敏感,暫時不能拋頭露面,所以被劃到秘密警察部門,然後又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劃歸拉佩麾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做,絕對有惡作劇的味道。

  貝克並不知道他奉承、巴結的小上司,就是那個讓他嫉妒和痛恨的天才畫家。

  突然,拉佩感覺到有風颳進來。

  「風!」拉佩的瞳孔一陣緊縮。

  這間房間的門窗緊閉,只有一塊玻璃被劃了窟窿,讓槍管能夠穿過去,還用窗簾阻擋著,怎麼可能有風進來?

  「趴下!」拉佩朝著貝克大喝一聲,與此同時他的手一甩,一片銀色粉塵瞬間揮灑而出,緊接著雙手一抖,兩把刺劍霎時抖得筆直。

  銀色的粉塵迅速瀰漫,在門口形成漩渦,漩渦中隱約可見一個人的模樣,這個人正手持魔杖指著拉佩,魔杖的前端可以看到一道裂縫。

  裂縫一開始很窄,只有兩寸長,轉瞬間就變成一道兩尺多寬的弧形裂隙。

  這一擊的速度極快,甚至不在弩箭之下,但是威力卻要比弩箭可怕得多。

  拉佩的身體猛地一沉,一下子倒在地上,那道風刃從他的頭頂擦過去。

  拉佩出手前肯定要研究對手的情況,秘密警察那裡有霍特波爾伯爵的資料。霍特波爾伯爵是個魔法師,師從於大魔法師「颶風」薩爾瓦多,最擅長的是各類風系魔法。

  風刃在牆壁上砍出一道很深的裂痕,把一排玻璃窗打碎,但這一擊畢竟落空。

  霍特波爾伯爵打鬥的經驗頗為豐富,魔杖一轉,朝著拉佩掃過去,魔杖的頂端射出一大片風刃,這些風刃每一道都只有巴掌大小。

  拉佩手中的劍一轉,劍光如同閃爍的星辰,飛過來的風刃全被他刺中,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隻手猛地一甩,一排暗器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過去。

  霍特波爾伯爵原本打算用厲害點的魔法,一下子解決掉拉佩,可此時迎面而來的暗器讓他不得不先保命,他的魔杖一轉,身體四周頓時多了一道風的屛障,這股狂風還捲著他,朝破開的窗戶撞去。

  在狹小的房間內戰鬥,顯然對魔法師不利,所以霍特波爾伯爵要拉開距離。

  「噹——」整扇窗戶被撞飛,破碎的窗框和玻璃漫天飛舞,最終砸落在地上。

  霍特波爾伯爵懸浮在半空中,他的身體若隱若現,身上的銀粉已經散去大半。

  霍特波爾伯爵剛鬆了一口氣,正琢磨著用什麼魔法更合適,突然他感覺渾身汗毛直豎,就彷彿被毒蛇盯上似的。

  霍特波爾伯爵毫不猶豫地揮動魔杖,在身體四周布下幾層風的屛障,更讓一股旋風緊緊圍繞住他。

  「砰——」一聲刺耳的槍響,致命的子彈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來。

  開槍的是貝克,他手中的槍可不同於一般,加厚、加長的槍管如同一根粗鐵棒,雖然是後裝槍,子筒長達半尺,比很多短槍的槍管都長,能夠裝塡的火藥是普通火槍的幾倍。

  不過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彈頭,那是一顆破魔的子彈。

  風的屛障被一層接著一層撕破,連最後那股旋風都沒有擋住,眼看著就要穿透霍特波爾伯爵的胸膛。

  突然一道金光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脖頸上射出來,瞬間打在那顆子彈上,兩者幾乎同時湮滅。

  死裡逃生,霍特波爾伯爵卻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因為拉佩從背後給他一劍,拉佩居然也能飛。

  此時霍特波爾伯爵非常後悔,他失算了,原本以為要對付的是神槍手,所以他選擇近戰,沒想到還有一個劍客,為了對付劍客,他選擇拉開距離,卻被神槍手抓住機會,更想不到的是那個劍客居然會魔法,也能飛。

  此刻,霍特波爾伯爵能夠想到的就只有逃。

  下一瞬間,一道虛影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身上冒出來,朝著拉佩猛撲過去,與此同時,他在那股旋風的席捲下轉身就逃。

  可,霍特波爾伯爵又失算了。

  半空中橫著一條看不見的金屬細絲,霍特波爾伯爵一頭撞上去,金屬細絲勒住他的脖頸,還好他裹著一件厚厚的斗篷,細絲雖然鋒利,卻沒能把斗篷完全割開,要不然他的腦袋就沒了。

  但這還沒結束,金屬細絲是絆索,和絆索相連的是一根根拇指大小的管子,此時這些管子全都被觸發。

  「砰砰砰砰砰……」四周同時響起轟鳴聲,一根根三寸多長的箭彈從四面八方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霍特波爾伯爵根本來不及反應,像拉佩這樣兼修劍法的魔法師畢竟是少數。

  大部分箭彈都命中目標,霍特波爾伯爵渾身是血,他身上的斗篷雖然防禦力不錯,卻也有其極限,他沒被當場打死已經很幸運。

  不過霍特波爾伯爵根本來不及慶幸,因為拉佩在半空中虛踏一步,如閃電般朝著他射來,那兩把刺劍瞬間籠罩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不管是拉開距離,還是格擋,都已經不可能。

  「風之咆哮!」霍特波爾伯爵咬牙地怒吼道。

  霍特波爾伯爵拚命了,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空氣劇烈震顫起來,一道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漾,所到之處,不管碰到什麼都瞬間被撕裂。

  毫無疑問這是本命魔法,不需要任何準備、不需要唸咒、不需要結印,隨時都能夠發動。

  臨近的牆壁碎了、窗框碎了,玻璃更是碎得一塌糊塗,這些碎屑像冰雹般紛紛落下。

  拉佩的劍也碎了,從劍尖開始一點點粉碎開來。

  拉佩只能退,可惜震波的速度比他更快,他的另外一把劍也碎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血管全都爆裂開來。

  這是共振原理,任何東西都有它的共振點,一旦共振的幅度超過承受點,那件東西就會破碎。人也一樣,人體由大量的水組成,一旦這些水發生共振,就會導致臟器破損,血管爆裂。

  突然震波消失了,霍特波爾伯爵抱著腦袋從天空中掉下去,掉落到二樓的時候被遮雨棚擋了一下,遮雨棚被撕破成一道很大的口子,使得他掉落的速度被減緩許多,沒被摔成一灘肉泥。

  僥倖沒有摔死,霍特波爾伯爵的反應倒是很快,他用力一扯脖頸上的項錬,一股黑色旋風從他的腳底升起,將他緊緊包裹成一團,緊接著衝天而起,朝著東南方飛去。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9 14:53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3-15 10:41
第四十四章 搗亂‧做局

  「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別總是惹一大堆事,順帶結下一大堆仇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大聲咆哮道,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頭母獅子。

  「不是我不想安分,而是別人不打算讓我安分。」拉佩聳了聳肩,此刻他的皮膚看上去是絳紅色,這是血管爆裂留下的痕跡,因為擁有狼人的恢復力,爆裂的血管已經復原,但是這些淤血要好幾天才能排除乾淨。

  「你現在已經佔據上風,那位檢察官被你弄得焦頭爛額,你還有必要刺殺他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站在拉佩的面前,大聲質問道。

  「那傢伙很煩人,肯定還會想出新招。」拉佩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百折不回的敵人,要是總是被動防禦,難免會出現疏漏,一旦被對方抓住機會,那他離倒霉就不遠了。

  拉佩毫不在意地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對視著,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說道:「以前都是別人刺殺我,我偶爾玩一下刺殺遊戲不算過分吧?」

  當拉佩知道國王對勛爵的虛銜都如此吝嗇,他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熱情;不再奢望得到獎賞,他也就沒了以往的拘謹。

  「國王對秘密警察原本就反感,你這樣做,只會讓他愈發忌憚。」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板著臉說道:「別以為他不會捨棄你,如果你惹的麻煩超過你的價値,那你就完了。」

  「你說錯了。」金光一閃,比格‧威爾冒出來,道:「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這傢伙絕對安全,陛下不會動他。會議召開後,如果一切順利,這小子身為有功之臣,多少會得到獎賞,然後就是坐一輩子冷板凳,但是對他來說已經夠好,如果不順利……那就什麼都用不著多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有恃無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著拉佩。

  拉佩並不在意,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以前他步步退讓,結果任由人欺負;現在他乾脆胡來,誰又能拿他怎麼樣?

  再說,拉佩行動之前曾經詢問過比格‧威爾,確認這樣做絕對沒有危險,至少短時間內國王不可能對他下狠手,而等到時間長了,以國王的記性,肯定會忘個一乾二淨。

  不過,妥協也是有必要的。

  「算了,三天後跑狗場停業。反正也差不多臨近年底,過年這幾天大家都會走親訪友,或者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少有人會外出,等到新年過完就準備拍賣。」拉佩也沒興趣多惹事,他自己的事還有一大堆。

  「我眞搞不懂你的想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

  比格‧威爾頓時笑了起來,道:「他其實是在替拍賣造勢。現在跑狗場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陛下再趁機宣佈沒有將跑狗場收歸國有的打算,順便說點保護私有財產的話,我想大家對跑狗場的熱情肯定會瞬間膨脹到極點。」

  「如果這樣的話,他為什麼還要出售跑狗場?別人根本不會相信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頭道。

  「這很簡單,我會讓人製造一些麻煩,比如往賽道上扔炮仗,破壞比賽,然後讓下注的人大鬧一場。」拉佩想的主意和霍特波爾伯爵一模一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好吧,那我就這樣向陛下報告。剛才你試圖刺殺霍特波爾伯爵,我也會報告上去。」

  「沒問題,只要你別忘記寫上,他是去西弗的老巢,離開的時候被我射了一槍,用的是改進過的弗格森後裝槍,射程超過四百尺,可以穿透大部分的魔法屛障。」拉佩並不在意,他已經摸準國王的個性。

  國王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如果沒有拉佩這段話,他的注意力肯定會集中在拉佩的暗殺行為上,那絕對是無法容忍的,可有了這段話,他的注意力會轉移到改進過的弗格森後裝槍上,他會擔憂自己的安全,對弗格森小隊愈發忌憚,同時擔心賓尼派會組建類似的軍隊,如此一來,打入賓尼派內部,身為軍事委員會最初成員之一的拉佩就顯得非常重要。

  對於國王來說,和他那寶貴的生命相比,底下的人互相暗殺又算得了什麼?幾千年來這類暗殺從來就沒斷絕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同樣不會。

  「可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瞬間就明白拉佩的意圖。

  而且這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有好處,剛才她也出手了,這件事當然不能寫進報告,如此一來,她就不能讓國王關注這次暗殺,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弗格森小隊上是最好的選擇。

  「對了,你不是說要送我一把劍嗎?我手上的劍正好折斷了。」拉佩問道,但其實他要修復那把劍非常容易,重新打造一把也不難,這東西本來就是易損品,只不過偶然間想起這件事。

  「我還以為你不要了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懶洋洋地說道,語調中略微帶著一絲不滿,她不滿的原因是拉佩需要用到她的時候才會想起她,平時甚至沒有想到過來看看她。

  只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甩,一道水流朝著拉佩射去。

  拉佩連忙閃身躲過水流,啪的一聲,水流射在地上,但詭異的是雖然水花飛濺,卻又像水銀和膠水的組合體,很快又收攏回來,然後漸漸舒展,變成一根長條。

  「這是劍?」拉佩大吃一驚。

  「不僅是劍,它還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隨意變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招,那灘水瞬間飛回她的手裡,一下子變成闊劍,隨即又垂下來,變成一條長鞭,緊接著長鞭一抖,抖得筆直,變成劍的模樣。

  這是一把透明的劍,和那天看到的十字架前端噴吐出的劍刃差不多,通體晶瑩剔透,只不過這把劍的邊緣沒有那種波動的感覺,也沒那麼鋒利。

  「非常精緻。」拉佩輕聲讚歎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甩,將劍拋給拉佩。

  這一次拉佩沒有閃避,而是一把接住劍。

  劍在拉佩的手中變化著,長度漸漸縮短,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扔給他的時候是半手劍的樣式,現在縮短一截,變成一尺左右,寬度也縮小,變得只有手指粗細,而且薄如蟬翼,和他原來的那兩把劍差不多,同樣只有一側開刃,另外一側是平的。

  這把劍實在太節省材料,後面還拖著一大截,於是拉佩隨手一分,另外那一半立刻也變成劍,兩把劍之間有一根極細的絲連接著,證明它們仍舊是一體。

  「可惜不能用來施展魔法。」拉佩喃喃自語道。

  「全能就意味著全不能,那種東西根本沒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冷冷地說道。

  「我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隨便抒發感慨罷了。」拉佩立刻投降。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感覺到拉佩言不由衷,搖頭道:「一個人既學魔法,又學劍術,精力難免分散,這原本是不可取的。好在你每樣都只練一門,劍術只注重於刺,魔法專攻詛咒,勉強彌補精力分散的缺陷。不過詛咒魔法仍舊太廣闊,你應該集中在一種上。」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這一次他是認眞的。

  「毒咒。」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回答非常簡單。

  毒咒是詛咒的一種,就是讓對方中毒,非常乾淨俐落,卻又變化無窮,用的毒藥不同,效果也不一樣。

  「與其詛咒對手失明,不如讓對手中失明的劇毒,與其詛咒別人死亡,不如直接下毒弄死對方。除此之外,疾病、瘟疫、流血、虛弱之類的詛咒也都有相應的毒藥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只有少數幾種詛咒,比如厄運,還有你的那種損人不利己的本命詛咒是獨一無二的,你只要專門研究這幾種就行。」

  「萬一碰到一個不怕毒的傢伙呢?」拉佩問道。

  「你另外準備兩手絕招就是。不過遇到這種傢伙,我一般不會與之戰鬥,而是選擇撤退,然後讓其他人去對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著自己的經驗。

  拉佩沉思起來,他並不是沒有主見的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建議確實不錯,不過稍微消極,他經歷過好幾次暗殺,知道有些戰鬥是沒辦法避免的,而且今後別人會越來越有針對性地對付他。

  不過有一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得沒錯,拉佩應該專攻一門,今天的戰鬥讓他長了見識,霍特波爾伯爵完美地詮釋魔法師應該如何戰鬥。相反的,拉佩卻完全不合格,他幾乎沒機會施展魔法,從頭到底用的都是劍術,而且他缺少一錘定音的手段。

  一個星期後,拉佩又悄悄地溜出來。

  越是臨近年底,莎爾娜就纏得拉佩越緊,幾乎讓他沒有一點空隙。

  仍舊變成中年胖子的模樣,拉佩匆匆忙忙趕在太陽落山前進入集市,他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的那個攤主,徑直走過去。

  「你來了?」攤主打了一聲招呼。這一次他沒有採用上一次的做法,而是從旁邊取出一隻包裹,然後伸出五根手指。

  這是上一次談好的價錢,並沒有超出拉佩的底限。

  拉佩接過包裹隨手打開,包裹不算在商品的範疇,如果那上面打了魔法印記的,可不算是違規。

  裡面是一件衣服,比拉佩當初拿出來當作樣品的衣服要精緻得多,用的材料非常特別,看上去像皮革,卻又有著絲綢般的滑順感。

  「這是藍眼赤鰭海鰍的皮,非常難得的材料,韌性絕佳,表面很滑,如同潑了一層油似的……」攤主嘮嘮叨叨地介紹著這東西的好處。

  「怎麼用?」拉佩對這些廢話不感興趣。

  「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觸發,另外一種由你自己控制。」說著,攤主伸出手指,朝著那件衣服點去,當他的手指離衣服表面還有一寸的距離,衣服上突然多一個凹坑,下一瞬間凹坑變成漣漪,朝著一側劃開。

  拉佩已經看明白,這東西是靠意念改變力場的方向。

  換成其他魔法師,肯定會選擇觸發的操縱方式,問題是觸發有次數限制。就拿霍特波爾伯爵來說,他掛在胸口的項鏈就是觸發型的魔導器,當貝克的那一槍就要擊中他的時候,這件魔導器被觸發,射出一道金光擋住子彈,之後他觸動絆索,箭彈從四面八方攢射,那件魔導器就顧不過來,只擋住三發箭彈。

  怪不得先前攤主說開發出來的護甲是失敗的作品,如果只是靠觸發,抵擋對方的攻擊,確實有些雞肋。

  但是拉佩就不同,他的反應速度比其他魔法師快得多,還能一心多用,第二種方式和他簡直是絕配。

  「謝了。」拉佩數出五十張金元券。

  攤主接過錢,輕嘆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的選擇和歷史上曾經有過的一支軍隊很像。那支軍隊曾經所向披靡,無人能夠抵擋其鋒芒,不過最終他們卻在一場規模不大的戰役中全軍覆沒,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失敗的,只知道那支軍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他知道攤主絕對不是信口開河,應該確有其事。「謝謝你的提醒。」拉佩記在心上,他打算回去之後好好研究,看看有什麼破綻會被別人利用。

  東西到手,拉佩正打算離開,突然他想起那個十字架,不由得朝著賣十字架的攤子看了一眼,讓拉佩失望的是攤子空著。

  「你在找那個小丑?」攤主問道。

  「是啊,他的十字架讓我很心動,可惜太貴了,如果便宜一半我肯定會買下來。」拉佩確實是這樣想的。

  之前那一戰讓拉佩明白一個道理,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命沒了,那就眞的沒了。十萬比索買把劍,確實貴了點,但是十萬比索買條命,那就很便宜。可惜想買的時候居然沒了,這讓拉佩覺得很鬱悶。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往年這個時候他都在這裡,甚至新年的那幾天也都在。」攤主嘟囔道:「那個傢伙也算倒霉,碰上一個刻薄的主人,昨天他來過,看上去好像大傷元氣的樣子。如果我猜得沒錯,十之八九是他的主人受了傷,正試圖用某種秘法加快恢復,可憐這傢伙成了犠牲品。」

  「受傷?」拉佩心頭一動,不會這麼巧吧?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拉佩連忙問道。

  「你指的是什麼?」攤主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一個星期前我還看到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來了?」拉佩問道。

  「好像三天前吧?」攤主在回憶,道:「昨天他來過一下,買走兩瓶藥,其中的一瓶藥好像是治療精神類損傷的。」

  「精神類損傷?難道是冥想的時候出了岔?」拉佩隨口敷衍道。

  「或許吧,黑魔法修練起來進展神速,就是危險點,特別是到了高階,每踏出一步都像在走鋼絲。」攤主似乎心有所感。

  拉佩只是隨口一說,他腦子想的可不是冥想出岔。

  拉佩懷疑那個小丑的主人正是霍特波爾伯爵,越想就覺得越像,因為那個小丑來去如風,和霍特波爾伯爵如出一轍。

  拉佩動心了。

  離新年只有兩天,很多店鋪都關門歇業,店員都被放回去,老闆則關起門盤帳,那些工廠也差不多,以往工廠主們還會發點錢,現在市面不景氣,錢也就不發,取而代之的是早早地開始放假。

  不過在跑狗場附近,所有店舖仍舊開著,這裡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原因倒也簡單,決賽馬上就要到了。

  如此熱鬧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這個月沒有賽馬,接下來的一月分同樣沒有賽馬。冬季天氣太冷,馬匹狂奔的話很容易受傷,而且從馬上摔下來也更容易造成傷亡,要到二月中旬才會重新開賽,跑狗場因為是全封閉的,沒有這個問題。

  此刻正門的入口早已經人流攢動,不過隊伍根本就沒有往前挪,因為裡面已經客滿,只有另外一頭的五號門仍舊在放人,不過有資格進去的全都是貴族。

  這座跑狗場會被人垂涎,並非沒有道理,只要看看那些馬車,就知道這種全新的娛樂多麼吸引那些無聊的貴族。

  換成其他季節或許還好點,可現在是冬季,除了宴會和舞會,就只有躲在房間打牌,沒辦法出去郊遊,也沒人會去打獵,歌劇院在冬季也很少有表演,因為演員同樣受不了寒冷,他們得穿得很厚才行,很少有劇目符合這樣的要求。

  「如果演員都像狗一樣不怕寒冷就好了。」在上面那一層,一位貴族千金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她看上去有些懶洋洋的,因為這裡實在暖和得過分。

  跑狗場內確實很溫暖,這正是它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底下的人眞多啊,不可能全都是來看賽狗的吧?」旁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這段日子連流浪漢也開始注意外表,知道梳頭、洗臉,還會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因為跑狗場的守衛不允許骯髒邋遢的人進來。

  「我還聽說今年凍死的流浪漢比往年多,除了市面不景氣,流浪漢的人數增加許多外,也和這裡有關,因為裡面太暖和,出去後就會感到更冷,而且這裡散場的時候都是深夜,恰好是最冷的時候,一熱一冷,那些流浪漢就更受不了。」這絕對是一個冷漠的話題,但是那個少年說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貴族千金聽得挺入神,還搗著嘴笑起來,笑過後,她伸了一個懶腰,道:「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裡確實要暖和得多,我的房間就算整天燒著壁爐,也總有寒風從角落鑽進來。」

  「這是當然,我們住的地方看上去漂亮,實際上並不舒服。國王陛下小時候住在馬爾菲斯宮的時候,不就抱怨過房間內連個小便的地方都沒有,最後不得不尿在壁爐裡面,哪裡有這裡方便?」那個貴公子朝著角落掃一眼,那是專用的廁所,第一次進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浴室,差一點鬧出笑話,這讓他感到很丟臉,同時也讓他覺得這樣的佈置確實不錯。

  就在這時,底下傳來一陣歡呼聲,只見十幾個人牽著一條條狗走出來,這些就是過去幾個月決出的優勝者,現在仍舊不是決賽,前面幾輪還要淘汰一批參賽者,眞正的決賽要等到晚上。

  「全都是低賤的雜種,這是唯一讓人不爽的地方。」那個少年淡淡地說道。

  「現在是雜種,將來就未必,血統這種東西是可以靠時間積累和提純的。」那位貴族千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這也算是有感而發,沒有比貴族更重視血統的,不過他們自己同樣也知道,如果一直追溯上去,他們的祖上未必有多高貴,很多現在顯赫的血統在古帝國時代根本就是蠻荒部落中的野人,即便是傳承千年的上古帝國,最初也只不過是巴特農山上一座不起眼的部落。

  「最近你們有看到娜達利雅嗎?」少年問道。

  「沒有,聽說去薩格尼特了,還聽說她向父親預支她的嫁妝錢,在薩格尼特購買了一座莊園。」那位貴族千金和娜達利雅的關係並不親密,但是她的一個閨蜜和娜達利雅的關係非常好。

  「去薩格尼特?」少年有些意外地道:「怪不得我一直沒看到她,聽說這座跑狗場的主人和她關係很不一般。」

  「怎麼?吃醋了?」那位貴族千金笑了起來。

  「有保得利在,還輪不到我吃醋。」少年笑了笑。

  少年的話音剛落,底下傳來一聲鑼響,緊接著一道白光從天頂射落,化作一隻雪白的兔子,在前面撒腿狂奔。

  幾乎同時,所有欄門全都打開,一條條賽犬從裡面衝出來。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呼喊聲,很多人揮舞著花花綠綠的票子,為自己下注的那條狗大聲加油。

  現在仍舊沒有淘汰的賽犬全都非常厲害,跑起來幾乎不相上下,特別是跑在最前面的幾條狗,一會兒你超過我,一會兒我超過你,看不出誰更有優勢。

  和最初一、兩個月的比賽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越來越靠近決賽,想要準確預測出哪條狗能贏已經不可能,因為所有的狗都有著不錯的血統、有著發達的肌肉和勻稱的線條,各方面的數値也都很好看,戰績也不錯,所以到這時候就比較有可賭性。

  一圈又一圈,賽犬終於分出上下,六條狗跑在最前面,你追我趕,其他狗漸漸落在後面。

  突然,一點火星從底下的觀眾席飛出來,火星落在跑道上,啪的一聲炸響,那是一枚炮仗。

  雖然炮仗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是那些賽犬全都被嚇一跳,頓時四散開來。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有人搗亂。」

  「抓住他,抓住那個傢伙。」

  「比賽怎麼辦?我們下的注怎麼辦?算哪條狗贏了?」

  底下頓時一片嘈雜。

  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哨響,十幾個警察一湧而入,在各個出入口也都站滿守衛,緊接著人群中冒出一道紅光。

  紅光來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又帶著一絲惶惑。

  那十幾個警察圍攏成圈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把那個少年打倒在地,緊接著一個胖警察掏出手銬把那個少年銬起來。

  與此同時,金和多明尼哥從樓上走下來。「這場作廢,所有的狗全都順利晉級。」多明尼哥大聲喊道。

  「我們下的注怎麼辦?」底下一個人大聲喊道。

  「你們下注和跑狗場沒有任何關係,外面的告示牌上寫得清清楚楚,賽狗是一項競技運動,不涉及賭博,一切賭博行為都與我們無關,所以請各位自重。」多明尼哥回應道。

  「你說無關就無關?哪有這麼容易?」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不依不饒。

  那個人的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從他身上冒出來,幾乎同時,一旁的警察一湧而上。

  「幹嘛抓我?」那個人一邊反抗,一邊大聲喊道。

  「我們懷疑你和那個扔鞭炮的小子是一夥的,抓起來。」多明尼哥毫不客氣地說道。

  撲上來的警察根本不客氣,衝著那個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這些警察都是被跑狗場餵飽的,供應貴族的點心和食物他們都能夠嘗到一些,還經常從多明尼哥和妮娜手裡得到一些賞錢,此刻需要他們出力,他們自然不會含糊。

  喊話的那個人被拖走,那十幾個警察如同狼狗般在跑狗場內走來走去,兩眼冒著凶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底下那些觀眾全都不敢說什麼,有些人感到不滿,罵罵咧咧地離開,不過走的人只是少數,畢竟大冬天哪裡去找這麼暖和的地方?還是免費的,此刻坐在裡面的人全都是一大清早就在外面排隊。

  在門口,一批人被放進去。

  在跑狗場的門口有的是等候進入的觀眾,就算裡面的人全都跑光都沒關係,這也是多明尼哥敢採取強硬手段的原因。

  在跑狗場的外面,一家餐廳二樓的包廂,西弗正靠窗坐著,不時探頭看窗外一眼,從他的位置正好能夠看到跑狗場的正門。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門開了,那個戴眼鏡的手下走進來,道:「老大,剛才有人在比賽當中扔了一枚炮仗,那些賽犬全都受到驚嚇,賽場上一片混亂。」

  「扔炮仗?不是說扔一塊肉骨頭嗎?下一次用鐵釘,再下一次用炮仗,誰把炮仗提前了?」西弗很驚訝地道。

  眼鏡男無可奈何地說道:「扔炮仗的不是我們的人,不過有一個我們的人趁機發難,同樣被抓起來。那小子還是個軟骨頭,挨了一頓揍後,就把其他人都供出去,現在警察正挨個抓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西弗拿起杯子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不會這麼巧吧?有人和咱們的想法一樣?」一個手下傻愣愣地說道。

  「白痴,肯定是計畫暴露。那小子玩了手『引蛇出洞』,扔炮仗的十之八九是他的人,但之後抓的卻都是我們的人,這件事就算不是我們做的,現在也變成我們做的。」西弗的腦子比他的手下要好得多。

  「那天霍特波爾伯爵一出門就挨了一槍。」眼鏡男在一旁輕聲嘟囔道。

  眾人當然知道這件事,事情就發生在自家門口,他們還知道得到消息後,孔塔原本想要去幫忙,但西弗死活不肯讓孔塔離開,因為他怕自己也是目標之一。

  「眞是失策啊。」此刻西弗頭痛不已,當初跑狗場宣佈不接受場內下注,不從賭博中撈錢,他還曾經笑話過,現在看來拉佩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早就挖好坑等著他往下跳。

  「老大,咱們不如乾脆……」一個人建議道。

  還沒等那人說完,西弗就啐了那人一臉,道:「乾脆個屁!咱們的人未必扛得住,一旦招供,連我都有麻煩。」

  西弗愁眉苦臉地撓著頭,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幫我跑一趟霍特波爾伯爵和克魯索子爵那裡,請他們幫幫忙,千萬別再査下去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9 15:09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3-15 10:42
第四十五章 撒手

  在那幢妓院兼賭場內。

  「什麼?那小子決定出售跑狗場?這怎麼可能?」西弗茫然地看著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人,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喜,這是他最近一個月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看來霍特波爾伯爵的辦法還是有用,雖然那個小子已經想出對策,但是他能夠防範一時,卻沒辦法防範一世,總會有疏忽的時候,所以他放棄了,乾脆把跑狗場賣掉。」美豔婦人在一旁分析道。

  「你說得沒錯。」西弗連連點頭,不過他緊接著又皺起眉頭,道:「這也有點麻煩,出售跑狗場的方式是公開拍賣,這樣一來,代價可就大了。」

  西弗最近接連失血,先賠了二十幾萬,之後的血色之夜讓他死了一大批手下,那些小嘍囉他可以不管,但是幫他看場子的手下必須撫卹,那次他死了四十多個手下,拉佩前前後後花了二十幾萬買他們的性命,西弗花的撫卹金比這還多,更不用說經歷這場大變,各個賭場全都處於混亂中。最麻煩的是另外幾個黑道老大看到他出問題,全都生出別樣的心思,有的暗中收買他的手下,有的時不時製造一些事端。為了應對這一切,西弗不得不給手下更多好處,還花錢請幾個高手充當臨時打手,這些都要花錢。

  西弗正感到頭痛,突然有人敲門,緊接著外面傳來一道手下的聲音:「老大,克魯索子爵到了。」

  西弗立刻站起來,別看克魯索只是子爵,西弗絕對不敢有絲毫小覷,甚至對克魯索子爵的恭敬程度還在霍特波爾伯爵之上,畢竟克魯索子爵管的是警察,時時刻刻都可以讓他完蛋,霍特波爾伯爵則是檢察官,哪怕判處他坐幾十年的監牢,最後還是得由警察執行。

  「快請。」西弗大聲說道。

  美豔夫人連忙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過了片刻,克魯索子爵走進來,一看到西弗,立刻問道:「你想必也已經得到消息……」

  「是的,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捨得賣掉這之下金蛋的母機。」西弗一臉興奮。

  「那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克魯索子爵冷冷地說道,然後看了那個美艷婦人一眼。

  那個美豔婦人非常知趣地離開。

  等到門關上後,克魯索子爵這才說道:「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不過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

  西弗一驚,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相信克魯索子爵不會嚇唬他。

  「是什麼消息?」西弗忐忑地問道。

  克魯索子爵指了指門外,道:「賭博一向是違法的,但是自從有了賽馬,現在又有了賽狗,很多人提議把賭博合法化。」

  「這怎麼可以————」西弗大叫起來,他有些六神無主。

  這絕對是西弗遭遇過的最大的危機,一旦賭博合法化,西弗和另外幾個黑道老大之間的利益劃分就徹底作廢,其他黑幫也會涉入賭博這一行,更可慮的是一些商人也會加入,他們未必會公然開設賭場,但是弄一個會員制的俱樂部,搞幾張賭桌,收益未必比賭場差,因為他們面對的肯定是有錢人。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跑狗場。合法的牌照暫時只有兩張,一張給了跑馬場,那張你想都別想,另外一張就是給跑狗場。我的老闆還讓我轉告你,用不著擔心跑狗場會被充公,陛下已經發了話。」克魯索子爵又加了一點份量。

  「不惜一切代價……」西弗滿臉猙獰,牙齒咬得緊緊的,畢竟錢可以再賺,可如果失去對這個行當的掌控,那西弗就徹底完了,不說別的,一旦跑狗場落在別人手中,肯定會允許下注,沒人比西弗更清楚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

  西弗怎麼辦?跟不跟?如果不跟,西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賺錢,如果他跟,對方只要耍一點小手段,就可以像上一次那樣讓他血本無歸。

  西弗還沒有想好,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這一次,門口的那個手下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老大,霍特波爾伯爵到了。」

  克魯索子爵皺著眉頭,不過他最後還是擺擺手,讓西弗自己去應付,而他則朝著那扇小門走去。

  過了片刻,霍特波爾伯爵走進來,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想必已經知道那個消息了吧?」

  「是的,我正打算不惜一切代價買下跑狗場。」西弗咬牙說道,剛才他確實沒有想好,現在他想通了。

  「有決斷。」霍特波爾伯爵頗為欣喜,不過緊接著他的語氣就變了:「難度恐怕不小,你肯定還不知道,買下跑狗場還會附帶一張合法經營賭博的牌照,單單為了跑狗場,很多人就已經不惜代價,更不用說再加上一塊牌照。」

  「我已經聽說了。」西弗滿臉苦澀。

  霍特波爾伯爵愣了一下,緊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也對,你的後台老闆是警察總監大人,他肯定比我更早得到消息。」

  「您覺得最後有可能拍出什麼樣的價格?」西弗低聲問道。

  「我不知道,二十萬?三十萬?四十萬?」霍特波爾伯爵搖了搖頭,他真不知道。

  西弗雙腿一軟,他原本以為跑狗場的售價不可能超過舍利謝宮當初出售的價格,沒想到在霍特波爾伯爵眼裡,至少得値這個價錢。

  「您能借我點錢嗎?」西弗異常忐忑地看著霍特波爾伯爵。

  「借錢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怎麼還?」霍特波爾伯爵顯然是有備而來。

  「您想要什麼?」西弗看上去是個粗人,實際上一點都不粗魯,立刻猜到霍特波爾伯爵的意圖,霍特波爾伯爵絕對不是擔心他還不起錢,而是想撈更多好處。

  「你所有的產業都給我一成的股份,跑狗場我要三成,交換的條件是我幫你籌足夠的錢,要多少有多少。」霍特波爾伯爵胸有成竹地說道。

  西弗臉色微變,這實在太狠,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偏偏他還沒辦法拒絕。

  西弗也知道霍特波爾伯爵從哪裡弄這筆錢,無非是地下錢莊。

  那些尤特人做生意一向不怎麼規矩,能坑就坑,能騙就騙,難免會碰到一、兩個狠角色,這就需要用到霍特波爾伯爵這樣的人。

  西弗之所以不敢拒絕,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一旦和霍特波爾伯爵翻臉,霍特波爾覺得絕對會和那些地下錢莊打招呼,到時候他就算請出幕後老闆————警察總監勒芒,那些尤特人也不會賣面子。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別看警察總監的地位高得多,那些尤特人還真不怕。

  「我背後那位也只不過是這個數,萬一讓他知道……」西弗欲言又止。

  霍特波爾伯爵雖然強橫,信心也沒膨脹到自認為能夠壓過勒芒一頭的地步,再加上他本來就是獅子大開口,原本就沒指望西弗能答應,聽到西弗訴苦,他漠然點了點頭,道:「好吧,你所有的產業都給我半成股份,跑狗場給我一成半股份,這總可以吧?」

  西弗又想了好半天,這才咬牙說道:「可以。」

  「這個價碼算是便宜的。」霍特波爾伯爵冷哼一聲,緊接著說道:「讓你的手下去找一個叫摩多萬的尤特佬,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大名吧?」

  「當然,赫赫有名的榨油機摩多萬怎麼可能沒聽說過呢?」西弗的臉頰肌肉微微抽動著,說實話他沒想過自己也有求摩多萬的時候。

  摩多萬是馬內有名的高利貸商人,很多在賭場欠一屁股債的人最後都落到他的手裡。

  「放心,有我在,他開的利息絕對不會太高。」霍特波爾伯爵知道西弗擔心的是什麼。

  西弗露出尷尬之色,如果換成以前,他根本不認為一個尤特人能把他怎麼樣?大不了賴賬不還,以他的勢力難道還怕這些守財奴?但是經歷了血色之夜,西弗已經認識到錢的威力,不需要龐大的勢力、不需要眾多的手下,只要有錢就行,用錢就可以買下他的腦袋,用錢就可以把他的手下全都幹掉。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還是錢。

  門外就是賭場,賭場內肯定有摩多萬的手下,西弗的人到底下轉一圈,消息就傳遞過去,只過了二十多分鐘,摩多萬就出現在這間客廳。

  摩多萬的外表不錯,看起來斯文,舉止優雅,只有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伯爵大人,聽說您找我。」摩多萬很會看風頭,明明是西弗找他,但是看到霍特波爾伯爵,立刻猜到找他的是霍特波爾伯爵。

  「如果給你一個月籌備,你能抽調出多少錢?」霍特波爾伯爵問道。

  剛才霍特波爾已經問過西弗的財政狀況,知道西弗手裡沒什麼現金,想要買下跑狗場,看來全都得從地下錢莊籌措。

  摩多萬拍著胸膛說道:「伯爵大人,有您這句話,我怎麼也得籌個二、三十萬。不過有個問題,就這一會兒工夫,您已經是第三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霍特波爾伯爵和西弗對望一眼,西弗更是充滿驚恐和憤怒。

  不用說,借錢的人肯定不只為了跑狗場,十之八九是衝著那塊牌照,跑狗場周圍正變得越來越繁華,越來越熱鬧,不過那裡以前是郊區,有的是空地,這兩個條件結合在一起,絕對很適合建造賭場。

  「是誰問你這個問題的?」西弗大聲吼道。

  「抱歉,我不能透露客戶的身份。」摩多萬的口風很緊,這不是職業道德問題,而是他兩邊都惹不起。

  「那個人打算借多少?這你總可以告訴我吧?」西弗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中一個人至少要借十五萬比索,另外一個人打算借十萬,不過他沒說死。」摩多萬連忙說道,這同樣不是因為他怕了西弗,而是因為這對他有利。

  西弗的臉色頓時變得死灰,這還只是剛得到消息,到了拍賣開始那一天,最終的數字肯定比這更大,更何況摩多萬還不是尤特人中最有錢的,馬內大大小小的地下錢莊有六、七十家,比摩多萬有錢的人多如牛毛,此刻肯定也有人在找他們借錢,弄得不好,四十萬比索都未必保險。

  自從宣佈要把跑狗場拍賣出去,拉佩突然感到渾身輕鬆,這邊暫時沒他什麼事,他立刻恢復另外一個身份。

  休息了一個多星期,拉佩的傷勢漸漸癒合,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不過因為最近幾天寒流突至,對於「肺部受傷」的他來說,這不是什麼好天氣,所以只能待在室內,說得更確切點,拉佩的活動範圍只有臥室和旁邊的小客廳,連大廳都去不了,因為大廳內的溫度實在太低,就算壁爐整天燒著火,也得穿著大衣才行。

  和往常一樣,拉佩起來得很早,他坐在窗檯前畫畫,這段日子他已經欠不少人的債,他答應送萊戈尼格一幅畫,再往前推,他還答應過送馬克西米一幅畫,既然送畫給馬克西米,另外兩位巨頭當然也不能忘;還有多明尼哥、莎爾娜的父親也各有一幅畫。

  「你用不著那樣拚命,沒人會責怪你的。」莎爾娜在一旁勸道。

  「我不是為了還債,而是為了不至於手生。你知道的,長期不拿畫筆,技藝會退步。」拉佩隨口說道。

  「算了,沒辦法說服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莎爾娜也不再勸,她喜歡拉佩是因為繪畫,如果拉佩放棄繪畫,她真說不清楚還會不會繼續喜歡下去?

  「你的技藝好像又有提升,總覺得比以前多了些什麼?」莎爾娜看著拉佩的畫,說道。

  「應該是對生命的感悟,那天中槍,我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那時候我想得很多,包括你,也包括我的畫,我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拉佩停下筆,思索片刻,又慢悠悠地說道:「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切都那樣美好,看到任何東西都和以前不同。」

  莎爾娜心醉了,她含情脈脈地看著拉佩。

  「咚咚咚!」一連串敲門的聲音打斷莎爾娜的沉醉,她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忿忿地走到門口,一把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萊戈尼格,他半邊身體在一道藍色絲絨門簾的裡面,另外半邊身體在外面。這道門簾是讓‧保爾的建議,效果確實不錯,這也是拉佩的臥室和小客廳特別溫暖的原因之一。

  「沒打擾到你們吧?」萊戈尼格抱歉地說道。

  「沒什麼,佩拉得在畫畫。」莎爾娜指了指裡面,然後讓到一旁。

  萊戈尼格進來,沒想到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的斯文瘦弱,也有的魁梧高大。

  莎爾娜暗自翻了翻白眼,她知道這些人又有正事要談,只好無可奈何地走出去。

  萊戈尼格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他走到近前,隨手拿起一幅畫看起來,道:「這都是你最近畫的?」

  「那幅帆船碼頭是你的,我聽說你喜歡船,不過還沒完成。」拉佩說道。

  「這是我的。」一個魁梧大漢一把搶過那幅畫,對於拉佩的大名,他們多多少少聽過。

  馬內人懂畫,同樣也懂得畫的價値,一個未來注定會被尊為大師的人的畫,那絕對求之不得,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萊戈尼格咳嗽一聲,顯然是讓那個魁梧大漢注意形象,然後轉頭對拉佩說道:「現在我們兩個部門的人第一次聚集在一起,我先給你介紹這幾位。」

  萊戈尼格朝著那個魁梧大漢一指,道:「約瑟夫‧羅德巴,他就用不著多介紹了吧!」

  「很榮幸見到你。」拉佩伸出右手。

  「該說榮幸的是我。」約瑟夫雙手握住拉佩的手,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作偽。

  「馬薩德‧布韋,馬內最好的精算師。」萊戈尼格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胖子。

  胖子和約瑟夫完全相反,看上去很靦腆,朝著拉佩點了點頭。

  萊戈尼格繼續介紹下去,快要到最後的時候,他指著一個滿臉憔悴的中年人,道:「安東尼‧普拉米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發生在塔倫的那起刺殺案?負責這件事的就是安東尼。當時刺殺的那個勛爵是國王最忠實的走狗,也是強硬派的代表,如果他還活著,我們恐怕會有大麻煩。」

  「聽說過,當然聽說過,別忘了,現在和多明尼哥先生合作的就是那個人。」拉佩當然不會刻意迴避這件事。

  緊接著拉佩轉頭向安東尼‧普拉米奧問道:「閣下負責的是什麼工作?」

  「你叫我安東尼就行。」那個中年人很謙遜,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逼得他背井離鄉的仇家,道:「我現在只是打打雜。」

  「你以前在塔倫賓尼派是做什麼的?」拉佩故意問道。

  「我做的是資料的歸檔和整理。」安東尼連忙說道。

  「既然這樣,我提議讓安東尼做他最擅長的工作。」拉佩轉頭看著萊戈尼格。

  「我也這樣認為。」萊戈尼格順著拉佩的口風說下去,其他人自然沒有疑意。

  聽到自己終於有具體負責的工作,安東尼心中大喜。自從逃離塔倫,他整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一方面擔心秘密警察知道他的行蹤,會把他秘密逮捕,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失去用處,被賓尼派總部的人扔在一邊。

  這幾個月來,安東尼一直處於閒置狀態,這給他很大的心理壓力。

  「馬薩德,你配合安東尼把過去兩年的財務收支情況大致整理一下。在賓尼派內部不可能有打架、鬥毆、搶劫、扒竊的事發生,所謂的執法部門査的就只有兩件事,其一是探子,也包括有某些想法的那些人,比如那幾個野心勃勃的舊軍官;其二是抓貪污公款的行為。」拉佩下達命令的同時,總是會解釋一番,這是比格‧威爾教他的。

  果然拉佩這麼一說,沒有一個人反對。

  見眾人能夠接受,拉佩緊接著說道:「上面讓我、萊戈尼格和西文思橫跨兩個部門,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接下來我們會有大筆款項進來,很有可能會出現貪污的問題。」

  「接下來需要購進大批的槍枝、彈藥。」馬薩德‧布韋在一旁補充道。

  「還會有軍服、被縟,營賬、車馬之類的採買。眾所周知,和軍隊有關的任何賬目,數額都相當龐大,而且很容易發生貪污和偷漏,所以這個位置肯定要嚴密審核,仔細調査。我們三個人橫跨兩個部門,協調起來也容易。」拉佩接著補充道。

  其他人全都點頭。連萊戈尼格都沒有絲毫懷疑,要知道他這幾天一直跟著馬克西米,馬克西米對他隻字未提,他當然不知道這是拉佩臨時產生的念頭,只以為自己的層級太低,有些秘密沒資格知道。

  「說到槍枝、彈藥,我覺得有必要先買幾百枝,現在我們的手裡只有七十五把長槍、一百三十把短槍,讓底下的人練習打靶都不夠……」約瑟夫舉手發言。

  「怎麼會不夠?」萊戈尼格問道。

  「槍不能一直打,需要經常冷卻,又不能直接澆水。」約瑟夫連忙解釋道。

  萊戈尼格覺得有道理,轉頭向拉佩問道:「這件事由你打報告?還是我來?」拉佩沒有回答,而是朝著約瑟夫說道:「約瑟夫,你的想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將來組建軍隊需要幾萬把槍,甚至十幾萬把槍,難道也從外面購買?」

  眾人頓時皺起眉頭。

  「你的意思是……」萊戈尼格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現在說什麼組建軍隊都還為時過早,首先應該解決的是武器的問題。我們首先應該建造軍械廠、軍服廠、被縟廠、馬車廠。雖然我們沒有那麼多錢,但是我們有足夠的工人,現在市面不景氣,到處都是倒閉的工廠,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下來,我們不能老是考慮購買,應該想辦法自己造槍。」拉佩說得有些激動,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拍胸口的拍胸口,撫後背的撫後背,總算讓拉佩止住咳嗽。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萊戈尼格真的怕了,緊接著他轉頭對約瑟夫和馬薩德說道:「我會向上面提議,上面十之八九會同意。這件事原本最適合的負責人應該是佩拉得,不過他現在這樣,只能由你們兩個人挑起擔子。」

  「應該怎麼做?有技術的工人倒是容易找,但是沒人會造槍啊。」約瑟夫愁眉苦臉,讓他召集人手沒問題,但是讓他做這個,他覺得壓力巨大。

  「這……」萊戈尼格也撓頭,他同樣不擅長這些,道:「我會向上面提的。」

  既然解決不了,就乾脆把問題扔給上面的人,反正他們的地位高、人脈廣,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拉佩並不是唯一的聰明人,早在成立之初,賓尼派就擁有自己的槍械廠,只不過規模小一些,只有七、八個人,類似於作坊的性質。

  萊戈尼格回來後和馬克西米一提起此事,馬克西米就帶他來到這裡。

  「你以為造槍是打造鋤頭、鐵鎬?人多有什麼用?」負責槍械廠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他朝著萊戈尼格不停翻著白眼,道:「就算是最大的伯爾梅堡兵工廠,擁有五千個工人、六百多名高級技師,一個月也只能製造三千桿長槍。當初陸軍換裝前前後後用了二十年時間,你以為加大規模是那麼容易的?」

  馬克西米聞言,看了他帶來的那些技師一眼。

  「十年前發明的霍蘭製造法可以讓槍枝製造的速度提升好幾倍。」一個技師說道。

  「我聽說過。」禿頂抬著下巴,一臉不服輸的模樣道:「霍蘭製造法要求的工藝更高,難度更大,您認為一群普通工人能夠勝任這種技術要求很高的工作?」

  「是這樣嗎?」馬克西米轉頭問道。

  那些技師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辦?」馬克西米喃喃自語道。

  那些技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開口。

  「要不然再去多明尼哥家問佩拉得,他不是發明家嗎?」萊戈尼格提議道。馬克西米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他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只有這樣試一下。

  上午剛來過,下午又來,這讓莎爾娜異常不滿,以至於她的不滿都顯露在臉上,對此馬克西米指能表示抱歉。

  這一次仍舊是一大群人,只不過人變了,來的全都是技師,也包括那個禿頂。

  首先開口的是馬克西米,他直截了當地說出遇到的難題。

  聽完馬克西米的話,拉佩的回答非常簡單:「這很容易解決。」

  「您在開玩笑。」禿頂差一點跳起來。

  那些技師也滿臉不信。

  拉佩做了個下壓的手勢,道:「先別發火,聽我慢慢說。」

  「我洗耳恭聽。」禿頂直接在旁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拉佩對於禿頂的無理舉動並不在意,只是道:「打造槍枝之所以有難度,是因為既要耐用,又要輕便,所以槍管必須用最好的鋼材,鋼材性能越好,就越難處理,這是眾所周知的一項矛盾。」

  「您有辦法解決?」禿頂冷冷地問道。

  「不需要解決,因為我們用不著在意。」拉佩聳了聳肩。

  「什麼意思?」禿頂胡塗了。

  「我們的槍不需要考慮重量,因為這種槍不需要端在手裡,可以架在窗檯上、擱在馬車上。也不需要背著長距離行軍,只要能從這條街跑到那條街就行,所以笨重一些沒關係,槍管可以用鍛鐵打造……」拉佩解釋道。

  禿頂突然打斷拉佩的話,道:「鍛鐵太軟,雖然鉛彈更軟,但是打得多仍舊會磨損。」

  拉佩並沒有被難住,因為他早就想好對策,道:「只要在裡面襯一層鋼套就行,鋼套可以用薄鋼片捲成,順便還可以把膛線鍛打出來,然後用熱脹冷縮的原理把鋼套塞進鍛鐵槍管。具體怎麼做,不需要我多加解釋吧?」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確實沒有想過這麼做。

  鍛打只是粗活,有力氣就行,更別說還有水力鍛錘這類工具,製造鋼套是細緻活,但是用薄鋼板的話,難度就小很多。

  看到眾人已經接受自己的想法,拉佩繼續說道:「我們的槍托也沒必要弄得那麼好,沒必要弄成那種複雜的形狀,直接弄一頭大、一頭小的長木條就行。木頭也沒必要挑太好的,普通的松木就差不多,甚至可以中間用泡桐,外面包松木,泡桐加工起來更容易……」

  「還是松木吧。」禿頂已經開始擦汗,他怎麼聽都覺得像家具廠那套偷工減料的做法。

  禿頂還真猜對了,拉佩就是從家具上得到的靈感。

  拉佩的家具和馬車全都出自格倫皮之手,那個造假高手為了降低造價,中間用的就是廉價的松木和桐木,外面包裹一層名貴的木皮。

  「材料倒是沒什麼關係,可槍托如果做成筆直的模樣,射擊的時候很不順手啊!」一個技師提出質疑。

  「這很容易,另外裝一個把手上去不就行了?雖然多一個部件,也多不少工序,但是這玩意做起來沒什麼難度。」拉佩看著那個技師不停搖頭,好像是在為他的死腦筋感到無奈。

  那個技師被盯著渾身難受,頓時不敢再說話。

  「大家不要被以往的嘗試所束縛。」拉佩又道。

  「好了,別再說了,如果真是這麼簡單,哈爾曼松‧凡‧萊因去世後,也不會一直沒有大師出現,創新這東西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辦得到的。」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看了看那些技師,再看了看拉佩,他也很無語,心想: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其他人就想不到呢?

  「好好靜養,趕快讓傷勢癒合才是真的。」萊戈尼格不由得嘆息一聲。

  原本萊戈尼格還有那麼一絲不服氣,執法部門他是老大,但是拉佩的身份是仲裁者,隱隱還在他之上,組建軍隊的工作他只是暫時負責,以後還是要交給拉佩,但現在他已經沒有繼續爭下去的勇氣。

  萊戈尼格已經明白自己和拉佩的差距,人家是靠腦子吃飯,他只是一個跑腿的,人家相當於技師,他只是普通工人,人家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只是隨處可見的庸人。

  不過萊戈尼格倒也不氣餒,看了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軀一眼,再看拉佩風吹就倒的身材一眼,再加上挨了這一槍,他很懷疑拉佩能不能活過三十歲,心想:看來老天是公平的,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按照這種方式,能不能做到?」萊戈尼格轉頭向禿頂問道。

  「理論上可行,但說不定還會碰到其他問題。」禿頂只能這樣回答,他已經沒了之前的傲氣。

  「那就先試試看。」萊戈尼格很高興,這樣的結果讓他很滿意。

  「馬上就要進入新年,工廠肯定要放假……」禿頂有些為難。

  「現在市面不景氣,我想很多工人肯定更願意工作,而不是放假,真正想放假的恐怕是你自己吧!」馬克西米冷冷地說道。

  幾個人的眼睛頓時盯在禿頂頭上。

  禿頂額頭上的汗珠愈發多了,這絕對是誅心之言,讓他胸口發悶。

  「現在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半年,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寶貴,如果你做不來,我不介意換一個人。」馬克西米愈發加重壓力。

  「我說錯了,絕對沒問題,回去之後我就立刻安排。」禿頂連忙改口。

  賓尼派中每個位置都有一大堆人盯著,禿頂可不想失去眼前的地位。

  「你們也一起幫忙吧,時間緊迫。」馬克西米對其他技師說道。

  那些技師都不敢拒絕。

  「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馬克西米又拍了拍拉佩的肩膀,他的事太多,所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眾人也都告辭離開,他們已經被馬克西米逼到懸崖上,如果不能夠拿出成績,肯定會有麻煩。

  唯獨萊戈尼格沒有離開,他把一隻大紙袋放在茶几上,道:「這是馬薩德和安東尼讓我帶給你的,他們一回去就把最近的賬本都翻出來,大致整理一下,他們想請你看看,這樣整理行嗎?」

  「我會看的。」拉佩點了點頭。

  萊戈尼格走了。

  莎爾娜把最後一位客人送出去,這才回到小客廳。

  「真是沒完沒了,也不考慮一下你是病人。」莎爾娜輕聲抱怨道。

  「沒辦法,時間緊迫。」拉佩替他們辯解道,此刻他正捧著那疊賬本看。賬本不是很厚,只有今年的賬目,而且比較粗略,這件事是早上說的,現在還沒到傍晚時分,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

  拉佩讓馬薩德和安東尼做這件事,完全是出於私心。

  拉佩對賓尼派有沒有人貪污一點都不關心,真正的目的是追查比格‧威爾遇刺的真相,安東尼是從塔倫來的,對總部的財務收支情況並不瞭解,唯一清楚的一筆開支就是刺殺比格‧威爾的特別經費。

  拉佩賭安東尼膽小,怕擔上貪污的嫌疑,肯定會把那筆開支詳詳細細地整理清楚,十之八九能夠引出真相。

  時間一點點流逝,半個小時後,拉佩的目光鎖定在一個名字上————巴爾奧‧安格洛納。

  隨著一陣嗡嗡的輕響,拉佩的聲音憑空冒出來。

  「漢德在哪裡?」一出來,拉佩立刻對守候在這裡的人問道。

  「頭在老巢,他在安排過年的事。」那個手下連忙說道。

  所謂的老巢就是原本屬於妮娜父親的那間倉庫,漢德的手下大部分都住在那裡,漢德偶爾也會去那裡住上兩天。

  拉佩轉動一下手中的戒指,把自己變成滿臉橫肉的胖子,徑直出了門。

  拉佩在大街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馬車,隨便報了個離老巢很近的大街,他當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直奔老巢而去,天知道那裡被多少雙眼睛盯著?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一條繁華的商業街上,這裡離老巢有三個街區。

  下了馬車,拉佩走進旁邊的一間市場,在市場內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另外一副模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看上去就像那群小扒手中的一員,這才朝著老巢而去。

  和塔倫的老巢一樣,漢德也在這裡開了一家店舖,同樣是經營旅行用品,其中也包括火槍。

  拉佩推門進去,漢德的一個手下就迎上來,道:「您要點什麼?」

  「是我。」拉佩輕聲說道。

  那個手下微微一愣,緊接著就認出自家老闆。

  「讓漢德來見我。」拉佩淡淡地說道。

  那個手下連忙跑出去。

  過了五、六分鐘,漢德就來了,一進門,他連忙解釋道:「老闆,我在安排過年的事,這是大家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用不著多說,我不會管你們的這些事,你去拿一筆錢讓大家在新年吃得好一些,不過沒什麼事就別往外跑,這段日子不太平。」拉佩並沒忘記最後再來一番警告,這已經成了例行公事。

  「老闆,您儘管放心,自從您和西弗幹上後,兄弟們都非常小心,誰都不想平白無故送了性命。」漢德連忙說道,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越來越小心,他已經明白,為什麼擁有的越多,就越怕死。

  「知道就好。」拉佩淡淡地說道,然後終於轉入正題:「你幫我査一個人,巴爾奧‧安格洛納,這傢伙是賓尼派的一個幹事。秘密警察那裡應該有他的數據,你先去問一下,我要知道這傢伙的住址,還有他經常出入什麼地方?」

  「我馬上去查。」漢德立刻說道。

  「還有一件事。」拉佩叫住正打算離開的漢德,道:「派人聯絡吉雅,咱們的槍械廠也可以全力開工,爭取在半年內製造出三千把長槍、三千把短槍、三千把霰彈槍和六百把手提炮。」

  剛才在馬克西米、萊戈尼格和那群技師面前,拉佩之所以能夠有那樣的表現,並不是因為他思路敏捷,也不是聰明絕頂,真正的原因是他們早就試過這種造槍的辦法,還獲得成功。

  這種辦法也不是拉佩他們發明的,而是來自海外,這就是海港城市的優勢。

  不過拉佩他們的槍不是用鍛鐵打造,而是三根薄鋼管嵌套在一起,最裡面一層也是用薄鋼板卷製而成,然後用薄鋼帶纏繞上去,最外面是鍛打出來的無縫鋼管,這三層鋼管嵌套在一起,厚度仍舊比一般的槍管薄得多,至於槍托,則是用兩層厚桐木板、三層薄松木片拼合而成,用乾酪膠黏合,再用五根鉚釘固定,再用食指寬的薄鐵片繞上一圈作為加固。

  別看製造的工序多,每一道工序都異常簡單。

  用這種辦法造出來的槍,重量只有軍隊裝備的火槍的三分之一,更不用說和賓尼派那種加重型的長槍比。

  拉佩他們的槍是滑膛槍,發射箭彈,命中精度比賓尼派的來復槍略遜一籌,但比軍隊裝備的火槍強得多,根本不是同個等級,射程是這種槍最遠,不過考慮到命中率,這種槍和賓尼派的來復槍差不多,都能準確命中三百尺外的目標,軍隊裝備的火槍就沒辦法比,命中百尺內的目標都要看運氣;最後就是造價,這種槍最便宜,賓尼派的來復槍因為有膛線,價錢要貴一些,軍隊裝備的火槍最貴。

  別看拉佩他們的槍和賓尼派的槍差別不大,一旦大規模裝備後,他們這邊就佔便宜了。

  至於手提炮則是拉佩的新發明,說是炮,實際上仍舊是槍,口徑比霰彈槍更大,彈丸的直徑有四十公分,帶有一個很大的尾翼。

  手提炮的原理和二踢腳差不多,當火藥在槍膛內爆炸的同時也點燃彈丸後面的導火索,彈丸飛出槍管,導火索繼續燃燒,五秒後燃盡,點燃彈丸裡面塡充的火藥。火藥一爆炸,每一顆彈丸都塞了三百多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飛開來,十尺之內的人必死無疑,三十尺內非死即傷,威力堪比一門霰彈炮。

  拉佩之所以搞出手提炮,是因為當初在塔倫郊外驛站發生的那場戰鬥,當時最出色的就是那幾門霰彈炮和手雷,可惜霰彈炮數量太少,而且太過笨重,行動不便;手雷距離太近,最遠也就三十幾尺,連覆蓋一座街區都做不到。

  這種手提炮一個人就能扛著走,射程三百尺,兼具兩者的優點。

  「老闆,真的要打了?」漢德憂心忡忡地問道。

  「準備充分一些總是好的。」拉佩淡淡地說道,然後擺了擺手。

  漢德連忙退下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漸漸落下,傍晚時分漢德回來了。

  「打探到了?」拉佩抬起頭。

  「巴爾奧‧安格洛納是讓‧保爾的人……」漢德道,可惜他連第一句都沒說完,就被拉佩打斷。

  「讓‧保爾?不是喬治‧雅克?」拉佩大吃一驚。

  「應該沒錯。」漢德連忙說道。

  拉佩有些想不明白,他乾脆不再去想,繼續問道:「他在賓尼派內擔任什麼職務?」

  「他負責的是和各個地方分部的聯絡。」漢德說道。

  這一次拉佩默然點了點頭,擔任這樣的職務,和塔倫分部有聯繫就可以理解。

  「他平常的身份是什麼?」拉佩又問道。

  「他是個商人,經營絲綢和毛皮。」漢德說道。

  「他住在什麼地方?」拉佩問到最關鍵的一件事。

  「康丁大街三二七號,那裡既是他的家,也是店舖。」漢德緊接著又加一句:「我已經派人盯著那裡。」

  「我自己過去。」拉佩打算今天就把這件事搞定。

  馬上就要過年,過年的時候梅儂家肯定很熱鬧,拉佩想跑出來並不容易,更頭痛的是這種熱鬧的狀態至少會持續半個月。

  康丁大街是一條兩頭封閉,只允許行人來往的街道,這裡倒是頗為熱鬧,兩旁全是店舖。

  三二七號是一幢獨門獨戶的小房子,和這裡其他房子一樣,前面被開闢成店鋪,不過這家店舖只掛一塊招牌,其他就什麼都沒有,既沒有櫥窗和展示,也沒有貨櫃和櫃檯,只有三張沙發和一張茶几。

  和其他店舖一樣,因為市面不景氣,又因為臨近年尾,這裡早早就關門,店員也放長假,不過店舖的主人巴爾奧‧安格洛納不在這裡,他去收帳了。

  在百尺之外的一輛馬車內,拉佩和漢德正透過車窗看著這家店舖。

  「那幢房子內除了巴爾奧‧安格洛納,就只有一個六十幾歲的管家和一個五十幾歲的廚娘。但我的人卻打聽到一件事,他們家每個星期都要補充食材,購買的量不少,足夠讓五、六個壯漢塡飽肚子。」漢德偷偷看了看自己的老闆。

  拉佩知道漢德這番話的意思,五、六個壯漢想要不被人發現幾乎不可能,那十之八九是個實力很不簡單的保鏢,有可能是騎士,亦有可能是重甲戰士,也有可能是和暴食魔王締約的黑魔法師,不過最後一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像拉佩這樣另類的魔法師一百年都未必有一個。

  「周圍的人都說巴爾奧‧安格洛納為人孤僻,沒什麼親戚和朋友,他也很少出去走親訪友。對您來說,這想必很有利。」漢德說道。

  「那可未必,他很少走親訪友,就意味著過年的時候大多在家,一旦有人來拜訪他,發現他不在,很可能會起疑心。」拉佩淡淡地說道,漢德的話倒是提醒他,必須把這個漏洞堵上,他必須給巴爾奧‧安格洛納的失蹤找個理由。

  這時一輛馬車過來,那是私人馬車,看上去有些老舊,馬車停在那幢房子前面,一個滿頭白髮的高大胖子從馬車上下來。

  拉佩立刻掏出一個銀質的喇叭,對準那邊,然後耳朵貼在上面聽著。

  「安格洛納先生,明天我什麼時候來接您?」

  「明天是最後一天,我不打算出去,你用不著來,如果我要車,我會讓老約翰來叫你。」

  「那麼我就提前和您說一聲『新年好』。」

  「你也是。」

  「那我走了,安格洛納先生。」

  「走好。」

  老胖子邁著遲緩的步子,朝著自家的大門走去。

  門早就開了,年邁的管家迎出來。

  「今天實在太冷。」

  「我已經幫您把壁爐燒熱,晚餐也準備好了,是放在大廳,還是放在書房?」

  「書房吧,我還有一些賬目要核對,今天做完,明天就可以休息。我要睡到中午才起來,就不要幫我準備早餐。」

  「知道了,老爺。」

  門關上了,再也聽不到聲音,很顯然那幢房子也有隔絕內外的效果。

  這時,拉佩將喇叭收起來,接下來就等天黑。

  太陽落下,月亮升起,家家戶戶的窗口都亮起來。

  拉佩終於從馬車出來,和他下來的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那是西爾維婭。拉佩沒打算走正門,而是繞到後面,因為漢德已經打聽過這裡的人全都不養狗,這倒也可以理解,這裡的底樓都開闢成店舖,店舖內一般很少養狗,怕的是驚嚇到客人。

  漢德打聽來的消息中,還包括房子的結構,後面是廚房,此刻拉佩正站在廚房的窗前,他掏出一根很細的金屬絲順著窗縫捅進去,金屬絲的頂端繫成一個圓環。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窗戶的插銷開了。

  拉佩輕輕一拉,把窗戶打開,一下子就溜進去,西爾維婭則跟在他後面翻進去。

  把窗戶重新關上,扣上插銷,拉佩並不急著行動,他在廚房內仔細觀察著。和所有的廚房一樣,這裡散發著一股類似鹹肉的味道,地板、灶台、櫥櫃上全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膩。

  拉佩拉開櫥櫃,一個個餐具摸過去。

  因為天氣冷,洗好的餐具不容易乾,仍舊掛著水珠的餐具有兩隻青花瓷盤、一隻青花大海碗,及一隻廉價的錫質盤子,和錫盤放在一起的還有一隻錫壺。

  拉佩拔掉錫壺的塞子聞了聞,那裡面是酒,燒酒,味道濃烈沖鼻,屬於極為廉價的那種。

  青花瓷盤應該是巴爾奧‧安格洛納用的,錫盤應該是老管家用的。從餐具的數量和大小來看,巴爾奧‧安格洛納的胃口不錯,不過仍舊在正常範圍之內,老管家的胃口不好。

  拉佩走到垃圾桶旁邊看了看,裡面的內容很豐富,有爛菜葉、馬鈴薯皮、雞毛、雞內臟、雞骨頭……從垃圾的數量可以反推出食物的數量,確實夠五、六個壯漢吃。

  沒有廚娘用的餐具,這讓拉佩皺起眉頭,開始仔細翻找起來。

  突然,拉佩看到櫥櫃底下塞著幾隻五彩瓷盤,那上面的圖案很花稍,應該是女人喜歡的,不過五彩瓷絕對不便宜,甚至比青花瓷更貴,這如果是廚娘用的,廚娘的身份就値得考慮。

  說實話,這有些出乎拉佩的預料,他原本以為那個保鏢是管家或者車伕。

  拉佩朝著西爾維婭打了一連串手語,把他的發現告訴西爾維婭,然後做了一個戴手套的動作。

  西爾維婭立刻明白過來,迅速戴上怪力手套。

  做完這一切,拉佩推開廚房的大門,外面是走廊,盡頭就是廚娘的房間。

  拉佩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因為這間房間正對著大門,門上有一個窺視孔,如果有人從大門進來,廚娘只要湊到窺視孔看一眼,就能知道來的人是誰。

  拉佩朝著那間房間指了指。

  西爾維婭點了點頭,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

  拉佩無聲無息地走到門口,伸出右手,挺直食指,在他的食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樣子看上去像盤繞成圈的一條眼鏡蛇。這其實是一根魔杖,長度也有一尺左右,盤繞起來就顯得小多了。

  拉佩隨手在門上畫了一座魔法陣,這座魔法陣的效果是隔音,拉佩兩人動手的時候萬一有什麼動靜,有這座魔法陣就不會被外面的人感覺到。

  畫完魔法陣,拉佩也沒急著動手,他左手虛抓,好像握著什麼東西,過了片刻他又往前一推,像是把那東西隔著門板推進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這期間那個管家從房間出來過一次,不過沒看到拉佩和西爾維婭,他們就縮在角落,拉佩還用斗篷讓他和西爾維婭看上去就像是牆壁的一部分。

  半個小時過去,管家回到自己的房間。

  拉佩終於動手,他掏出一根鋼絲插入鎖眼,片刻的工夫,鎖就開了。

  推門而入,只見廚娘躺在床上,像是已經睡熟。

  西爾維婭沒有絲毫憐憫,舉起手中的長劍就刺下去。

  突然那個老太婆掀起被子,朝著西爾維婭罩過來,她自己則像一頭豹子飛撲上來。

  不過下一秒鐘,老太婆慘叫一聲飛身而退。

  拉佩出手了,那拚盡全力的一劍廢掉老太婆的左手,不過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劍上有毒。

  此刻老太婆的手已經完全發黑,還有往上蔓延的趨勢。

  「好猛烈的毒。」老太婆陰沉著臉說道。

  「我倒覺得你更厲害,感覺到自己中毒,居然還能忍這麼久,想趁機陰我們一把,可惜你沒想到來的是兩個人。」拉佩並不擔心外面的人會聽到說話聲,有那座魔法陣,裡面的聲音傳不出去。

  「動手!」拉佩大喝一聲。

  西爾維婭手中的長劍爆閃出刺眼的光芒,劍光將整間房間全都籠罩在底下。與此同時拉佩也出手,剛才說話的工夫,他已經恢復了體力。

  拉佩不打算留手,下車之前他特意問過,管家和廚娘全都跟了巴爾奧‧安格洛納幾十年。這個廚娘實力不弱,肯隱名埋姓跟在巴爾奧‧安格洛納身邊,肯定有什麼緣故。

  「噹————」一陣火花四濺,西爾維婭的劍被擋住。

  老太婆的手上戴著一副爪套,她的另外一隻手朝著拉佩抓去,她的打法完全是以命博命。

  拉佩沒有閃避,他硬生生承受住這一爪,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劍穿透老太婆的喉嚨。

  鐵爪滑開,在拉佩的外衣上撕開一道很大的口子,露出底下那件護甲,那件剛花了他五千比索訂製的護甲。

  護甲上居然沒有留下一點刮痕,對於這樣的效果,拉佩頗為滿意。

  「你……」老太婆鼓起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拉佩,然後心有不甘地倒下去。

  一道劍光閃過,西爾維婭的長劍掠過老太婆的脖頸,使腦袋和身體分離,滾落到一邊,老太婆死得不能再死了。

  「真是好險,沒想到這個女人擅長的居然是近戰。」西爾維婭低聲說道,看到老太婆戴著爪套,她就知道不妙。這種武器最適合的就是貼身肉搏,老太婆要不是被暗算在先,已經中了毒,又被拉佩劍上的劇毒所傷,一身實力根本發揮不出來,恐怕輸的就是西爾維婭,這狹小擁擠的房間絕對是那個老太婆的主場。

  拉佩走到屍體旁邊,取下那對鐵爪,很不在意地說道:「有什麼好怕的?她身上只有一副普通的鐵爪,知道自己中毒,卻連最普通的解毒藥都沒有,沒有護甲、沒有防具,什麼都沒有,她憑什麼能贏?頂多費點手腳就是。」

  突然拉佩想起什麼,他轉頭看了西爾維婭一眼,過了片刻說道:「我一直沒給過你什麼,等過了年,我讓佛勒幫你製作一套護甲,再弄一面可以收縮的護盾。」

  「這不是用錢砸人嗎?」西爾維婭猶豫一下。

  「錢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拉佩笑了。

………………………………………………………

【預告】:

  拉佩逼供出國王特使刺殺案的線索,要追查下去需仰賴尤特人;而尤特人為了自保找上拉佩,雙方會有什麼交換條件?

  跑狗場拍賣的結果讓拉佩躋身貴族之列,但國王的猜疑心卻讓拉佩和比格.威爾不得不步步為營……

  拉佩遇到追殺,最後逃回紅楓大道的家,敵人卻早已嚴陣以待,佛勒等人是否能逃過此一死劫?

  請續看《劍的旋律》10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3-19 15:41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4-2 22:59
【劍的旋律】第十集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拉佩逼供出國王特使刺殺案的線索,要追查下去需仰賴尤特人;而尤特人為了自保找上拉佩,雙方會有什麼交換條件?

  跑狗場拍賣的結果讓拉佩躋身貴族之列,但國王的猜疑心卻讓拉佩和比格.威爾不得不步步為營⋯⋯

  拉佩遇到追殺,最後逃回紅楓大道的家,敵人卻早已嚴陣以待,佛勒等人是否能逃過此一死劫?


【第四十六章】──幹掉兩個
【第四十七章】──帥氣的蟑螂
【第四十八章】──授爵
【第四十九章】──幕後交易和掮客
【第五 十章】──連環刺殺

第四十六章 幹掉兩個

  一根又細又長,而且尖銳無比的鋼針在火光中晃動著,針尖已經被燒得通紅。

  巴爾奧驚恐地看著那燒紅的鋼針,喊道:「不要,不要啊,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拉佩微笑著問道,笑容充滿邪惡的味道,此刻的他就像是抓住老鼠的貓,並不急著把老鼠吃掉,而是戲弄一番。

  「你是那個秘密警察,專門調查塔倫刺殺案的秘密警察。」巴爾奧的身子不停哆嗦著。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肯定也知道我想打聽什麼,同樣也應該知道,想騙我可沒那麼容易。」說著,拉佩用燒紅的鋼針在巴爾奧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神秘的符號。

  巴爾奧慘叫一聲,身上的每塊肉都在顫抖,被通紅的烙鐵燒灼的滋味可不好受,更讓他屁滾尿流的是拉佩畫的那個記號,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也聽說過黑魔法師有很多折磨仇人的辦法,比如抽取出靈魂,然後灼燒一萬年。

  「說實話,我給你一個痛快;如果不說的話,我會讓你至少活上一個月。」拉佩冷笑一聲,說道,他的話絕對沒說反。

  巴爾奧先是一愣,好在他的智商沒問題,隨即就明白過來,愈發嚇得魂不附體。他聽說過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與此同時,巴爾奧也明白拉佩絕對不會放過他。

  巴爾奧不想死,但是如果沒辦法選擇,他情願沒有痛苦地死去,所以他哆嗦著說道:「我只是幫人穿針引線,威爾勛爵的死和我無關,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他們只是給我一封信,讓我交給適合的人。」

  「你撒謊。」拉佩將那根鋼針戳進巴爾奧的肉裡,同時發動痛苦藥劑。

  巴爾奧渾身一震,身上的肥肉如同波浪般翻騰起來,大滴大滴的汗珠往外冒,嘴裡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響。

  這是真正的痛苦。

  製作痛苦藥劑,最關鍵的一種原料就是別人的痛苦。

  以前拉佩的痛苦藥劑都是從佛勒那裡弄來的,佛勒是個瘋子,卻不是虐待狂,摻入其中的痛苦很一般;此刻拉佩所用的痛苦藥劑是他自己煉的,痛苦的來源是那些落到漢德手裡的探子。

  漢德對刑訊逼供很有心得,落到他手裡的探子全都生不如死,用他們的痛苦製成的痛苦藥劑,效果絕對沒得說。

  也就持續一分鐘,拉佩就拔出那根針,他怕巴爾奧身體不行,會被活活痛死。巴爾奧垮了,他的身體就像一坨肥油般癱軟下來,眼神絲毫沒有生氣。

  「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是誰給你那些錢的?」拉佩淡淡地問道,並用針尖輕輕掃過巴爾奧的下巴。

  「伊……文‧德理……安……一個掮客。」巴爾奧結結巴巴地說道,舌頭明顯綿軟無力。

  「是他讓你找塔倫賓尼派分部的?」拉佩繼續問道。

  「不……不是,他告訴……我,威爾……勛爵即將……南下,叫我……找機會……幹掉他。」巴爾奧不敢耍花樣,此刻他只求速死。

  「你和安東尼‧普拉米奧是怎麼認識的?」拉佩問道,這一次他是為了確定巴爾奧有沒有撒謊,從安東尼遞交上來的那份財務報表上看得出來,那傢伙只是一個跑腿的。

  「不……認識,他只……是一個會計。我聯絡了……十二座城市……最後是……塔倫的哈……哈密爾‧休夫……拿下這個……任務。」巴爾奧艱難地回答道。

  「你怎麼知道威爾勛爵會經過這些城市?」拉佩問到關鍵的地方,這是必須知道的細節。

  「那個掮客……給我的資料……裡面有……威爾……路經的城市。」巴爾奧說道。

  拉佩看了西爾維婭一眼,道:「你幫我盯著底下。」

  西爾維婭微微一愣,緊接著她就明白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不希望她知道,於是徑直下樓。

  看著西爾維婭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拉佩隨手關上門,然後把比格‧威爾召出來。

  「你聽說過一個叫伊文‧德理安的人嗎?」拉佩問道。

  「略有耳聞,好像是一個冒出來沒多久的掮客,絕對不可能是幕後主使者。很多人喜歡找這種傢伙辦事,剛剛出道的他們膽子很大,什麼工作都敢接。」比格‧威爾皺緊眉頭。

  比格‧威爾曾經是掮客,自然明白剛出道的掮客有多膽大,他們只知道拿錢幹活,有時候甚至連主顧是誰都不在乎。

  「那個人會不會已經被滅口了?」拉佩煩惱的是這件事。

  「想要做一個掮客,首先一條就是學會保護自己。」比格‧威爾最清楚這個行當的底細,身為掮客,腦子必須夠用才行;一定的人脈也必不可少。有了這兩條,只要稍微謹慎點,一般不會送命。

  剛剛入行的新人什麼生意都敢接,倒不是魯莽或者無知,而是顯示自己實力的方式。

  想了想,比格‧威爾繼續說道:「如果我處於那個傢伙的位置,完成這筆交易後,肯定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並且時刻注意南方的消息。聽到刺殺成功,再聽到秘密警察介入此事,又聽到賓尼派和刺殺有關的事已經暴露,我肯定會就此潛伏,至少兩、三年不會隨意亂動。」

  拉佩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不離開馬內,或者乾脆前往國外?」

  「那未必安全,他在這裡至少還有點人脈,如果有人找他,立刻就能發現。到了別的地方,身為一個外來者,本身就容易暴露,而且人地生疏,自然耳目閉塞,萬一被人找到行蹤,那絕對有死無生。」比格‧威爾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拉佩若有所思。

  「當然,這只是對剛入行的掮客而言;如果幹上幾年,人脈擴展到國外,而且在國外弄了幾個藏身處,情況就完全不同。

  「你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混亂之地?就是因為像我們這樣的人需要這種地方存在。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傢伙如果甘願放棄原來的生活,徹底斬斷和原來的聯繫,一切從頭開始,倒是有可能逃往國外。」比格‧威爾說道。

  比格‧威爾可不是閒聊,而是傳授經驗,拉佩雖然不是掮客;但是這些經驗對他同樣有用。

  「接下去怎麼查?我會讓漢德試試把那個叫伊文‧德理安的掮客找出來,不過別抱太大的期望。」拉佩確實沒什麼自信。

  拉佩也算是半個掮客,對這一行多少有點瞭解。

  掮客是一個特殊階層,地位或許不高,身份或許也不怎麼樣,但是他們能夠接觸到上層人物,和三教九流也有來往,他們如果要躲的話,完全有可能躲在某個貴族的家裡,或者躲在賭場、妓院,甚至躲進軍營、監獄……反正是那種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比格‧威爾猶豫片刻,最後輕嘆一聲,道:「我已經死了,我以前的那些人脈留著也沒用,就給你吧。」

  拉佩大喜,不過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說了半天,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比格‧威爾絕對是掮客中的佼佼者,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人脈肯定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既然比格‧威爾如此上道,那麼拉佩也該多出點力。

  「我讓夏洛克聯絡馬內的地下錢莊,調查一下這筆錢的來路。」拉佩說道。

  要做這件事可不容易,馬內不是塔倫那樣的小地方,十幾萬比索的匯票對於塔倫來說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但是在這裡只能算一般,更難辦的是這裡的地下錢莊可不會賣拉佩的面子。

  「先殺掉這個傢伙吧。」比格‧威爾咬牙說道。

  對於這個提議,拉佩並不反對,他隨手一抖,一把晶瑩剔透的長劍出現在手中。

  劍光一閃,血光迸現,一顆肉乎乎的人頭滾落在地上,緊接著一堆肉山轟然倒地,巴爾奧‧安格洛納死了。

  巴爾奧一死,比格‧威爾的身上頓時閃爍起異樣的神采,看上去比原來精神許多。

  「感覺不錯,我的仇已經報了一部分,接下來是那個安東尼‧普拉米奧。」比格‧威爾急不可耐地說道。

  「我已經讓漢德去做了。」拉佩道,這既是為了調查刺殺案,又是為了替比格‧威爾報仇,不過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了消滅證據。

  巴爾奧,安格洛納的死一旦傳到安東尼‧普拉米奧的耳中,他難免會想到剛剛做的那份報表,會想到報表中透露出來的事情,然後對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產生懷疑,所以他必須死。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瘦高中年人從一輛破舊的馬車出來,他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在下馬車之前先看看左右。

  馬車停在一幢公寓門前,一腳踏進公寓前,中年人又朝著左右看了看。

  中年人穿著一件風衣,領子翻起著,縮著脖頸,大半張臉都被遮掩著。

  「波爾先生,您好。」門房笑著和中年人打招呼。

  「你好。」中年人異常僵硬地回道。

  這是一幢五層樓的公寓,屬於賓尼派所有,住在這裡的人全都是賓尼派的成員,門房也是賓尼派的人,這裡還有守衛,雖然沒有中年人原來住的地方隱密,不過安全程度卻比原來的地方高得多。

  中年人的房間在二樓,剛走到房門口,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喧笑聲,緊接著隔壁的房門打開,一大群人搖搖晃晃地走出來,這些人大部分手裡都拎著酒瓶。

  「波爾先生,咯——你好啊——咯——明天就是最後一天,後天就是新年——咯——我們要去酒吧慶祝一番,你不去嗎?」隔壁那個房間的主人滿臉通紅地對中年人說道。

  「我……」中年人正打算拒絕,但是被酒氣一噴,腦袋頓時有些暈。

  「這才對——咱們出去慶祝一下。」

  旁邊的幾個人架著中年人往外走,其中一個人還塞了一瓶酒在他的手裡。

  這群人搖搖晃晃地走出去,門房看到他們離開,不由得搖了搖頭。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走到大街中央,朝著過來的馬車招手,完全沒想過有可能被馬車撞上。

  過沒多少,兩輛出租馬車停在這群人的面前。

  這群醉漢湧上馬車,其中一個醉漢用異常含糊的聲音喊道:「去貝爾弗蘭大街。」

  中年人被夾在中間,始終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來,不過停下的地方根本不是貝爾弗蘭大街,而是馬內郊外的一片曠野。

  所有人都從馬車上下來,那個中年人也被推下來。

  此刻已經是夜晚,天氣很冷,一陣寒風吹過,中年人打了一個寒顫,原本暈乎乎的腦袋頓時清醒許多。

  「這是哪裡?我怎麼在這裡?」中年人茫然地看著四周。

  「安東尼‧普拉米奧,你以為能夠從我們的手掌心中逃出去嗎?」中年人的背後傳來一聲冷哼。

  中年人轉過頭,看到一群十六歲到十八歲的少年正坐在馬車裡面,唯一不是少年的就只有住在他隔壁的鄰居,此刻這個人滿臉通紅,倒在馬車旁邊,已經不省人事。

  這就是漢德手底下那張情報網厲害的地方,安東尼早上剛見到拉佩,出門後就被漢德的手下盯上,到了晚上,一個周密的誘捕就已經成形。

  想要抓安東尼並不難,難就難在不能驚動守衛,好在今天是新年前的第二天,所有人都無心工作,也包括那些護衛,所以漢德輕而易舉地溜進去,敲開安東尼房間隔壁的房門,然後用拉佩提供的秘藥迷昏那個人,接著製造出開派對的假象,最後堂而皇之地在那些護衛的眼皮子底下綁走安東尼。

  「你……你們是秘密警察?」安東尼臉色慘白地問道。

  「我們有些事想要問你。」漢德齜牙笑了笑。

  「我什麼都說,只求饒我一條性命。」安東尼並不是有骨氣的人,還不如巴爾奧。

  這倒也可以理解,巴爾奧身邊居然藏著一個武力強悍的廚娘,顯然巴爾奧也不簡單,身上肯定有故事,絕對不是一般人;安東尼就簡單多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政府職員,在賓尼派裡面也不過是個跑腿。

  「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說你只是一個跑腿的?說寄錢的是巴爾奧‧安格洛納,收錢的是哈密爾‧休夫?」漢德哈哈大笑起來,突然他語氣一變,道:「除非你能告訴我們,那個刺客是誰?」

  安東尼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不知道,正如漢德所說,他只是一個跑腿的,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細節。

  一看安東尼的反應,漢德就明白答案。

  「看來你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漢德搖了搖頭。

  「不,他還有一點價值,就是讓某個冤魂得以安息。」寒風中傳來拉佩的聲音。

  拉佩隨手扔了一樣東西出來,那東西骨碌碌徑直滾到安東尼的腳邊。

  安東尼低頭一看,頓時嚇得渾身發軟,滾過來的是一顆人頭,雖然他沒見過巴爾奧,卻猜得出這是誰的腦袋。

  「你們可以走了,別忘了,把尾巴收拾乾淨。」拉佩朝著漢德喊道。所謂的尾巴就是指那個看門人,他不想讓賓尼派的人懷疑到他的頭上,那個看門人是最好的嫁禍對象。

  天亮了,作為一年的最後一天,馬內已經提前進入節日的狀態,大部分店舖今天都打烊,只有賣零食、首飾和化妝品、工藝品之類的店舖,以及酒吧、餐廳還開著。

  馬內人一年到頭省吃儉用,但是過年的時候還是很大方。

  此刻,大街上人來人往,不過馬車比往日少很多,因為那些有錢人都躲在家裡休息,對於他們來說,這也是難得能夠好好休息的時候,因為新年時他們又得忙了,忙著走親訪友,以及參加各種聚會。

  不過在馬內的一角,在一棟很古樸,表面滿是青苔,石灰斑駁剝落的房子門前卻停著一輛輛馬車。

  這些馬車看上去都很低調,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所用的材料都是最頂級的,裡面的裝飾也典雅華貴,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也都有同樣的特徵,他們穿得很樸素,沒有多餘的裝飾,但是衣服的質地和手工都是一流的,只比那幾個最有名的裁縫的作品差些,另一個共同特點就是這些人全都長著渾圓的腦袋,高顴骨、深眼窩、低矮的鼻樑,鼻子也顯得有些小,這是尤特人的特徵。

  來的全都是尤特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都是各個家族的主事者。

  這幢老舊的房子可不一般,可以說是馬內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一,在四個世紀以前,當馬內還只是中等城市的時候,它已經矗立在這裡。

  這裡曾經是尤特教的神殿。

  尤特人是一個民族,同時也是一種宗教,他們曾經擁有自己的國家、擁有自己的神靈,可惜尤特人的國家已經破滅,他們的神靈已經殞落。

  作為曾經的神殿,這裡的佈置和大多數神殿一樣,前面是一座講台,底下是一排排的座位,唯一不同於神殿的地方就是正前方沒有神像,甚至連代表神靈的徽章都沒有。

  此刻大廳內已經坐滿人,尤特人很守時。

  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全是老人,他們的裝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身上都多了一條披風——黑色的,領子是黑色綢緞,這原本是神職人員的象徵。

  在幾千年前,披風曾經是紅色,上面鑲嵌著金色絲帶,但是隨著神靈的殞落,一切都變成黑色。

  當初在塔倫的時候,暗中擺了拉佩一道的那位老人也在那群老者當中。

  座位漸漸坐滿,人都到得差不多時,一位老者站起來。這位老者年紀很大,身體乾癟,縮得像個小孩,連走路都顯得有些艱難,在一個隨從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到講台上。

  老者朝著門口招了招手,隨即兩個彪形大漢推動沉重的大門,大門在一聲轟響中關閉。

  「大家想必對現在的局勢都有所瞭解。」乾痩老頭用低沉又沙啞的聲音說道:「這個國家很快就要亂了,如果是和平時期,我們還可以用錢買來安全;一旦秩序被打亂,我們必然會成為別人覬覦的目標,不管爭鬥的雙方說得多麼好聽、不管他們作出什麼樣的承諾,結果都一樣,我們必然會成為受害者,過去的歷史一次次證明了這一點。」

  老者停頓一下,底下的人全都一臉黯然,身為尤特人,對於自己苦難的歷史從來都記憶猶新。

  老者繼續說道:「我們之中一部分人已經開始轉移財產,但是這沒用。周圍那些國家正張大嘴巴等候在那裡,他們或許會放過貴族們的財產,因為那些貴族在每個國家都有親戚;他們也或許會放過那些工廠主的財產,因為工廠主會帶來技術和財富;但是他們不會放過我們。」

  突然,老者提高嗓門道:「不過現在有一個機會。」說著,老者朝著那位從塔倫來的老者一指,道:「這位是海因長老,我們中的大部分人大概都沒見過,海因長老來自塔倫,就是那座最近話題不斷的城市。現在,請他上台發言。」

  海因站起來,朝著眾人鞠躬致意,然後走上講台。

  「最近馬內突然出現一家射擊俱樂部,對於這件事,各位想必一清二楚,同樣各位肯定也能猜到這家射擊俱樂部的存在目的。」

  底下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那間射擊俱樂部開在西城區,是尤特人很少涉足的地方,不過現場來的人那麼多,自然有聽過這個消息的人,此刻他們就成了解釋者。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海因繼續說道:「一直以來我們都被世人所忌憚,我們沒辦法……或者說不敢擁有自己的武力。當然,這也和我們失去自己的神靈有關。」說到這裡,海因的語氣顯得異常低沉。

  眾所周知尤特人這個民族的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詛咒,他們不管是修煉魔法還是武技,難度都遠比正常人大得多,已經有好幾百年沒出過大騎士、大劍客和大魔法師,更不用說傳奇人物,這也是尤特人不敢擁有自己武力的原因,沒有頂級強者在背後支撐,數量再多的士兵也只是炮灰。

  沉默片刻,海因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道:「不過最近一個世紀以來,我們終於有了一些希望。火器變得越來越厲害,而頂級強者的數量卻越來越少,以前傳奇人物主宰戰爭的成敗,現在變成大騎士、大劍客和大魔法師這一等級決定勝敗。我們終於可以嘗試著擁有自己的武力,不過我們必須做得很小心。」

  眾人的情緒頓時被調動起來,因為擁有屬於自己的武力,是尤特人一直以來的期望,一旦有了武力,他們就可以有進一步的想法,比如擁有自己的國家。

  不過反對的人肯定有,立刻有人問道:「這會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戒心?」

  問話的是一位穿著有綢帶的披風的老者,也就是尤特人中的長老。

  「所以說,我們必須做得很小心。」海因連忙說道。

  「具體怎麼做?」另外一位長老問道。

  「很可悲,我想到的辦法就是成為別人的槍,讓我們的人拿起武器去為別人作戰。」海因很無奈地道。

  大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低落,有資格到場的都是尤特人中的頂尖人物,智力絕對一流,一聽之下,立刻就明白海因的意思。

  「這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能夠得到某些人的認同。而且我們的手裡畢竟握著槍,那群人控制局勢後,如果想要對我們下手,至少會謹慎一些。」那個枯瘦乾癟、不良於行的老者顯然是海因的支持者。

  「也有可能他們會變本加厲,把我們全部剷除。」想法不同的人肯定存在,立刻有人提出質疑。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應該毫無抗爭地面對命運,就像我們的那些先輩那樣?像豬一樣活著,等著養肥了被人宰殺?」海因大聲質問道。

  枯瘦老者也在一旁幫著說話:「這一次召集你們之前我就說過,一切全憑自願。我相信你們中的一些人已經為即將到來的亂局做好準備,可能已經選擇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場上,對此我們並不強求;也有人打算聽天由命,這也是一種選擇。已經做好選擇的,現在可以離開了。」老者的態度異常強硬。

  老者的話音落下,一扇小門打開,陽光從外面透進來,老者顯然用行動告訴底下的那些人,有誰打算離開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不過沒人離開。

  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即便剛才開口質問的那個長老也沒有動彈。

  過去的歷史已經告訴尤特人,就算不招惹別人的注意,他們的結局也會非常淒慘,最好的結果是被剝奪所有的財產,最壞的結果是被屠殺。

  「沒人願意離開?那好吧,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具體的打算,我已經聯絡好兩邊的人。」海因大聲說道。

  「兩邊,您的意思是兩邊下注?」底下的一位長老問道。

  「是的,現在局勢不明,國王這邊看上去不太妙,不過我擔心各國會出手干涉……」

  海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底下的人打斷。

  「你怎麼會認為國王的局勢不妙?」

  「我覺得正好相反啊!」

  「你有什麼理由說這樣的話?」

  枯瘦老者突然舉起手,大聲喊道:「都給我安靜!」

  大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枯痩老者的威望確實不簡單。

  等到眾人全都停下來,枯瘦老者這才說道:「海因並不是隨口胡言,我們已經仔細分析過當前的局勢,國王這邊看上去仍舊控制著局勢,實際上他們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市場不景氣,物價飛漲,工廠和商舖接連倒閉,越來越多的有產者瀕臨破產,越來越多的無產者生計艱難。都雷德上台已經五年,原本大家對他寄予期望,可惜他沒能改變現有的局面,大家已經無法忍耐下去,渴望一場徹底的變革。

  「另一個關鍵是軍隊,莫尼坎戰爭暴露一連串的問題。那時候國王如果對軍隊進行改革,重振士氣,情況或許會完全不同;但是他沒這麼做,相反的,為了轉嫁戰敗的惡果,把經濟搞得一團糟,而且在接下來他的精力全都放在整頓經濟上,失去關注的軍隊就像一顆爛番茄般迅速腐爛,軍隊上層和下層嚴重對立,底層軍官和士兵的心裡有著諸多不滿。一旦局勢失控,軍隊不但不會鎮壓叛亂,十之八九會變成叛亂的主力。」

  說到這裡,枯痩老者再一次停下來。

  這一次,底下再也沒人開口質疑。

  尤特人中沒有大魔法師,更沒有高級神職人員,自然沒辦法運用預言術,所以他們採用另外一種辦法取代,透過大量收集情報,從中分析出有用的結果。

  很多時候,這種方法比預言術更有效。

  見沒人開口,枯痩老者繼續說道,不過這一次他的風向變了:「如果沒有外國干涉,國王這邊肯定是輸家;但一旦各國介入進來,情況就很難預料。所以我們才決定兩邊下注,不過在國王這邊下注,我們必須非常小心才行,因此我們決定和秘密警察合作。」

  「秘密警察?當今國王對秘密警察一向都很反感……」底下有人問道。

  「一旦局勢不妙,軍隊倒戈、警察投降,那位陛下能夠用的就只有秘密警察。」海因說道:「再說,和秘密警察合作,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另外一邊不會知道,除非我們當中有人洩密。」

  「秘密警察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底下有人問道。

  海因就等著有人提這個問題,連忙說道:「我已經和秘密警察的人約定好,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幫他做一件事,幫他查一筆錢的來源。」

  「秘密警察的人?您只是和其中的一個人做交易?這個人還未必能夠得到國王的信任。」底下有人問道。

  海因知道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質疑,他笑了笑,說道:「那個人叫索德‧拉佩,年紀很小,不過最近這段日子他的名氣很響。」

  「那座跑狗場的主人?」

  「原來是他。」

  「聽過這個人。」

  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現在的拉佩確實名氣不小,那座跑狗場勾動很多人的心思,底下這些尤特人很多是開地下錢莊的,最清楚有多少人正在為這次拍賣會籌集資金,原本估計最終金額會是三十萬比索,現在看來四十萬比索都未必能夠拿得下來。

  尤特人有一點很可愛,他們不會虛偽地擺出對金錢不屑一顧的模樣,對於有錢人或者會賺錢的人,他們天生就有好感。

  過了好半天,底下終於有人說道:「或許可以試試,反正我們不會損失什麼。」

  此刻的拉佩正在忙碌著,他獨自在小客廳畫畫。

  為了即將到來的新年,梅儂家的人都在緊張地籌備著,就連莎爾娜都沒空陪著拉佩。

  同樣也為了這個新年,拉佩正在拚命準備禮物。

  拉佩的旁邊放著一大堆畫,大多是寥寥幾筆,像是練手,又像是習作,這些畫都很小,和巴掌差不多,也沒用畫框,直接就把畫布釘在小木板上,這就是拉佩準備的禮物。

  雖然是隨性之作,但是以拉佩對繪畫的理解,這些畫也都有著獨特的內涵,將來肯定會值不少錢。

  突然,拉佩聽到有人敲門。

  「請進。」拉佩有氣無力地喊道。

  門打開了,一大群人走進來,為首的是馬克西米,後面跟著萊戈尼格,再往後是約瑟夫和馬薩德。

  馬克西米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些什麼,突然他看到拉佩身旁的那些畫,立刻問道:「這是什麼?昨天好像還沒有。」

  「為新年準備的禮物。昨天下午萊戈尼格拿來安東尼和馬薩德趕出來的報表,這給我一個啟迪,想要完成一幅正式作品需要的時間很長,但是畫一些速寫卻很容易。」拉佩解釋道。

  「那份報表呢?能讓我看看嗎?」馬克西米連忙問道,他來這裡,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看那份報表。

  「在我臥室的床頭邊上,我很小心,沒有讓任何人看,甚至包括莎爾娜。」拉佩裝作不知道馬克西米的意圖。

  馬克西米朝著臥室走去,很快他就拿著那份報表出來,一邊走,一邊看。

  報表的墨跡很新,上面的字跡也是安東尼和馬薩德兩個人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紅筆勾勒的地方,旁邊是拉佩對報表的評論,以及需要改進的方面。

  但馬克西米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在找有沒有巴爾奧的名字?報表裡面有沒有涉及到那筆錢?

  看了好半天,馬克西米終於鬆了一口氣。

  報表很簡單,這本來就是樣本,是在幾個小時內匆匆忙忙趕出來的,上面沒有巴爾奧的名字,也沒有那筆錢的進出,馬克西米鬆了一口氣。

  馬克西米對拉佩有過懷疑,現在懷疑已經消失,他確信拉佩與此無關。

  「安東尼出事了。」馬克西米有些黯然地說道。

  「出事?他下午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拉佩皺起眉頭,說道。

  「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有人裝成他的隔壁鄰居,在守衛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綁架了。」說到這裡,馬克西米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以前躲藏得很好,拋頭露面是這兩天的事,難道僅僅兩天的時間,秘密警察就找到他?這太可怕了吧?」拉佩故作震驚。

  「那幢公寓的看門人失蹤了,他的老婆也一起消失,有人看到他們上了半夜的航船,那艘船是開往斯特加爾姆的。我已經派人坐一艘快船前往那裡堵截,不過能不能堵住還不好說。」馬克西米苦惱地搖了搖頭。

  「那個看門人是秘密警察的眼線?但是他為什麼要逃呢?我們的人怎麼會發現他的蹤跡?難道他很有名?或者他的那張臉很有特色?」拉佩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碼頭有我們的人,對於半夜上船的可疑人物,我們的人難免會注意一下。發現安東尼和看門人失蹤後,我讓萊戈尼格和約瑟夫拿著他們的畫像到處詢問,結果得到這個消息。至於看門人為什麼選擇逃跑?或許是因為不信任秘密警察吧?」馬克西米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讓拉佩留下壞印象,以為賓尼派暗中監視每一個成員的行蹤。

  「像他住的那種公寓,我們總共有幾棟?」拉佩問道。

  馬克西米並不感到意外,他也猜到拉佩的意思,道:「總共五棟,我已經派人監視其他的看門人,其中可能還有秘密警察的探子。」

  拉佩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人中確實有探子,不只是秘密警察的探子,還有警察的探子和直屬於國王的密探。

  拉佩是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然後他就想到嫁禍給那個看門人。

  不過看門人早就死了,半夜上船的是漢德的兩個手下,他們化妝成看門人和他的老婆;賓尼派的人能夠發現他們也不是運氣,他們是有意暴露,上了船後,他們很快就裝扮成水手偷偷溜下來。所以馬克西米就算派人先一步趕到斯特加爾姆,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真是太可怕了。」馬薩德說道,別人沒多少感受,他卻有,昨天他還和安東尼為報表而忙碌,一大清早他就聽到安東尼失蹤的消息,實在是世事無常。

  「還有一個人也失蹤了,這個人叫巴爾奧‧安格洛納,他也和刺殺案有關。」馬克西米之前並沒提起這件事。

  「在一年的最後一天下手……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拉佩自言自語道,他這樣說,就是為了把其他人帶進溝裡。

  「有這個可能。」馬克西米點了點頭。

  「也有可能是借題發揮。」拉佩繼續把這幾個人往更深的溝裡帶,道:「我先挨了一槍,開槍的是貝克,看上去像私人怨恨;現在安東尼又失蹤,用的是那起刺殺案的名義。接下來會輪到誰倒楣?又會借用什麼名義?」

  聽到拉佩這番話,周圍的人全都臉色大變,誰會沒仇家?特別是萊戈尼格和約瑟夫,他們得罪的人可不少,而且在軍事委員會中,他們的地位非常重要,一個臨時代管,一個負責人員的協調。

  馬克西米也一臉凝重,他看了眾人一眼,異常嚴肅地說道:「大家都小心一些。」

  「新年的時候我本來要出去的,現在不敢了。」西文思第一個表態,他心中的害怕不比萊戈尼格和約瑟夫少,畢竟別人想報復他的話,同樣也有理由,拉佩那槍就是替他挨的。

  其他人也都心有慼慼,看來今年只能待在家裡過年。

  「或者……大家住在一起?既可以熱鬧一些,又比較安全。」拉佩趁機提議道。

  「好主意。」萊戈尼格一拍手掌。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大家對自己的生死還看得比較淡,但是他們怕秘密警察對其家人下手,如果把幾家人聚集在一起,再請幾個護衛,那就安全多了。

  「我來安排。」馬克西米對手下還是不錯的。

  「還有一件事。」說著,馬克西米看了萊戈尼格一眼。

  萊戈尼格立刻會意,他朝著門口走去,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偷聽。

  見馬克西米如此鄭重其事,拉佩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個尤特人聯絡我,他說他們有一批子弟希望能夠加入射擊俱樂部。」馬克西米儘可能壓低聲音說道。

  「那讓他們加入好了,反正射擊俱樂部是公開的。」拉佩原本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沒想到是這麼件小事。

  馬克西米卻不認為是小事,又加了一句:「他們想成為核心成員。」

  拉佩微微一震,立刻明白馬克西米等人為什麼如此鄭重其事。

  所謂核心成員就是約瑟夫召集起來的那些工人、苦力和失業者,那是將來組建軍隊的主體。

  拉佩開始撓頭,好半天才問道:「可能會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馬克西米道,他是個精細的人,同樣問過那個尤特人。

  「這麼多?」拉佩放下畫筆,突然他看了看馬克西米,道:「那個尤特人肯定提到好處了吧?」

  馬克西米點了點頭,這才是他煩惱的根源,道:「要錢給錢,要土地給土地,要技師給技師,要材料給材料。」

  「原來如此。」拉佩能夠理解,怪不得馬克西米會如此煩惱,他面對這樣的誘惑也肯定承受不住。

  「有了這些,我們就可以提前擴大規模。」約瑟夫興奮地嚷嚷道。

  擴大規模就意味著招人,也意味著約瑟夫的影響力進一步加大,他和那幾個軍官不同,沒那麼大的野心,更沒想過掌控全局,但是往上爬的小野心總是有的。

  「問題是這樣一來,我們的人就太少。」馬克西米身為領導者,肯定要通盤考慮。

  「我們可以再招人啊!」約瑟夫舊話重提,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多次提出這樣的建議。

  「你還能拉多少人進來?」拉佩問道。

  「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過年後各座工廠會陸續開工,那些工人要上班,全都擠在星期天練槍,恐怕……」約瑟夫還有一件事沒說,他發現那些工人和苦力一開始對練槍還有些興趣,過了新鮮期,大家就漸漸懈怠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難得有個星期天,誰都想休息一下,順便做點家務事;再說,練槍是為了打仗,打仗要死人的,只要想到這一點,大家就有些動搖。

  馬克西米和拉佩對視一眼,約瑟夫沒說的那些話,他們其實都已經知道。

  「可以發動一下市民階層,應該也可以湊出幾千人。」馬克西米不動聲色地說道,事實上他已經在這麼做,賓尼派在市民階層的根基還是很深厚的。

  拉佩想出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道:「不如這樣,能招多少普通市民,就相應招收一些尤特人,如果順利的話,再開闢新的射擊場。」

  「這個辦法好,花他們的錢、用他們的土地,幫我們的事,這件事就交給你。」馬克西米的心情頓時變好起來,他並不是沒想過,只是這必須和那些尤特人討價還價。

  和尤特人談生意可不輕鬆,別說是馬克西米,就連喬治‧雅克都沒這樣的信心。

  之前馬克西米和馬薩德提過這件事,馬薩德立刻退縮,剩下的三個人更指望不上,約瑟夫肌肉比腦漿多,萊戈尼格不會討價還價,而西文思身為學者,根本不屑於此。

  「這……」拉佩有些猶豫,不過他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最後改口道:「好吧,我試試看。」

  「你行的,我有絕對的信心。」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尤特人崇拜大師,不管是哪方面的大師。」

  這絕對是真話,也是馬克西米把這件事交給拉佩的原因。

  尤特人受到詛咒,在魔法和武技方面都沒發展的餘地,只能向其他方面發展,不只拚命賺錢,他們同樣也渴求知識,崇尚藝術。

  尤特人沒有貴族,他們對地位的劃分,除了看錢的多少,另外就是看能力的高低,那些長老不是智者就是某一方面的大師,這種觀念也延伸到對其他人的看法。

  來的目的已經達到,馬克西米沒有多作停留,立刻告辭離開,其他人也跟著走。

  馬克西米等人一離開,多明尼哥、莎爾娜,還有莎爾娜的父母立刻憂心忡忡地走進來,多明尼哥的手裡更拿著一件鋼絲背心。

  多明尼哥等人已經聽到安東尼失蹤的消息,也聽到拉佩的那個猜測,不只是馬克西米等人被帶進溝裡,他們也一樣。

  梅儂一家對拉佩是真關心,所以急得不得了。

  「穿上,除了睡覺,其他時候都得穿著。」多明尼哥警告道。

  莎爾娜也在一旁連聲催促。

  「如果他們朝著腦袋開槍呢?那幫軍官的槍法很準的。」拉佩故意嚇多明尼哥等人。

  多明尼哥等人頓時張大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已經想好了,找個人拜師,練一點防身的本事。」拉佩說道,這並不是他臨時起意,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如此一來他就有藉口修煉。

  「你在開玩笑?你已經多大了,修煉武技必須從小開始。」多明尼哥覺得這根本行不通。

  「沒問題的,我知道有一個人很適合教我,那是我父親的朋友。」拉佩毫不猶豫地扯上那個子虛烏有的父親。

  「如果你要學武技,我完全可以幫你找一個老師。」多明尼哥連忙說道。

  「真的用不著,我父親的朋友很厲害,他別的方面或許不怎麼樣,但是說到格擋和閃避,絕對沒人能夠和他比。」拉佩非常有自信,因為那個人是比格‧威爾介紹的。

  拉佩的劍法只有一招——刺。因為專注,所以拉佩的進展神速,短短半年就讓他擁有現在的實力,不過他的缺點也很明顯——攻強守弱。

  那個人最擅長的恰恰是防禦和閃避,按照比格‧威爾的說法,那人根本就是一個打不死的蟑螂。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4-7 18:21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4-2 23:01
第四十七章 帥氣的蟑螂

  新年的第一天總是很熱鬧,就算天氣再冷也擋不住人們心中的熱情,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平日冷冷清清的餐廳也變得生意興隆起來。

  在北城的一角,一條繁華的大街上,一家看上去等級不算太低的餐廳內傳來一聲暴喝:「你這個王八蛋,居然敢來老娘這裡吃霸王餐!」

  砰的一聲,餐廳的門打開,一個人被扔出來,緊接著一個胖女人拎著板凳走出來,在她身後跟著一群廚子,這些廚子都滿臉橫肉,一邊走,一邊在撩袖管。

  「給我打,往死裡打。」那個胖女人拎起板凳,朝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的背上狠狠就是一下。

  那些廚子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胖女人最狠,不停用板凳砸,砸累就站起來用腳踩,還專挑軟肋這樣的部位。

  「別把人打死了,要吃官司的。」一個正在用餐的人忍不住說話。

  「您知道什麼啊?」胖女人帶著哭腔說道:「這個人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看上去像是個闊佬,點的還都是最貴的東西,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比索,吃完後居然說沒錢。」

  勸架的人頓時不說話了。

  那個胖女人是真傷心,雖然成本沒那麼多,也就三分之一左右,但是她這一整天就白做了。

  打了大概五、六分鐘,一個廚子停下來,他一把抓住胖女人的手,低聲說道:「真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說不定就死了,到時候警察找上門來,絕對是個麻煩。」

  胖女人氣呼呼地踢了那個吃白食的一腳,心有不甘地說道:「把這條死狗拖到旁邊的小巷,看著礙眼。」說完,她轉身回到店內。

  其他廚子也都跟著進去,只有一個廚子留下來,他一把抓住那個吃霸王餐的人的腳,倒拖著那人走了二十多米,然後扔在一條小巷,之後就回店裡去。

  過了一會兒,那個吃霸王餐的人慢騰騰地爬起來,樣子看上去非常狼狽,滿臉灰塵,腦袋上都是土,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儘是腳印。但是從他的神情來看,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這個人看起來四十幾歲,雖然算不上英俊,卻也頗為耐看,是個很有味道的大叔,下巴刮得很光,嘴唇上面卻留著一撮小鬍子。

  大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一下衣服,然後雙手插在口袋內,吹著口哨往外就走。

  走了大概有十幾米,大叔突然停下來,轉頭看了身後一眼。

  在大叔身後十幾米外有一輛馬車。

  這位大叔徑直走向馬車,來到車門前,探頭探腦往裡面看了看。

  讓大叔意外的是,馬車門居然打開了。

  開門的是拉佩,或者說是佩拉得‧沃斯;他身旁坐著莎爾娜。

  此刻的拉佩穿得很厚實,裡外兩層大衣,這不只是為了保暖,同樣也為了安全,在大衣底下還有一件鋼絲背心,這是莎爾娜硬逼著他穿的。

  「請進,史密斯先生。」拉佩很有禮貌地說道。

  「你認識我?」大叔微微一愣。

  「我的父親經常提起您,他告訴我如果哪天遇到危險就來找您,還說您對危險有特殊的感應,而且您最擅長保命,更吸引人的是您那套保命的絕招,任何人都能學,就算從來沒有練過武也可以。」拉佩毫不在意地說著謊話。

  「你父親?」大叔有些迷惘,這麼瞭解他的人可不多。

  「暫時不能說。」拉佩笑了笑,他當然不能說,莎爾娜就在旁邊。

  「你說你有危險?」大叔看了看拉佩,突然鼻子吸了吸,道:「有一股傷藥味,你身上帶傷?」

  「一個星期前我挨了一槍。」拉佩指了指胸口,道:「開槍的人是前弗格森小隊成員,擅長遠距離狙殺。」

  「聽說過,莫尼坎戰役的時候他們殺了不少『聖地守護者』。」大叔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他和聖地守護者交過手,知道聖地守護者有多難纏。

  雖然有水貨的嫌疑,但是在正面戰場上,一群聖地守護者絕對可以抗衡同樣數量的大騎士或者大劍客,能夠暗殺掉他們的弗格森小隊自然也不簡單。

  「您也參加過莫尼坎戰爭?」莎爾娜聽出一些名堂。

  大叔沒有回答,只是聳了聳肩。

  「教我閃避和格擋的技巧,順便保護我的安全,每個月我給您一千比索,外加一幅畫。」拉佩開價,他的這個身份當然沒有一千比索,不過他已經和多明尼哥談妥,可以向多明尼哥借。

  聽到一千比索,大叔發出一陣訕笑,不過他對那幅畫倒是挺感興趣,想要打動他,那必須是名畫才行。

  大叔對報酬之類的並不感興趣,他看上去很落魄,居然落到吃霸王餐的地步;實際上想要錢的話,他隨時都能弄到一大筆錢。

  「你既然認識我,剛才還看我挨打?至少應該過來勸架,順便幫我付飯錢吧?」大叔一臉不高興地道。

  「您是真的吃不起飯嗎?以您的身家,這樣的小餐館您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您之所以跑來這裡,恐怕就是衝著那個老闆娘的塊頭和那幾個廚子的力氣吧?想要鬆鬆筋骨,活絡一下血脈,出手的人力氣小了可不行。」拉佩很清楚大叔的底細,不但是個打不死的蟑螂,還是十足的賤骨頭。

  大叔笑了,他跳上馬車,然後坐在拉佩的對面,道:「好吧,我接了。去汀克堡,我要去拿點東西。」

  「您住那裡?」莎爾娜頓時變了臉色,她已經有些相信大叔是高人,但是一聽他住在汀克堡,印象一下子變差很多。

  汀克堡是馬內西北面的一片城區,那裡曾經是軍事要塞,不過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就廢棄,隨著城市的擴大,那裡也成為城市的一部分。

  莎爾娜之所以皺眉,是因為汀克堡屬於下等區中的下等區。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汀克堡的外圍,這裡和拉佩去過的白沙碼頭沒什麼兩樣,都是髒亂到極點,糞便及垃圾滿地都是,蒼蠅和蟑螂遍地亂竄。

  「親愛的,你在這裡等著。」拉佩拖著臃腫的身軀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大叔的身後。

  「我要跟你一起去。」莎爾娜猶豫一會兒,最後也跳下來,她說這話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不行,裡面很亂,你跟著的話只會惹麻煩。」拉佩立刻阻止道。

  「你的傷……」莎爾娜很擔憂地道。

  「沒事,這兩天已經好多了,而且有史密斯先生在,沒人能碰我。」拉佩安慰道,突然他湊到莎爾娜耳邊低聲說道:「他肯定和我有話要說,他和我爸的一些事不方便被別人知道。」

  莎爾娜看著拉佩,過了一會兒終於放棄,說實話她早就感覺到拉佩的父親有些特別,說不定是海盜,也有可能是走私販子。

  拉佩拄著枴杖,跟在大叔的身後。

  嚴格說起來汀克堡比白沙碼頭還差,白沙碼頭那裡住的是流氓、小偷、格倫皮這樣製造贋品的騙子,以及古魯這類得罪人,走投無路的落難者,他們雖然是社會底層,但至少還有一條活路;住在這裡的人就不同,這裡大多是乞丐,或者失業很久,生活潦倒到極點的人。

  整個汀克堡一眼看去,就是一個大垃圾場,這裡的人簡直不是活著,而是在熬日子。

  「是誰讓你找我的?」史密斯一邊走,一邊問道,他剛才就感覺到拉佩沒說實話。

  拉佩沒有回答,只是掏出一枚金幣隨手一彈,當初他向古魯表明身份用的就是這招。

  「你是這個傢伙的……」史密斯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他當然不認為拉佩會是比格‧威爾的兒子,雖然從年齡上來說勉強有這個可能,比格‧威爾看起來年輕,實際上也有三十幾歲,如果那個傢伙十幾歲的時候年輕無知,和某位小姐搞出人命來,完全可能有拉佩這樣大的兒子,不過以他對比格‧威爾的瞭解,如果比格‧威爾真的有私生子,不會偷偷藏起來,肯定會光明正大地介紹給大家認識。

  「外面怪冷的,你住的地方不遠吧?」拉佩這樣說,意思很明白,這裡不適合說話。

  史密斯當然懂,他加快了腳步。

  白沙碼頭的特點是亂,到處是亂七八糟的小巷,窄得只能側身而行,而那些小巷四通八達,簡直就像迷宮;汀克堡正好相反,雖然都是窩棚,但是整整齊齊,排列得就像是方陣,那些窩棚所在的地方原本是兵營,幾個世紀以來不知道住過多少人,也不知道被翻修過多少次,不過主結構卻沒什麼改變。

  史密斯住的地方很偏僻,在汀克堡最裡面的角落,他的家和周圍的窩棚沒什麼兩樣,低矮狹小,門口堆著許多垃圾,髒亂到極點,不遠處還有一灘污水,不過已經結冰。

  拉佩不由得皺起眉頭,他實在不明白,這種地方怎麼能夠住人?古魯住的地方也不怎麼樣,同樣破爛和簡陋,但是至少乾淨。

  「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外表。」史密斯淡淡地說道,然後推開門。

  屋內黑漆漆的,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不過等拉佩進來,並且關上門後,史密斯在床板上輕輕一拉,床板頓時滑開,露出一個洞口。

  史密斯爬下去,拉佩跟在後面,等到他下來,頓時眼睛一亮。

  底下是一間不大的房間,但是佈置得非常精緻,正中央放著一張床,四周有很多翻板,有的可以當餐桌或沙發,這裡沒有其他地下室那樣陰沉幽暗,陽光從天花板的一個管道投射進來,在床頭還有很多管子,每一根管子的底部都裝著鏡片。

  拉佩湊近過去看了一眼,從這些管子居然可以看到地面上的動靜,這倒是不錯的隱蔽所,不只隱蔽,還很舒服,外面冰寒刺骨,但這間房間卻很暖和,和梅儂家的小客廳差不多,一側的牆壁上還掛著幾幅畫。

  「米安德的《豐收女神像》、布雷頓的《田園寫生》,還有格力哀的《布道者》,沒想到這些畫都在你的手裡。」拉佩當然能夠辨認出這些畫的真偽,同樣也能猜到這些畫是怎麼來的。

  這位大叔可不一般,他的全名叫傑克‧皮爾美特‧史密斯,明的身份是退役軍官,退役之前也只是中尉,隸屬於第五兵團斥候營;但他暗中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曾經肆虐一時的蒙面大盜——傑克,他是個大盜賊,專偷豪門貴族的東西。和他相比,漢德只是剛入行的小毛賊。

  「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座跑狗場的擁有者,怪不得財大氣粗。」史密斯看著拉佩,然後站起身走到拉佩面前,伸手捏了捏拉佩的臉,道:「居然不是幻象,應該是某種變形術吧?」

  「您對我倒是很瞭解。」拉佩後退半步,說實話,他很不習慣離另一個人這麼近。

  「沒必要那麼客氣,直接叫我傑克就行。」傑克在牆上按一下,立刻跳出一扇暗門,裡面放著的是酒,而且全都是好酒,道:「來一杯,然後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身為大盜賊,傑克不只對危險非常敏感,對敵意也一樣,拉佩身上絲毫沒有敵意,他很確信這一點,再加上傑克知道比格‧威爾做過間諜,還和秘密警察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比格‧威爾教出來的人免不了也會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我現在這個身份叫佩拉得‧沃斯,是個畫家,還是賓尼派軍事改革委員會的負責人……」拉佩先自我介紹起來,沒想到剛說到這裡就被打斷。

  「軍事改革委員會?就是西城那間整天乒乓亂響的射擊場?對了,你叫佩拉得‧沃斯?我記得你的原名……好像叫索德‧拉佩吧?佩拉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畫家……對了,那個號稱哈爾曼松之後唯一大師的新畫家。」傑克不愧是大盜賊,消息靈通。

  傑克的腦子也很好使,稍微想了想,就已經明白拉佩為什麼加入賓尼派,又為什麼來找他。

  「有意思,你甚至比那個傢伙更有意思。」傑克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每個月一幅畫,不會是你自己的作品吧?你的畫現在可不值錢。」

  「將來呢?」拉佩問道。

  傑克沉默片刻,身為大盜賊,肯定也是鑑賞家,要不然偷一大堆贋品回來,那會被人笑掉大牙,他當然明白那些畫真正的價值。

  「有意思。」這一次傑克算是真正認可拉佩,道:「好吧,每個月兩幅畫,錢就不需要了,反正我從來都不缺錢。」

  說著,傑克輕輕按了一下床頭,床板再一次滑開,不過這一次並沒有樓梯,床底下居然是一個衣櫥,他從裡面挑了幾套衣服塞進一隻用籐條編織而成的旅行箱。

  「走吧。」傑克一口喝乾了酒。

  「你就這樣走了,這裡的東西怎麼辦?」拉佩有些難以想像。他大致估算一下,牆上的畫、酒櫃內的那些酒、旁邊的擺設,加起來就值七、八萬比索,這還只是他看到的,沒看到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沒人幫我看著這裡,我敢出去嗎?」傑克輕笑起來。

  拉佩明白了,早應該想到這一點,大盜賊也是賊,肯定要有人幫忙踏勘地形,同樣也要有人在外面放風,沒幾個手下怎麼行?

  換了一套衣服,傑克的樣子倒也不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吃霸王餐的,所以當他跟著拉佩回來,不只莎爾娜,連負責駕馬車的車伕兼保鏢都以為自己看錯,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傑克。

  「咱們回家吧。」拉佩艱難地拖著一隻很大的箱子,這裡面裝的也是衣服,不過是一套特殊的衣服,這是傑克送他的禮物,保命用的。

  車伕連忙跳下來,幫拉佩把東西搬到馬車頂上。

  一個多小時後,馬車離莎爾娜家還有一段距離,就看到她家門前停著一長串馬車。

  「挺熱鬧的,晚上有宴會?」傑克吹著口哨。

  「是舞會,不過也提供食物,吃的東西自己拿。」莎爾娜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傑克給她的印象實在太糟糕,剛剛吃了一頓霸王餐,又開始惦記晚餐,簡直就是一個飯桶,不過看在拉佩的面子,她不敢失禮。

  「這些都是你們家的親戚、朋友?」拉佩看著那些馬車有些發愣,他知道過年的時候梅儂家會來很多人,但是這也太多了。

  「大部分是你認識的人,就是叔叔組建的那個黨派的成員,我們家的親戚不多。」莎爾娜連忙解釋道,她已經看出來,拉佩不是喜歡熱鬧的人。

  隨後,馬車徑直拐入後面的小門。

  梅儂家此刻異常熱鬧,所有房間的燈都點亮,來的人很多,大廳內都是人,原本被拉佩當作畫室的小客廳也擠滿人。

  看到拉佩進來,多明尼哥笑著說道:「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

  「親愛的叔叔,能不能先請利亞爾牧師過來一趟,幫佩拉得驅散體內的陰寒。」莎爾娜連忙說道,自從拉佩受傷後,梅儂家就請了一位牧師常駐在這裡。

  「幫我個忙,把我準備的禮物發一下。」拉佩朝著莎爾娜輕聲說道,他沒想到來的人會這麼多,所以準備的禮物太少,那種小幅面的畫只有五十幾幅,現在不知道給誰好,他乾脆把這個麻煩扔給莎爾娜。

  「早要你沒必要多事,隨便花錢買點東西就行。」莎爾娜輕笑起來,看到拉佩吃癟,她感到挺有趣。

  多明尼哥早就注意到和拉佩一起回來的傑克,和莎爾娜不同,他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傑克略看很普通,但是仔細看,卻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位就是你父親的朋友?」多明尼哥轉頭向拉佩問道,然後朝傑克伸出手。

  「我和他的父親是生死之交。」傑克倒也不客氣,完全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

  「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多明尼哥說的可不是客套話。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是牧師,五十幾歲,花白鬍鬚,滿臉皺紋;另外一個人則年輕得多,只有三十歲左右,身材不是很高,卻異常敦實,一看就知道應該是騎士。

  那個牧師伸出右手劃了個圓,然後朝著拉佩一點。

  隨著一道白光閃過,拉佩的身上冒出一縷青煙,那就是滲入體內的陰寒。

  「你應該在家裡休息,而不是冒冒失失地跑出去,這會要了你的命。」老牧師說話並不怎麼客氣。

  拉佩並不在意,因為他知道老牧師是一片好心。

  相對於牧師,那個騎士的態度就沒那麼好,他看了拉佩一眼,不由得搖了搖頭,對多明尼哥說道:「您讓我教的就是他?憑他的體魄,我不認為有修煉的可能。」

  「那是你的眼光太差。」傑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我這個侄子雖然痩一些,筋骨其實很棒,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挨了一槍後,這麼快就能夠下地走動。」

  「你是什麼人?」那個矮個子騎士冷笑一聲,問道。

  「我是一個老兵,參與過第三次西米特爾戰役、海德羅恩討伐戰和莫尼坎戰役,受過傷,得過勛章,僅此而已。」傑克淡淡地說道。

  「只是一個普通士兵。」矮個子騎士愈發不在乎。

  「我說我是老兵,卻沒說過我是普通士兵。當初在軍隊我也練過兩手,在戰場上險死還生不知道多少次,未必比你這個沒見過血的騎士差。」傑克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我聽到過最無聊的玩笑。」矮個子騎士居然比外表看起來有涵養,沒有隨手一記耳光,或者轉身就走之類的。

  「年輕人,你經歷得還太少。」傑克笑著拍了拍矮個子騎士的肩膀。

  矮個子騎士的臉色瞬間變了,剛才傑克的手掌拍落下來時,他的肩膀微微一晃,按理說那隻手掌應該不可能拍中,沒想到那隻手掌仍舊落在他的肩膀上。

  矮個子騎士猛地抬手一格,他沒用全力,不過一般人挨這一下,手臂上絕對會留下一塊淤青。

  傑克的手掌被拍開,不過矮個子騎士的臉色並不好看,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沒碰到傑克的手,那一擊根本就打空。

  「這樣說來,你的閱歷很豐富?」矮騎士也拍了拍傑克的肩膀。

  這一次矮個子騎士用了全力,手掌落下去時看上去輕飄飄的,實際上足夠把一頭牛拍趴下。

  矮個子騎士拍中了,傑克既沒閃也沒避。不過矮個子騎士的手剛拍上,立刻感覺不妙,那根本不像人的身體,更像一灘水,或者一團軟泥,他甚至看到拍中的地方蕩起一圈波紋,明明拍中,感覺卻像拍空。

  「至少比你豐富一些。」傑克拍了拍矮個子騎士的胸口。

  矮個子騎士頓時感覺胸口一陣發悶,明明這一掌並沒多大的力量,卻有一種詭異的滲透性。

  矮個子騎士的功法全都能夠強化筋骨,同時讓肌肉變得剛硬堅韌,甚至連皮膚和脂肪也能夠變得如同生牛皮般結實,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一個普通人拿著斧頭砍他,也不會有任何損傷;但此刻矮個子騎士強壯的筋骨、堅韌的皮膚全都失去作用,那股力量毫無阻擋地滲透進來,震得他五臟六腑劇烈翻騰。

  矮個子騎士臉色慘白,接連退後好幾步。

  「你承認閱歷不夠了吧?」傑克笑嘻嘻地收回手掌。

  「多謝指教。」矮個子騎士鄭重其事地鞠個躬,道:「我為剛才的傲慢而道歉,也為自己的淺薄而慚愧。」

  「年輕氣盛,這很正常。」傑克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緊接著轉頭朝莎爾娜問道:「我住的房間在哪裡?」

  莎爾娜愣了片刻,這才醒悟過來,連聲說道:「我帶您去。」

  「我也來幫忙。」拉佩連忙跟過去。

  其他人見這邊沒什麼熱鬧可看,紛紛散開。

  「這位的實力怎麼樣?」多明尼哥低聲問道,他問的是矮個子騎士。

  別人不知道矮個子騎士的實力,多明尼哥卻一清二楚,他才三十歲出頭,就已經是高級騎士,絕對稱得上是天才,多明尼哥託了不少關係才請來的,沒想到卻被傑克輕而易舉地擊敗。

  「絕對是大師,不過看不出是哪方面的大師,不是騎士,也不像劍客。」矮個子騎士低聲說道,他在多明尼哥面前原本很傲慢,現在他不敢了。

  多明尼哥轉頭向車伕問道:「這位大師是從哪裡請來的?」

  那個跟拉佩和莎爾娜出去的車伕兼保鏢原本傻愣在那裡,他實在沒辦法把這個吃霸王餐的人和大師聯想到一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在汀克堡。」

  「你沒開玩笑?」多明尼哥瞪大眼睛,身為馬內人,他當然知道汀克堡意味著什麼。

  那個矮個子騎士也瞪大眼睛。

  那個車伕兼保鏢低下頭,說實話,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沒什麼可驚訝的,這樣的奇人免不了會有些奇特之處。」最鎮定的反倒是那位牧師,突然他微微一笑,道:「你們不覺得沃斯先生也很奇特嗎?他同樣也是大師啊!我倒是很期待能夠見他的父親,說不定又會是一位大師。」

  「是啊,說不定又是一位大師。」多明尼哥喃喃自語道。

  和莎爾娜一樣,多明尼哥對拉佩的父親也有一些猜測。

  多明尼哥是商人,而且生意做得很大,但是過年他肯定在家,拉佩一直說他父親是商人,但是什麼樣的商人連過年也在外面?這根本不正常,除非拉佩的父親沒辦法回家過年,比如身上背著懸賞或者通緝。

  多明尼哥心想:是海盜?或是強盜?還是走私販子?佩拉得當初說他不願意接管父親的生意,真正的意思恐怕是他不想繼承父業吧?

  「那個人好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莎爾娜的父母也走過來,說話的是莎爾娜的母親,夫妻倆的眼神中都帶著一絲憂慮之色。

  當初為了拉佩的身份,莎爾娜的父母和多明尼哥一起猜測過,此刻多明尼哥想到的可能,他們同樣也都能夠想到。

  「這不是挺好嗎?」多明尼哥卻沒有那樣的憂慮,就算對方是海盜又如何?反正拉佩是不會去做海盜的,身為繪畫大師和發明家,他的前途光明遠大。

  再說,現在的局勢不太妙,有一個頗有實力的海盜親家未必不是好事,萬一局勢繼續惡化,多明尼哥等人還可以逃亡海外。

  新年過得很快,轉眼已經是第五天,大部分的人仍舊在放假,不過有些人卻已經開始忙碌。

  一大清早,舍利謝宮的大廳內坐滿人,今天是拍賣跑狗場的日子。

  舍利謝宮不但出租給貴族舉辦宴會和舞會,也經常舉行大型的拍賣活動。

  和往常不同,今天聚集在這裡的不是貴族,而是一群商人,不過這些商人的身份並不高,來的都是一些小角色,真正的買家全都隱身幕後。

  在離舍利謝宮不遠的一間小餐廳內,一群人正坐在那裡,為首的正是西弗,不過和往常不同,西弗的旁邊還坐著兩個人,同樣滿臉橫肉,一身煞氣,他們也是黑道老大。

  「你有沒有聽說那個禿鷲找了幾個外鄉人,到處在籌款借錢?看來那傢伙也志在必得。」一個臉上長著一塊青色胎記的黑道老大衝著西弗問道。

  「那傢伙貪心不足,他都已經壟斷了黑市還嫌不夠?」西弗臉色陰沉,他最擔心的就是那個禿鷲。

  馬內的黑幫很多,大型黑幫有六個,但真正有錢的只有西弗和禿鷲瓊斯。

  西弗經營賭場,禿鷲瓊斯壟斷黑市,說到利潤肯定是禿鷲瓊斯高,賭場屬於沒本生意,交易額卻是禿鷲瓊斯高。

  如果只有禿鷲瓊斯一個人,西弗還不擔心,問題是他剛剛得到消息,禿鷲瓊斯聯合一批走私販子,走私販子都有錢。

  「不知道他們借了多少?」另外一個黑道老大喃喃自語道。

  「他們不需要借錢,他們有的是錢。」那個青臉的黑道老大酸溜溜地說道。

  青臉的黑道老大叫比爾曼,他控制著馬內所有的車馬行,那些出租馬車也包括在內,所以說到人多勢眾,比爾曼絕對數第一;但是說到有錢,他就只能倒著排。

  另外一個黑道老大叫阿德斯特,掌管馬內的水路,所有的碼頭和倉庫都歸他管,他的錢不算多,勢力也不算強,不過六個大型黑幫中就數他的人最能打,因為他控制著一批碼頭苦力,個個身強力壯,而且聽從號令。

  「有錢的不只是那個禿鷲;別忘了托德,那傢伙也有錢。」西弗用手指輕敲著桌子,這是他的習慣動作,證明他心裡很緊張。

  「摩多萬有沒有告訴你托德那幫人籌措多少錢?」比爾曼輕聲問道。

  「那個放高利貸的傢伙說的話也能相信?」西弗輕哼一聲,道:「他說那幫傢伙籌了四十萬比索。不過據我所知,單單托德一個人就拿出二十萬比索,另外幾個人就算每人出五萬比索,湊個五、六十萬比索絕對輕而易舉。」

  「天知道還會不會冒出一匹黑馬?我聽一個尤特佬說,最近天天有大筆資金匯進來,總金額都快超過三百萬比索。」比爾曼手下眾多,消息也相對靈通。

  比爾曼越是這樣說,西弗的臉色越是難看。

  「讓摩多萬過來一趟。」西弗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西弗手下的一個人立刻跑出去。

  一刻鐘後,摩多萬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到這三位黑道老大,他先躬身,然後朝著西弗問道:「您找我?」

  「你現在能夠調動的資金還有多少?」西弗也不繞圈子。

  「錢有的是。」摩多萬很有自信。此刻場子內有幾百萬資金,但是這麼多錢不可能全都用來買下那座跑狗場,最後只會有一個贏家,所以西弗要借多少錢都沒問題,唯一的問題是西弗能不能還?

  「把金牛廣場的那座賭場的地契拿來。」西弗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西弗借的不是高利貸,摩多萬只要一釐五的利息,這絕對算是很低的利息,不過要有抵押。

  「我再借給您十萬比索。」摩多萬樂呵呵地接過地契。

  別看西弗手底下有六十幾家賭場,大部分只是小賭場,也就兩、三間門面,七、八張賭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的賭場只有七座,全都在最繁華的商業街上,金牛廣場的這座賭場是除了老巢之外最大的賭場,是真正的聚寶盆、搖錢樹。

  「你們不打算意思意思?」西弗當然不會放過旁邊這兩位黑道老大。

  那兩個黑道老大暗自咬牙,他們可沒西弗這樣有錢。

  好半天,比爾曼拍了一下桌子,道:「我把南區的出租車行抵押上,算五萬比索怎麼樣?」

  摩多萬一陣牙酸,那家出租車行倒是勉強能算五萬比索,不過不好出手,但看了那張嚇死人的醜臉一眼,最後他還是決定做這筆生意。

  「三號碼頭。」阿德斯特說道。

  這一次摩多萬沒有絲毫猶豫,抬起手,撐開五指喊道:「也算五萬比索。」

  「那邊已經開始了。」一個手下急匆匆地跑過來。

  此刻在舍利謝宮的大廳內,拍賣會已經開始,開價是五萬比索,此刻正一千一千往上加,來的人全都很有耐心。

  「十萬比索。」突然角落中升起一隻手。

  「我出十一萬。」立刻有人跟上來。

  話音剛落,又有一道聲音冒出來:「十二萬。」

  「十三萬。」

  在舍利謝宮的一角,一間小客廳內,一群人正垂手而立,正中央的椅子上坐著年輕的國王,他居然也跑來,可見他對這場拍賣有多關心。

  「你說場子裡面有四百三十萬比索的資金?」國王顯得很興奮。

  告訴國王這個消息的正是都雷德,身為財政大臣,如果連這些都搞不清楚,那乾脆就別做了。

  「陛下,雖然彙集起來的錢有這麼多,但最後只會有一個買家,頂多也就四、五十萬。」勒芒說道。

  「真是可惜,不是說市場不景氣,大家都沒錢嗎?我看錢很多,只是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國王冷冷地說道。

  勒芒聞言,看了旁邊的都雷德一眼。

  都雷德默然無語,他坐財政大臣的位置已經五年,這五年來國家財政日益惡化,他能夠採用的辦法都用過了,卻始終無法見效,而且他能夠感覺得出這段日子國王對他越來越冷淡,這番話顯然就是沖著他說的。

  「聽說大部分錢是向尤特人借的,尤特人為什麼這麼有錢?」國王喃喃自語道,和他的歷任先輩一樣,他將目光盯在尤特人的錢包上。

  這一次都雷德不敢再裝聾作啞,道:「陛下,那些錢可不是他們的,他們只是代為管理。那些錢真正的主人是遍佈整個國家的貴族和富商,他們的先輩把錢埋在地底下,有時候自己都忘了,而且要用的時候拿起來也不方便,所以現在換成放在地下錢莊。」

  「貴族和富商。」國王冷哼一聲,他對這兩群人也沒什麼好感。

  國王對都雷德的警告也非常不滿,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從中受到啟發?或許我們可以再拿些東西來拍賣,比如採礦權、貿易權,或漁業權。」

  都雷德只能低頭不語,如果財政問題這麼容易解決,他就不會如此傷腦筋。

  「等到過年後就試試,我聽說控制所有賭場的那個黑幫頭目和另外兩個黑幫頭目聯手,而那兩個人分別控制著碼頭和車馬行,我不知道是誰允許他們這樣做的?」國王借題發揮,現在他看什麼都不順眼。

  「陛下,那些出租馬車很難管理,賺多賺少全都控制在車伕的手中,根本沒辦法監督,一般的商人做不了這行。黑幫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和規矩,他們吃得住那些車伕,所以只有他們能賺這個錢。

  「至於碼頭,那裡貨物聚集,免不了會被小偷盯上,貨主不可能整天看著貨物,讓警察負責那裡的安全顯然也不可能,所以也只能交給黑幫經營。」

  這一次勸的是勒芒,沒有人比勒芒更清楚黑幫的作用。

  說實話,馬內的秩序與其說是靠警察在維護,還不如說是靠這些黑幫在維持,別看黑幫吆五喝六,好像很不得人心,實際上把髒活和累活全都做了。

  國王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他對勒芒的忠心還是很肯定,勒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惹他生氣,既然勒芒說這兩者不能動,應該有他的道理。

  「可惜。」國王輕嘆一聲,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錘響。

  「四十五萬比索,誰願意出比這更高的價錢?」拍賣師大聲喊道,他再一次高高舉起木槌。

  「四十六萬。」底下有人喊道。

  「現在出到四十六萬,有誰再加嗎?」拍賣師顯得異常興奮。

  在小客廳內。

  都雷德輕聲說道:「那個人代表的是一個叫禿鷲的黑幫頭目,這個黑幫掌控著馬內所有的黑市。」

  「你的意思是走私?」國王低聲問道。

  「走私對國家經濟是極大的傷害,我懇請陛下加強對走私的打擊力道。」都雷德憤然說道。

  「有人說走私對解決眼前的困境有好處。」國王冷冷地問道。

  都雷德很清楚這是誰說的,當初拉佩用來說服警察署署長格拉羅斯的那番話,不但傳到國王的耳中,都雷德也同樣聽說。

  都雷德怒道:「我承認威爾勛爵的智慧,但他畢竟不是經濟學家,他的觀點非常幼稚。」

  國王卻不以為然,但是他也不打算爭辯。

  就在這時,大廳內傳來拍賣師的聲音:「四十六萬五千,看來角力的時候到了,還有誰往上加?」

  「這次是什麼人?」國王隨口問道。

  「從博班來的一群富商,他們看中的是跑狗場的二樓。」都雷德連忙說道。

  「四十七萬。」價格再一次被刷新。

  「這就是那個黑幫。」都雷德不等國王詢問,搶先說道,他指的自然是西弗。

  在跑狗場的外面,此刻的西弗臉色鐵青,此刻較量才真正開始。

  「四十七萬五千。」聲音從一個像喇叭的東西裡面傳出來。

  「禿鷲這個王八蛋。」西弗咬牙切齒地道。

  「四十八萬。」價格迅速翻新。

  「四十八萬五。」

  「四十九萬。」

  「五十萬,現在差距又拉大,看來最後的對決即將開始。」

  「五十二萬。」

  「五十二萬,這位先生出五十二萬,還有比這更多的嗎?」

  「五十四萬。」

  「五十五萬。」

  西弗額頭冒汗,兩眼凶光閃爍,突然沉聲說道:「把皇后大街的那座賭場的地契拿來。」

  「十萬比索。」摩多萬毫不猶豫地開出匯票。

  西弗看了旁邊那兩位黑道老大一眼,那兩人無動於衷,不打算再跟。

  「再把伊莎文娜大街的賭場押上。」西弗已經豁出去。

  摩多萬懶得再說什麼,他又開一張匯票。

  「六十二萬比索,我的天啊,原本以為四十萬已經到頂,沒想到大家這麼看好那座跑狗場,看來我也得去那裡玩玩。」喇叭中傳出拍賣師的聲音。

  「六十三萬。」

  「現在是六十三萬,居然還有人加。」

  「六十三萬五千。」

  「六十三萬五千,可惜只增加五千。」

  「六十五萬。」

  「了不起,六十五萬,還有再加的嗎?六十五萬第一次,還有人加嗎?六十五萬第二次。」

  「六十六萬。」

  「六十六萬、六十六萬,快快快,還有沒有人出比這更高的數字?如果沒有,我就要敲下去了!六十六萬第一次,有人改變主意了嗎?六十六萬第二次,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西弗滿頭大汗,那兩個黑道老大也好不到哪裡,六十六萬是他的人叫的。

  這就是為什麼西弗他們需要代理人負責拍賣的原因,如果換成他們自己,未必有這樣的承受能力,說不定已經倒在拍賣場上。

  隨著一聲錘響,大局已定。

  西弗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與此同時,他感到異樣的心痛。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4-7 18:46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4-2 23:02
第四十八章 授爵

  拍賣仍舊在繼續,不過現在拍的已經不是跑狗場,而是跑狗場周圍那些土地,這些大多是拉佩和多明尼哥的產業。

  在小客廳內,國王對於接下來的拍賣並不感興趣,他看不上那些小錢,也沒理由把那些錢據為己有。

  「六十六萬比索,是舍利謝宮的三倍,是當初我們猜測的六倍,是那小子投進去的錢的十倍。」國王也只剩下嘖嘖稱奇的份。

  「有這樣的收穫,全靠那張合法經營賭博的牌照。」都雷德當然不會說拉佩的好話,眾所周知拉佩的背後是比格‧威爾,他如果承認拉佩的成功,就相當於向比格‧威爾低頭認輸,這怎麼可能?

  「不管怎麼說,那小子確實很會賺錢。」國王的看法不知不覺中變了,當初他站在都雷德這邊,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都雷德並沒有讓局勢有所好轉;反倒是比格‧威爾死了後,隨便一個小郵差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取得巨大收穫,這讓他愈發覺得比格‧威爾是正確的。

  也正因為如此,拉佩隨口胡說的那些話,在國王聽來就成了解決眼前難題的最佳方案。

  國王根本不在乎本國的商人會不會因此破產,在他看來,只要各種商品的價格降下去,民眾買得起東西、吃得飽飯,這場危機自然而然就會過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到。」門口的侍從喊道。

  門打開了,侯爵夫人走進來,她的手裡托著一個托盤,裡面是整整齊齊一疊金元券。

  國王揮了揮手,旁邊一個宮廷侍從立刻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中接過托盤。

  「六十六萬比索?」國王問道。

  「六十一萬,他拿走五萬,那是建造跑狗場的花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道。

  國王撇了撇嘴,但是他不好說什麼。

  「賓尼派的那支軍隊搞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有了和我的軍隊一戰的實力?」國王心情不好,說的話也難聽多了。

  「您為什麼不直接問他?他就在外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既不想成為傳聲筒,也不想成為出氣筒。

  「讓他進來。」國王揮了揮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出去,過了片刻,她帶著拉佩回到小客廳。

  「恭喜你,你完成一筆不錯的交易。」國王點了點頭。

  「我只是收回成本。」拉佩微微鞠躬說道。

  「你賺到一個勛爵的頭銜。」國王一度打算不兌現承諾,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不過他仍舊不打算放過拉佩,道:「賓尼派的那支軍隊搞得怎麼樣了?」

  「非常順利,我成功說服他們用加粗的熟鐵管製造槍枝,樣品已經造出來了,重十二公斤。」拉佩避而不談軍隊的事,只說火槍。

  「十二公斤?」國王張大嘴巴,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這麼重的槍怎麼舉得動?」

  「用來防守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沒辦法排隊列,也沒辦法採用分段射擊的方式,更沒辦法實行一個人射擊、幾個人裝填。」拉佩不停說著那種火槍的缺點,緊接著拉佩道:「我正在想辦法讓他們放棄製造其他槍枝,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這種火槍上。」

  國王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道:「如果真能這樣就太好,十二公斤……普通的火槍能造幾把?」

  國王問的是旁邊的人。

  「大概有四把吧,軍隊配備的制式火槍全重差不多有三公斤。」勒芒對於火槍多少有點瞭解。

  「不過鋼和熟鐵的價格根本不能比,三公斤的鋼材價格遠遠高於十二公斤的熟鐵,人工費用也要高得多。這也就意味著同樣數量的錢,能夠製造更多這種重槍管的火槍。」都雷德在一旁吹毛求疵。

  「真的那麼好,不如給軍隊也配備上這樣的火槍,您不是一直說軍費開支太高嗎?如此一來,應該會節省不少吧?」拉佩對都雷德同樣不客氣。

  「好了,都別吵。」國王露出一絲不悅之色,當初都雷德和比格‧威爾也是這樣爭吵,都雷德沒變,比格‧威爾卻已經不在,換成一個年紀更小的人。

  拉佩果然住嘴,他換了一個話題,道:「陛下,有一個動向倒是值得我們注意。最近馬克西米突然讓軍械所調出一批人,專門打造短槍,很可能會組建一支短槍隊。」

  「短槍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國王並不在意。

  「陛下,您沒打過仗,更沒打過巷戰;在城裡,長槍的作用其實很有限,短槍加手雷才是最好的選擇。每個人配備兩把短槍,帶轉輪的那種,再加上幾顆手雷,十幾個人組成一支小隊,絕對讓人防不勝防,如果再心狠手辣點,用燃燒瓶代替手雷,那就更恐怖。」拉佩說得像真的一樣。

  國王皺起眉頭,他看了勒芒一眼,問道:「真的是這樣嗎?」

  「這個……我會找一座小鎮演習一下。」勒芒一時回答不上來,不過感覺像是真的,他調查過拉佩,知道拉佩打過不少巷戰,這方面應該很有經驗。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拉佩組建的那支警察部隊,標準配備就是一把霰彈槍、兩把轉輪短槍,以及六顆手雷,裡面並沒有長槍。

  「短槍隊還可以用於刺殺,當然陛下用不著擔心,您的身邊從來不缺實力強悍的保鏢。」拉佩連忙補充道。

  拉佩是故意這樣說,他很清楚國王最擔心的是什麼。

  自從弗格森小隊的戰績被重新翻出來,對於每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來說,總會感覺到似乎有把槍正偷偷瞄準自己。

  果然拉佩的話音落下,國王和勒芒的臉色都微微一變,連都雷德也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想辦法搞清楚這支短槍隊的底細;實在不行的話……搶先一步幹掉他們。」國王的眼睛看著勒芒,前半句話是對拉佩說的,後半句則是對勒芒說的。

  原本暗殺這種事最好由秘密警察來完成,不過國王對秘密警察仍舊有所忌憚,他更願意相信警察。

  「你下去吧。」國王揮了揮手,他的心情突然間變得糟糕起來。

  拉佩聞言,退了下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離開。

  從舍利謝宮出來,上了馬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笑一聲,說道:「恭喜你,現在也是貴族了。」

  「威爾勛爵得到勛爵的頭銜用了多少年?」拉佩問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了想,這才說道:「好像……用了五年。」

  「他肯定做了不少事吧?」拉佩又問道。

  「當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回憶著那一次次冒險的經歷,有好幾次是她親身經歷的。

  「我的勛爵頭銜其實是用六十一萬比索買來的。」拉佩無精打采地說道,沒有得到頭銜之前,他滿心熱切,但是得到之後,感覺也就那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默下來,平心而論,她確實覺得拉佩的勛爵頭銜來得太過兒戲。不過換個角度看,拉佩冒險打入賓尼派內部,還為國王貢獻了六十一萬比索。

  「對了,你要為自己準備一個紋章,我幫你上繳到貴族院登記一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打算再想那些煩心事。

  「威爾勛爵的紋章是什麼樣的?」拉佩問道。

  「他和你不同,他是貴族子弟,只需要在家族紋章上改動一下就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這種事都想偷懶,看來拉佩確實不在乎勛爵頭銜。

  「沒問題,他改動了哪些東西,我就以這些為基礎再稍微改一下就行。」拉佩並不在意,對他來說,得到一個貴族頭銜,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虛榮心。

  這就如同拉佩的父親看到別人家有馬車,心裡會很羨慕,也想有一輛,但是真的擁有馬車後,感覺也就那樣,新鮮感過去之後就不覺得稀奇。

  「你剛才肯定沒說實話,賓尼派組建的那支軍隊怎麼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試探著問道。

  「我的話有一半是真的,那支軍隊問題一大堆,工人們對練槍沒什麼興趣,對加入軍隊也很排斥,覺得是送死,是被當成炮灰,感覺自己被利用。」拉佩嘆了一口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狐疑地看著拉佩,好半天終於確定拉佩沒撒謊。

  「那把槍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問道。

  「槍是好槍,都雷德已經說到重點上,那把槍的造價很便宜,容易大批量製造。賓尼派的那間小軍械廠稍微改造一下,招收一批工人後,每天可以打造一百多把槍。」拉佩懶洋洋地說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每天一百多把槍,一個月三十天,就是三千多把槍,現在到國民會議召開還有半年,這就意味著到時候會有兩萬把長槍,再另外購買一些火槍,賓尼派可以組建起一支非常龐大的軍隊。

  「你在給自己掘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頭嘆道。

  「說實話,我不看好那位陛下,就算沒有我、就算沒那麼多槍,結果也不會改變。這個國家已經病入膏肓,必須來一場徹底的變革,九成九的人是這樣想的,唯一的例外就是貴族。」說著,拉佩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她也是貴族的一員。

  「別忘了,你現在也是貴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哼一聲。

  「除了你,有誰會記住這件事?那位陛下恐怕轉頭就忘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那你還千方百計搞這麼個頭銜,別再扯什麼虛榮,我不相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拉佩敲了敲車壁,又看了四周的花紋一眼,那看上去是花紋,實際上是隔絕內、外的法陣。

  「好吧,我說實話。我已經把財產陸續轉移到海外,雖然別的國家不會承認我的爵位和頭銜,但是貴族身份他們是承認的,這有利於我進入上層社會。」拉佩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突然,拉佩湊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要不要我幫你也把財產轉移出去?」

  拉佩說這番話絕對是出於好意。

  「用不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輕哼一聲,緊接著加了一句:「我的財產早就轉移了。」

  身為國王派在秘密警察中的監視者和聯絡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勢惡化到什麼程度,她早就做好準備。

  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馬車下來,拉佩鑽進人群中,過了片刻,他從一條小巷出來,已經變成佩拉得‧沃斯。

  在路邊的一間小餐廳內,傑克正據案大嚼,這一次他沒打算吃霸王餐,因為有拉佩付賬。

  看到拉佩進來,傑克遠遠地就豎起大拇指,道:「厲害,至少在賺錢上,你比那個傢伙強多了。」

  「錢又不是我的。」拉佩悻悻地說道,說實話,拿六十多萬比索去換一個勛爵頭銜,他並不認為自己賺了。

  「至少你有了經驗,知道怎麼賺錢,今後你仍舊能夠賺到這麼多錢。相信我,一開始的十萬比索最難賺,再往後就容易多了,最後甚至會變成你的本能。」傑克有自己的一套理念。

  「你從來就沒賺過錢。」拉佩搖了搖頭,傑克就只會偷錢。

  「我經常和會賺錢的人打交道。」傑克笑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因為傑克所謂的打交道,就是把他們偷個精光。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傑克問道,他知道拉佩不會回去,梅儂家實在太熱鬧,讓人受不了。

  「先去射擊俱樂部。」拉佩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也是軍事改革委員會的頭,從來沒去過那裡怎麼行?」說著,拉佩去結賬。

  等到拉佩結完賬回來,傑克早已經把馬車趕出來。

  原本多明尼哥替拉佩準備馬車,結果傑克看到那輛只有兩個座位的馬車,居然喜歡上了。

  沒人拗得過一位大師,更不用說這個人還是拉佩父親的好友。

  傑克負責趕車,拉佩坐在後面。

  這輛馬車多少有了些改變,後面的座位變成封閉的,底下還生個小火爐,為了保暖;也為了安全,所以沒裝車窗,不過兩邊各有一道狹窄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動靜;右側的車門和左側的車壁是用浸了油的籐條夾雜鋼絲編織而成,不管堅固程度還是韌性全都一流,一般的子彈根本打不透;拉車的馬也換了一匹,不再是那匹老馬,而是換成純種馬,耐力和速度絕對一流。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射擊俱樂部的門口。

  密集的槍聲從門裡面傳出來,那聲音如同爆豆般,劈里啪啦連綿不斷,比以前熱鬧多了。

  來這裡的人也更多了,有意思的是這些人穿著打扮也比當初那批人好得多,不像工人和苦力。

  那些人正在排隊等候,不過他們並不想浪費時間,全都三五成群聚攏在一起交流心得,很多人的手裡都拿著槍,這些槍明顯不是從俱樂部租借的,雖然樣式和俱樂部用的槍一模一樣,但是上面多了一些裝飾,有的甚至佈滿雕刻。

  拉佩擠過人群,進入裡面。

  眼前的一幕讓拉佩吃驚,只見橋上擠得全都是人。

  為了儘可能地利用空間,射擊的人分成三排,一排趴在地上,一排半跪著,一排站著。

  「你怎麼過來了?」西文思看到拉佩過來,立刻上前打招呼。

  「這裡不是約瑟夫負責嗎?怎麼是你在管?」拉佩有些奇怪。

  「他很忙,正在挨家挨戶找人。」西文思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道:「恐怕這一次組建軍隊的嘗試又會以失敗告終。」

  「人不是挺多的嗎?」拉佩看了看四周。

  「這些人都是自發前來練槍的,俱樂部是成功了,但是組建軍隊的嘗試恐怕……」西文思搖了搖頭,道:「新年第一天有一半的人沒來,第二天又少了三分之一,第三天則只有幾個人過來。」

  其實,拉佩早就知道這邊的情況。

  西文思並不清楚,他拉著拉佩唉聲嘆氣道:「有人說我們居心不良,把他們當炮灰用;還有人說他們反正一無所有,如果局勢不妙,帶著家人離開馬內就是,沒必要送死;還說我們組建軍隊,是為了保護有錢人的利益。」

  「這話沒說錯啊!」傑克插嘴道。

  西文思被噎住,他看了看傑克,不知道這位是什麼人。

  拉佩翻了翻白眼,傑克這話或許沒錯,但是太直白,再說周圍那麼多人,天知道會不會傳到那些人的耳中,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但是拉佩又不能說傑克不對,只能轉移話題,道:「誰想出這種射擊方式的?」

  「是我想出來的。我們的槍太重,沒辦法輪換射擊,火力密度不夠,所以我想了這個辦法,儘可能多塞幾把槍進去,反正我們用的是後膛槍,裝填容易。」

  拉佩驚訝地看著西文思,他原本以為西文思只是理論派,沒想到還真有兩下子。

  「對了,這些槍又是怎麼回事?」拉佩指著一個人手中的槍,那上面佈滿雕刻。

  「他們花錢把槍買下來,這種槍確實重一些,不過便宜。」西文思低聲說道:「你當初說的一點沒錯,組建軍隊什麼都不急,最急切的是解決武器的問題。」

  「約瑟夫不在,軍械廠那邊是誰在管?」拉佩問道。

  「馬薩德。安東尼被殺後,他被嚇得不輕,你知道的,他的膽子一向很小,現在組建執法部門的事他一點都不敢碰,連整理資料的工作也推托掉,為了找點事做,他就去軍械廠。」

  「咱們去看看。」拉佩順口說道。

  西文思聞言,立刻在前面帶路。

  軍械廠就在不遠的地方,離射擊場也就兩條街。

  一進廠房,拉佩頓時覺得熱浪撲面而來,熱浪來自於一座火爐,爐子旁邊是一排鐵砧,不過這些鐵砧和普通的鐵砧不同,正中央有一個茶杯口粗細的洞,燒紅的熟鐵管被塞進那個洞裡。

  工人將一根鋼棒插入熟鐵管內,然後用力往裡面敲,鋼棒一頭細一頭粗,硬生生地擠進去,使得管壁越來越緊密,這種辦法比用鑽頭鑽出一根槍管的效率高得多,而且這種粗活隨便找個工人就能做。

  馬薩德早已經迎出來,遠遠的就朝著拉佩喊道:「傷好點了嗎?」

  「好得差不多了。」拉佩點了點頭,道:「你這邊怎麼樣?」

  「很不錯。」馬薩德顯得頗為得意,道:「我已經打報告上去,申請把軍械廠的規模再擴大一倍。」

  「這行嗎?工人倒是不在乎,想招多少都行,問題是技師夠不夠?」拉佩有些擔憂。

  「所有的工藝都已經摸熟了,不用技師也沒關係,再說,我打算培養一批工人,讓他們專攻某道工序,成為這方面的內行,代替技師的工作。」馬薩德不像約瑟夫是個粗人,他很有頭腦,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改進的方案。

  「好主意。」拉佩讚道,與此同時他把這個辦法牢牢地記在心裡,塔倫那邊的軍械廠也可以這樣做。

  突然,拉佩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道:「我有一個建議,不如讓約瑟夫再招一些工人進來,把工人分成三班,第一班從早上六點到下午四點,第二班從下午四點到子夜,第三班從子夜到早上六點;人休息,爐子不休息。而且將來擴大規模的時候,可以直接把另外兩班人弄過去,規模一下子擴大三倍都沒關係。」

  「好主意,絕對是好主意,我立刻就打報告。」馬薩德眼睛一亮。

  西文思自言自語道:「現在一個月能夠打造三千把火槍,如果三班連續工作,產量可以增加一倍,達到六千把;規模擴大三倍後,可以達到九千把;再繼續招人,達到三班的話,就是一萬八千把,這太多了吧?」

  「你說錯了,我覺得根本不夠。」拉佩連連搖頭道:「如果真的奪取政權,軍械廠的規模還得擴大,至少要保證每戶人家都有一把長槍才行。」

  「全民皆兵?」西文思皺起眉頭,歷史學家都崇尚秩序,而全民皆兵的社會往往是鬆散的,他從內心中就不怎麼喜歡。

  「可以說說你的理由嗎?」就在這時,拉佩的身後傳來馬克西米的聲音。

  「您怎麼也來了?」拉佩轉身問道。

  「聽到你出現,我立刻就趕過來,傷好點了?」馬克西米並不是開玩笑,他確實是得知拉佩來了,所以趕過來。

  當然,這也和馬克西米離得不遠有關,他剛才正在和約瑟夫商量怎麼重新招募工人,如何避免那些工人再一次三心二意。

  拉佩一臉無奈地說道:「過節的這幾天,天天都有一大堆客人,我實在有些受不了,乾脆逃出來。」

  拉佩確實不習慣,在塔倫的時候,拉佩家沒什麼親戚,也沒什麼值得走動的朋友,別人也很少來拜訪,過節就是自家人熱鬧一下,吃得好點、穿得漂亮一些,然後再逛逛街。

  梅儂家的新年就完全不同,人來人往,交際應酬不斷,更令拉佩感到尷尬的是,他準備的禮物根本不夠,每天應酬完後還得趕工,明明是節日,卻比往常更加忙碌。

  馬克西米大笑起來,西文思和馬薩德也樂不可支。

  笑過後,馬克西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看了看四周,轉頭向馬薩德問道:「有沒有方便說話的地方?」

  馬薩德立刻把眾人帶到後面,後面有一排房子,最高一層左側的房間就是他的辦公室。

  傑克很知趣地沒跟過來,他守在樓梯口。

  「情況很糟糕,這次組建軍隊的嘗試恐怕又失敗了。」門一關上,馬克西米就很無奈地說道。

  「未必失敗,射擊俱樂部還是很火紅的,那些正在練槍的人全是潛在的士兵。」拉佩卻沒有那麼失落。

  「你很樂觀,問題是怎麼把他們組織起來?」馬克西米有些不以為然,他仍舊覺得工人和苦力是最好的兵源。

  「如果我說,當初我就猜到會是現在這樣,您能相信嗎?」拉佩盯著馬克西米,一臉嚴肅地問道。

  馬克西米皺起眉頭,他回憶著拉佩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好半天他終於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對組建軍隊並不是很熱衷。

  見馬克西米認可自己的說法,拉佩這才繼續說道:「不管說得多好聽,士兵扮演的角色始終是炮灰。士兵的來源就三種,一種是強徵,一種是招募,最後一種是民兵。」

  拉佩看了看馬克西米,又看了看西文思,道:「當初開會的時候,您、喬治和讓,還有其他人想的都是組建一支正規軍,那時候我根本不想發言,因為我覺得這根本不可能,是您逼我開口。」

  「你覺得我們訂的目標太高?有些不切實際?」馬克西米有些明白了。

  西文思也若有所思,他當時也在場,此刻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拉佩確實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所以後來組建軍事改革委員會的時候,拉佩主動靠邊站,完全沒興趣參與。

  拉佩點頭承認。

  「你為什麼不明說?」馬克西米責備道。

  「那時候我如果這麼說,您會聽嗎?喬治和讓會聽嗎?其他人會聽嗎?」拉佩接連問道。

  馬克西米無言以對,沒有經歷過兩次失敗,他確實不會聽進去,甚至此刻他都覺得刺耳。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西文思在旁邊插嘴,這是給馬克西米一個台階。

  拉佩當然明白,他立刻說道:「照我看來,我們只能組建一支民兵,主力也不應該是那些工人、苦力和失業者,他們一無所有,只剩下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們會愈發珍惜生命,反倒是那些有產者因為有太多難以捨棄的東西,因此他們會拿起武器戰鬥到底。」

  馬克西米仍舊沉默著。

  「有道理。」西文思在一旁幫腔。

  西文思熟悉歷史,當然知道自發組建的武裝民兵,主要成員大多是賣肉的、賣菜的,或是趕車的、打鐵的和剃頭的,他們都擁有自己的財富,哪怕那只是一把菜刀或者一輛馬車。

  此刻射擊俱樂部的情況也是很好的例子,現在練槍最起勁的都是有產者,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還掏錢買槍,因為大家都意識到局勢正漸漸失去控制,想要保護自己和家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有把槍。

  馬克西米無法反駁,想了半天,最終無可奈何地說道:「或許你是對的。」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情,自言自語道:「民兵的戰鬥力……」

  「民兵未必就差。」西文思可不這樣認為。

  西文思是歷史學家,他最清楚這一點,即便不算那些野蠻民族,在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民兵組織也不少,特別是火器出現後更是如此,帕德羅尼亞的十七年戰爭、西迪特里獨立戰爭都是很好的例子。

  馬克西米是律師,不過他對歷史同樣瞭解,知道西文思說得不錯,不過民兵的缺點也很明顯,便道:「民兵想要打贏正規軍,至少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還得做好長年戰爭的準備,不然最後整個國家也會被打成稀巴爛。」

  「這沒辦法。」西文思聳了聳肩膀。

  「或許可以提高民兵的個人實力,來彌補缺乏配合的缺點。」馬薩德說道。

  「提高個人實力?」馬克西米有些意外,他想像不出用什麼辦法能夠做到?

  「我手下的一個技師搞出一些有趣的玩意。」馬薩德興奮地說道,他像是獻寶般從旁邊的櫥櫃裡面取出一把槍。

  這把槍粗看和其他火槍沒有兩樣,只是前面多兩根鐵條,後面多一個支架。

  馬薩德笑嘻嘻地把那兩根鐵條掰開,那兩根鐵條立刻變成撐腳,然後他又取出單筒望遠鏡卡在支架上。

  「這個撐腳的奧妙就在於靠前,因為支點在槍口後方一寸的地方,所以射擊時槍管非常穩定,完全不會晃動,又因為有望遠鏡,容易瞄準。我們測試過,只要調校得好,就算沒有練過槍的人也能做到兩百米內必中,三百米內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擁有這樣一把槍,任何人都能夠成為神槍手。」

  可惜馬克西米並不這麼認為,他看了那把槍一眼就不感興趣,道:「這個撐腳不錯,不過給每一把槍配上望遠鏡顯然不切實,再說這東西實在太脆弱,摔壞怎麼辦?」

  馬薩德原本滿臉笑容,以為馬克西米會賞識這項發明,可惜馬克西米的反應讓他失望。

  馬克西米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他顯然在猶豫,好半天他終於下定決心,道:「看來只能放低要求,民兵就民兵吧,我去和萊戈尼格商量一下。」

  馬克西米有些急不可耐,這個人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麼立刻就做。

  馬克西米走了,拉佩卻沒有急著離開,他站在那把槍的前面,一會兒動動前面的撐腳,一會兒撥撥後面的望遠鏡。

  「頭看不上。」馬薩德有些受到打擊的感覺。

  「那是肯定的,一副望遠鏡什麼價錢?」拉佩很清楚馬克西米的想法。

  馬克西米很現實,這是優點,同樣也是缺點。

  製作望遠鏡的材料很簡單,就只是幾塊玻璃片;但磨製鏡片是難度很高的技術,會的人很少,所以望遠鏡的價格一向很高。

  在軍隊裡面,上尉都不配發望遠鏡,至少要到少校階級才有;在船上,一般只有兩副望遠鏡,一副在船長手裡,另外一副在值班的瞭望手的手裡,買一副望遠鏡的錢足夠買十幾把火槍,還不是這種超重槍管的廉價貨,而是槍械店的精品,馬克西米是個很現實的人,所以想都不會去想。

  「真是不甘心啊。」馬薩德搖頭嘆息。

  「那個技師呢?這絕對是一個人才。」拉佩對此非常關切,馬克西米不重視,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因為他就可以把那個人收入囊中。

  馬薩德對拉佩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道:「我知道你肯定會賞識他,因為你也是個發明家。我去把他叫過來。」說著,馬薩德站起身往外走。

  馬薩德走了,傑克蹓躂進來,他看到那把槍也興致勃勃地玩起來,一邊玩,一邊說道:「這東西不錯。」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天才,缺乏的是賞識天才的人。」拉佩摘下望遠鏡在手裡擺弄著。

  「這東西的價錢不便宜,足夠買幾十把這樣的槍。」傑克同樣看出其中的缺陷。

  「人命值多少錢?」拉佩問道。

  「很多人的命根本沒這東西值錢。」傑克的回答一點都不客氣。

  拉佩被嗆住,他思索片刻,這才問道:「那麼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

  「你欠揍是嗎?」傑克比了比拳頭。

  拉佩退縮了,他轉頭向西文思問道:「你說說看,你的命值多少錢?」

  西文思的腦子不錯,立刻明白拉佩的意思,連忙說道:「我當然覺得自己的生命是無價的,每個人肯定都這樣認為。」

  「話是不錯,問題是他們拿不出錢,如果賒賬的話,他們恐怕也要不吃不喝好幾年,才能湊夠買一副望遠鏡的錢。」傑克不喜歡說大道理,他更注重現實。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馬薩德回來了,他還帶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個男子。

  「這位是米涅爾‧埃克森,我手底下最好的技師。」馬薩德向拉佩介紹。

  「很高興見到您,對於您在繪畫上的成就,我無比欽佩。」瘦高個男子快步走上前和拉佩握手,他沒提拉佩的那些發明,顯然在這方面他很有幾分自傲。

  「閣下設計的這把槍很不錯。」拉佩當然要說些好聽的話。

  「就是太貴。」米涅爾已經知道馬克西米對這把槍的看法,心中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想要把價格降下來……並不是不可能。」拉佩一邊把玩著望遠鏡,一邊說道:「我十歲生日的時候,父親就送給我一副望遠鏡,雖然有點模糊,看到的東西也偏暗,右上角還有一塊暗斑,不過它確實可以讓遠處的東西看上去很近,價錢也不貴。」

  「玩具的那種?」傑克笑了。

  米涅爾硬擠出一絲笑容,他也以為拉佩在拿他開玩笑。

  「那也是望遠鏡,不是嗎?」拉佩很認真地說道。

  眾人一愣,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

  既然是玩具,當然用不著精工細作,那上面的鏡片根本不是出自技師之手,而是玻璃匠人的手藝,還是用模子倒出來的,光學特性就別提了,裡面甚至還有氣泡,拉佩的那副望遠鏡右上角的暗斑就是一顆很小的氣泡造成的。

  馬薩德和西文思知道自己是外行,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米涅爾卻默然點頭。

  見眾人認可自己的想法,拉佩繼續說道:「望遠鏡必須能夠看清楚幾公里外的東西,但火槍的射程只有幾百米,把一般的望遠鏡裝在上面根本就是浪費。完全可以打造一種特殊的、廉價的望遠鏡,用的鏡片可以很小,用模子倒出來,再稍微磨一下,倍率沒必要那麼大,六倍就足夠了……要不然,四倍也行。」

  就像當初提議製造那種重槍管火槍,拉佩又玩起「偷工減料」的那套把戲。

  旁邊的人越聽,越感覺心裡發堵,不過也感覺到這辦法可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價格可以降低很多。」馬薩德第一個贊成,他不懂槍械,但是他懂財務,更懂得如何讓預算得以通過。

  「我立刻試試看,不過這需要一些熟悉鏡片磨製的技師幫忙。」米涅爾也興奮起來。

  「慢慢慢。」拉佩連連搖手道:「有些事最好慢著點做。」

  馬薩德和米涅爾全都愣住,不知道拉佩是什麼意思?

  「馬克西米已經否定這項改進,你們卻在這上面花費大量的心思,就算最後成功,猜猜看,馬克西米會有什麼想法?」拉佩看著馬薩德,這話問得絕對誅心,如果這話被馬克西米知道,他對拉佩的觀感肯定會直線跌落。

  馬薩德和米涅爾卻被深深觸動,一時之間愣在那裡。

  米涅爾還好一些,但馬薩德的臉色都白了,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得輕一些,這是陽奉陰違;說嚴重一些,這是在動搖馬克西米的威信,若考慮到馬薩德是喬治‧雅克的人,還可以進一步認為他試圖製造派系矛盾。

  「那應該怎麼做?」馬薩德覺得六神無主。

  「你讓其他人頂米涅爾的班,我帶米涅爾去見多明尼哥先生,他剛剛賺了一大筆錢,正需要找地方投資,我覺得製造望遠鏡是個不錯的行當。

  「願意花錢買把槍保護自己和家人的人,肯定也願意再花一筆錢買一副配套的望遠鏡,這絕對是一筆大生意,就算事後馬克西米知道這件事,他只會覺得多明尼哥先生會賺錢,不會有別的想法。」拉佩早就想好說辭。

  馬薩德和米涅爾對視一眼,米涅爾還好,他只是對拉佩多了一些敬佩,覺得拉佩的腦子確實不錯;馬薩德就不同,他的心裡更多的是慚愧,他一直自認對政治非常敏感,又自認閱歷深厚,卻沒想到輸給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年輕人。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4-8 10:06 編輯

nany828 發表於 2015-4-2 23:03
第49章+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幕後交易和掮客

  「砰砰砰砰砰——」槍聲此起彼伏,密如爆豆般。

  這裡並非西城區的射擊俱樂部,而是馬內郊外深山中的一片莊園,一群人穿著獵裝,手裡握著火槍不停朝著遠處的靶子射擊。

  在莊園的一角搭著一座涼棚,拉佩和海因並排坐在一起,夏洛克在後面垂手而立。

  此刻的拉佩已經換成原本的模樣,他的手裡同樣拿著一把火槍,不過這並非射擊俱樂部用的那種加重槍管火槍,而是他們自己製造,打算讓警察部隊裝備的火槍。

  這是一把滑膛槍,槍管沒有膛線,而且管壁很薄,再加上槍身是松木夾桐木,所以非常輕,整把槍的重量不到三公斤;不過除了槍管,其他地方和那種加重槍管的火槍幾乎沒有兩樣,前面同樣也加裝撐腳,後面更是配上望遠鏡,還不是縮水版,而是十倍的單筒望遠鏡。反正對尤特人來說,錢從來不是問題。

  之前拉佩讓馬薩德不要報告上去,還把米涅爾介紹給多明尼哥,其實是有私心的,為的就是把這兩項發明用在自己的槍上。

  槍聲漸漸平息,幾個年輕的尤特人朝著靶子走去,他們要計算命中的靶數,算出準確的命中率。

  尤特人對數字異常敏感,一切都以數據說話。

  大概過了一刻鐘,其中一個人拿著報表跑過來。

  海因沒有去接那份報表,只是問道:「命中率怎麼樣?」

  「兩百米內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七點五,兩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二點三,三百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八十三點六,三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

  那個年輕人一直報到五百五十米的距離,即便在這樣的距離也有百分之十幾的命中率,這足以讓人感到驚喜,普通的火槍在百尺的距離也只不過是這樣的命中率。

  「很不錯。」海因點頭讚道,不過緊接著又嘆息一聲,道:「這種槍的出現,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從今往後人人都會是神槍手。」

  海因不會只看眼前,尤特人的數量畢竟有限,當人人都是神槍手的時候,戰爭的勝負最終肯定屬於人數多的一方。

  「您何必發出這樣的感慨?擁有這樣一把槍,防禦就變得很佔便宜,進攻的一方想要獲得勝利,往往要付出幾倍的代價,從今往後戰爭的天平將朝著防禦一方傾斜。」拉佩說這番話不只是安慰,同樣也是提示。

  「這倒沒錯。」海因聽懂了,所謂的防禦就是事先有所準備,現在不流行建造城堡,但是可以建造一幢大一些、堅固一些的房子,一旦將來有事,可以讓所有的尤特人住在裡面。

  「勛爵,我希望您能夠同意我們仿造這種槍枝。」海因已經想好,他既然無法阻止,就只有加緊準備。

  「沒問題,不過每製造一把槍,必須給我五比索。」拉佩從來沒想過保密,因為做不到。

  「錢不是問題。」海因真的不在乎錢,他將身體湊過去,輕聲說道:「我聽說您組建的警察部隊正在招人?」

  「是的,怎麼?你有興趣?」拉佩立刻明白,這才是尤特人請他過來的真正目的。

  「現在市面不景氣,我有不少族人破產,我正打算幫他們找一份工作。」海因當然不會說組建屬於自己的武力之類的話,只有傻子才會說得那麼直白。

  拉佩看著海因,他不會把這番話當真,因為尤特人非常團結,如果有人失去工作,只要找所在的那個區的長老,很快就會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現在局勢不太妙,說不定會越來越亂,警察部隊的責任非常重大。」拉佩打著官腔,他已經猜到海因的意圖,當然他並不知道尤特人想要擁有自己的武裝,他以為海因提這樣的要求,是為了能夠自保。

  說實話,拉佩對尤特人沒有好感,卻也沒有惡感,也沒其他人那樣歧視。

  「請您放心,我們尤特人最有責任感。」海因一語雙關地道。

  拉佩當然懂其中的涵義,海因的意思很明顯,他們必然會有回報。

  拉佩確實需要尤特人幫忙,拉佩的錢已經透過烏迪內斯轉移到國外,但那是死錢,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他必須拿這些錢去投資。

  以前拉佩可以把錢投資在走私生意上,但他現在擁有勛爵的頭銜,在任何國家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上流社會,再這樣做就太傻了,他需要一份正大光明的產業,那不只是財富的象徵,也是身份的證明。

  拉佩需要有人幫他經營這些生意,交給尤特人是最合適的選擇。

  除此之外,拉佩對尤特人的技師也頗為垂涎,尤特人練武不行,修煉魔法同樣進展緩慢,他們只能往別的方面發展,再加上尤特人注重教育,所以學者、技師的數量眾多。

  這段日子拉佩越來越體會到技師的作用,士兵可以招募,武器可以透過簡化而大批量製造,唯獨技師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來。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需要你們的關係網,需要你們幫我做一些事,主要是幫我經營國外的產業,除此之外,我還要一大批技師。」拉佩直接開價。

  「沒問題。」海因毫不在意,他們早已做好對方會獅子大開口的打算。

  「你們打算讓多少人加入?」拉佩問道。

  「人越多越好,第一批三千人怎麼樣?」海因說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數字。

  拉佩瞪大眼睛看著海因,這下子他感覺出不對勁。

  塔倫的警察加起來才三千名多一些,拉佩組建的警察部隊到現在為止也就只有兩百多人,怎麼可能一下子擴大到這麼多?就算拉佩願意,塔倫高層也不會答應。

  更何況拉佩也養不起這麼多人,要知道警察部隊完全是他掏錢在維持,每個月單單工資他就要花一萬多比索,一年就是十幾萬,這讓他感覺有些吃不消。

  稍微一想,拉佩就明白尤特人可能有目的。

  「這恐怕要另外組建一支警察部隊了。」拉佩試探著說道。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借錢給你,只要你有這個需求。」海因笑了起來。

  「借錢就不必了,這三千人只要不拿工資就行。」拉佩說道。

  「這可不行,不過我們願意為同胞做些事,比如每個月募捐一筆錢給您。」海因攤牌了。

  拉佩徹底明白,尤特人要的是一支軍隊,一支由他們掌控的軍隊,一支屬於他們自己的武裝。

  見拉佩沒有反應,海因輕聲說道:「你讓夏洛克查的那筆賬有些麻煩,出錢的人非常謹慎,他來來回回繞了幾個彎,查起來難度很大。」

  拉佩看著海因,知道海因的意思。

  「那好吧。」拉佩輕嘆一聲,突然他想到什麼,既然尤特人想要利用他,他同樣也可以反過來利用尤特人。

  一直以來拉佩都有一個計畫,卻始終沒能付諸實施。

  塔倫是一座海港,一旦出了什麼事,最安全的辦法不是逃往外地,而是坐船出海。

  有烏迪內斯這樣的盟友,拉佩完全可以組建一支船隊,名義上也說得過去,只要把船隊掛在水警名下就行。

  拉佩一直沒這麼做,除了事情太多之外,一時忙不過來,另一個原因是沒錢。

  組建船隊比組建警察部隊更花錢,組建警察部隊除了購買軍服、被縟、營帳、武器之外,頂多再配備一些車輛;船隊就不行,一艘船的價錢就抵得上整支警察部隊的開銷,更不用說船隻的維護和僱傭水手的開銷。

  水手的工資可不便宜,做這個行當需要體力,還需要技術,更需要不怕死,薪水是警察的好幾倍。

  「不如這樣,塔倫是海港城市,水警隊顯得格外重要,我會提議擴大水警隊的規模,另外組建一支水警分隊。」拉佩說出自己的想法。

  「水警隊?」海因沉思起來,好半天才問道:「和警察部隊有什麼區別嗎?」

  「大部分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幾艘船,還得增加一座修船廠。」拉佩說道。

  「如果只是這點區別,那沒問題。」海因答應得非常爽快,這無非是多花點錢,他並不在乎。尤特人需要的是一支屬於自己的武力,不管是陸軍還是海軍都行。

  「看來尤特佬已經查清楚那筆錢的來龍去脈,要不然他們不會和你提條件。」說這話的是比格‧威爾,此刻三人都在馬車上,正在往回趕。

  「這下子麻煩了,他們不看到初步的結果,是不會給我情報的。」拉佩輕嘆一聲,這件事並不像想像中容易,一支三千人的武裝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忌憚。

  「難道不能換條路走嗎?一定要靠這些尤特佬?」傑克明顯不喜歡尤特人,他一向認為尤特人是社會的蛀蟲、貪婪的吸血鬼。

  「還有一條路可以試試。」比格‧威爾輕嘆一聲,無可奈何地說道:「現在去皇后大街一七三號。」

  「你讓他去鍍金徽章?」傑克顯然知道那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拉佩問道。

  「一間酒吧,一間秘密俱樂部,一家賭場,一間妓院,一處令人墮落的地方。混跡在那裡的有各國的間諜、秘密警察的探子、情報販子,還有政治掮客。」傑克解釋道。

  「很刺激。」拉佩脫口而出,緊接著又問道:「你進去過?」

  「這傢伙是常客,不過他去那裡不是為了交換情報,也不是為了做交易,而是去偷東西。」說著,比格‧威爾給傑克一個鄙視的目光。

  傑克回敬一根中指,開始說比格‧威爾當年的糗事。

  尤特人挑選的莊園離馬內有點距離,黃昏時分拉佩等人終於進了城,半個小時後停在一間酒吧門前。

  這間酒吧的門面不是很大,和西弗作為老巢的賭場差不多,只有一扇很窄的門,門內頗為幽暗,看上去也很冷清,沒什麼人,只有酒保在吧檯後面坐著,百無聊賴地擦著杯子。

  拉佩和傑克推門進去,比格‧威爾雖然是這裡的常客,但是他已經死了,所以只能躲在幸運戒指裡面。

  「兩位先生要來些什麼?」酒保站起來問道。

  「要一間包廂。」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張牌,那是一張鬼牌,不知道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表面銀光閃閃,但是湊在燈光下隱約可見一層淡淡的血色。

  傑克也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鬼牌,不過他只是晃了晃。

  酒保重新低下頭,繼續擦他的杯子。

  拉佩朝著後面走去,穿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很窄的門,一進門,裡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裡面很亮,到處都點著燈,不過所有的燈都罩著大紅色燈罩,把房間映照得一片通紅。

  燈光下人影幢幢,有十幾個人在喝酒,他們有的聚攏在一起談笑喧鬧,有的兩、三個人在談論些什麼,也有一些人在自斟自飲,不過更多的人在玩牌,這裡總共有六張牌桌,每張牌桌前都有五、六個人,他們的右手旁邊放著五顏六色的籌碼。

  房間四周有一圈榻椅,很多人正躺在上面吞雲吐霧抽著鴉片。

  角落有一道朱紅色的扶梯,二樓是一排十幾間房間,裡面隱約傳出嗯嗯啊啊的聲音,那聲音充滿誘惑,令人渾身發熱。

  拉佩從心底贊成傑克的說法,這裡確實是一個讓人墮落的地方。

  突然,拉佩感覺有人在注意他,那幾個打牌的和喝酒的人全都有意無意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帶著一絲狐疑。

  拉佩這才發現自己顯得突兀,這裡的人平均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出現在這裡,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做這一行的都不會多嘴,所以那些人看了拉佩一眼後,又繼續做原來的事,喝酒的仍舊喝酒,打牌的仍舊打牌。

  「小弟弟,你怎麼跑到這裡來?這裡可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一個異常美豔的女人從樓上走下來,身上穿著一件很奇特的衣服,有點像牧師和魔法師的袍子,但是很緊身,清晰地勾勒出那優美的線條,看上去袍裡什麼都沒穿,胸前可以清楚地看到兩顆小點。

  「他可不是小弟弟,你小看他的話,肯定會在床上躺一整天。」傑克在一旁說著葷話。

  拉佩看了傑克一眼,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心想:難道是比格‧威爾說的?

  「哎喲,有這麼厲害?」那個美女靠上來,她看了看傑克。

  此刻傑克用魔法改變外貌,那個美女當然看不出真實身份,不過感覺得出來他是熟客。

  拉佩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太過在意,一隻手順勢搭在那個美女的腰上,然後朝著牌桌走去。

  牌桌上玩的是「五張」,這種牌鬥的是心機,而且不限玩家的人數,少到兩個人,多到七、八個人都能玩。

  拉佩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那個美女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這倒不算什麼特殊,其他人也都這樣,有一個人甚至左擁右抱。

  如果換成幾個月前,拉佩未必能把持得住,但現在他卻不在乎,這個女人很漂亮,渾身上下充滿一股勾人的魅力,可惜他已經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論美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絕對更勝一籌,身份就更不用說,更吸引人的是那分神秘。

  相對於這個坐在拉佩腿上的女人,拉佩對負責開牌的荷官更感興趣。

  那個荷官是女的,從她洗牌的手法來看,她絕對不簡單,恐怕扔暗器也是一個好手。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張面額一千比索的金元券,隨手丟在桌上。

  女荷官將金元券收起來,然後從放籌碼的盤子裡面拿了十枚綠色籌碼推到拉佩面前。

  此刻恰好是又一輪開始,女荷官隨手發了一張牌給拉佩。

  傑克對玩牌不感興趣,他從來不賺錢,也從來不賭錢,他只偷,這是他的原則。

  傑克徑直走到酒櫃旁邊,從裡面拿一瓶酒,然後找一個座位自斟自飲起來。

  一個自顧自地玩牌,一個自顧自地喝酒,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著。

  拉佩手邊的籌碼越來越多,一開始全都是綠色的,漸漸多了幾枚紅色籌碼,紅色簿碼一枚就是一千比索。

  「你的牌玩得不錯啊!」一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他有些眼紅,今天就數他輸得最多。

  「手氣好。」拉佩當然不會承認。

  「我不覺得是手氣的關係,我一直在觀察你。你雖然有輸有贏,甚至輸多贏少,但你只要贏的話,肯定是大贏,輸卻都是小輸。以前也有一個人的玩牌手法和你差不多,但願你別像他那樣。」另外一個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他輸得也不少。

  「那個人的運氣也曾經很好,玩牌總是贏,勾引女人也總能得手,做什麼事都一帆風順。不過他的運氣很快就用完,年紀輕輕就死了。」之前那個人又說道,這一次他的話裡明顯帶刺。

  「你們說的是威爾勛爵?」拉佩看了那兩個人一眼。

  「聽說你在查他的案子,想要替他報仇?」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問道,混跡在這個圈子的全都是人精,又都是吃消息飯的,很多人早就認出拉佩。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父子?叔侄?」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賭徒問道。

  「一萬比索,我就告訴你答案。」拉佩伸出一根手指,在這個圈子裡,任何情報都可以賣錢。

  那個人頓時閉上嘴巴,在他看來答案顯然不值這個價。

  「恭喜你,這麼快就成了貴族,說實話,一個不能繼承的勛爵頭銜根本不值六十六萬。」那個陰陽怪氣的人搖了搖頭。

  「應該這樣想,如果我只靠自己,能賣個二十幾萬就很不錯,正是因為國王陛下拚命吆喝,才能賣到這樣一個高價。所以我只花了二十萬就買到一個勛爵頭銜,你說值不值?」拉佩呵呵一笑。

  拉佩開心,有人就不開心,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哼了一聲,道:「你來這裡,不是為了炫耀吧?」

  「當然不是,我查案子碰到了問題。」拉佩看了四週一眼,然後提高嗓門說道:「有誰認識伊文‧德理安這個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樓上有人問道:「怎麼?他捲進這個案子裡面?」

  「賓尼派只是被別人當刀子用,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幫兩邊牽線的就是伊文‧德理安。」拉佩衝著樓梯口大聲喊道。

  那邊沉默了,過了五、六分鐘,樓梯口響起腳步聲,一個三十多歲、臉色蒼白、骨痩如柴的人從樓上下來,這個人的腳步發飄,看來剛剛辦完事。

  這個人走到拉佩面前,一屁股坐在拉佩旁邊的椅子上,不過他沒打算玩牌,而是直接說道:「那個傢伙是我帶入門的,算是我的小弟,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你的這個小弟太不講究了,什麼工作都接,居然幫著外人暗算自己的前輩!」一個躺在榻椅上抽鴉片的人吼了一聲。

  大家都是幹這行的,比格‧威爾的事難免讓他們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抽你的大煙吧,這裡沒你的事。」那個人反罵回去,他看拉佩手邊的籌碼一眼,臉上露出微笑,道:「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我只需要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對於過程,我不感興趣。」拉佩算是給出回答,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的是真相,並不打算追究。

  一邊說話,拉佩一邊撥弄著手中的籌碼,籌碼發出清脆的聲響,這玩意是用水晶玻璃做的,聲音頗為動聽。

  拉佩懂得這裡面的規矩,在來的路上,比格‧威爾已經和他說過。

  掮客幫忙穿針引線,一般不會往外亂說,但是也沒守口如瓶的義務,如果有人找上門,他們會實話實說。

  「五萬,我告訴你他在什麼地方?」那個人搓搓手指。

  「不值這麼多。」拉佩把兩枚紅色籌碼挑出來,他的意思很明顯。

  「太少了,那小子是關鍵,你不想知道誰是幕後主使者嗎?」那個人根本不幹。

  「真是個白痴,那小子可不是這個圈子裡面的,用不著遵循你們的那套規矩。」傑克遠遠地說道。

  「你們打算壞規矩?」那個人冷著臉說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出來了。」

  「規矩?這一行真的有規矩嗎?」傑克可沒那麼好騙,他冷冷地問道:「再說,你就算不出來,這裡肯定有人知道你和那傢伙的關係,都是吃這行飯的,誰瞞得過誰啊?」

  「喲——你們還打算來硬的?」那個人朝著角落看了一眼,角落裡面坐著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人,似乎在打盹。

  絡腮鬍男子原本不想多事,聽到有人點名,他冷冷地說道:「胡賽,你別指望我幫你出頭,這件事和我無關,也和這裡無關,是你們的私怨。我也惹不起那個傢伙,我打不贏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不過惹急他,我這裡就別做生意了。但我相信那個傢伙至少會給我一個面子,不會在這裡動手,但是你一出去就難說。」

  聽到這話,很多人看了傑克一眼,有些人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他們聽說過馬內有這麼個神秘人物,而且和比格‧威爾的關係不錯。

  「好吧。」那個人知道榨不出更多的好處,伸手就想拿那兩枚紅色籌碼。

  「沒問題,不過我要先見到人。」拉佩用手蓋住籌碼。

  「這小子躲在惹偌大街七五四號紅天鵝旅店。」說著,那個人掏出一張名片,道:「拿著這個過去,找一個叫安妮的女招待,她會帶你去。」

  「如果讓他過來呢?」拉佩問道。

  「他恐怕沒這個膽子。」那個人搖頭,幹這一行的首先得謹慎。

  拉佩朝著傑克看了一眼。

  「算了,我幫你跑一趟吧。」傑克站起身,他並不是幫拉佩,而是幫比格‧威爾。

  此刻拉佩肯定不能動,必須盯著那個人,要不然他們前腳一走,那人後腳就會開溜,順便給紅天鵝旅店那邊通風報信。

  「我請這裡的每一個人喝一杯。」拉佩抓一把籌碼放在身邊的女人手裡。

  那個女人笑盈盈地把籌碼放進懷中,然後走到角落那邊的吧檯前,從裡面拿一大瓶酒,又取過一個托盤,在上面放滿酒杯。

  「你很不錯,比以前那個傢伙大方。」剛才幫拉佩說話的鴉片鬼豎起拇指。

  「那當然了,我比他懂得賺錢。」拉佩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倒是。」

  「一個只用三個月就賺六十幾萬的人,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比格‧威爾肯定會為你感到自傲,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聽到有免費的酒喝,周圍那些人紛紛說著好話。

  拉佩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那些人已經接受他,他已經正式成為其中的一員。

  「說到賺錢,你有什麼發財門路嗎?」一個人走過來。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顯然大家都很關心這個話題。

  「想發財的話,最好囤一批軍火。」拉佩說道。

  眾人全都皺起眉頭,對於眼前的局勢,他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還不如囤積糧食和肉類呢!」剛才問話的人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你這麼做,絕對會賠得血本無歸。」拉佩呵呵一笑。

  「為什麼?」問話的人明顯不相信。

  「因為糧食和肉類會被強行徵收,兩邊都會這麼做。如果國王獲勝,我們的那位陛下肯定會趁機限定物價,食物絕對是重中之重,他沒辦法逼迫農民降價,就只有在中間商身上打主意;如果是另外一邊獲勝,各國肯定會出兵干涉,接下來的仗有得打了,食物供應會受到管制,中間商更沒活路。」拉佩和比格‧威爾分析過局勢,正打算渾水摸魚。

  眾人全都沉默下來。

  「招募一批裁縫,製作軍服、被縟、營帳呢?」又有一個人問道。

  「這可以賺錢,不過你得防備上面賴賬。做這種東西沒什麼難度,有的是人做,一旦上面缺錢,完全有可能拖欠或者乾脆賴賬,他們也不會在乎你的怨恨,因為做軍服、被縟的人沒什麼威脅;倒是賣軍火的商人就不同。」拉佩沒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懂,製造軍械的人如果心裡有怨憤,投到另外一邊,那問題就大了。

  「除此之外,藥品、繃帶、聖水、聖油,囤積這類東西肯定發財。」拉佩又說道。

  拉佩可不是好心,透過烏迪內斯,他從國外弄了不少這類東西,當然要找買家。

  說完這話,拉佩的心思重新回到牌桌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個小時過去,門突然打開,傑克推著一個二十多歲、黃褐色頭髮的青年走進來。

  「胡賽先生,您找我?」青年朝著帶他入門的那個人問道。

  「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那個人朝著拉佩一指,道:「這位是最近馬內風頭最盛的人,比格‧威爾的學生、跑狗場原來的主人,只用三個月就賺六十幾萬的財神。」

  那個青年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所猜測,剛才一進來看到拉佩,就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青年認得拉佩,當初聽說有人在調查比格‧威爾的案子,他就留心了,特意找門路弄來一張拉佩的畫像,雖然不是很精細,大致的特徵還是畫了出來。

  「刺殺案和我無關,我只是負責牽線。那個人說他想對付威爾勛爵,讓我找一個同樣對威爾勛爵不滿的人,然後他給我一封信和一張匯票。」青年不等拉佩發問,立刻像竹筒倒水般把那些事全都倒出來。

  「那個人?他沒名字嗎?」拉佩問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自稱K先生,我甚至沒有看到過他長什麼樣子。他和我見面的時候,總是穿著一件很大的斗篷,還戴著面具,神神秘秘的。我知道這不正常,沒敢介入太深,恰好我認識一個賓尼派的成員,知道賓尼派對威爾勛爵一向不滿,就把信交給他。」青年不敢撒謊,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

  拉佩很失望,他看著那個青年,冷冷地問道:「對那個人,你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我知道這裡面水很深,不敢捲進去,第二天就把信和匯票轉出去,我絕對沒有騙你,我根本沒必要替那個人保密。」那個青年一臉慌張。

  「好了,我知道了。」拉佩擺了擺手,一無所獲讓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看來只能依靠那些尤特人。

  「您不會殺我吧?」青年兩腿發軟。

  「滾吧。」拉佩指了指門口。說實話,他拿這個青年沒什麼辦法,至少他不能現在就動手殺人,這個青年的做法完全是踩在規矩的邊緣。

  不過現在不動手,並不等於將來不能動手,按照比格‧威爾的要求,這個人必須死,等到半年後這個國家徹底亂起來,沒人會在意一個小角色的死活。

  拉佩同樣也不擔心這個青年逃跑,傑克已經在他的身上打了魔法印記。

  傑克不會魔法,但是身為大盜賊,他能夠運用魔法裝備,還可以調配和使用一些魔藥。

  當然,拉佩不會只準備一手,他還會讓漢德盯著這個青年,如果這個青年想逃,那就用不著客氣,可以當場殺掉。

  「現在麻煩了,只能指望那些尤特佬。」拉佩在馬車上抱怨著。

  「你去找國王。」比格‧威爾輕嘆道:「告訴他,你打算對付賈克卜。」

  「這和那幫尤特佬有什麼關係?」拉佩覺得奇怪地道。

  「動動腦子,如果一條路走不通,就繞一下試試。」比格‧威爾現在難得有機會在拉佩面前顯示優越感。

  看到拉佩仍舊不明白,比格‧威爾解釋道:「賈克卜已經被賓尼派收買,那位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者,你主動要求啃這根硬骨頭,他肯定會很高興。不過他會告訴你沒錢,也無法提供你任何幫助,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想辦法,你就趁機請求他給予你整頓地下錢莊的權力,陛下知道你和尤特佬有過紛爭,肯定以為你想秋後算賬,而且他對尤特佬沒有好感,再說那是塔倫的地下錢莊,不是馬內的地下錢莊,他肯定會答應,如此一來,尤特人出錢、出力和出人組建軍隊,就會被看作是你逼迫的結果。」

  拉佩眨巴著眼睛看著比格‧威爾,他聽懂了,這個圈子繞得可不小,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此刻才知道和比格‧威爾一比,差距仍舊很大。

  拉佩正打算開口,突然聽到傑克暴喝一聲:「什麼人?」

  「怎麼?」拉佩臉色大變。

  「有人窺視。」傑克臉色陰沉地道。

  「剛才的話有沒有被那個傢伙聽到?」拉佩急了。

  「不知道。」傑克搖了搖頭。

  「必須把人找出來。」拉佩拍一下前面的車壁。

  話音落下,傑克已經從車窗竄出去;拉佩緊隨其後,跳下來的同時,他隨手放出五枝竹蜻蜓。

  「要我幫忙嗎?」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問道。

  「你看著車,讓萊卡下來!」拉佩喊道。

  萊卡是一條狗,一條混血靈緹,當初拉佩讓佛勒調製一些魔藥,提升賽犬的體能,結果有一條狗發生變異。

  那條狗就蹲在西爾維婭的腳邊,聽到拉佩的呼喊,它立刻跳下來。

  從外表來看,這條狗和其他混血靈緹沒什麼兩樣,體形不算很大,看上去也不凶,也不顯得特別機靈,實際上它的智力很高,相當於五、六歲的小孩。

  「我看到他了。」傑克飛身一躍,跳上樓頂。

  拉佩在地面上追,有那五枝竹蜻蜓,他根本就不擔心會追丟,那條狗則緊跟在拉佩的身後。

  兩個人、一條狗,速度都快到極點。

  傑克就不用說,大盜賊原本就以速度見長,就連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大刺客也沒辦法和他比速度;拉佩擁有一雙新的靴子,這雙靴子對於其他魔法師來說,是自殺的利器,但是對他來說卻如同量身訂造般;至於那條狗,混血靈緹原本就以速度見長,萊卡又是變異品種,速度更加恐怖。

  突然,一聲劈啪亂響,一道紫色閃電從上空劃過。

  逃的人是個魔法師,而且是精通雷電魔法的魔法師。

  拉佩的心不由得一沉,曾經和霍特波爾伯爵戰鬥過的他,對於這類速度極快的魔法非常討厭,這絕對是他的剋星。

  拉佩原本已經一隻手握著劍,另一隻手拿著短槍,轉瞬間劍和短槍全都消失,隨著錚的一聲輕響,他的左手手臂上多了一面盾牌,右手多了一把長槍。

  「伊斯特伍,薩巴拉尼。」拉佩的嘴裡唸誦著咒語,瞬間那把長槍的頂端亮起一道符文。

  這是靜默咒的符文,不過是簡化的靜默咒,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好,做不到完全沒有聲音,不過對拉佩來說已經足夠。

  「我看你往哪裡逃?」拉佩低聲自語道,剛才那道閃電讓他異常忌憚,卻也暴露對手的位置。

  那個魔法師肯定用了隱身魔法,而且是很高明的隱身魔法,傑克能夠看破那個魔法師的隱形,拉佩卻不行,但是那道閃電卻替他指明方位,於是拉佩調轉方向追過去。

  旁邊是一條很熱鬧的商業街,街上全都是人。

  在幾十尺外的地方,有一群人正看著天空,其中一個人捂著腦袋,鮮血從他的手指縫滴滴答答流淌下來,在他的腳下散落著許多摔碎的瓦片。

  毫無疑問,那個魔法師就是從這個倒楣蛋的頭頂上過去的。

  拉佩甩出飛索勾住牆頭,緊接著縱身一躍,踩著牆壁上了房頂。

  剛一上去,拉佩就看到一道黑影從十幾尺外的地方掠過,那是傑克,他顯然沒被剛才的閃電擊中。

  就在這時,遠處又傳來嗡嗡的輕響,那是電系魔法即將發動的徵兆。

  拉佩加快速度,幾步翻上房頂,緊接著舉起長槍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電光一閃,一道閃電朝著傑克飛過去。

  原本傑克是往前飛奔,突然變成橫向閃避,身體瞬間扭曲成一個怪異的模樣,閃電居然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去。

  拉佩沒有注意傑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爆閃的電光暴露了那個傢伙的蹤跡。

  拉佩的槍口迅速調轉,緊接著扣動扳機。

  火光噴吐、硝煙瀰漫,空氣劇烈震動著,如同水波般朝著四面八方蕩去,詭異的是沒有槍聲,只有啵的一聲輕響,彷彿一顆氣泡破裂般。

  這是靜默咒的效果,簡化的靜默咒無法做到絕對靜默,但是聲音小很多。

  拉佩並沒有停止,他接連扣動扳機。

  啵啵啵聲不絕於耳,一團團硝煙朝著四面八方瀰漫,轉眼間煙霧濛濛。

  那個魔法師沒注意到拉佩,也來不及反應,不過他的身體四周瞬間閃過一道道電芒,這些電芒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張張細密的羅網,每一張網的中央都包裹著一顆子彈。

  拉佩仍舊不停扣動著扳機。

  那細密的電芒變得越來越暗,突然有一顆子彈穿透過去,打在那個魔法師的腹部上,然後彈開,魔法袍是最後一道屏障。

  那個魔法師這才反應過來,他抬起手,手中的魔杖指向拉佩,魔杖的頂端電芒閃爍。

  「劈啪!」一道閃電朝著拉佩射來,拉佩不是傑克,他可躲不開,不過他沒打算躲,左臂上的那面盾牌把他大部分身體都遮蔽住。

  閃電正劈在盾牌上,這道閃電也就手指粗細,但是威力不小,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半尺多長的焦痕。

  拉佩根本不在意,他已經習慣一心多用,舉盾格擋的同時,他迅速摳出打光的轉輪,緊接著把另外一個轉輪換上去。

  拉佩剛換好子彈,那個魔法師已經消失,此人的隱身術非常高明,只要不出手,就很難發現他的蹤跡。

  就在這時,屋簷下閃出一道黑影,那是萊卡,這條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翻上屋頂。

  虛空中電光一閃,這條狗被一片交織的電芒擋下來,它被電得嗷嗷直叫。

  幾乎同時,拉佩扣動扳機。

  子彈飛出去,這顆子彈和剛才的子彈不一樣,通體銀光閃閃。

  電芒交織,再一次纏繞在子彈上,不過這一次那如同蜘蛛網般的電芒失去作用,箭矢般的子彈劈開電芒,絲毫不受阻擋地穿過去。

  子彈打在魔法師的右臂上,拉佩出手太快,沒來得及瞄準要害。

  魔法袍稍微擋了一下,不過效果也和之前的電芒差不多,輕而易舉就被穿透過去,進去的時候只是一個小眼,穿透出來的時候,鮮血和撕裂的肌肉噴湧而出。那個魔法師慘叫一聲,身體倒了下去。

  看到這一槍奏效,拉佩心中大喜,他正打算再一次扣動扳機,突然有人在背後推他一把。

  拉佩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幾乎同時,一道青色風刃擦著他的背脊掠過去。

  推拉佩的正是傑克,他感覺到危險,於是捨棄那個魔法師,及時救下拉佩。

  「原來是這個王八蛋!」拉佩暴怒。

  這一擊給拉佩的感覺太熟悉,出手的人只可能是霍特波爾伯爵。

  當初拉佩暗殺霍特波爾伯爵,現在他報復回來了。

  拉佩同樣也能猜到,可為什麼他此刻會遭遇襲擊?

  霍特波爾伯爵肯定一直想報復拉佩,但是拉佩大部分時間是以佩拉得‧沃斯的身份出現,霍特波爾伯爵找不到他。今天他出現在「鍍金徽章」,肯定有人給霍特波爾通風報信。

  對於霍特波爾伯爵的隱忍和心狠手辣,拉佩也暗自心驚,為了保證成功擊殺,他居然用同伴當誘餌,根本不顧同伴的死活。

  這也給拉佩一個教訓,即將勝利前的那一刻也是最薄弱的時候。

  「你幹掉另外一個傢伙,這個混蛋交給我!」傑克怒了,他瞬間隱沒,這不是隱身魔法,而是把藏匿潛行練到極致的效果。

  霍特波爾伯爵知道厲害,立刻施法將身體包裹在一股旋風中,飛身而起。

  霍特波爾伯爵以為這樣就安全,他的對手不會魔法,不可能威脅到他,沒想到剛一飛起來,十幾把飛刀從四面八方朝著他射來。

  霍特波爾伯爵手中的魔杖一揮,立刻招來一陣怪風,在身體四周組成一道風的屏障,這招用來對付箭矢、暗器之類的東西絕對百試不爽。

  可惜這一次霍特波爾伯爵失算,那十幾把飛刀瞬間一閃,緊接著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還沒等他看清楚,這些飛刀又是一閃;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其中兩把飛刀已經進入屏障的內圈。

  「相移飛刀!」霍特波爾伯爵發出驚恐的嚎叫聲。

  霍特波爾伯爵抬手還想給自己布設一道防線,可惜已經晚了,那兩把飛刀電射而至。

  此時霍特波爾伯爵魔法袍上的護盾被觸發,一道屏障瞬間出現,不過這招對相移飛刀沒用,飛刀消失,直接出現在護盾的後面。

  霍特波爾伯爵的身體一震,整個人靜止在那裡,過了片刻,鮮血從衣服裡面滲透出來。

  這一刀直接穿透霍特波爾伯爵的心臟,徹底切斷他的生機。

  在另一邊,拉佩正和那個閃電法師苦戰。

  那個閃電法師被廢掉一條手臂,流血不止,更可怕的是子彈帶毒,他已經灌了一瓶解毒藥下去,但解毒藥畢竟不能解除所有的毒,偏偏他還在不停奔跑,毒素早已經隨著血液散佈到全身,此刻他只能強撐著。

  不過拉佩同樣不輕鬆,那個魔法師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乾脆拚命,不停發射一道道閃電。

  閃電實在太快,拉佩只能趴在房頂上,用手臂上的盾牌護住全身,整個人縮在那裡,連頭都不敢抬。

  「是你逼我的。」拉佩咬牙拔出一把小刀,這把小刀赤紅如血,長僅三寸,寬只有一指,形狀像一片柳葉,薄如蟬翼,而且沒有握把。

  拉佩撥開胸口的鈕扣,露出胸膛,一刀扎下去,那把小刀直沒至柄,詭異的是傷口沒有一滴血流淌出來,甚至那把刀開始漸漸融化。

  拉佩的左眼開始充血,黑色瞳孔漸漸變成通紅,眼窩附近的血管一條條凸出著,看上去異常猙獰。

  突然,拉佩從躲藏的屋脊後面閃出來。

  那個魔法師的手掌心又亮起來,一道閃電正在成形。

  突然,電芒散開,那個魔法師的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過了片刻,他緩緩地倒下來。

  魔法師的額頭正中多了一道縫隙,縫隙很窄,就彷彿被刮鬍子的刀片割一下,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拉佩鬆了一口氣,他站起來,在手臂上輕輕一按,那面盾牌頓時收起來,變成無數鱗片緊貼在手臂上。

  「這招叫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傑克走過來。

  「詛咒之刃。」拉佩說道。

  「雖然我不會魔法,但是知道一些原理,魔法的基礎是等價交換原則,使出這招的代價不小吧?」傑克打量一下拉佩。

  「馬馬虎虎,只不過是今後半個月處於嚴重失血的狀態,反正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扮演的是傷員,頂多半個月不出去就是。」拉佩無所謂地說道,此刻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霍特波爾伯爵呢?」

  「伯爵?那傢伙不像是伯爵。」傑克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伯爵?」拉佩搞不明白。

  「你自己去看。」傑克帶著拉佩回到剛才的地方。

  那位「伯爵」的屍體被放在屋脊上,他戴著的面具被拿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

  這是一個老男人,大概有五十多歲,皮膚白皙得不正常,眼睛旁邊有一圈暗影,和那些常年濃妝豔抹留下的色素沉積很相似,他的嘴巴旁邊也有類似的情況。

  「我覺得他更像一個小丑。」傑克評論道。

  「他確實是個小丑。」拉佩輕嘆一聲。

  拉佩見過這個人,在那座市場上見過,他還為那個十字架和這個人討價還價過一番,這個可憐的小丑應該是霍特波爾伯爵的奴僕。

  拉佩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副面具,這東西看上去很普通,上面沒有散發出絲毫魔法波動,但是他可以肯定這東西是魔導器。

  拉佩絕對不會搞錯,剛才那個充滿殺意的人是霍特波爾伯爵。

  拉佩曾經聽佛勒說過,有一種魔導器可以讓一個人附身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佛勒一直在尋找這樣一件魔導器,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做一些非常危險的試驗,就算出意外,死的也是那個被附身的人。

  「還算不錯,至少賺回票價。」拉佩揚了揚手中的面具。

  「你好像忘了,這是我的戰利品。」傑克冷冷地說道。

  「我用兩幅畫來換;或者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他對這東西充滿渴求,你可以自己去敲詐他,他是個煉金術士,很肥的。」拉佩毫不猶豫地賣了佛勒。

  「我喜歡敲詐別人。」傑克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第五十章 連環刺殺

  「你的氣色好像相當差。」御座之上,國王歪著頭看著拉佩。

  「昨天為了查案子不小心暴露行蹤,結果遭遇刺殺。」拉佩聳了聳肩。

  「在鍍金徽章的感覺怎麼樣?」國王問道。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比格‧威爾說過,鍍金徽章裡面的人有不少是國王的探子。

  「可惜時間太緊迫,再加上一無所獲,心情有些糟糕,要不然我肯定會在那裡好好玩玩。」拉佩知道國王最喜歡聽這樣的話。

  「那裡確實是個非常美妙的地方,不過……那也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地方。」國王似乎在緬懷著什麼,顯然他也曾經是那裡的常客。

  「你急急匆匆想要見我,有什麼事嗎?」突然國王變得冷漠淡然,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我想幹掉塔倫護衛隊隊長賈克卜,請求陛下的恩准。」拉佩說出此行的意圖。

  「賈克卜?塔倫護衛隊?」國王設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這個方向,道:「刺殺你的人難道是他派來的?」

  就算沒有秘密警察,國王也不缺耳目,他已經知道刺殺拉佩的是霍特波爾伯爵。

  拉佩肯定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昨天晚上他就和比格‧威爾商量出一套說辭:「刺殺我的人是某位檢察官,為了大局考慮,我暫時不打算和他翻臉。不過這件事和賈克卜肯定脫不了干係,我在其中一個刺客身上找到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原本屬於那位上校所有。」

  「賈克卜?他不是賓尼派的人嗎?怎麼會和貴族有牽連?」國王冷著臉問道。

  「賈克卜不能算賓尼派的人,他對賓尼派的理念一點都不認可,兩者只是互相利用罷了。賈克卜想要的是貴族身份,想成為掌控塔倫的那幾個人之一,可惜他的血統擺在那裡,身為一個混血兒、半個外國人,他現在擁有的地位就已經是極限。」拉佩很清楚說別人壞話的技巧,最有效的壞話就是實話。

  「所以他選擇背叛?」國王的臉色異常陰冷,他中招了。

  「眼前的局勢給了他機會,他如果連這都把握不住,那就太傻。」拉佩又狠狠踩了賈克卜一腳。

  眼前的局勢是國王最不想聽到的事,他冷哼一聲,朝著拉佩點頭說道:「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

  「陛下,我希望您再同意我一個請求,我想整頓塔倫的地下錢莊。」拉佩開始進行下一步。

  國王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拉佩和那些地下錢莊之間的齷齪,正如比格‧威爾預料的那樣,他以為拉佩想趁機報復。

  國王對尤特人同樣沒好印象,立刻說道:「地下錢莊是應該整頓一番,不過現在時機還沒到。」

  「我只是做個姿態罷了,那些地下錢莊的背後是整個塔倫的官員和貴族,我怎麼可能真的動他們?我需要的只是尤特人的人脈、資源和金錢,我打算組建一支軍隊,規模在三千人左右,這應該足以抗衡賈克卜和他的護衛隊。」

  國王心頭一動,他明白拉佩的意思,是想逼尤特人出錢,可轉念一想,他搖了搖頭,道:「我如果記得沒錯,賈克卜是個大騎士,你手上有可以與之抗衡的人嗎?」

  「陛下,我組建的這支軍隊至少有一半士兵會是尤特人,我聽說尤特人一向團結,他們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同胞白白送命。雖然尤特人沒什麼實力,但是他們有錢,不久之前的血色之夜讓我明白一個道理,金錢的力量非常可怕。」拉佩說出自己的想法。

  國王不由得愣住,他沒想到拉佩會這麼做,這個辦法實在太損了。

  但是國王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很不錯,至少他很喜歡。對賈克卜,他沒有一點好感,對尤特人,他也沒有一點好感,所以拉佩的這個主意搔到他的癢處,讓他想拒絕都做不到。

  「好吧,我會給塔倫那邊打聲招呼,但是你別做得太過分。」國王難得給拉佩一個好臉色看。

  「遵命,陛下。」拉佩連忙鞠躬道。

  「對了,那座跑狗場怎麼辦?什麼時候可以把它收回來?」國王突然想到這件事。

  拉佩心底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國王剛得到六十一萬比索,多少也該給那三個倒楣的黑幫老大一個喘息的機會,讓人家高興高興才對,現在就急著把東西收回來,吃相也太難看了。

  不過這種話拉佩絕對不會說出口。對於西弗,他沒有一絲好感,他很懷疑昨天的刺殺和西弗也有關係。

  「豬養肥一些再殺不是更好嗎?」拉佩笑道,緊接著他橫戳一槍:「勒芒大人有沒有告訴您那個黑幫頭目的家底?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

  拉佩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撥,可國王雖然年輕,卻不會上這個當,勒芒是他手下的頭號忠狗,有些事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太當真。

  看到國王沒有反應,拉佩繼續說道:「那個黑幫頭目擁有六十幾座賭場,其中有七座大型賭場,其他都是小型賭場,每年的收入差不多有一百幾十萬比索。賭場的維護需要四十萬比索左右,包括養那些手下,也包括上下打點的錢;剩下的錢那個大騎士拿半成,另外幾個保鏢兼打手拿其餘半成,西弗本人拿三成。」拉佩沒說另外六成的去向,他相信國王能夠猜得出來。

  也不管國王有沒有反應,拉佩繼續說道:「那個黑幫頭目被我弄過一次,損失二十幾萬比索;之後的血色之夜,又讓他大失血,單單撫卹金就花二十幾萬比索;買下跑狗場更把他手頭僅有的一些錢都花光,還把幾座最大的賭場抵押出去。您現在就收回跑狗場的話,那個黑幫頭目肯定會捲款逃跑,扔下一個爛攤子,然後別的黑幫會像惡狗聞到臭肉般撲上來,再來就是接連不斷的兇殺和火拼。」

  國王聽到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他不想看到馬內的局勢失去控制。

  「你有什麼建議?」國王不由得問道。

  「自從跑狗場裡面可以下注後,各間賭場就不再下注。不過跑狗場畢竟太小,位置也有些偏僻,過一段時間那個黑幫頭目就會發現這很不方便,他肯定會重新讓那些賭場接受下注。到時候您再動手,就可以把所有賭場充公,然後再舉辦一場拍賣會,那七座最大的賭場每一座都至少能賣到二十萬比索,其他賭場少則兩、三萬比索,多則五、六萬比索,您輕而易舉就能夠得到幾百萬比索。」

  拉佩和西弗結怨頗深,所以他要嘛不動手,一旦動手就要把西弗連根剷除。

  國王的兩隻眼睛頓時亮起來,他當然能夠猜到拉佩的目的,但是他不在乎。

  不過國王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擺手說道:「你下去吧。」

  拉佩退下去。

  拉佩剛出門,旁邊的一扇小門就打開,勒芒從隔壁的房間走進來。

  「那小子的話你都聽見了,說說你的感想。」國王問道。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樣的人絕對不能重用。」勒芒連忙說道。

  國王掃了勒芒一眼,悠然說道:「我聽說你有那些賭場的三成份額,呂波特、別克拉貝、薩曼莎各佔一成,是不是這樣?」

  勒芒的額頭頓時滲出汗珠,他太明白國王的性格,國王能夠允許他的臣子每年收取幾十萬比索的賄賂,但是為了幾十萬比索的賄賂,阻止他得到幾百萬比索的收入,那就不能容忍,他居然忘了這件事,只能說昏了頭。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國王敲打著這條走狗。

  國王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有把握駕馭這條狗,像秘密警察他就沒把握駕馭,所以他從來沒有敲打過那些人,而是直接選擇冷藏,拉佩也一樣,所以他對拉佩一直不冷不熱。

  事實上就連比格‧威爾這個曾經的親信,也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國王的信任,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駕馭比格‧威爾。

  「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勒芒連忙說道。

  「黑幫頭目有很多,放棄了這個,還可以另外找一個。」國王又說道。

  「我已經在物色了。」勒芒並不是隨口說說,他的手裡從來不缺備用人選。

  勒芒此刻想的是如何最後利用西弗一把,從西弗的身上多榨出一些油水,以彌補他的損失。

  「好像又有麻煩了。」在王宮的外面,傑克皺起眉頭。

  「昨天剛剛失敗,今天又來?這不太可能吧?」拉佩的臉色原本就有些發白,此刻愈發沒血色。

  現在的拉佩處於最孱弱的時刻,那種禁忌的絕招不但讓他處於嚴重失血的狀態,他體內的魔力也近乎乾涸,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戰鬥。

  「恐怕他們已經知道你的狀況。」傑克嘆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拉佩看了身後一眼,在他身後是王宮,一群宮廷侍衛正站得筆直。

  宮廷侍衛分兩種,一種是貴族子弟,他們是來這裡熬資歷的,順便在王室成員面前混個臉熟,這對將來有好處;另外一種是從外面招募,這類宮廷侍衛的實力都很強,不是高級騎士就是高級戰士,他們在宮廷任職可以得到很多資源,有利於突破瓶頸,成為大騎士或者大戰士,就算突破不了,他們也可以得到貴族的身份,為宮廷服務有宮廷爵位,雖然不值錢,卻也是個貴族,而且服務二十年後就可以擁有正式的勛爵頭銜,真正進入貴族的行列,他們的孩子往往也會成為宮廷侍衛,不過那時候就成了第一種情況,在裡面熬資歷、混臉熟,然後等機會外派,很多顯赫的家族最初就是這樣起來的。

  事實上,比格‧威爾走的也是這條路,只不過他沒有擔任宮廷侍衛,而是成了國王的心腹,他憑藉的不是身手,而是他的腦子。

  此刻,拉佩想到的就是借一、兩個宮廷侍衛。

  稍微想了想,拉佩就有了主意,他走到傑克身邊低聲問道:「你有沒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車軸弄斷?」

  「弄斷車軸?」傑克眼珠一轉,頓時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是個大盜賊,偷東西不但要靠技術,還要靠腦子。

  傑克蹓躂到馬車後面,轉身在其中一隻車輪上蹬了一下,然後就溜躂回來,低聲說道:「已經搞定了。」

  「這麼簡單?」拉佩有些驚訝,他沒有看出門道,傑克那一蹬的力量絕對不大,不可能造成什麼破壞。

  「這就像變戲法,拆穿就不靈了。」傑克笑了笑。

  拉佩不再追問,他徑直上了馬車。

  傑克也上了馬車,不過上車之前,他朝著擔任車伕的西爾維婭低聲說道:「會裝死嗎?等一會兒裝得像一些。」

  西爾維婭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明白過來,跟著拉佩這麼長時間,她也學會很多邪門歪道的東西。

  隨著一聲清亮的鞭響,馬車動了,不過走沒多遠,馬車猛地一顛,一隻輪子飛出去,車廂猛地往旁邊一歪,然後整座砸在地上。

  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被扔下去,她的背先著地,狠狠地撞一下地面後又彈起來,飛出五、六米遠才再一次落地。

  拉佩當然沒事,因為傑克抓著他跳出來。

  這動靜可不小,一群宮廷侍衛立刻跑過來。

  在頂樓的一角,拉佩剛才出來的房間,國王正站在窗口看著。

  「這是怎麼回事?」國王低聲問道。

  「好像車軸斷了,應該不是意外,可能是人為破壞。不過就算想殺他,也不應該採用這種辦法啊!他的身手不錯,不會那麼容易摔死。」勒芒一臉迷糊,他沒有想到是拉佩自己動的手腳,因為這不符合邏輯。

  這時,國王看到宮廷總管走過去驅散那些圍觀的侍衛,然後拉佩好像和宮廷總管商量著什麼,過了片刻,宮廷總管對旁邊的一個侍從說了幾句話,又過一會兒一輛馬車駛出來。

  那是一輛沒有任何特徵的馬車,裡面的裝飾很考究,但外表卻和普通的私人馬車沒有兩樣,這樣的馬車在宮廷有好幾輛,一般是需要秘密外出的時候用的。

  駕車的是兩個宮廷侍衛,不過這兩個人已經脫下宮廷侍衛的裝束,換上一身便裝,這同樣是和馬車一起搭配的。

  剛才拉佩湊近過去說話的時候,他偷偷塞給宮廷總管幾枚金幣,換來這兩個車伕。

  在馬車內,拉佩檢查著自己的裝備,現在的他和別人玩近戰絕對是找死,所以劍只能收起來;長槍也沒拿出來,那是進攻武器;現在拉佩用的是那兩把短槍;為了覲見國王陛下而穿的禮服也已經收起來,此刻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鎧甲。

  這是一件與眾不同的鎧甲,有一根像脊椎骨的東西從頭盔延伸到後背,軀幹部位的甲片如同龍蝦般,一節套著一節,作為一件鎧甲來說,這樣的設計絕對不合理,因為有太多的空隙,防禦力肯定成問題,唯一的好處就是靈活,方便行動。

  「你用不著管我,自己逃出去就行,儘可能往人多的地方逃,那幫傢伙不敢隨便殺人。還有一點你必須記住,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河裡有問題,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入水。」傑克提醒拉佩需要注意的事項。

  「對方來了很多人?」拉佩問道。

  「不清楚。」傑克搖了搖頭,他是大盜賊,不是先知或者預言師。

  「把那個死鬼叫出來。」傑克說道:「反正他棲身的戒指不損壞,他就不會死,讓他也出來幫忙。」

  傑克說這些話,證明他不像以往那樣有把握。

  「你開什麼玩笑,我一出來就露餡了。」比格‧威爾冒出來。

  「這東西給你。」傑克隨手一甩。

  傑克扔出來的是一團煙霧,但是這團煙霧與眾不同,打在比格‧威爾的身上後立刻披散開來,就如同一條斗篷似的蓋在比格‧威爾的身上。

  「這玩意倒挺有趣,從哪裡偷來的?」比格‧威爾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

  「這是我幹掉一個黑魔法師得到的戰利品,那傢伙很擅長奴役鬼魂,他的鬼魂披著這東西就可以在白天出沒。」傑克解釋這東西的來歷。

  「你應該有不少吧?也給我幾個。」拉佩伸手討要。

  「你要幹什麼?你又不是死靈法師。」傑克感到奇怪地道。

  「這傢伙變成守護靈後,我就少一個探子,有機會的話,我打算召幾隻鬼魂。」拉佩說出自己的目的。

  黑魔法中有很多奴役鬼魂的方法,鬼魂很有用,就算不修煉亡靈魔法,很多黑魔法師也會豢養幾隻小鬼。

  「一千比索一個。」傑克直接開價,這並不違背他的原則,東西是殺人越貨得來的,這是銷贓。

  「給我三個。」拉佩現在也有些尤特人的派頭,他不在乎錢。

  傑克隨手一拋,拉佩一把接住,不過他接住的不是三團煙霧,而是三顆玻璃珠子般的東西,表面篆刻著詭異的符文,那不是他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魔法文字。

  拉佩把東西收起來,他本人沒興趣研究,回頭給佛勒一顆就行,佛勒肯定有興趣研究這玩意的構造。

  就在這時,傑克的耳朵急速抖動起來。

  拉佩立刻坐直身體,然後戴上面罩,面罩是全封閉的,連眼睛的部位也鑲嵌著兩塊很厚的玻璃。

  「什麼人?」一個宮廷侍衛大喝一聲。

  「走!」傑克猛地踹了拉佩一腳。

  這一腳踹得非常狠,拉佩撞破車壁飛出去,飛出十幾尺遠,這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不過他並沒有倒地不起,而是像一隻輪子似的骨碌碌滾出去,那根如同脊椎骨從頭盔延伸到背後的東西起到作用,這玩意就像輪子的邊緣。

  幾乎同時,一道紅光擊中馬車,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馬車被炸碎,變成漫天飛舞的無數碎屑。

  兩道人影從爆炸的火光中閃出來,那兩個宮廷侍衛都是高級騎士,反應不慢,而且他們的身上都有護甲,穿在衣服裡面,一層是鋼絲背心,還有一層特殊的內甲。

  傑克也逃了出來,他早已經隱沒無蹤。

  「那個小子溜了,流星、鬼龍,你們兩個人負責追殺;鐵索和我拖住車伕;無影,你負責把保鏢找出來,這傢伙很難對付,可能是個大盜賊,也可能是個專精藏匿的大刺客。」在旁邊一幢房子的房頂上,一個渾身籠罩在紅光中的怪人大聲命令道。

  隨著怪人的話音落下,天空中一團黑影飛掠而過。

  那是一個人,身材魁梧高大,在他的身後有一對巨大的翅膀撐開著,正是這對翅膀讓他能夠在天空中飛翔,而且速度極快。

  在房頂上,還有一個人朝著拉佩逃跑的方向追趕,這個人身材修長,體態輕盈,他明明是在奔跑,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在飛行,因為他的身體幾乎沒有起落,腳尖在房頂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往前飄出十幾米遠,在這個人的身體四周有十幾顆亮晶晶的圓球滴溜溜地亂轉。

  突然,其中一顆圓球朝著空中飛去,它的速度極快。

  天空中有一枝竹蜻蜓正飛舞著,它是拉佩的眼睛。

  「啪!」一聲輕響,竹蜻蜓被撞個正著,這東西原本就很脆弱,一撞之下頓時粉身碎骨,變成無數碎片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圓球收回來,另外一顆圓球卻打出去,這玩意不夠靈活,只會鎖定一件東西然後攻擊,不過它的速度足以彌補所有的缺陷。

  眨眼的工夫,拉佩放出的竹蜻蜓全都報廢,它們飛得太慢。

  這群人同樣有備而來,他們事先研究過拉佩,知道這些竹蜻蜓的作用,搶先一步把這招封殺。

  所有竹蜻蜓被擊毀,拉佩瞬間變成瞎子和聾子,他不知道追兵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安全的。

  「好在我早有準備。」拉佩咬牙說道。

  拉佩把手伸進腰際的一隻口袋內,從裡面掏出五個東西,隨手拋到空中。

  這五個東西看上去像放大幾倍的箭頭,頂端尖銳,邊緣很薄,後面有兩個倒鉤,一出手就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它們的速度極快,比剛才的竹蜻蜓快多了。

  不過拉佩這一出手,頓時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在那裡!」遠處傳來一道大喝聲。

  那個叫鬼龍的人飛掠而至,另外一個人瞬間放出所有圓球,追擊那五枚箭頭。

  拉佩拚命逃跑,他根本不走大道,而是穿牆入室。

  突然一片黑影壓下來,磚塊、瓦礫紛紛落下。

  出手的是鬼龍,他轟然落地,瞬間摘下背後的雙翼橫掃過來,這既是飛行裝備,也是一件武器,同時還能當作盾牌使用。

  兩邊的牆瞬間坍塌,被波及的路人全都遠遠地飛出去,落到地上時全都骨斷筋折。

  這對翅膀非常重,那個叫鬼龍的人更是力大無窮,一般的人根本接不住,更厲害的是這件武器很大,讓人沒辦法閃避。

  拉佩同樣也接不住這件武器,他被打飛出去,不過他被打飛是故意的。

  拉佩是用腳去擋這一擊。被擊中的那一瞬間,靴子上的法陣被啟動,那一擊的力量加上蹬踏的力量被強行偏轉,變成反彈的力量,他就像一枝箭矢被射出去。

  拉佩飛出去的速度實在太快,眼看著就要撞上牆壁,以這樣的速度撞上去絕對會粉身碎骨。

  拉佩撞上了,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蜷縮成一團的拉佩就像一隻輪子,砰的一聲撞在牆上,立刻彈飛出去,緊接著又撞在另外一面牆上,然後又彈飛出去,轉瞬間他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鬼龍傻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們得到的情報中,沒提到目標人物有這樣奇怪的本事。

  等到鬼龍反應過來,拉佩早已經看不見蹤影。

  鬼龍沒看到拉佩,另外一個殺手卻看到,一連串圓球朝著拉佩砸過去。

  拉佩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這些圓球,在匆忙中猛地一閃。

  圓球砸在地上,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火光四射、火雲瀰漫,爆炸的衝擊波將拉佩遠遠地拋飛出去。

  拉佩只感覺到五臟六腑都在翻騰,爆炸的衝擊波是正面攻擊,沒辦法完全偏轉,他這下子受傷不輕。

  不過拉佩的反應倒也迅速,手腕一轉,一張網反手扔出去,網瞬間展開。

  第二顆圓球到了,瞬間砸落在網中,圓球被網兜住,沒有炸開。

  第三顆圓球緊隨其後落下,也一頭紮進網中。

  兩顆圓球撞在一起,頓時化作一聲轟鳴,這一次的聲音更響,威力更大。

  突然,四面八方響起一連串爆炸聲,這些爆炸聲要輕得多,威力也小,不過爆炸後揚起的煙霧卻大得多,而且又厚又密,驅之不散,轉眼的工夫,臨近的兩個街區全都被煙霧籠罩起來。

  這是煙霧彈,用來製造混亂,趁機逃跑的利器,拉佩的身上總是帶著一大堆。

  一道黑影突然竄出去,這道黑影鑽進對面街區的一幢房子內,從後窗竄出來,然後又破窗而入,所過之處同樣煙霧瀰漫。

  流星飛身一躍,這一次他飛了起來。

  流星飛起來的方式倒也特別,他的腳下踩著那些圓球,圓球懸浮在半空中,組成一道天梯。

  突然,另外一邊也有一道人影竄出來,同樣穿牆入室,根本不走正路。

  還沒等流星反應過來,另外一邊又有一道人影竄出去……

  煙霧正在迅速蔓延,流星已經徹底失去目標。

  流星越看越覺得煩躁,突然大吼道:「你既然躲著不出來,那就全部毀滅!」

  流星大吼一聲,圍繞在他身體四周的那些圓球朝著不同的可疑之處飛去。

  爆炸,爆炸,再爆炸,接連不斷的爆炸,一幢幢房子轟然倒塌。

  「啊——救命。」

  「來人啊——殺人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路上的行人蜂擁而逃,原本躲在房子裡面的人也跑出來。

  大街上一下子變得異常混亂,有些人被炸死,也有些人被掉落的磚塊及瓦礫砸死,更有一些人因為摔倒在地被踐踏而死,到處是呼號和哭喊聲。

  「住手,別逼我翻臉!」一聲怒吼遠遠傳來。

  原本正放手亂殺的流星頓時停下來,他終於想起馬內的規矩。

  如果死一、兩個人,上面不會在乎,頂多出動警察;但是殺的人多了,會有人看不過去。

  「流星,不要再出手了,頭讓我們盯著就行。」鬼龍飛過來。

  流星不敢再造次,但是他心裡很不舒服,他們得到可靠消息,此刻的拉佩就是個廢人,他們連一個廢人都對付不了,豈不是更廢?

  流星的身體一震,原本在四周盤旋飛舞的那些圓球頓時四散,這些圓球既是武器,也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拉佩在拚命逃跑,身上的鎧甲已經被收起來,此刻的他變成一個矮胖子的模樣。

  這一次拉佩沒有借用那枚戒指的力量,對方能夠識破隱形,肯定也可以識破幻術,用那枚戒指反倒會壞事,所以他用的是化妝的方法,此刻他的臉上戴了一張人皮面具,身上穿著事先準備好的肥大衣服,裡面塞了棉花。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近處,稍微仔細地看拉佩幾眼,肯定會看出破綻,拉佩賭的是追殺他的殺手不可能靠近他仔細查看。

  為了不引起懷疑,拉佩還攙著一個老婦人一起逃,為了讓老婦人不會壞事,他對著老婦人的眼睛偷偷撒了一把沙子。

  一口氣跑到大街上,拉佩順手攔下一輛出租馬車,然後把老婦人塞進馬車內。

  「快快快,先離開這裡。」拉佩朝著車伕喊道。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車伕問道。

  「天知道是什麼事?」拉佩裝出一副抱怨的模樣。

  出租馬車飛也似的跑了。

  半個小時後,馬車在利帕頓大街停下來,利帕頓大街離紅楓大道不遠。

  說起來,拉佩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變成佩拉得‧沃斯,逃回多明尼哥家;另外一個選擇是去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

  拉佩選擇後者,因為他不放心那邊。

  從馬車上下來,拉佩對那個老婦人說道:「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幫你找大夫。」

  那個老婦人沒有絲毫懷疑,一個勁地道謝,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利用。

  拉佩沿著街走,轉過一個十字路口,閃身鑽進旁邊的小巷,等到他從巷子另一頭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警察的裝束。

  如果拉佩是刺客,肯定會派人守著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誰敢靠近就殺誰,寧可殺錯,也不放過,能夠讓他們感到忌憚的恐怕就只有警察。

  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一直在警察的監視下,得到消息,上面派個警察過來看看,這完全可以理解。

  拉佩知道這很冒險,但是他必須試試。

  這件警服也是加大、加肥的那種,裡面同樣塞了棉花,也仍舊戴著人皮面具,此刻的拉佩看起來就是一個又矮又胖的警察。

  拉佩拎著警棍,一路小跑朝著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而來,不過他是在街對面跑,一副只是過來看一眼的模樣。

  眼看著拉佩快要靠近別墅,突然人影一閃,一個透明人出現在拉佩的面前。

  「滾開,你和你的人如果想送死的話,就繼續往前;如果想繼續活的話,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透明人異常冷漠地警告道。

  拉佩連忙舉手投降,他的樣子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眼睛則緊盯著那個透明人的腳下。

  那個透明人的腳下是一條長長的水跡,一直延伸到旁邊的那條小河。

  拉佩現在總算明白傑克為什麼讓他別進入水裡,因為對方有一個控水者。

  控水者絕對比那兩個殺手恐怖,要知道人體百分之八十是由水組成的,控水者可以直接讓對手的血液凝固,這招無視防禦,根本擋不住,也躲不開。

  控水者還有一個難對付的地方,他們可以躲在暗處施法,就拿眼前這個透明人來說,十之八九是個類似投影的東西。

  「我就走,立刻就走。」拉佩連連後退,緊接著轉身就逃,卻沒想到後面是一棵樹,他一頭撞在樹上,然後掩面朝天倒在地上。

  「一個廢物。」透明人很輕蔑地掃了「昏倒」在地的拉佩一眼,瞬間化作一灘水。

  拉佩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現在已經確認了幾件事。

  第一,透明人沒有視覺,並不能真的看到他,也就沒辦法發現他的異常。

  第二,控水者藏身之處離這裡不遠,剛才透明人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說明那個控水者直接附身在上面,這種操縱方式的距離絕對不會超過兩百米。

  在別墅內。

  此刻的氣氛異常緊張,所有人都集中在地下室,這座地下室不只是佛勒的實驗室,也是最後的隱蔽所。

  傑克感應到有危險的時候,拉佩就放了一枝竹蜻蜓給這邊報信。

  費德里克一接到信,立刻把所有人集中起來,同時通知佛勒,讓佛勒開啟防禦體系。

  在地下室的一角,一面書本大小的鏡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外面發生的一切。

  「這個警察真蠢。」妮娜嘟囔一聲。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竹蜻蜓傳出拉佩的聲音:「你這個蠢女人,你說的蠢警察就是我。」

  幾個女孩聽到這番話,頓時尖叫起來。

  「你回來了?」

  「趕快進來啊,外面很危險的。」

  這群女人七嘴八舌,說的全都是沒用的話。

  「都給我閉嘴!」拉佩喝道,緊接著又道:「佛勒先生,那個控水者應該躲藏在離別墅兩百米內的河裡,你把火藥分成幾份,包成拳頭大小,然後用繩子連成一串,順著那根管子放出去,兩邊各放三百米,然後引爆。」

  「火藥?我怎麼可能用這麼低級的東西?你太看不起我了!」佛勒連連搖頭道:「看我的,我有更好的玩意招待他。」

  「你說的不會是那種一碰就炸的液體吧?千萬小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拉佩的臉色都變了。

  「放心,我已經改進過了。」佛勒的瘋勁又上來了。

  如果換一個人說這話,拉佩還敢相信,但佛勒說這話,他實在不太有信心,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他現在只能躺在地上裝死。

  拉佩只能暗自祈禱,等一會兒不要聽到一聲巨響,然後自己的別墅變成滿天亂飛的磚頭及瓦片。

  時間一點點流逝,突然十幾米外的那條河傳來一連串的轟鳴聲,一排水幕衝天而起,最高的激起七、八米。等到水幕落下,那條河一下子少三分之一的水,原本還算清澈的河水變得渾濁無比。

  一個人被炸出來,那人居然沒死,他身上的護盾擋下大部分衝擊,不過爆炸發生在水裡和在空氣中完全不能比,威力大得多,再說,佛勒用的那玩意也比火藥猛得多,那人身受重傷,已經動彈不得。

  拉佩沒動,他強忍住掏槍的衝動,仍舊躺在地上。

  很快的,拉佩就為自己的謹慎感到慶幸。

  只見一道人影從旁邊的一幢別墅衝出來,朝著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跑去。

  拉佩動了,如果再不動,等到那個人衝過去救援,他就失去機會。

  拉佩瞬間坐起來,兩隻手各舉著一把短槍,靜默的咒文瞬間發動。

  槍口微微跳動著,空氣劇烈抖動起來,火舌和硝煙從槍口噴吐而出,兩顆尖銳細長如同箭矢的子彈朝著遠處飛去。

  從房子竄出來的那個人頓時感覺汗毛直豎,他連忙朝側邊一個翻滾,子彈擦著他的背脊飛過去。

  另外一個控水者就沒這麼幸運,他從水裡被炸飛出來,已經奄奄一息,身上所有護盾都崩毀,最後幾招保命的手段也用掉;這一槍正射在他的眉心上,子彈從他的前面射進去,從後面飛出來,腦漿和鮮血噴了一地。

  拉佩並不喜歡血腥,他只是為了確保擊殺,人的心臟有可能長偏,所以打胸口並不保險,最保險的還是打腦袋。

  一槍斃命,拉佩立刻連滾帶爬地朝著自己的別墅逃。

  拉佩的選擇絕對正確,眼看著就要逃進別墅,他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凜冽殺機。

  拉佩想都沒想,身體一縮,往前滾去。

  一顆流星擦著拉佩的肩膀飛過去,把地上炸了一個大坑。

  拉佩被爆炸的衝擊波推入門裡,還沒等他喘口氣,第二顆流星又到了。

  拉佩連忙一個橫滾,躲在一塊玻璃架子的後面。

  第二顆流星撞在門上,空蕩蕩的門口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流星擋下來。

  流星轟然爆炸,震得門口四周的玻璃不停亂抖。

  拉佩從地上爬起來,朝著房子裡面跑去。

  拉佩剛跑進房子,就看到一道黑影從空中落下。

  隨著一聲巨響,籠罩在上方的玻璃頂棚裂開,那個叫鬼龍的殺手闖進來。

  不過還沒等鬼龍的身體落下,四面八方飛出無數金屬細絲,瞬間纏在他的身上,緊接著一聲雷響,紫色電芒順著這些金屬細絲竄上來。

  鬼龍很強,不但力大無窮,而且渾身剛硬如鐵,不過他擋不住雷電,那紫色的電芒在他的身上亂竄,電得他渾身顫抖。

  鬼龍勉強撐起身體,想要從這張羅網中掙脫出來。

  但拉佩怎麼可能允許鬼龍掙脫?於是拉佩出手了。

  這一次拉佩用的是劍,一把透明的劍出現在他的手中,不是常用的那種刺劍,而是雙手大劍,長一米七。

  拉佩用的仍舊是「刺」——集中全部力量的突刺。

  鬼龍顧不上掙脫羅網,他怒吼一聲,朝著刺來的劍抓去。

  劍被抓住了,鬼龍露出猙獰的笑容,可下一秒鐘,笑容凝固在臉上。

  只見那把劍化作流水,從鬼龍的手裡脫離出來,轉瞬間又重新凝固,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劍,而是化作長槍,七米長,當年吉爾泰人曾用來對付騎兵。

  槍尖從鬼龍的嘴裡穿透進去,從脖頸後面冒出來。

  「混蛋!」天空中傳來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流星看著鬼龍被殺,眼睛中全都是怒火。

  除了流星腳下踩著的那兩顆圓球,其他圓球全都朝著拉佩砸去。

  拉佩早已經收回兵刃,閃身鑽進房內,在他的身後是不停爆閃的火光,玻璃頂棚一片片破碎,然後剝離掉落。

  就算有力場加固,玻璃仍舊太脆弱,不過那些框架還在,瞬間無數金屬細絲鋪開,交織成一片細密的網。

  原本用來澆花的水池噴出一股清泉,沿著金屬網鋪開,轉眼間凍結成冰。

  又是十幾顆圓球砸落下來,劇烈的爆炸讓頂棚不停抖動著,冰塊迅速地裂開,隨即更多的金屬絲纏繞上來,更多的清泉噴湧而出,裂開的冰塊重新凍結。

  此刻,拉佩早已經衝進地下室。

  「不能一直被動挨打。」拉佩大聲說道。

  「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佛勒早已經手忙腳亂,他是煉金術士,本來就不擅長戰鬥。

  拉佩走上前,擠開佛勒,然後坐在佛勒的位置上。

  座位的四周全是魔法陣,懸浮在半空中,拉佩快速地撥動那些魔法陣,啟動一道又一道魔紋。

  與此同時,頂棚上的一塊塊鏡片正在徐徐轉動,這些鏡片原本用來傳導陽光進入房間,不過這不是它們最重要的用途,其實它們是防禦體系的一部分。

  突然,所有鏡片都亮起來,緊接著射出一道道光柱,沒有什麼比光更快。

  正指揮著圓球亂砸的流星根本沒防備這招,那些圓球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如果換一種進攻方式,他只需要讓那些圓球擋在前面就行。

  可惜,這招對光束類的攻擊沒用。

  所有的光柱都瞄準流星的眼睛,光束類的攻擊速度最快,但是用的人很少,就是因為威力太差,拉佩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瞄準的是眼睛。

  流星慘叫一聲,從半空中掉落下來,他不但眼睛瞎了,視神經被燒燬,還波及到大腦。

  「我和你同歸於盡!」流星大吼一聲,原本筆直落下的他突然轉了一個方向,朝著別墅撞過來。

  流星的眼睛確實瞎了,但是他還有那些圓球,那可以代替眼睛。

  「轟——」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劇烈的爆炸摧毀一切。

  籠罩在別墅上方的巨大冰殼崩碎,底下的框架、支架和立柱全都承受不住爆炸的衝擊,那幢房子也塌了,磚塊和瓦片被衝擊波推到數百米遠的地方;周圍的幾幢別墅全都受到波及,有的玻璃窗被震碎,有的房頂被掀飛,有的牆壁被碎片砸出大洞。

  爆炸的衝擊波甚至傳到地下室,天花板上不停有灰塵落下,好在這間地下室足夠堅固。

  這間地下室原本是藏寶室,外面是青條石,裡面是一層鐵板,拉佩買下來後又加固一番,最後再由佛勒布上魔法陣,裡裡外外布設了六層屏障。

  「你這小子到底惹上什麼人?」佛勒臉色微變。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還有什麼後招嗎?」拉佩看著那些魔法陣。

  那些魔法陣原本都是亮的,現在大部分變暗,說明它們已經失去作用。

  「當然有後招。」佛勒走過來,在其中一座魔法陣上輕輕按一下。

  隨著一陣嘟嘟的輕響,那些原本變暗的魔法陣又一座座亮起來。

  在地面上,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庭院突然噴出一股水流,水朝著四面八方流淌,轉眼間凝結成堅冰,冰層越來越厚,將這片廢墟嚴嚴實實得包裹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個由冰組成的人形緩緩地站起來,它們就如同守衛般盯著四周。

  在廢墟中還有許多金屬管子伸出來,這些管子很特別,前端有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球,圓球的正中央鑲嵌著一塊鏡片,這些金屬管子如同活蛇般不停轉動著,巡視著四周的情況。

  又過了片刻,一群蜘蛛從河裡冒出來,這些蜘蛛銀光閃閃,一出來就開始到處吐絲結網;這些並不是真正的蜘蛛,它們是用金屬做成的,吐出的也不是蛛絲,而是一根根金屬細絲,上面不時劃過一道紫色的電芒。

  「我構築防禦體系的時候,就考慮過有可能被人擊毀,所以我的防禦體系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可以迅速重建。」佛勒洋洋得意地說道。

  「警察來了。」瑪格麗特叫了起來。

  十幾輛警用馬車正朝著這邊而來。

  「不知道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拉佩冷冷地看著那面鏡子,轉頭衝著佛勒問道:「那條秘密通道能用嗎?」

  「能用。」佛勒連忙說道,緊接著問道:「你打算放棄這裡?」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拉佩的語氣異常強硬,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和當初離開塔倫時不一樣,這次佛勒沒有絲毫遲疑,剛才那一幕把他嚇壞了。

  「走,趕快走,反正我們在這裡只住了幾個月,需要搬的東西沒多少。」佛勒看了看四周,他在琢磨哪些東西要搬。

  「最近這段日子,你不要再做試驗了,要不然又會把殺手招來。」拉佩警告道。

  佛勒原本想拒絕,可聽到後面半句話,他不敢多說什麼。

  「我們住在哪裡?」瑪格麗特問道。

  「漢德那邊肯定不行。」拉佩沉思起來,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道:「多明尼哥家對面的那幢房子倒是不錯,那幢房子是西爾維婭出面買下的,知道的人全都在這裡,頂多再加上漢德。」

  那幾個女人頓時噘起嘴巴,好在沒人敢反對。

  「你們過去後就不要外出了,特別是費德里克,熟悉你的人太多。」拉佩警告道。

  「明白了,主人。」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需要買東西怎麼辦?」妮娜在一旁問道。

  「讓西爾維婭負責,她拋頭露面沒關係。」拉佩已經想好。

  西爾維婭也經常外出,不過她大部分時候是化妝成車伕,而且她的性格有些深沉,對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所以就算是認識她的人,對她也不是很熟。

  「真是沒趣。」妮娜撇了撇嘴。

  拉佩正打算訓斥妮娜一番,突然他想到一個主意。

  「反正你們沒事,正好趁機練習偽裝術,練得好的話,你們就可以外出了。」

  「哦——太好了。」幾個女孩全都興奮得叫起來。


………………………………………………………

【預告】:

  拉佩在馬內的老巢被搗滅,還殃及扒手窩,小扒手們死傷大半,漢德也被打殘,拉佩不禁深思難道金幣的厄運詛咒已經開始?

  水警隊已被批准成立,尤特人依約奉上特使刺殺案的買凶人線索,這個幕後主使拉佩並不認識,但比格.威爾得知後卻沉默不語……

  拉佩沒有忘記覆巢之恨,也沒有忘記要幫比格.威爾報仇,他玩了一招借刀殺人,準備來個一箭雙鵰!

  請續看《劍的旋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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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轉貼者"那尼"所說...就是我啦(跟作者無關)^___^

#1 : 這帖剛好是這一頁第十樓所以我把第49章+第50章這兩章合併這樣以後一頁就十個章節剛好兩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4-8 11: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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