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賊 作者：巨火 (已完結)

竊國賊　第230章　天下大亂

　　短短數日之間，袁紹、劉存、公孫瓚這三大勢力發動數十萬軍隊展開的司隸、幽州、冀州大混戰傳遍四方。

　　刊行天下的《青州時報》、改版已半年的月刊《濟南學刊》一改往日穩健中立之風格，均以特刊的方式，大篇幅報導了司幽冀地區混戰的原因和激烈戰況，詳細地揭露了大漢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長期以來的逆行倒施、袁紹和袁術兩兄弟企圖自立為王的勃勃野心以及袁紹為了一己之私，勾結東部鮮卑破關而入、禍害萬民的滔天罪行。

　　兩份在民間影響無比巨大的刊物，通過青州迅捷的軍郵系統，迅速經水陸兩路傳遍四面八方，頓時引發天下一片嘩然。

　　民眾擔憂之餘，無不對袁紹勾結東部鮮卑八千鐵騎破關而入、荼毒幽冀的可恥行徑表示了極大的憤怒，佔據道德和法理制高點的劉存和他的青州軍，迅速獲得絕大多數民眾的支持與擁護。

　　已經被世家門閥和地主階級的精英代表巧妙佔據的琅琊書院，也無法逃脫命運的抉擇，各派系之間固有的矛盾在短短數日間驟然爆發，兩天一夜的大規模辯論之後，對袁紹及其身後的世家門閥極度失望的中立派，終於徹底倒向支持劉存、支持青州新政的改良派。

　　在佔據書院重要位置、而且師生總數早已超過半數的保守派打壓和威脅之下，一千二百餘名改良派和中立派師生，毅然收拾包袱，拜別無可奈何一直保持沉默的山長鄭玄、學監邴原等恩師。然後成群結隊。徒步前往改良派心目中的聖地濟南大學繼續深造。其中就包括朝廷三朝元老楊彪的兒子、素有大漢神童之稱的楊修。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麼亂，中原大地是如何荒蕪淒涼，老百姓又是如何地悲愴可憐，留在琅琊書院這個世外桃源的那些風流倜儻、誇誇其談的士子名流，依然是夜夜笙歌，尋歡作樂，一點兒都沒有危機感。

　　而六年來城市規模擴大了十餘倍、人口早已超過百萬的琅琊城和周邊各縣，則是一片安逸繁華的景象。絲毫也沒有受到琅琊書院分裂的影響。反倒是農工商各行業在大規模戰爭需求的刺激下，迎來了又一個發展的春天，幾乎所有的工坊、海港、碼頭、車行都在滿負荷地運行，到處可見到忙碌的身影和開心的笑臉，似乎每個人都覺得戰爭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就在一切都那麼美好的時候，一個驟然傳來的消息如大風般從南邊傳來，令所有安樂的人們忽然感到了震驚和害怕

　　九月初七凌晨，近在咫尺的徐州燃起了戰火，深受徐州牧陶謙信任的大將臧霸，借換防之機突然殺入彭城。砍下了徐州軍主帥曹豹等十餘名將校的腦袋，率麾下三萬人馬衝進城中。將兩萬餘守軍盡數繳械，僅僅一天時間就控制了整座城池。

　　傳言駐守南城的徐州軍大將糜芳已率領三萬大軍，日夜兼程趕赴彭城攻打叛逆臧霸，駐紮徐州北部邊境的三萬琅琊軍，也在主帥王杞將軍的率領下，於昨日上午兵分兩路，直奔彭城，協助徐州軍平叛。

　　開陽王城的國君劉璽，也在憤怒之下發佈了「剿滅叛逆、援助徐州」的戰爭動員令。

　　######

　　九月初十，傍晚，下邳。

　　風塵僕僕的琅琊軍主帥王杞在徐州從事糜竺的陪伴下，匆匆進入州府後院，探望重病纏身臥床不起的徐州牧陶謙。

　　當陶謙的兩個兒子把王杞領到病床前時，早已有心理準備的王杞也禁不住嚇了一大跳，病床上的陶謙雙目緊閉，瘦骨嶙峋，身體和四肢似乎都縮小了一倍，哪裡還有昔日的半點兒風采？

　　要不是王杞看到陶謙額頭上熟悉的肉痣和兩頰的老人斑，恐怕都不敢相信床上躺著的就是陶謙本人。

　　「將軍請見諒，前日聽到彭城傳來的噩耗後，家父大叫一聲，接著嘔血不止，沒等晚輩和元化先生（華佗）上前攙扶就頹然倒地，到現在也沒有清醒過來，唉……」忠厚孝順的大公子陶商已經知道自己父親挺不了多久，傷感之下，再次流下痛苦的淚水。

　　王杞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華神醫呢？他怎麼說？」

　　陶商擦去腮邊的淚水，哽咽良久，連連搖頭：「元化先生也回天無力了……今天午時才帶著服侍家父數月的兩名高徒離開下邳城，臨行前無奈地告訴在下，家父最多只能再熬三天，吩咐在下兄弟盡快準備後事……可是……可是直到現在，家父都未能醒來，恐怕連句話都等不到了，嗚嗚…….」

　　王杞和糜竺聽了非常難過，將痛哭流涕的陶商兄弟扶出病房，邊走邊低聲安慰起來，王杞還特別轉告了自己的主公車騎將軍兼冀州牧劉存的問候，鄭重承諾全力支持大公子陶商接任州牧，統領徐州。

　　陶商兄弟感激不已，知道王杞和糜竺立刻就要帶兵攻打臧霸，奪回彭城，當下強忍熱淚頻頻致謝，恭恭敬敬地把王杞和糜竺送到百官雲集等待消息的州府大堂之外，再次深深彎下腰，齊齊行了個大禮。

　　王杞和糜竺唏噓不已，騎上馬，直奔城西大營，見過兩名稟報軍情的都尉之後，立刻拿出地圖，緊張展開商議。

　　「是這兒，舍弟的挺進速度太快了，如今距離彭城僅為五十里，令我擔心啊！」糜竺指著地圖上呂獻之北的夏莊路口，低聲說道。

　　王杞沉思片刻，很快做出立即出發的決定：「子方賢弟知道目前的局勢和我軍各部的行軍路線，應該不會孤軍冒進……估計這個時候，翟越的第四師離他已經不遠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咱們立刻追趕吧！」

　　「愚兄麾下一萬將士已經用過晚飯，略作休息，哪怕連夜行軍，也能在明日午時之前追趕上他。」

　　「好！就這麼辦……小弟立刻傳令下去，糧草輜重立刻起運。」

　　糜竺說完便轉向肅立門邊的兩名心腹校尉，細細叮囑良久才目送兩人離去，心裡卻一個勁兒地擔心弟弟糜芳，默默盼望他不要輕敵冒進。

　　

竊國賊　第231章　鳩佔鵲巢（上）

　　距離徐州一百五十里外的糜芳，已經停止前進，紮下營寨，巡視一圈後立刻命令麾下校尉返回各部，讓一天一夜疾行了一百八十餘里的三萬將士盡快埋鍋造飯，好好休息一晚再做主張。

　　數名校尉剛剛散去，兩名斥候快速衝入尚未豎起的營門，策馬來到糜芳前方兩丈，翻身而下：

　　「稟將軍，屬下已與琅琊友軍斥候取得聯繫，翟越將軍的琅琊軍第四師行動迅速，下午未時便已抵達北面的房亭紮營，距離我軍不到五十里……」

　　「據友軍斥候所言，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叛軍，他們前方三十里內也未發現叛軍斥候，最後說若是有什麼消息，一定會立刻與咱們通氣。」

　　有了友軍的消息，糜芳非常高興：「很好！辛苦了，交接完畢就下去休息吧。」

　　糜芳返回營帳寫下信函，派親衛急送後方的兄長糜竺和琅琊軍主帥王杞，匆匆用過晚飯立刻召集麾下將校商議對策。

　　眾將校聽完糜芳的戰局通報，頓時臉露笑容，信心十足，紛紛笑言有強悍的青州軍三萬將士助戰，總計六萬人馬再也無需擔憂了。

　　副將呂由消瘦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他反反覆覆權衡過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將軍、諸位，雖然琅琊友軍第四師距離咱們不到五十里，身後還有琅琊軍主帥壽山將軍親率萬餘精銳趕來，但我覺得……似乎北面的友軍並沒有和咱們合兵一處的意思，搞不清楚他們想與咱們一南一北互成犄角呢。還是打算孤軍直入兵臨彭城城下？」

　　眾將校細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不由得全都望向沉思不已的糜芳。

　　糜芳抬起頭笑道：「想必大家已知道琅琊軍和青州軍自成體系的師旅編制，我這裡就不多說了，現在單單只說這個第四師的具體情況，也好讓大家心裡大致有個數……」

　　「北面友軍是琅琊軍第四師，該部是琅琊軍中戰力最強的主力師，領軍主將是大家都熟悉的猛將翟越，此人善於長途奔襲，善打惡仗。他麾下官兵總數為一萬六千人，其中步卒一萬，騎兵五千，斥候營五百精銳，大多是從軍三年以上的老兵，各級軍官約五百人，其中近半畢業於大名鼎鼎的城陽武學院，哈哈！」

　　「剛才以行（呂由）的分析提醒了我，我估計翟越將軍之所以沒有與咱們匯合，估計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很可能會在明日上午直逼彭城而去。」

　　「難道他就不拍孤軍深入遇到埋伏？」一位身材高大擁有滿臉絡腮鬍子的校尉大聲問道。

　　糜芳笑著解釋道：「他肯定不怕！據我所知，無論是琅琊軍還是青州軍。從建軍開始就極為重視情報和斥候，每每行軍都會派出十餘小隊的斥候前出各個方向偵查或潛伏，所以每次都能先於對手掌握主動，我想，善於奔襲的猛將翟越恐怕會做得更好。」

　　「還有就是，以翟越第四師的強悍戰力、精良裝備和獨特的作戰方式來看，除非遇到超過自身兩到三倍的敵人伏擊，否則誰也圍不住他，僅是他麾下的五千騎兵就能讓對手頭疼不已了。」

　　呂由頻頻點頭：「這麼說來，咱們北面的友軍看來是要拋開咱們自己幹了，那麼，咱們怎麼辦？是不是暫作停頓，等候糜大先生和壽山將軍到來再說？」

　　糜芳自信地擺擺手：「不！怎麼說咱們也是徐州的軍隊，可不能讓友軍給比下去了，何況咱們擁有三萬將士，身後還有家兄和壽山將軍率領三萬餘精銳很快到來，在這樣有利的條件下，難道咱們還不敢主動出擊嗎？」

　　眾將校一聽頓時熱血沸騰，穩重的呂由想了想也點頭同意了。在他看來，臧霸的叛軍頂多也就五萬人，哪怕趕出來應戰或是企圖設伏，也要留下不低於一萬的軍隊鎮守剛剛奪得卻人心不穩的彭城，滿打滿算最多只能來四萬。

　　以本軍三萬餘眾的優勢裝備和良好士氣，哪怕無法給臧霸叛軍以沉重打擊，也能做到相互對峙或全身而退。

　　可是，無論是糜芳還是呂由此刻都不知道，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的臧霸不但已經主動出擊，而且已經悄然來到了他們西面，臧霸及麾下三萬精銳此刻就潛伏在他們前方十里的兩側山丘之後，全體躺下默默進食，默默休息，悄悄張開一張大網耐心等待戰機。

　　######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

　　隨著糜芳「五更造飯，天亮拔營」的命令一下，其麾下三萬兩千將士沒有絲毫折扣地予以執行，開出營門的將士武器精良，盔甲整齊，隊形嚴謹步伐有力，體現出來的良好軍紀和士氣，遠在所有徐州軍之上。

　　主帥糜芳與麾下將校都為此感到很滿意，卻不知道巨大的危機距離隊伍前方不到十里地了。

　　半個時辰之後，策馬跟隨在大隊人馬中部的副將呂由還沒接到前出斥候的稟報，心中頓覺忐忑不安，沉思片刻立即打馬加速，趕上前方意氣風發的主帥糜芳，低聲說出自己心中的擔憂。

　　糜芳哈哈一笑，望了一眼朝陽普照白雲悠悠的晴朗天空，再遙指前方大道兩旁低矮的山丘和野草萋萋溪流縱橫的地形：

　　「天氣晴朗視野開闊，溝河遍佈草木低矮，如此地形怎麼可能讓叛軍設下伏擊？不過，斥候至今尚無音訊確實值得注意，不如這樣，全軍連續行軍幾近一個時辰，差不多也該略作休整，等走過前方這片矮丘就停下吧。」

　　邊上兩名校尉一個大聲笑說呂由太過謹慎，另一個說出身盜匪的藏霸突然得了糧草堆積滿倉、佳麗滿街都是的彭城，此時恐怕還沒起床呢，戲謔的話語引來邊上行軍的將士們哈哈大笑。

　　目的達到的呂由毫不生氣，大度地一笑便打馬向前，親自趕往隊伍前方下達準備停止行軍略作休整的命令。

　　正是有了呂由的謹慎勤勉，毫無防備的糜芳及三萬兩千將士幸運地逃過了全軍進入伏擊圈的厄運感覺越來越不好的呂由在全軍尚未盡數通過方圓五里的複雜地形之前，果斷下達了停止前進原地休息的命令。

竊國賊　第232章　鳩佔鵲巢（下）

　　東南三里，草木茂盛的山丘上。

　　藏霸與數名校尉全都單腿跪地茅草叢中，嚴密觀察糜芳大軍的動向，蹲在幾人身後的令旗官已經悄悄握緊了倒放在灌木叢後的大旗旗杆。

　　山丘下，十八名袒露上身、強健壯實的鼓手也已拿起了碩大的鼓槌，神色嚴峻地肅立在一字排開的六面戰鼓周圍。

　　「怎麼忽然停下了？」

　　「難道北面的伏兵露出了破綻？」

　　心有不甘的臧霸止住身邊校尉的低聲議論，細細觀察良久，終於下定決心，霍然站起，大聲下達攻擊命令：「舉旗，擂鼓！你們幾個跟我下去，乘敵軍混亂之機，以最快速度率騎兵繞過南面的山丘，一舉截斷敵軍的退路！能留下多少是多少，只要能活捉糜芳，就算逃走萬把人也值了！」

　　青色大旗在山丘頂部高高舉起，山下十八名鼓手齊聲敲響戰鼓，轉眼間方圓十里之內鼓聲如雷，殺聲震天，早已埋伏在大道兩邊山丘與溝壑之間的四萬餘叛軍驟然發動，如潮水般吶喊著衝進驚恐萬狀的敵軍之中，對混亂不堪的糜芳軍將士展開猛烈攻擊。

　　隨著本方將士一片又一片地倒下，大驚失色的呂由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迅速扔下滿是血跡的長槍，拔出腰刀，猛抖韁繩怒吼一聲衝入亂軍之中，生生撞開前方十餘名敵我士卒，殺出一條血路，敏捷地躲過兩名敵將從側前方山丘上連續射來的利箭，最後幸運地逃到正在手忙腳亂指揮後隊結陣殺敵的糜芳身邊。

　　沒等呂由稟報前方敗象，遇襲後猖狂向後逃竄的數千逃兵如同發瘋般逃回。馬上的呂由一面勒住狂躁轉圈的戰馬。一面向東面逃兵跑來的方向望去。很快看到不緊不慢追殺本方逃兵的叛軍大隊騎兵。

　　騎著塞外寶馬的糜芳也同樣看到了截斷自己退路的敵軍騎兵，大驚之下慌亂地大吼起來：「穩住——列陣！列陣迎敵，否則死得更快——」

　　前有強敵後路已絕，亂成一片極度恐慌的徐州軍萬餘將士哪裡還顧得上服從命令？絕望之下一個接一個沒命地衝下兩旁路基，爭相逃命。

　　呂由再也顧不上糜芳的面子，策馬靠近，一把將亂軍之中驚慌失措的糜芳拉下戰馬，自己接著下馬抱住糜芳。朝數十名死死護在周圍的糜芳親衛大聲吼起來：

　　「立刻把大旗舉起來，儘可能引導弟兄們跟隨咱們跳下北面的小河，盡快爬上百步外那座三面環水的山坡，只有衝上山坡結陣死守拒敵，咱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則死定了！快快、快啊——」

　　如雷的馬蹄聲蓋過了漫山遍野的殺聲和慘叫聲，一馬當先率領五千精騎加速殺入敵群的藏霸，很快便發現了糜芳的大旗和企圖，哇哇大叫之下砍飛前方一名敵將的腦袋，大聲招呼身後將士再次加速，力求在黑壓壓的敵軍跳下道北小河搶佔有利地形之前。儘可能多地消滅敵軍有生力量，對糜芳及其殘部展開無情追殺。

　　然而。狹窄的道路和密密麻麻交錯混雜的敵我士卒擋住了臧霸騎兵的衝鋒之勢，糜芳以及五千餘殘部得以逃過小河，衝上北面的山坡，越來越多的逃跑士卒先後看到了豎立在北面山坡頂部的「糜」字將旗，聽到山坡上同伴們的大聲喊叫引導，很快就在本能的驅使下，沒命地跳下小河向北面山坡逃去。

　　山坡上，絕處逢生的糜芳無比痛苦，望著道路上密佈的麾下將士屍體，望著驚恐萬狀不斷跳河逃來的無數弟兄，只覺得鼻子發酸，一時間追悔莫及，兩行熱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背上還插著支長箭的呂由長嘆一聲，悄悄繞過悲憤莫名、哭泣不止的一群將校背後，來到糜芳身邊一陣低語。

　　糜芳猛然擦去淚水，快速向身邊校尉下達一連串命令，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遙指南面一河之隔不斷聚集的無數叛軍，竭斯底裡地大喊起來：

　　「弟兄們，面對強敵的三面包圍，咱們只剩下一條生路可走，那就是立刻振作起來，拿起咱們的刀槍和弓箭，結陣拒敵！弟兄們，眼下咱們佔據了有利地形，咱們的援軍很快就會到來，三萬餘戰無不勝的琅琊友軍也正在加速趕來，只要頂住敵軍半天時間，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咱們！」

　　糜芳的聲音傳得很遠，分頭前往將士們中間的十餘名校尉和數十親衛也扯起嗓子，不斷重複糜芳的話，身疲力盡瀕臨絕望的八千餘倖存將士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很快在各級官長的引導下組織起防禦隊形。

　　小河南面的官道上，臧霸麾下士氣如虹的三萬餘將士已經完成集結，開始擺出全線渡河發起強攻的隊形，只待主帥一聲令下立即發動。

　　在諸多神色激昂的將士注視下，穩重的臧霸一直死死盯著北岸山坡上屹立在大旗下的糜芳，久久沒有發出渡河進攻的命令，心中極度不甘之餘，也不得不感嘆糜芳的幸運，竟然讓他在兵敗如山的困境下絕處逢生，找到本軍嚴密伏擊圈中的唯一破綻並佔而據之。

　　如今看來，就算以優勢兵力發動三面強攻，恐怕也難以在短短半天之內殲滅糜芳及其八千餘殘餘，哪怕最後砍下糜芳的腦袋，恐怕本方也要付出死傷上萬的慘重代價。

　　臧霸再次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吩咐麾下將士暫且保持包圍之勢，糜芳實在太過幸運了，佔據三面環水的高地，身後又是一大片亂石崗和雜草叢生的沼澤，敵軍逃不了，自己也無法從那片險惡的地段攻進去。

　　無可奈何之下，臧霸只能命令麾下將士暫且保持包圍之勢，等候北面戰場主將孫觀傳來與琅琊軍交戰的消息。

　　若是孫觀率領的三萬將士能順利地發動阻擊，擊退或是逼停北路的一萬五千琅琊軍，臧霸就能分出兩萬人馬，佔據有利地形構築阻擊陣地，擋住即將到來的徐州和琅琊聯軍，其餘兩萬人馬只需圍困糜芳殘部三天，就能輕鬆予以消滅，從而獲得此戰的主動權，為主公曹操大軍的到來贏得最寶貴的時間。

　　臧霸的謀算非常詳盡，也十分正確，可他不是曹操，沒有掌控全局的能力，更沒想到謀士如雲滿腹韜略的曹操在一次次擊敗呂布和陳宮軍隊的有利局勢下，因為一時的鬆懈犯下了個巨大錯誤。

竊國賊　第233章　錯綜複雜（上）

　　夏秋季節交替之際，袁紹八萬大軍終於把黑山黃巾打回西面大山之中。

　　早已把冀州視為己有的袁紹不顧麾下眾謀士的反對，下令強行征發十五萬民夫，決心用一年時間，將周長十里的鄴城擴建成南北長八里、東西寬六里的河北第一雄城。

　　令各路諸侯感到意外的是，已被朝廷任命為冀州牧的劉存，對於袁紹的悖逆行為採取了默認的態度，既不發表抨擊袁紹的言論，也沒有出兵與袁紹爭奪冀州，反而通過琅琊商會和河內郡衛家商號等巨商，將大量水泥用船運到白馬津渡口，賣給袁紹用於築城。

　　袁紹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吃驚，青州水泥一直是青州各級官府嚴密控制的戰略物資，除了築城、修橋和建房，很少被用於其他地方，哪怕是青州民眾購買也需要獲得官府的批準，按照計畫排隊等候。

　　數年來，青州水泥只有琅琊商會和糜家商行零星向外銷售，如今竟然一船船運到袁紹的地頭大肆販賣，莫非劉存和他的謀士們都瘋了不成？

　　想來想去，袁紹和他的文武官員們還是想不明白，大多數人的看法是青州貪財，劉存和他的謀士們想錢想瘋了，沒人認為劉存有膽量來攻打己方。

　　袁紹乾脆不再考慮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被李傕、郭汜、楊奉三路大軍打出長安城的呂布，突然率三萬餘人馬掉頭向東，穿越已成廢墟的雒陽，迅速佔領滎陽至中牟一線七座縣城。

　　呂布麾下大肆驅逐袁紹任命不到半年的各縣官員。對返回老家恢復糧食生產的各縣地主豪強。實施殘酷的搶掠和殺戮。隨後駐紮下來便不走了。

　　同時，董卓麾下另一員大將張濟，趁袁術大軍攻打豫州之際，突然兵出武關，佔領兵力空虛的南陽。

　　袁術失去南陽，勃然大怒，可大軍已遠離南陽三百里，仍在與各路黃巾軍激烈交戰。此時如果放棄目前佔領的豫州之地回師南陽，不但保不住已經到手的大半個豫州，也難以收復張濟四萬大軍佔據的南陽。

　　左右為難的袁術在反覆權衡之後，只能忍痛放棄南陽，繼續揮師南下，攻打黃巾軍佔據的淮南各地。袁術的用意非常明顯：徹底佔據整個豫州並穩固下來，為割據一方逐鹿中原奠定堅實的基礎。

　　袁紹對族兄袁術不去奪回富裕的南陽，卻搶先一步霸佔豫州的行徑痛罵不已，又恐武力強橫的呂布得寸進尺，說不定哪天就渡河北上。搶掠富裕的河內郡，於是急招許攸、逢紀、田豐、辛評、審配、荀諶、郭圖等心腹謀士商議對策。

　　性格耿直的田豐率先說道：「呂布乃是有勇無謀之輩。其四萬大軍佔據滎陽至中牟一線，短時間內難以渡過滔滔黃河，攻擊主公收復的河內各縣，反而是對曹操據有的兗州威脅更大。」

　　「昨日屬下前往白馬津巡視河防，聽青州來的商人們說，曹操打算將東郡治所從鄰近中牟的濮陽，遷到東面相對更安全一些的甄城……由此可見，曹操更為忌憚呂布。」

　　眾謀士連聲附和，逢紀接著進言：「主公，當務之急並非河南的呂布，而是逐漸集結於易水北岸的公孫瓚大軍，以及盤踞西面大山中的十餘萬黑山賊寇。如果不徹底消滅這兩路威脅最大的兵馬，主公就無法佔據冀州！」

　　「沒有冀州，也就沒有爭霸天下的基礎，袁公路為何甘願放棄南陽而繼續攻伐豫州？這就是根本原因之所在啊！」

　　眾謀士非常認同逢紀的觀點，紛紛向袁紹進言，懇請袁紹集中力量，在秋收到來之前，向威脅最大的公孫瓚發起進攻，只要把公孫瓚打敗，大半個冀州就會穩定下來，就能騰出手來，全力消滅盤踞在臥榻之側的黑山黃巾。

　　袁譚忽然惱火地說道：「最可惡的是趁人之危左右漁利的青州劉子鑑……咱們辛辛苦苦開墾兩年已成糧倉的渤海郡，竟然被他不費吹灰之力佔為己有，還從長安傀儡小皇帝手裡，弄回了渤海郡太守的任命，擺明了是要侵佔我冀州地盤，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人聞言嗟嘆，沒人檢討自己這個屢屢挑起戰爭、與大漢朝廷背道而馳的政治軍事集團是否合法？似乎冀州本來就該是袁家的一樣。

　　唯有許攸心如明鏡，他對眼高手低時常大言不慚的袁譚毫無好感，但他非常認同袁譚的看法，特意站起來，鄭重地向袁紹拱拱手：

　　「主公，屬下覺得大公子的擔憂很有道理……青州劉子鑑絕不是那種目光短淺偏安一隅之徒，反而是目光高遠、能伸能屈的梟雄啊！」

　　看到不少人對自己的看法露出不屑之色，許攸大步走到堂中，面向袁紹，慷慨而言：

　　「主公，一直以來咱們有個極為錯誤的觀點，認為劉子鑑和青州文武鼠目寸光，渾身銅臭，認為青州新政就是劫富濟貧的悖逆之舉，其實並非如此，正因為劉子鑑和青州文武鑽進錢眼裡，才有了青州百業興旺的青州新政，才有了百姓富足安定繁榮的局面，青州也因此日益強大！」

　　說到這裡，許攸轉向袁紹下首的袁譚：「大公子目光敏銳，一語中的啊！諸位同僚如果還不信，不妨看看已被劉子鑑納入囊中的泰山郡和渤海郡，劉子鑑攻佔泰山郡利弊如何，暫且不說，只說大公子苦心經營兩年、再由公孫范經營一年的渤海郡，這是個巨大的糧倉啊！」

　　「四個月前的夏收，渤海郡為劉子鑑的糧倉增添數百萬石麥子，眼下秋收將至，又是數百萬擔糧食的收益啊！請諸位想想，這樣的劉子鑑，這樣一群青州文武，會是鼠目寸光偏安一隅之徒嗎？」

　　袁紹與眾人先後清醒過來，袁譚已經拳頭緊握，滿臉憤怒，恨不得立刻出兵，把自己辛辛苦苦建設起來的渤海郡奪回來。

　　袁紹臉色數變，最後頹然長嘆：「多虧子遠提醒，否則我真的忘記劉子鑑這頭窺視一旁居心叵測的猛虎了！」

　　「如今想來，劉子鑑和青州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奔著咱們來的……」

　　「數月來，公孫瓚拿出劫掠的數以百萬牛羊馬匹，源源不斷換取劉子鑑手裡的軍械物資和糧食布匹，弄到最後，咱們竟然還得耗費巨資，從劉子鑑手裡購買戰馬牛羊，著實可恨可惱！」

　　「一個月前，傳來青州軍為公孫瓚訓練五千水軍的傳聞，如今看來絕非是空穴來風，恐怕劉子鑑苦心謀求長安朝廷敕封他為冀州牧開始，就有了這一連串專門針對我方的陰險行動……」

　　「哼哼……綜合方方面面的情況，劉子鑑恐怕是恨不得我快點兒被公孫瓚給弄死，好讓他堂而皇之地當上這個冀州牧！」

竊國賊　第234章　錯綜複雜（下）

　　聽了袁紹充滿憤懣的怨詰，田豐和逢紀等人已經冷汗淋漓。

　　可是，明知道劉存來意不善，自己一方又不能在三面受敵之下，再與東面強大的青州撕破臉，說不定劉子鑑和青州文武就等著撕破臉的這一刻呢。

　　寬闊奢華的議政堂裡，一眾謀士哀嘆聲不絕於耳，情緒低落，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凝重得讓人生出難以喘息之感。

　　最後還是許攸站出來獻計獻策：「主公，當務之急不是要對付尚與我方保持良好往來的青州……屬下這麼說並非無視青州的威脅，而是在解除北面公孫瓚和西面黑山黃巾的直接威脅之前，不能再樹強敵！」

　　「我們應在積極備戰的同時，秘密派遣使者聯絡幽州牧劉虞，想盡一切辦法，讓早已無法容忍公孫瓚倒行逆施的劉虞對公孫瓚動手，哪怕不能讓他們兩家打起來，也要讓幽州內部矛盾激化，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幫助咱們擊敗公孫瓚，才能取得整個冀州啊！」

　　「要是咱們傾巢北上與公孫瓚拚命的時候，劉子鑑忽然揮師冀南，奪取咱們的鄴城和大後方，咱們該如何應付？」袁譚忽然問道。

　　許攸笑道：「若是劉子鑑想這麼幹早就幹了，哪裡還等得到現在？不管劉子鑑和青州公孫沛那幫人如何陰險狡猾，有一點卻令人不得不佩服，那就是恪守道義，講求出師有名！」

　　「所以，屬下妄自推測：在公孫瓚徹底失敗之前，劉子鑑不會公然出兵冀州。否則不但徹底與主公的家族和中原各大門閥撕破臉。還會便宜了公孫瓚。最終恐怕什麼也得不到，還要遭受我方與公孫瓚的雙重攻擊！」

　　「公孫瓚最想要的不就是冀州嗎？若是劉子鑑悍然出兵，佔領了冀州，拚搏數年死傷數萬人馬的公孫瓚，焉能吞下這口惡氣？」

　　袁紹聞言大喜過望，欣然採納許攸的意見。

　　田豐、逢紀等人雖然不喜許攸的高傲與孤僻，但依然對許攸的計策表示支持。

　　於是，激化幽州內部矛盾、最終導致幽州牧劉虞與公孫瓚兵戎相向的離間計畫很快出台。交由賢名遠播的荀諶和心思縝密的郭圖兩人全權實施。

　　五日後，袁紹的離間計畫悄然傳到劉存手中，劉存與公孫沛、趙溶和國淵等人密商過後，決定將計就計，再加兩把火：

　　趁公孫瓚派來的使者公孫范和田楷還在臨淄，以劉虞將大量生鐵和加工鐵器賣到草原、卻不賣給青州為由，停止向劉虞出售軍械物資和糧食，將原本售予劉虞的這部分軍械物資和糧食，轉售給更急需的公孫瓚。

　　其次，密令琅琊商會和新組建的平原商號。優先滿足公孫瓚大軍所需物資，停止與內遷的烏桓等異族進行交易。暗中散佈謠言，把責任推到公孫瓚頭上，促使烏桓等異族對公孫瓚心生怨恨，進而激怒素來對異族持安撫和綏靖妥協態度的劉虞！

　　近半年來，劉存的主要精力轉到新佔領的泰山郡和兗州、豫州的時局變化上，對呂布和張濟兩路大軍掉頭東進逐鹿中原非常重視。

　　最難受的要數剛收復兗州六郡一國的曹操，兗州東面是實力強大的青州，北面一河之隔是心懷叵測的袁紹，南面來了不講規矩的袁家大少袁術，本來安穩的西面突然被更不講規矩的呂布四萬大軍佔據，急得曹操日夜難眠，哪怕這段時間先後獲得「吾之子房」荀彧、「鬼才」郭嘉和戲志才等奇才的輔佐，他對如同四面楚歌的危急形勢同樣無能為力。

　　曹操與荀彧等人在佔據兗州六郡一國之後，立即著手圖謀富庶而軟弱的徐州，可沒過多久便發現，看似昏庸的徐州牧陶謙並不糊塗，不但及時將麾下將領、劉存的小舅子糜芳兩萬大軍，調到兗、青、徐三州交界處的昌慮（今滕州市羊莊鎮土城村）縣城駐紮，而且果斷把藏霸率領的四萬將士，調入豫州接壤的富裕地區彭城和小沛，徹底讓正在暗中謀奪徐州的曹操和袁術傻眼了。

　　袁術正在鞏固新打下的汝南各縣，還有很多善後事情要做，佔據徐州的願望沒有那麼迫切，看到徐州的系列軍事調動立即規避，並派出使節，向徐州牧陶謙表達和睦相處、互通有無的美好願望。

　　曹操就苦逼了，兗州是數年來戰亂不休的重災區，曹操佔據的六郡一國的現有總人口，已由當初的五百餘萬銳減到如今的七十餘萬，所有縣城都已千瘡百孔，慘不忍睹，道路兩旁白骨森森人煙全無，上千萬畝土地長滿野草荊棘，超過七成的農田水利設施坍塌損壞，迫使曹操不得不任命滿寵為屯田校尉，率領四萬官兵屯田自給。

　　面對如此窘迫境地，曹操和他的謀士們一籌莫展，認為劉存已經插手徐州防禦，或者陶謙已經意識到危險，緊急調整兗州與徐州接壤地區的防禦佈置，否則不可能把駐守東海郡的大將糜芳連同兩萬精銳調到昌慮駐紮，與北面的青州軍防區連成一片。

　　曹操不得不停止軍事圖謀徐州的計畫，採納荀彧和戲志才的建議，繼續穩固既有地盤，集中力量開荒屯田，對外結好青州以求更大援助，同時派出使者交好北面的袁紹和南面的袁術，繼續以購買糧食物資等方式，與徐州各大世家建立聯繫，進而對徐州各派系進行滲透瓦解。

　　深秋季節，兗州百萬畝良田喜獲豐收，大大緩解曹操軍隊的糧食壓力，可曹操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幾天，兩個看似不起眼的消息接踵傳來，讓曹操寢食不安又無可奈何。

　　第一個消息是，青州兩個工匠營在盧縣西面的山谷裡，發現一座大型露天煤礦，已經修築祝阿至煤礦場的運輸道路，每日均能運出幾百大車優質煤炭，送到濟南新城和西面的東平陵等地，用於冶煉、燒製磚瓦和製造做飯的煤球。

　　第二個消息是，琅琊國君劉璽宣佈獲得朝廷批准，在南武陽與兗州卞縣之間的泗水上游，修築一座名叫「泉城」的新城。

　　曹操和謀士們看完地圖後震驚不已。

　　這座城池一旦修好，兗州的魯郡將在此城的俯瞰之內，琅琊軍的鐵騎只需一日時間，就能衝到魯郡任何一座城池之下！

竊國賊　第235章　顏良（上）

　　入冬前的一場瓢潑大雨，連續下了一天一夜，乾涸的華北平原氣溫驟降，灰茫茫的漫天雲層在寒風吹送下匆匆南去，溫暖和熙的陽光不時透過翻湧雲層的間隙，將聳立在大地之上週長二十九里的巍峨鄴城渲染得時明時暗，變幻迷離。.

　　鄴城北門五里外的青州軍大營，比起大雨之前更為忙碌，銅哨聲、馬蹄聲、腳步聲不絕於耳，平整的營區很快就被踩踏成一片泥濘，剛剛換上暖和冬裝的三萬將士卻毫不遲緩，高舉戰旗，浩浩蕩蕩地開出營門，朝著鄴城北門方向緩緩進逼，徹底堵死了已被八萬大軍三面圍困的鄴城。

　　在整齊列隊的八百親衛和數十名將校的熱切目光中，身披普通將官鎧甲的劉存戴上銀盔，翻身上馬，望了一眼身後那名跟隨在愛將趙雲身邊的無奈漢子，微微一笑，轉身拍拍胯下雄健戰馬的脖子，訓練有素的八百親衛齊齊上馬，高舉火紅色的帥旗緩緩前行，跟隨在最後走出營門的騎兵旅身後，向著鄴城北門開進。

　　劉存上馬前衝其一笑的無奈漢子，此時的心情格外複雜，也分外沉重，他身處數十名神采飛揚的青州軍將校的前後包夾之中，仍然身穿三日前那身骯髒的白色戰袍，身邊與他併肩而行的，還是那個銀甲銀盔、英姿颯爽的驍將趙雲，但他高出常人一頭的強壯體型和滿臉鋼針般的絡腮鬍子，依然格外顯眼。

　　這名桀驁不馴心中滿是不甘的無奈漢子，就是三日前被劉存率領的兩萬餘將士成功堵截並拿下的袁軍大將顏良！

　　顏良的被俘說起來頗為無奈。

　　三日前的中午。顏良率領兩萬五千精銳步騎疾行半日來到鉅鹿的界河北岸。遠遠地就看到整齊列陣於界河南岸的兩萬餘青州軍和高高飄揚陣前的劉存大旗。以及兩道用上百艘大小木船連接搭建的寬大浮橋。

　　就在顏良苦苦思索如何應對眼前局面的時候，青州軍一名年輕軍校策馬越過浮橋很快到來，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向他轉達劉存和新任第九師主將耿武的問候，最後鄭重地發出挑戰：

　　「我軍已經做好作戰準備，不會允許任何一名袁軍將士越過界河，南下救援已被我八萬大軍重重圍困的鄴城，如果將軍決意一戰，還請將軍暫且歇息。盡快進食！為表敬意，我軍將會讓出浮橋，後退十里結陣以待。」

　　送走青州軍來使，顏良及麾下將校感到非常痛苦，對於老巢鄴城的安危和城中的家眷更為擔憂，青州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威名早已名傳天下，車騎將軍劉存的仁德之名和誠信風範同樣被世人稱頌，就連對劉存素來心懷敵意百般詆毀的主公袁紹，也都不得不承認劉存確實言而有信。

　　所以，儘管有人依然不相信青州使者所言圍困鄴城的青州軍總數高達八萬。但誰也不敢懷疑鄴城已被青州軍重重圍困的殘酷現實。

　　可是要打的話，能打得過以逸待勞、裝備精良的青州軍嗎？萬一劉存不講信用。忽然來個半渡而擊怎麼辦？可要是不打的話，又該如何向主公交代？該如何面對被圍困在鄴城之中日夜擔驚受怕的家人？

　　面對進退失據爭論不休的將校們，顏良沉吟片刻果斷做出決定：「我意已決，不必再爭執了！傳令全軍歇息，盡快填飽肚子，半個時辰之後，拋下所有車駕渡河決戰，我倒要看看，名震天下的劉子鑑擁有多高的武技！」

　　眾將校當下齊齊閉嘴，各自忙碌，半個時辰之後，兩萬餘袁軍將士懷著必死的決心揮師南渡，很快發現界河南面的青州軍果然言而有信，遠遠地後退十里，早早地擺下陣勢默默等候。

　　兩軍很快便在距離兩里的界河南面平原列陣相對，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將顏良孤身一人斜握長刀策馬而出，毫無顧忌地衝到青州軍陣列前百步，衝著前方的劉存吼出一句令青州軍將士無比憤怒的狠話：

　　「劉存小兒，是否有膽與某家決一高下？」

　　劉存連做夢都沒想到，顏良竟然會要求與自己單挑，在本軍將士震天的怒罵聲中驚愕得張大了嘴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憤怒不已的驍將翟趨正要打馬出陣，一直陪伴在劉存身後的趙雲已經搶先一步，駕馭主公劉存贈送的雄奇白馬，飛速衝向挑戰不止的顏良。

　　膽大心細的顏良早已看到劉存身邊策馬衝來的銀甲驍將，只是沒料到這名驍將胯下的戰馬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沒等顏良調整馬頭帶起速度，銀甲驍將已經飛馬而至，冷光爍爍的槍尖如同閃電般刺向顏良的咽喉。

　　後悔自己太過託大的顏良無奈之下，只能揮刀橫擋，誰知道發出陣陣嗡鳴疾刺而來的槍尖忽然橫飄，嚇得手腕就要被削斷的顏良飛快鬆手，銀甲驍將手中長槍卻在瞬間再次改變方向，「噗」的一聲刺入顏良腋下，胯下高速衝刺的白馬同時長嘶一聲，狠狠地撞上顏良的棗紅戰馬。

　　「轟——」

　　一聲巨響驟然響起，被撞出一丈開外的棗紅戰馬翻滾在地，慘叫嘶鳴不已，倒霉的顏良那雄偉的身軀連同手中長刀和散亂的鎧甲，齊齊飛上半空，安然無恙的銀甲驍將，隨著戰馬前衝之勢奔出十餘丈後，再次調轉馬頭，挺槍殺向拋落在地不住翻滾的顏良。

　　就在兩軍將士眼巴巴看著臨陣斬將之際，一聲高呼驟然而起：「子龍住手——」

　　銀甲驍將的長槍在石光電火之間輕輕一抬，胯下雄奇的白色戰馬不屑地振起四蹄，越過地上灰頭土臉的顏良，心臟提到喉嚨裡的兩軍將士這才驚醒過來，無比自豪的青州軍官兵齊聲歡呼，驚恐之下士氣大跌的袁軍將士開始出現潰亂的跡象。

　　劉存見狀大聲下令，身後的旗幟立刻發出進擊的信號，佈置在本陣兩翼的一萬騎兵在銅號聲中徐徐開動，如同兩把鐮刀劃向開始混亂的袁軍陣列兩翼，中軍的十二個長槍陣列也在節奏緩慢的戰鼓聲中，開始前進。

　　

竊國賊　第236章　顏良（下）

　　眼看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就要開始，心急如焚的耿武再也不顧上什麼責任什麼猜疑了，趕緊翻身下馬，幾步跑上去拉住劉存的馬籠頭，滿臉急切地懇求道：「主公，屬下請求前去勸降，請主公暫緩發動！」

　　「嗯！？」

　　劉存望了一眼亂象頻發無序收縮的袁軍陣列，又低頭看看耿武，略微權衡，轉身下達命令。

　　高亢的司令號聲驟然響起，充斥天地間的戰鼓很快停了下來，緩緩前進的十二個方陣和兩翼騎兵聞聲而止，無數雙驚愕不解的眼睛全都望向中軍大旗。

　　心中無比感激的耿武朝著馬上的劉存重重一跪，摘下銀盔，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搶過身後親衛手中的韁繩，翻身跨上戰馬，急匆匆打馬跑向開始出現轉身潰逃亂象的袁軍陣列。

　　劉存觀察片刻，滿意地笑了笑，命令全軍再次啟動，緩緩進逼，然後打馬來到守候在顏良身邊的趙雲跟前，大讚一聲便翻身下馬，徐徐走向坐在地上死死瞪著趙雲的顏良：「對不起了顏良將軍，要我扶你起來嗎？」

　　垂頭喪氣的顏良這才驚醒過來，抬起頭望向含笑致禮的劉存，冷哼一聲傲然站起，不甘地盯著劉存，一言不發。

　　誰知道劉存不但毫不在意，反而大步上前，替顏良拍去身上的塵土。

　　心中震驚莫名的顏良連忙讓開，下意識地伸手按住腰間劍柄，目光敏銳的趙雲和四周的劉存親衛立刻湧上前，十餘桿刀槍和七、八張強弓齊齊指向圈中的顏良。

　　顏良毫無畏懼。但也沒有抽出腰間佩劍。狠狠盯著劉存。惱怒不已：「不愧是車騎將軍，果然膽色過人！哼，你真不怕我來個玉石俱焚嗎？」

　　劉存示意趙雲和眾親衛收起武器，和藹地望著顏良，笑著道：「在馬上我估計打不過你，可是在馬下你絕對打不過我，你要是不信，改天有時間咱們盡可比試比試。但今天可不行……」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朗，若是不盡快彈壓你麾下那些群龍無首的冀州軍將士，肯定要死很多人，相信顏良將軍也不願意看到麾下將士無謂地死去，所以我剛才答應了耿武將軍的請求，命令全軍暫緩攻擊，讓耿武將軍趕去和你麾下那些將校好好談談。」

　　顏良下意識轉頭北望，很快沮喪地長嘆一聲，轉向劉存，低聲問道：「你贏了。我軍已經放棄了抵抗，你打算怎麼處置？」

　　劉存正色回答：「暫時還得集中看管。待我軍攻破鄴城之後，所有冀州將士都會獲得釋放，願意繼續當兵的，經過挑選之後可以加入我軍，不願意當兵的發給一個月軍餉，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要是想種地我就分給他土地！」

　　「咱們大漢的子民日子過得太過悲苦，冀州的父老鄉親更是苦不堪言，我希望鄴城之戰打完，從今以後能像青州一樣，帶給冀州的父老鄉親安寧富足的生活。」

　　顏良呆呆望著一臉誠摯的劉存，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話說得太早了吧？以我鄴城之堅固，以我守軍之勇猛，哪怕將軍率十萬之眾日夜攻打也會堅如磐石，更何況我家主公很快就會率領大軍趕回來，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哼！」

　　劉存莞爾一笑：「袁本初恐怕回不來了，就算能回來，至少也要五天之後，到時候我已經在鄴城中他那座極盡豪華城中城裡舉杯慶功了，哈哈……怎麼？你不相信？」

　　「無稽之談！說吧，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顏某？」心中百感雜陳的顏良非常惱火。

　　劉存又是一笑：「你也想親眼看看我軍是怎麼攻破鄴城的吧？跟隨我靜靜旁觀就能看到，哈哈！別這麼不情不願的，其實此戰之前，你顏良已經認輸了，你已經看到諸多失敗的徵兆，卻又不得不去南下來和我軍拚命……」

　　「所以，最終你才橫下一條心，企圖以背水一戰來鼓舞士氣，同時選擇了最無奈、最極端的鬥將方式傾力一搏，期盼能將我劉存擊殺陣前而轉敗為勝，對吧？」

　　「但遺憾的是，最終你還是輸了，我敢說再來一次你還是輸，這是天下大勢使然，我是順應天意，順應民心，順勢而發，而你的主公袁本初則是逆天而行，逆勢而動，所以注定他遲早要失敗！」

　　……

　　顏良木然跟隨劉存來到北門之外的中軍帥帳前，隨著眾將校遙望前方城頭上飄揚的袁軍旗幟和密密麻麻的守軍，腦子裡卻翻騰著三天前的痛苦記憶，諸多感慨充斥腦海，隆隆戰鼓聲也驅之不去。

　　「發什麼愣呢？快要總攻了，你不願意？」趙雲不知何時來到顏良身邊。

　　顏良撇撇嘴，冷哼一聲：「總攻？就憑眼下你們十一萬人？別忘了城中除了我軍兩萬精銳，尚有十萬以上為保衛家人不惜死戰的青壯。」

　　趙雲無奈地搖搖頭，四處看看發現沒人注意自己，隨即靠近這個三日交往下來頗為投緣的河北猛將：

　　「主公讓我告訴你，等會兒把你麾下一百多名將校送到你身邊，要求你們在破城之後，帶領我軍一百多個小隊盡快入城，護衛你們的家人……雖說我軍軍紀嚴明絕不會殘害民眾，可萬一城中的流氓地痞趁火打劫怎麼辦？記好了，傻大個！」

　　顏良鄙夷不已：「今天就能破城？簡直是笑話，哈哈哈！」

　　趙雲惱火了，一把揪住顏良肩膀拉過來：「既然這樣，那我就拼著違反一次軍紀告訴你傻大個！可記得我青州軍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虎豹營』？不怕告訴你，早在半年之前，『虎豹營』三千將士就以各種身份進入鄴城隱藏下來，他們有的做小買賣，有的做苦力，有的當上了將府和州府的衙役，有的直接加入你們軍中……」

　　「除此之外，你們那個志大才疏的主公麾下，至少有三十位以上的官員早已暗中投靠我青州，你們主公的一舉一動早就在我軍的精確掌握之中，要不是擔心控制不住局勢，傷害城中眾多的無辜，加上連續兩天一夜的大雨，我軍攻城總指揮子義將軍早就在裡應外合之下，轟開城牆分四路大舉而入了，哪裡還用等到現在……」

竊國賊　第237章　決斷（上）

　　眼見著總攻在即，鄴城城頭上的守軍突然發生混亂，原本手持刀槍弓弩嚴陣以待的袁軍紛紛轉身離開城垛，緊接著手擲霹靂彈的爆炸聲不斷在城牆上下響起，火光和濃煙很快出現在鄴城上空。

　　劉存見狀暗叫不好，不用多想就能推測出是埋伏城中的內應被發現又或者是提前動手了。

　　值此關鍵時刻，虎豹營副將梁頻飛馬而至：「稟報主公，城中突然發生巨變，從手擲霹靂彈的接連爆聲中可以判斷，我部弟兄極有可能是在計畫改變之後不慎暴露，太史將軍懇請主公允許他下達炸燬城牆的命令，繼而發起三面強攻！」

　　「事已至此那就炸吧，還懇請什麼？」

　　劉存毫不猶豫予以回應，看到梁頻匆匆致禮返身上馬，劉存連忙叫住他：「等等！剛才你說的『改變計畫』是什麼意思？」

　　梁頻連忙解釋：「太史將軍體恤城中百姓，一直不願炸燬城牆，於昨晚傳出密令，要求主持城中戰事的倪青將軍和陸九將軍，儘可能利用已經投誠的三千袁軍和幾名官員的數千家丁突然發動，打開鄴城南門，估計是城內的行動暴露了，霹靂彈的炸聲最先是從南門內的甕城響起來的。」

　　「哦！」

　　劉存釋然地點點頭，隨即揮揮手：「快去吧，告訴太史將軍和徐盛他們不要再猶豫了，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無需請示，城北的進攻由我來負責。無需你們分心。」

　　「謝主公！」

　　心中急切的梁頻已經沒有時間表達心中的感覺。調轉馬頭飛速而去。

　　劉存立即召集耿武、翟趨、陳到等麾下將校。果斷改變原本牽制性的佯攻計畫，下達全力進攻的系列命令：

　　「情況有變，為更好地策應其他三個方向的攻城之戰，第九師、親衛營和預備旅各部必須全部投入戰鬥！」

　　「耿武將軍，你負責指揮第九師主攻北門及兩側城牆，最好讓工匠營和火器營把所有新式火箭拿出來使用，這個時候了不要擔心會傷及城中無辜，只有迅速拿下鄴城結束戰火。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屬下明白！請主公拭目以待！」耿武上前一步大聲回應，帶上副將翟趨等數名將校返回自己的第九師。

　　劉存望向滿臉興奮的小將陳到：「你率領親衛營五百精騎去找太史將軍吧，估計他很快就需要一支善於巷戰的騎兵。」

　　陳到強忍興奮的心情，頗為猶豫地說道：「要是屬下帶走五百弟兄，主公身邊的侍衛就少了大半……」

　　「沒關係，有子龍、郅臻、趙立他們在我身邊呢。」劉存和藹地笑道：「別猶豫了，快去吧，拿出你的本事來。」

　　「謝主公！屬下這就集合人馬去找子義將軍。」欣喜莫名的陳到行禮完畢轉身就走。

　　鼓號聲聲，戰馬嘶鳴。

　　隨著城裡爆炸聲接踵響起，鄴城北門外嚴陣以待的青州軍陣列發生了巨大改變。六個刀盾兵方陣已經越過十二個槍陣排列在前，原本有意放在軍陣兩翼的五千騎兵被調到了面向城門的中軍之前。

　　緊接著。緊急調集的五百餘架弩車被推到了陣前，緩慢前行至城牆上的袁軍弓箭射程邊沿，整齊停下，一字排開。

　　這個時候，身穿黑衣皮甲的兩千餘名工匠驅趕近三百餘駕滿載馬車緊隨而至，工匠們迅速掀開車廂上的雨布，將車上數以千計的長條狀木箱搬到一架架弩車左右，完成之後數百人駕著車返回後軍，留下來的兩千工匠分成五人一組肅立在弩車後方，滿懷自豪地擔負起預備車弩兵的重任。

　　三千車弩兵開始忙碌起來。

　　分散佈置在一架架弩車旁的火器營八百將士，不緊不慢地打開箱子，解開防水的油紙包裝，取出一支支內裝兩斤黑火藥和半斤鐵砂的精緻長箭，麻利地安裝在大型弩車的發射槽中，小心地劃破箭桿中部的封皮，拉出特製的導火索。

　　弩車旁一面面黃色小旗相繼舉起，清晰的口令聲再次傳來：「距離二百八十米，引信火索保留十二釐米，立刻調整，十息之後準備發射！」

　　中軍高台上的耿武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快就看到長長的車陣中一面面紅色小旗相繼舉起，禁不住哈哈一笑，向高台下騎著戰馬靜候命令的火器營都尉下達命令：「回去吧，讓咱們全軍將士好好看看新式火箭的威力！」

　　「遵命！」

　　年輕的火器營都尉揮動皮鞭打馬飛馳，穿過一個個陣列之間的通道，來到車弩陣列左側，絲毫不管城頭上零星飛來的箭鏃，催動戰馬，從頭到尾巡視一遍，這才帶著兩支紮在背上的長箭回到車陣中部，翻身下馬，幾步登上臨時搭建的五尺高台，接過副手送上的令旗高高舉起，竭斯底裡地吼出已經喊了數千遍卻是第一次見諸實戰的口令：

　　「各就各位，預備——放——」

　　五百餘個碩大的木槌應聲揮動，五百餘支冒著嗤嗤青煙的碩大火箭齊聲呼嘯飛向空中，城頭上數千名混亂不堪心情忐忑不安的袁軍將士紛紛蹲下躲避，不少膽大的軍官卻毅然站著，滿心以為只不過是青州軍慣用的尋常弩箭，哪怕是射中也傷不了幾個人。

　　其中還有幾個將官大聲呵斥自己的部下，哪裡知道正在飛向自己的長長弩箭所擁有的巨大威力。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猛烈響起，聲勢驚天動地。

　　北門上方以及左右一里多長的城牆上下，濃煙籠罩，赤焰閃爍，巨大的爆炸聲震破了成百上千袁軍將士的耳膜，漫天激射的鐵砂瞬間擊穿袁軍將士的盔甲和毫無防護的臉部，無數的身影瞬間倒下，脆弱的生命瞬間消失。

　　可沒等城頭上的袁軍倖存將士發出慘叫和哀嚎，又一輪火箭飛速而至，當空爆炸。

　　三里長的城頭上炸聲如雷，滾滾濃煙夾雜團團烈焰，翻騰而起，一個個袁軍將士殘破的身軀墜落城下，兩個帶著火焰的戰鼓沖天而起，重重地落到下方護城河岸邊，仍在熊熊燃燒。

竊國賊　第238章　決斷（下）

　　鄴城北城牆響徹四野的爆炸聲還在繼續，城南和城西方向又相繼傳來接連不斷的轟鳴響，隨後猛烈的爆炸聲一波接著一波傳來，大地顫抖個不停，天地間似乎除了轟隆隆的聲音，再無其他別的聲音。

　　在連續不斷的爆炸中，濃烈的硝煙翻捲蔓延，沒過多久便將整個鄴城籠罩其中，各個方向一幕幕如同人間地獄般的恐怖景象不但令城中軍民哭聲震天，四處奔逃，也讓城外的青州軍陣列發生短暫的混亂。

　　有史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戰爭利器所展現出的巨大威力，徹底震撼了敵我雙方所有將士和數十萬鄴城民眾，就連劉存這個始作俑者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旌動搖，他身邊的驍將趙雲和郅臻等人早已滿臉慘白，呼吸急促，所有的目光中全是深深的震撼和恐懼。

　　本來不太想把火藥這一利器用在鄴城的劉存心情格外複雜，無可奈何地發出聲長嘆之後，伸手拍拍身邊眼巴巴望著前方城頭的趙雲：「去告訴耿武將軍，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停止發射了，趁著敵人陣腳大亂，用最快速度拿下鄴城。」

　　清醒過來的趙雲木然點頭，跑到軍陣後方，從侍衛手裡奪過韁繩，一躍而起，騎上受驚後長嘶不止的戰馬，雙腿用力一夾，低吼一聲，然後策馬小跑穿過一個個散亂的陣列，奔向中軍高台。

　　「轟隆隆——」

　　就在這時，城東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馬上的趙雲大驚之下緊緊勒住韁繩。迅速翻身下馬。用力抱住戰馬的脖子。以防再次受到驚嚇的戰馬踩上前方本嚇得跌坐在地的成片官兵。

　　等到趙雲控制好戰馬抬頭望去，城東方向扶搖直上的濃煙已經沖上半空，臉上無法抑制的驚恐慌亂與被嚇呆了的數萬將士別無二致。

　　身處後軍的劉存一看就知道這是兩千五百斤黑火藥造成的結果，雖然他明知道城南、城西、城北三個進攻方向發動的火箭打擊已經足夠各部拿下城池，根本就沒有必要再引爆埋藏在東城牆下的巨量火藥，但劉存沒有任何責備總指揮太史慈和具體實施爆破計畫的將士的想法。

　　在如今的戰爭條件下能做到這個地步，足以證明自己的將士已經擁有強悍的戰鬥力和優異的戰場表現，城牆塌了可以重修。若是因此而導致麾下將校因為這次失誤而顧慮重重縮手縮腳，那就得不償失了。

　　半個時辰之後，青州軍將士開始進入已經沒有任何抵抗的鄴城。

　　最先從南門策馬進城的陳到和五百精騎，一直衝進袁紹的城中城也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沿途所見均是神色呆滯躲避一旁的鄴城軍民，而且竟然沒有一個人手裡還拿著武器。城中城裡的數千袁軍和文武官員表現更是不堪，早早就跪倒一片任憑處置。

　　這一情況令陳到和五百將士搖頭不已，好在太史慈和徐盛等大將很快到來，陳到得以率領所部趕赴城北，奉太史將軍命令將主公劉存迎進城中。

　　######

　　傍晚時分。參軍趙立將此戰的統計數字送到了劉存手裡。

　　正在袁紹帥府奢華大堂裡與眾將商議的劉存看完報表，無奈地搖了搖頭。望向眾將一陣苦笑：

　　「此役我軍戰死將士六百三十七人，大多是進城之後遇到零星抵抗發生的……受傷將士一千七百四十五人，其中三成竟是耳朵被巨響震聾，還有一成則是被嚇傻了！」

　　「與之對應，袁軍死傷則更為慘重，戰死或者被炸死六千餘人，重傷三千餘人，在押俘虜一萬二千餘人，其中竟有上百人已經神志不清，不知道城中百姓又是如何？」

　　「好在幾乎所有人都被我軍巨大的火藥威力給震懾了，沒有發生大規模抵抗，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令咱們深感安慰！」

　　「可是，如果早點兒覺察戰情發生重大改變，完全可以避免炸燬東城牆的，唉——」

　　太史慈頗為自責地嘆了口氣，徐盛和負責引爆城牆的倪青則重重地垂下了腦袋。

　　劉存用力敲了敲桌面：「聽好了，我再次強調一遍，此戰中，子義和文向的指揮沒有半點錯誤，倪青你做得好，要是再來一次，我還會命令你這麼做！」

　　「正是因為炸燬東城牆，才徹底震懾了城中所有軍民，進而避免了之後鄴城軍民的全面抵抗和我軍不得不進行的殘酷殺戮！」

　　「大家看看這些統計數字，看看……你們誰能告訴我，古往今來有誰能在攻佔鄴城這樣一座大城的戰鬥中僅僅死去數千人？歷史記載的攻城之戰哪一次不是屍山血海？哪一次不連累成千上萬的無辜民眾？」

　　說到這裡劉存站了起來，加重語氣大聲強調：「所以我要說，這一戰諸位都打得很好，每一個決定都是非常正確的。此役咱們提前拿下了大漢天下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咱們能夠拿下的鄴城，徹底地擊潰咱們最大的敵人袁紹，一舉奠定了我軍爭霸天下、光復大漢偉業的堅實根基！」

　　「與你們親手創下的如此豐功偉績相比，區區一段城牆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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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時辰後。

　　鄴城東南西北共八座城門此時已經完全關閉，正東的朝陽門南側被炸開的百步城牆外聳立起一座大營，城中各大路口和城頭上燃起的連綿篝火，將全城照得通亮。

　　一隊隊神色冷漠的騎兵，遊走於城中的大街小道，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青州軍步卒衝向四面八方，在內應的引導下開始了遍及全城的大規模搜捕和財產抄沒。

　　長期以來依附袁紹的兩百餘戶官紳門閥的府邸院落，先後被窮凶惡極的青州軍官兵砸開大門，數以千計哭哭啼啼慘叫哀嚎的顯貴男女陸續被押往城東大營，滿載金銀財寶、糧食布匹和兵器鐵器的大車源源不斷駛出一座座大門，很快便被送往坐落在雄城中北部的城中之城。

　　下令發起「清算行動」的劉存，此刻依然端坐在袁紹的帥府正堂。

　　太史慈、徐盛、耿武等各部主將，早已返回各自部隊指揮「清算行動」，新任冀州長史閔純和參軍趙立等十餘名文官也已趕赴城東軍營，開始對源源不斷押送而來的「敵軍官員和附逆人犯」展開甄別和統計，唯獨率領八百侍衛守護城中城的驍將趙雲陪伴劉存身邊。

　　劉存此刻非常輕鬆，隨著鄴城拿下，冀州大局已定，只要擊敗失去根基的袁紹本部人馬，那麼青州和冀州就將掌握在手裡，再加上徐州、幽州和司隸，問鼎天下的根基已經打牢，接下來就要看各方的反應了。

竊國賊　第239章　處置

　　夜色深沉，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馬上的使者還沒到帥府正堂前方高高的漢白玉台階前，便翻身下馬，顧不上擦去滿臉的塵土和流淌的汗珠，一把解下胸前皮囊，遞給了迎上前的兩名值哨都尉，晃晃悠悠稟報完畢當即癱倒在地。

　　兩名都尉連忙扶起使者，召喚衛兵，完了立刻進入大堂，將軍中傳遞急件的專用皮囊雙手呈交給劉存。

　　劉存正在書寫文告，連忙放下手中毛筆，接過封口鑲嵌一連串紅色記號的皮囊吃了一驚，顧不上詢問立刻站起，打開皮囊抽出其中信函，在趙雲和侍衛官們擔憂的目光中，湊近燭台飛快閱讀。

　　反覆看完三遍之後，劉存大聲下令：「立刻把閔純先生和太史將軍請來！」

　　兩名都尉轉身就走，雙眉緊皺的劉存緩緩坐下，沉吟好一會兒才看到滿臉擔憂的趙雲一直肅立在側前方，於是做了個靠近的手勢，把趙雲叫過來：

　　「徐州戰局不容樂觀啊……四天前，壽山將軍率領的三萬琅琊軍與糜氏兄弟率領的六萬徐州軍聯手之下，竟然被臧霸率領的五萬餘人馬擊敗，若不是顏慎及時馳援，與初戰受挫的翟越一起猛然，成功擊潰臧霸麾下第一勇將孫觀的四萬人馬，再加上臨機決斷主動出擊的樂進、李典兩將軍一舉擊敗曹操的大將于禁，佔領了兵力空虛的小沛，徹底震懾了源源不斷開來的曹操大軍，恐怕徐州局勢已經無法挽回了……」

　　「唉！真他娘的怪了，本應該被我軍和徐州軍將士奪回的彭城，竟然在鬼使神差之下，落入了被兗州牧曹孟德打得到處亂竄的呂奉先手裡，看這事兒鬧的……幸好公孫先生及時趕赴徐州掌控全局，否則關係到我青州安危、影響到整個大局的徐州再也別想拿回來了。」

　　趙雲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呂奉先怎麼可能在十幾萬大軍眼皮底下拿下彭城？難道他就不擔心曹軍或我軍收拾他嗎？」

　　劉存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他反而不怕了……你想啊，西面和北面是曹操、臧霸的十餘萬大軍，東面和南面則是我青州與徐州的十餘萬聯軍，這兩面大軍各有目的，而且充滿敵意，稍有不慎很可能就引發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呂奉先出其不意霸佔的彭城，處在我軍與曹軍中間反而安全了，這個時候無論是我軍還是曹軍，處在一個奇妙的平衡上，誰都不敢輕舉妄動，若不是公孫先生及時趕過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趙雲本想說有王杞將軍和糜大先生在，可話到嘴邊立刻明白過來，輕輕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輕率，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謙虛地請教：「主公認為徐州局勢最終會如何演變？」

　　劉存考慮片刻：「應該不會繼續惡化，有公孫先生出馬，野心勃勃的曹孟德怎麼也要收斂鋒芒……估計你還不知道，曹孟德麾下的心腹謀士荀彧、荀攸等人與公孫先生私交頗深，說起來公孫先生還是這些人的師門尊長，曹孟德最為器重的近年來名聲鵲起的蓋世奇才郭嘉郭奉孝、擔負曹軍督糧重任的武將韓浩等人，見了公孫先生也得乖乖趴下叫聲師叔，在這樣的情況下，估計誰也撕不開面子。」

　　「其次，我軍四個師與糜竺、糜芳將軍的六萬徐州軍已經連成一體，對彭城、對曹軍都構成了巨大威脅，北面鎮守巨平的張饒將軍一個師，還有駐守祝阿的秦義將軍一個師，也已經緩緩逼向曹操的大後方，再加上我軍佔領鄴城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屆時，曹操野心再大也不敢為了彭城鋌而走險，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主動撤走，任由我軍和佔據彭城的呂奉先三萬人馬拚命。」

　　「唉！我現在頭疼的是怎麼處理和呂奉先的關係，說句難聽點兒的話，若是公孫先生決定強攻彭城，就得把呂布徹底打趴下才行，否則後患無窮啊！」

　　趙雲垂於腿側的雙手不知不覺握緊拳頭，明亮的眼睛閃爍著無法抑制的戰意。

　　劉存見狀愣了一下，禁不住微微頷首露出笑容：「子龍，你別擔心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接下去有的是仗打，最遲後天咱們就要點齊人馬迅速北上，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袁本初很可能已經採取壯士斷腕的計策，留下一兩名大將率領兩到三萬兵力斷後，全力阻止張郃將軍和傅闓將軍的糾纏，自己率領主力大軍日夜兼程趕回鄴城。」

　　趙雲有些遺憾地點點頭，猛然想起聯合鮮卑騎兵殺入上谷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的袁軍猛將麹義：「主公，這個時候麹義和鮮卑騎兵會不會已經南下，與袁本初的本部大軍匯合了？」

　　「麹義沒那麼快，公孫將軍的能力你應該很清楚，麹義此次不但觸怒了公孫將軍，還犯下了勾結外族的大忌，被迫離開戰場掉頭北上的公孫將軍和十萬幽州將士，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哪怕素來支持劉虞大人、與公孫將軍征戰不休的名將鮮於輔及閻柔所部和麹義聯合，也打不過裝備精良士氣旺盛的公孫將軍十萬精銳，最後的結果只能是……」

　　「哦對了，多虧你提醒，我立刻寫封信函急送張郃與傅闓，提醒他們密切注意幽州的動向，一旦麹義率部南下，立即發起毫不留情的打擊，麹義此人反覆無常，而且生性殘暴害民無數，這樣的禍害絕對不能留下。」

　　劉存說完再次提起毛筆，趙雲默默站在一旁，拋開遠在千里之外的徐州戰場，開始考慮即將與袁紹大軍展開的大戰。

　　劉存寫完給張郃和傅闓的密信，太史慈和閔純、趙立同時到來，劉存將密信交付給傳令官，吩咐眾人坐下後細細通報徐州戰局，最後向閔純和太史慈提出明確要求：

　　「有公孫先生坐鎮指揮，徐州局勢應該不會惡化，當務之急是咱們必須盡快穩定鄴城局勢，該安撫的安撫，該殺的儘早殺了，決不能在我軍主力北上之後出現動亂！伯典先生，拜託你了！」

　　閔純連忙起身還禮：「主公請儘管放心，今晚的清算行動非常成功，相信鄴城不會再亂了，屬下唯一的顧慮是，主公率主力北上之後，鄴城的兵力可能有所不足，畢竟周邊各縣尚未安撫，加上東城牆破口需要護衛和搶修，屬下手裡……」

　　「第九師留給你，駐紮城南的李劫一個旅和徐盛的一旅步卒也留下歸你調遣，這下夠了吧？」劉存問道。

　　閔純頓時放下心來：「夠了、夠了！謝主公體恤！只要第九師能留下，以耿武將軍之威望，定能從兩萬降卒和五萬無處可去的民夫之中，精選出兩萬人編成新軍攻伐周邊各縣，如此一來，鄴城的安全就徹底無憂了。」

　　劉存轉向太史慈：「西面的太行山有何異動？」

　　「我軍斥候營加上虎豹營五個小隊精銳一直潛伏在太行山西麓密切觀察，至今為止尚未發現任何異狀，黑山黃巾根本就不會想到我軍這麼快便拿下鄴城，很可能如咱們之前的推測一樣，已經被率先發起的河東之戰吸引了注意力。估計這個時候，管亥大哥和軍師他們要頭疼了。」太史慈樂哈哈地回答。

　　劉存也樂了：「軍師可能會頭疼，管亥絕對沒事，黑山黃巾中不少將領與管亥之前都是同出一源的兄弟，彼此之間早就熟悉，說不定管亥和他們見面之後，能給咱們給來些意外之喜，實在不行給他們些糧食，支援他們些兵器，讓他們去打盤踞在太原的於夫羅。」

　　眾人哈哈一笑，太史慈笑完趕回去傳達劉存的命令，不過閔純和趙立卻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