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賊 作者:巨火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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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guey 2015-1-17 14:01: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1 209669
wenguey 發表於 2015-5-16 20:15
竊國賊 第240章 安撫(上)

  閔純和趙立湊在一起,低聲商議片刻,隨後齊齊望向劉存,似乎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劉存微微皺起了眉頭,想了想有些疑惑地問道:「到底怎麼了?有事就說吧,等會兒還要忙呢。」

  閔純只好上前半步:「主公可曾聽說過甄氏家族?」

  劉存當即點頭:「當然知道……六年前我就聽說富甲河北的甄氏一族,好像和咱們的琅琊商會有過交易……哦對了,我記得甄氏家族的新任族長是辭官歸隱的甄逸對吧?」

  「沒錯,如今的糜家族長正是甄逸。由於擔心戰亂,自去年開始,甄氏一族定居無極(今河北無極縣)、東郡和潁川的各個分支都已陸續遷居鄴城,一直以來與我琅琊商會多有合作,甄逸甄大人也還算是個頗有名望的歸隱名流,就連袁本初也很尊敬他,對甄氏一族和甄家商隊頗為仰仗。」閔純說得很詳細。

  劉存略一沉吟,立即明白閔純的意思了。

  目前看來確實需要安撫人心,想要長治久安就需要恩威並濟,不能一味地殺戮威懾,當下笑著打趣:「不會是咱們的將士把甄家給抄了吧?要是這樣就趕快放了人家,把財產還給他,回頭打完仗我再登門道歉吧。」

  閔純和趙立如釋重負,相視一笑,閔純放心地說出關鍵事情:「是這樣的,甄逸大人委託屬下,說是願意將愛女甄宓許配將軍為妾。」

  「啊!?」

  劉存驚愕不已:「怎麼會這樣?這也太什麼那啥了吧?」

  閔純連忙解釋:「主公也許不知,甄宓小姐是位百年不遇的才女,素有賢名,美如天仙,今年行將滿十四歲。正是荳蔻年華。而且咱們幾個和太史將軍他們商議後都覺得很合適,若是主公採納此女,定能極大地安撫冀州民心。於公於私都是善舉,有百利而無一害啊!相信若是公孫先生在此。也會同意這麼做的。」

  劉存頓時猶豫了,想來想去難以定奪,恍惚間似乎覺得甄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

  雲層散去,豔陽高照。

  昔日繁華熱鬧的鄴城,如今死寂一片,四下裡一片寧靜,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大街小巷見不到一個平民的身影。若不是寬闊的大街口散佈著全副武裝嚴密戒備的青州軍將士,誰能相信這是擁有五萬人口、以商業和手工製造業蜚聲天下的華北第一雄城?

  密集的馬蹄敲打著巨型條石鋪設的街面,清脆的蹄聲不疾不徐,久久迴蕩。

  被眾將校簇擁而行的劉存,不無擔憂地掃視大街兩側一扇扇緊閉的大門,一言不發,信馬由韁行至崗哨林立、戒備森嚴的南門內大街,才開口詢問:「昨晚到今早砍下多少顆腦袋?」

  逐漸勒馬停下的十餘名將校已經猜測到主公的心思,聯想到自己縱容部下大肆搜刮的情景,一個個神色尷尬雙唇緊閉。沒有一個敢開口回答。

  太史慈和徐盛相視一眼,齊齊望向身邊忙碌了一夜的情報頭子陸九。負責所有秘密行動和徹夜審訊數百名重要人犯的陸九苦笑連連,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馬上前:

  「稟告主公。除去各部在肅清殘敵、維持治安中殺掉一千二百餘名頑固殘餘和趁機作亂的流氓地痞之外,我軍令署、參軍署和虎豹營沒殺幾個人,田豐、高幹、審配等三十餘名袁軍重要官員的家眷雖然集中關押入東門內的城東大營,但這三千餘男女老少全都完好無損,除了例行抽查和訊問之外,沒有任何人受到虐待。」

  「那麼,之前統計在冊的一百家士紳和富商呢?」劉存沉默了一會兒,盯著陸九的眼睛繼續詢問。

  陸九頓時心中一寒,但也只能如實稟報:「除甄氏家族、孫氏家族、范氏家族、崔氏家族和楊氏家族這五大巨商之外。其餘基本都按計畫抄沒拿問,截止今日巳時末(上午十一點)……屬下依戰時律法。下令斬殺了三百二十六名負隅頑抗死不改悔的敵對之人,其中包括周邊各勢力長期隱匿的百餘名密探。」

  「不過。城裡城外絕大多數中等商戶和諸多中小型工坊都安然無恙,自今日凌晨開始,屬下等遵照主公之令,先後釋放了其中大多數,並且歸還其被抄沒的錢財、家宅、作坊和店舖,如今尚在關押的……大多是頗具聲望的士紳和富商,這些人都需要主公親自下達處置之策。」

  太史慈望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陸九,連忙驅馬上前,低聲求情:「主公,陸將軍所部及軍中各部將士一直做得很好,比起以往所有軍隊都要好上百倍,哪怕出現一些失誤,也實在是在所難免之事。」

  耿武也大聲解釋道:「是啊主公,鄴城一戰敵我雙方投入兵力高達十五萬,倉促之下不可能面面俱到,但屬下敢以腦袋保證,在昨晚至今日凌晨的大規模清算和整肅行動中,各部軍紀嚴明,行動迅速,絕大部分民眾都獲得很好保護。

  「至於說錯殺誤殺,波及無辜民眾,肯定有一些,但被殺者絕大多數都是負隅頑抗之徒,大多是發動家丁持械抵抗的袁本初死忠分子,以及一些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江湖遊俠兒,哪怕其中有冤枉也是極少數。」

  眾將校齊聲附和,爭相分擔責任,劉存見狀連忙舉手,示意大家安靜:「我並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意思。陸九將軍沒有做錯,不但沒有做錯反而做得很好,良好的效果遠遠超出我的估計。」

  「所以,我不但不會責備陸九將軍,反而要給他和他麾下所有將士記一大功,沒有陸九將軍和他麾下將士的艱辛努力,沒有諸位及各部將士的勇猛頑強和嚴明軍紀,就沒有如今鄴城的安定局面!」

  「剛才我之所以會詢問砍了多少腦袋,詢問統計在冊的一百家士紳和富商,目的是希望盡快恢復鄴城的秩序,盡快安定民心復興百業。」

  說到這兒,劉存幽幽嘆了口氣:「別胡思亂想了,咱們一起到城東大營看看吧,順便商量一下如何處置那些有身份有影響的士紳,估計全城民眾都在看著呢,唉……」
wenguey 發表於 2015-5-17 20:54
竊國賊 第241章 安撫(下)

  眾將校及百餘親衛跟隨在劉存身後,策馬進入戒備森嚴的鄴城城東大營,來到中央青磚灰瓦、規模宏大的將府前面,翻身下馬。

  劉存把韁繩遞給身邊親衛,拍拍身上的灰塵,抬起頭望向五級漢白玉台階兩側的大柱和上方雕龍畫棟的橫樑,非常驚訝地低呼起來:

  「袁本初這孫子真他娘的奢侈啊!區區一座軍營的中軍將府就如此奢華,竟然絲毫也不遜色於他居住的老巢城中之城……城中東西大營和城外的兩座大型軍營恐怕都是如此,算起來得花費多少民脂民膏啊?」

  「若是早點兒拿這筆錢去好好裝備和訓練軍隊,恐怕我還真打不過他,現在卻白白便宜咱們了。」

  眾將校愣了一會兒,接著齊聲大笑,所有的忐忑壓抑,都在這朗朗笑聲中一掃而光。

  坐落在大營中央的將府,確實寬敞奢華,不但擁有足夠同時容納千人操練的院子和東西兩側廂房式營房,擁有寬闊雅緻的議事堂和供將領歇息的左右偏殿,還擁有遍載花木的中院和後院,看起來如同巨富之家的院落,而不是一支軍隊的指揮中樞。

  眾將跟隨興致盎然的劉存在將府內遊走一圈,早已熟悉所有佈置的耿武和陸九在一旁詳細解說,不時發出嘖嘖稱嘆和聲聲笑罵的將校們略作計算,就算出這座將府佔地面積不低於六十畝,整座大營更為寬廣,一排排用青磚灰瓦建造的整齊營房,加上兩塊碩大的校場和完善的設施。足可輕鬆容納七千將士駐紮和訓練。

  巡視一圈回到前堂。劉存與將校們分別進入兩側的偏殿。略作洗漱休息,侍衛們遵照劉存的吩咐,在議事堂擺下兩溜合計三十六張方形矮几,青州特有的小籠包子、白麵饃饃、米粥豆漿、黃燜魚乾以及來自冀州本地的瓜果蔬菜陸續端上。

  由於要款待五十餘名頗具影響力的冀州商賈巨富和歸隱士紳,軍中大廚還特意獻出了出自當年琅琊軍的兩道名菜——香酥雞和白切羊肉。

  這些都是青州軍將士眼中極為尋常的午飯,幾乎每週都能享受一次,若是立下戰功,還會加上更好的美酒和烤全羊。無論青州軍還是琅琊軍一直都如此,可這些食物落在外軍將士眼中,卻都是難得一見的稀罕之物,提前被請到的冀州猛將顏良、焦融和張碩進入大堂就聞到誘人的香味,呆呆望著不斷擺上矮几的食物,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顏良左右看了一眼,想了想一把拉過引領自己三人到來的趙立,低聲問道:「車騎將軍這是要招呼什麼貴賓嗎?」

  好脾氣的趙立笑著回答:「我家主公即將款待的客人此時都在營中,等會兒諸位將軍就能見到了,都是諸位平素非常熟悉之人。」

  身材挺拔高俊的張碩最先明白過來:「將軍是不是打算釋放關押在營中的冀州名流顯貴了?」

  「沒錯。說來不怕得罪諸位將軍,據本人所知。鄴城名流顯貴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迫向袁本初將軍貢獻輸誠的,因為不這麼做就會招致袁家門徒甚至袁本初本人的打擊迫害……」

  「特別是其中的王琬、寧玦這些個寧願辭官歸隱甘願操持商賈賤業的名流,雖然他們至今依然不願投誠我家主公,但也贏得了我家主公的尊敬,所以我家主公把他們特意請來,歸還抄沒的所有財產,並親自向他們致歉。」

  趙立耐心地向三人解釋,面對的卻是最為重要的、至今仍不願意投靠劉存的冀州大將顏良。

  顏良哪裡還不知道趙立話中之意?微微搖了搖頭再次詢問趙立:「帥府中關押了袁公次子袁熙、三公子袁尚、小公子袁買及上百眷屬,以及田豐、審配、高幹、淳于瓊等數十文武官員的上千名家眷,不知車騎將軍打算如何處置?」

  趙立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不瞞諸位將軍,昨日深夜我家主公就已作出決定,等到袁本初率大軍到來時,就會將袁家一族以及不願留下的所有袁家文武官員的家人集中起來,完好無損地禮送出城,交予袁本初將軍以及相關文武。」

  「不過,已被抄沒的財產就別指望了,我家主公早有計畫,一旦冀州平定,立刻在整個冀州實施免稅三年的德政,張榜公佈在討伐叛逆袁軍的歷次作戰中所有抄沒的錢財總額,將會把這筆巨額財產用於整個冀州的道路擴建、農田水利建設、平民教育和促進工商。」

  「同時,我家主公還會邀請冀州各地深孚眾望的名流商賈聯合起來,監督這筆用之於民的巨額財產的使用情況。」

  顏良聽了大吃一驚,焦融和張碩同樣感到不可思議。古往今來,從未聽說過有這等奇事,這大漢天下也從來沒有過劉存這樣做的先例。

  如果真是這樣,不但是件曠古爍今的德政,劉存也定能通過此舉樹立起崇高威望,迅速獲得整個冀州的軍心民心,獲得數以百萬的民眾發自內心的擁護和支持,從此再也沒人能夠撼動他對冀州的統治。

  趙立看到三人呆若木雞的樣子,感慨地說道:「諸位想不到吧?說句心裡話,昨晚我家主公宣佈這一德政時,在場的所有將校包括本人在內,同樣震驚不已,但是所有人都在短暫的權衡之後,全力支持我家主公的決策。」

  「今日一早,各部將校回去傳達我家主公的這一決定,軍中將士震撼之餘感激流涕,前前後後共有六百八十餘人拿出進城後私吞的金銀財寶,跪在地上請求軍法官給予處置,場面令人唏噓不已啊!」

  「由此可見,我家主公的仁義和寬廣胸懷,他心裡裝著的不是自己,而是整個大漢苦難深重的萬千子民啊!」

  顏良三人聽完百感交集,默默相視,久久無法言語。

  良久,顏良的副將兼軍師張碩忽然轉過身,遙望晴朗的藍天,發出聲心悅誠服的長嘆:「我今天才明白,什麼叫得民心者得天下!我這三十年,白活了啊……」
wenguey 發表於 2015-5-19 23:12
竊國賊 第242章 誘之以利(上)

  鄴城城東大營。

  五十餘名頗有名望的士紳富商臉色灰暗,心懷忐忑,在親衛營官兵的引領下,陸續進入金碧輝煌的帥府正堂,猛然見到名震河北的猛將顏良和焦融、張碩,震驚之餘連忙上前恭敬行禮。

  顏良與這些代表冀州中等階層並擁有較高名望的富紳地主本來就非常熟悉,雖然此前彼此間地位不同,存在高低貴賤之分,但在相同的處境之下,顏良三人全都拋卻了以往的虛禮和尊卑,謙虛地與不斷湧來的富紳地主相見,毫無半點倨傲。

  許多人面色沮喪,心中惴惴不安,說話時心不在焉,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而那些心思活泛腦子較為靈光的士紳商賈看到大堂兩側整齊排列的豐盛宴席,以及侍衛們陸續端上擺放在每一張矮几前方的琅琊美酒,已經意識到很可能即將見到名震天下的大漢皇親、車騎將軍、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劉存,決定自己和家族前途命運的時刻很快就將到來。

  一陣腳步聲和鎧甲的鏗鏘聲忽然響起,包括顏良在內的所有人齊齊望去,看到身穿白色刺繡長袍、頭戴公侯冕冠的劉存在眾將校的簇擁中走出偏殿進入大堂,眾人神色為之大變,當即匍匐一片無比謙恭,原本鬧哄哄的大堂瞬間寂寂無聲。

  劉存不由得露出絲絲苦笑,信步上前,扶起匍匐在最前方的顏良三人和士紳之首、未來的老丈人甄逸,親切問好之後大聲說道:

  「諸位快快請起,之前由於戰事緊急。我軍破城之後急需肅清殘餘。鎮壓趁機劫掠的不法之徒。以迅速穩定全城秩序,倉促之下,自然也就沒能妥善分辨忠奸曲直,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懇請諸位原諒,劉存在這裡向大家賠禮了!」

  眾人誰也沒料到,身為大漢皇親、手握青冀二州生殺大權的車騎將軍劉存,竟然在如此場合鄭重向自己賠禮道歉。當即嚇得再次跪倒一片,連聲高呼不敢承受,不少人已嚇得大汗淋漓,渾身顫抖不止。

  劉存見狀很是無奈,只好請大家都起來,示意閔純等人把客人領入兩旁宴席,自己拉著顏良的手,直接走向主位,也不管百感交集的顏良如何扭捏,直接把顏良安排在自己的右下首。與太史慈、徐盛和耿武三人坐在一起,趙雲、李劫也樂不可支地邀請深感意外的焦融和張碩坐到自己的那一桌去。

  待一切安頓下來。劉存溫和的話語再次響起:「請諸位不必拘束,無需講究那麼多虛禮,本人不是高高在上滿口道德禮儀的袁本初,今日匆匆設宴的目的,就是要向諸位賠禮道歉,這一點無需遮掩,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承認錯誤迅速改正才是大丈夫的立身之道,這點胸襟本人還是有的。」

  劉存說完,雙手舉杯,站起來遙敬一圈,在滿堂或是震驚、或是感激的目光中一飲而盡,接著哈哈一笑坦然坐下,連聲吩咐大家無需客氣隨意就好。

  酒過三巡,堂中氣氛悄然轉向輕鬆平和,富紳們看到劉存如此謙遜坦蕩,麾下那些威風凜凜名震天下的將領一個個笑容可掬毫無架子,不由得暗自感嘆起來,心中深重的戒備和擔憂因此而逐漸緩解。

  劉存看到富紳們終於開始進食了,欣慰之餘,向左下首儀表堂堂的便宜老丈人甄逸低聲問道:

  「甄大人可否願意再度出山,協助長史大人盡快恢復民生、振興冀州百業?」

  正在與老朋友閔純碰杯的甄逸聽了微微一愣,連忙放下酒杯,抬手作揖,雙目炯炯望著劉存:「感謝將軍盛情,在下願意聽從召喚,為我冀州桑梓傾盡微薄之力!」

  早知內情並一手操辦的閔純哈哈一笑連聲恭喜劉存,滿臉欣喜的劉存在眾目睽睽之下連敬甄逸三杯。

  誰知長相俊美看起來風流倜儻的老白臉甄逸酒量根本不行,三杯酒下肚便憋得面紅耳赤,在閔純的攙扶下緩緩落座,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引來不少人的陣陣輕笑。

  劉存順勢轉向堂中眾人,鄭重宣佈冀州免稅三年、扶持農工商百業復興的三大決策,隨後在滿堂驚呼和讚美聲中豁然站起,走下主位,大聲告訴所有人:

  「其實,冀州的潛力絕對不在青州之下,本朝立國以來冀州無論在哪個領域都居於青州之上,之所以在短短幾年間被青州遠遠拋下,原因是沒有一個安定祥和的生存環境,沒有一套合理的制度,沒有一級級勤勉清廉、獲得民眾真心擁戴的府衙,也沒有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來保障民眾的利益!」

  「我這麼說並非是為青州新政、為我自己歌功頌德,相信諸位在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切身感受。」

  眾人全都豎起耳朵,目不轉睛凝視信步而行侃侃而談的劉存。

  劉存背著手,邊走邊談:「也許有人會說,位於四戰之地的冀州不是偏安一隅、頻臨大海的青州,你劉存只不過是給咱們畫個大餅罷了,你有何德何能迅速恢復滿目蒼夷的冀州民生?」

  說到這兒劉存停下步子,環視一圈回到主位前方:「我能理解所有的質疑,因為我自己一直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一直在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可是越是如此,我對冀州未來越有信心!」

  「冀州一直以來都被視為大漢的產糧重地,一望無際的肥沃土地,縱橫交錯、水源充沛的諸多河流,尚未開墾總數超過千萬畝的土地和草場等等,這些都是冀州的財富和優勢。」

  「但是,這個看起來無比巨大的農業優勢未免太過單薄,千百年來都要看天吃飯,一旦遇到蝗災、旱災、水災、兵災等等災難,冀州就會動亂不安,貧困如洗,而造成這一局面的原因多種多樣,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冀州的產業太過單一。」

  「恐怕大家一直不知道,冀州地界還蘊藏著巨大的寶藏,這些足以支撐起農工商百業發展的寶藏近在咫尺,而且足夠開採數百年,卻一直被大家漠視了。」

  眾人不可置信地望著劉存,隨後面面相覷,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wenguey 發表於 2015-5-19 23:20
竊國賊 第243章 誘之以利(下)

  在冀州擁有兩座大礦山、兩座鐵器作坊和三座大型皮革工坊的富商孫禮忍不住,站起來顧不上任何禮儀便大聲詢問:

  「州牧大人憑什麼這麼說?難道大人比咱們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更瞭解冀州嗎?」

  眾人一片嘩然,不少人驚恐不已,為性格耿直的孫禮深感擔憂,心地寬厚的閔純已經匆忙站起向劉存賠罪了。

  劉存不但沒有半點兒惱怒,反而哈哈一笑,示意閔純坐下後,大步來到孫禮面前:「先生的一句州牧大人,令我劉存欣喜萬分,這說明孫先生不但心懷大漢,心懷朝廷,也認可了我劉存擔任冀州牧的合法性。」
  「在此,特向先生致以誠摯的謝意!估計先生也知道,劉存雖為落魄皇親,但出道之初也和先生一樣,是個靠制陶吃飯的手藝人,哈哈!」

  身材孔武、滿臉鬍子的孫禮愣住了,堂中很快響起陣陣笑聲,不少人暗自讚嘆劉存的機智之餘,逐漸被劉存的寬闊胸懷所折服。

  劉存客氣地請不知所措的孫禮暫且坐下:「據我所知,孫先生是冀州冶煉行業的行首,自然對冀州的礦藏瞭如指掌,而且先生素來性情直爽慷慨仗義,時常接濟孤寡扶持弱小,深受冀州民眾的擁戴,就連出自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佔據鄴城之後也不敢為難孫先生,對吧?」

  「小民不敢……」

  孫禮連忙致禮,腦門兒沁出豆大的汗珠。

  雖然經過數代人的艱辛努力跨入了富紳階層,可孫禮並不敢在名滿天下的劉存面前託大。剛才之所以站起來質問。完全是性格所致。他打心底裡尊敬愛民如子、德名遠播的劉存,一直以來都對劉存懷著敬意。

  劉存再次請孫禮安坐,微微一笑,直起身子,轉向眾人大聲說道:「在此,必須誠實地告訴大家,早在三年前得到朝廷的任命後,我就已經派出多達百名匠師混入源源不斷行走在冀州地面的商隊。悄悄對冀州的地形、礦產、河流、水源、操場乃至耕作土地等等進行詳細勘測。」

  「三年來,獲得了大量勘測數據,繪製了遠比大漢天下任何一張地圖都要詳盡百倍的冀州地形圖,由於時間有限,遠的我就不說了,今天就說說以鄴城為中心方圓兩百里的礦產資源吧,等我說完之後,大家可以自己去證實,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了!」

  「不過,在這兒我先把規矩說在前頭:所有礦產均屬於冀州全體民眾所有。今後不管誰獲得開採權,府衙都必須佔據其中三成股份。具體情況大家可以參照如今的青州。即將頒布實施的冀州百業三年免稅政策,也同樣適用於礦產冶煉業,不過開採三年後,必須依法向所在府衙交稅!」

  滿堂富紳頓時躁動起來,急切的詢問聲轟然響起,似乎看到巨大的財富就擺在自己眼前。

  劉存微微一笑,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再次飽含深意地望向孫禮:「孫先生可否知道,如果以每年冶煉千萬斤鋼鐵計算,鄴城東南方向六十里的鶴山,埋藏著足夠開採五百年的優質鐵礦?」

  「可否知道,北面八十里外的邯鄲境內,擁有足夠使用數百年的鐵礦和焦煤?可否知道更北面距離鄴城一百五十里的襄國(今邢台)地面上,擁有超過整個青州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優質陶瓷用料?」

  「若是咱們聯合起來,借鑑青州最好的方法,求得青州最好的冶煉和製造技術,孫先生算一下,每年咱們冀州能產出多少精鐵?能燒出多少精美的陶瓷器皿?能開辦多少個大型作坊?能給多少冀州的父老鄉親帶來豐衣足食的生活?」

  「只要咱們團結一心,勤懇努力個三五年,冀州就不再靠耕種糧食這條獨腿走路了,依我看來,只需要五年努力,冀州定能達到青州如今的繁榮程度,十年之後很有可能全面超越青州!」

  滿堂陣陣歡呼,幾乎所有人都被劉存的話語和美好前途所激勵,每一個富紳都在心裡飛速盤算如何能從中分一杯羹。

  孫禮激動得渾身發抖,詢問劉存能否允許他明天就帶人核實?就連顏良、焦融和張碩三人也感到熱血沸騰,明知道這是劉存「曉之以情、誘之以利」的高明策略,仍然情不自禁對劉存描繪的美好明天生出無限憧憬。

  ######

  豫北,下邑(今徐州碭山縣)。

  斜陽西墜,寒風乍起,依山而設的二十里連營,戰旗林立,炊煙裊裊。

  忽然,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驚動了營中成千上萬正在用餐的將士,只見十餘名曹軍精銳斥候,高舉大旗,打馬疾馳,護送一位滿臉焦慮背插三色令旗的急使飛速衝入了中軍營門。

  戰馬的悲鳴聲和轟然倒地聲傳入碩大的中軍營帳,剛剛結束緊張的會議正準備用餐的曹操臉色微變,曹洪、曹仁、于禁、荀攸、郭嘉等十餘名文臣武將驚愕地望向帳外。

  擔負宿衛重任的猛將許褚大步進來,一手抱著人事不省的急使,一手將貼有三根紅色羽毛的潮濕皮筒送到疾步上來的曹洪面前:「濮陽急使,日夜不停飛馳六百餘里,沒到門口就人和馬都倒下了,看樣子恐怕救不過來了。」

  在一雙雙關切的目光注視下,曹洪哪裡還顧得上急使的死活?當即接過皮筒打開,抽出其中繫著紅色絲帶捲成筒狀的急報迅速展開,數息不到臉色驟變,猛然轉身,兩步來到曹操面前呈上急報,強健的身軀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眾文武驚愕不已,心中頓時生出不祥之感,原想責備曹洪幾句的曹操看完急報,一臉呆滯,手中急報飄飄然墜落在地,原本精光爍爍的深邃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機敏的郭嘉連忙上前,撿起急報細細閱讀。

  荀攸和毛玠等人此刻已經顧不上什麼禮儀尊卑,湧到郭嘉身旁,死死盯著他手中的急報,很快就發出聲聲驚呼,手足無措地望向帥位上仍處於呆滯中的曹操。

  一時間,寬闊的大帳裡寂寞無聲,氣氛無比的凝重和詭異。

wenguey 發表於 2015-5-19 23:30
竊國賊 第244章 回天無力

  豫北,曹軍下邑大營。

  最先恢復平靜的郭嘉長嘆一聲,面向曹操,低聲說道:

  「主公,急報看來不會有錯,鄴城很可能已經落入青州軍之手了……早在兩年前,屬下就已聽聞青州的珠山一帶能製作驟然炸響的爆竹,以及射向天空的絢麗煙花,只是萬萬沒想到,此物竟然可以用來攻城,還一舉炸塌鄴城那堅固無匹的數十丈城牆……」

  「唉,實在難以想像,那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威力啊!」

  曹操緩緩抬起頭:「僅僅兩天時間,兩天啊!劉子鑑竟然拿下了袁本初花費上千萬財富、徵用十餘萬軍民日夜修築、耗費兩年有餘才聳立起來的河北第一雄城……你真信急報所言?」

  「大家認為這有可能嗎?難道只是使用了那什麼能發出驚天動地巨響、硝煙翻騰九天的爆竹煙花?」

  眾文武面面相覷,心中發寒的荀攸滿臉苦澀,拱拱手對曹操說出自己的判斷:「數年來,濮陽上呈的軍情諜報從未有錯,主持諜報事務的濮陽尉有勇有謀,沉穩果斷,一直深受主公信賴!」

  「其實,細細一想也不難理解,由於袁本初貪婪狂妄,親率大軍北上攻伐幽州,謀取那本就不屬於他的漁翁之利,進而陷入劉子鑑苦心設置的圈套之中。」

  「在此之前,恐怕袁本初做夢都沒想到,數年來一直韜光養晦的劉子鑑,敢於集結高達十萬的青州軍,以迅雷之勢攻打他兵力空虛的老巢鄴城。」

  「至於驚天動地炸燬數十丈城牆一事,對於每每造出奇異事物、戰法無跡可尋的劉子鑑來說,或許並非什麼難事,只是咱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而已。」

  「如此說來。劉子鑑豈不是早已做好了謀奪冀州的準備?」曹洪終於聽出荀攸的話中真意。

  荀攸苦笑不已:「我也是剛明白過來的,不得不承認,劉子鑑實在高明。實在太善於隱藏了,說他心機深沉、隱忍狠辣也毫不為過。唉!」

  沮喪的嘆息聲、惱怒的咒罵聲隨之響起一片。

  就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中,在場所有文武包括曹操在內一致得出「三月之內,多面作戰的青州軍無法攻破鄴城」的結論,甚至認為一旦袁紹大軍蜂擁南下,數面受敵的青州軍很可能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潭。

  也正是基於這些判斷,曹操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中果斷做出「抓住戰機,聯合呂布,擊潰青徐聯軍進而奪取整個徐州」的重要決策。只需制定出具體方略即可迅速實施。

  誰知轉眼之間,劉存率領的青州軍竟然匪夷所思地攻下鄴城,整個戰局由此而發生巨變。

  若是曹操繼續實施聯合呂布攻伐徐州的策略,已經拿下鄴城的劉存哪怕一時半會兒無法擊潰迅速回援的袁紹大軍,也能從容抽調三到五萬裝備精良、士氣如虹的軍隊迅速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兵力空虛的兗州。

  屆時,無論曹操還是兗州將士,定會成為青徐二州除之後快的死敵,彼此間再也沒有任何迴旋餘地,弄不好最後恐怕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

  不管帳中文武如何嘆息。如何心有不甘,曹操已經看到徐徐迫近的深重危機,他深信不出五天時間。青州軍奪取鄴城、劉子鑑擊潰袁紹的驚人消息就會傳遍天下,他甚至預見到天下諸侯的極度震驚和恐懼,預見到天下局勢的驟然改變。

  值此生死攸關的艱難時刻,曹操再也沒有心情徵求麾下文武的意見,果斷做出「明日一早全軍後撤三十里,本人親自前往小沛,拜見青徐聯軍的靈魂人物、備受尊敬的師長公孫先生」的重要決定。

  曹仁等大多數武將仍然心存僥倖,認為根本無需如此,但荀攸、郭嘉和滿寵等謀士則鬆了口氣。儘管彼此間都生出大勢已去的沮喪和無奈之感,但曹操的選擇才是眼下唯一的明智之舉。也只有改弦易張保存實力,才能在更為艱辛的逆境中尋找重新崛起的機會。

  幾乎在曹操做出痛苦改變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冀州鉅鹿的袁紹同樣痛苦萬分,鄴城陷落的噩耗傳來,淳于瓊等將領驚恐萬狀,目瞪口呆,審配、高幹等人驚呼過後一臉的慘白,很快就和主公袁紹一樣淚如雨下,滿堂數十文武中能夠迅速恢復鎮定的,唯獨性格堅毅的田豐和早有預感的許攸二人。

  聽著滿堂的哭泣與唏噓,看著一張張驚恐萬狀的面孔,心中萬分自責的田豐幽幽長嘆,終於主動向歷來不齒其為人而且極度貪婪的許攸拱手致禮,用輕微到只能彼此聽到的聲音恭敬請教:「子遠可有補救之良策?」

  許攸痛苦地搖搖頭,想了想低聲反問道:「元浩兄是否發現,午時之後,數日來死死糾纏、不停襲擊我大軍身後的萬餘青州騎兵沒了影子?」

  田豐大吃一驚:「子遠的意思是……青州軍已經發現麴義將軍脫離幽州戰場,飛速南下與我大軍匯合的企圖了?」

  「除此之外,還能有何解釋?看來咱們唯一的指望也沒了,就算麴義將軍及麾下五千勇士擁有以一敵十的強悍戰力,可他們從秘密出塞到現在已經長達五十餘日,行軍作戰的行程萬里,此時此刻已到疲憊不堪的境地。」

  「若是在南下途中,遭到數萬滿腔憤怒的幽州軍和如狼似虎的萬餘青州鐵騎的南北夾擊,斷然難以逃脫全軍覆沒的厄運……可笑的是,竟然還有人把全副希望寄託在麹義將軍身上,唉!」

  許攸長長一嘆,搖搖頭無奈地閉上眼睛,似乎只有閉上眼睛才能減輕心中的苦楚。

  田豐卻不想讓備受排擠卻心機縝密的許攸置身事外,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低聲喝斥:「子遠怎能如此頹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雖然眼前戰局極為不利,但我軍仍有六萬精銳步騎,有八萬歸心似箭的精壯民夫。只要振作精神,上下一心,未嘗不能傾力一搏,挽回頹勢啊!」

  許攸緩緩睜開眼睛:「元皓兄是想為榮譽而戰,成功成仁吧?此時此刻,估計除元浩兄和悲憤欲絕的主公之外,恐怕沒人再有這樣的勇氣了。」

  「你……」田豐惱火不已。

  許攸連忙抓住田豐的手,望了一眼亂哄哄的大堂,悄悄舒了口氣,再次湊近矮自己半個頭的田豐,低聲問道:

  「不知元浩兄是否考慮過,為何連日急速南下途中,除了身後萬餘青州鐵騎死纏爛打不斷糾纏之外,我大軍沒有遭遇任何阻攔或伏擊?」

  「想到什麼快說啊!」

  素來睿智冷靜的田豐此刻心緒已亂。

  許攸又是一嘆:「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劉子鑑和他的十萬大軍打的是以逸待勞的主意,欲與我軍決戰於鄴城之下!之所以這麼說原因有三,一是劉子鑑令人意外地以霹靂彈炸燬城牆攻破鄴城之後,急需安撫城中軍民,肅清所有反抗武裝,穩定鄴城裡裡外外,否則怎麼能放心與我軍決戰於鄴城之外?」

  「其二,劉子鑑大軍雲集鄴城,以逸待勞,擁有優勢兵力,又佔據地利,完全可以輕鬆擊潰我疾行數百里倉促南下的六萬大軍……」

  「其三,若是我軍休整數日,不急不躁徐徐而進,北面的上萬青州鐵騎以及擊潰了鮮卑軍掉頭南下追擊的幽州軍,就能在消滅麹義所部之後繼續南下夾擊我軍!」

  說到這裡,許攸痛苦地嘆息道:「唉……無論怎麼辦,咱們已經回天無力了,想來想去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毅然決然地與劉子鑑決一死戰,一是掉頭向西,翻越太行,只要能逃到並州,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看主公如何選擇了。」

  這話說完,許攸才發現滿堂文武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包括主公袁紹在內的所有人,都在死死盯著自己和恍然不知、正深思不已的田豐,顯然是自己剛才的話都讓大家聽到了。
wenguey 發表於 2015-5-23 17:45
竊國賊 第245章 決戰前夕(上)

  初冬的冀州大地,滿眼皆是寒風瑟瑟、草木凋零的景象,被青州大軍佔據後迅速平靜下來的鄴城內外,再次進入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氣氛之中。

  也許是被青州軍將士秋毫無犯的嚴明軍紀所打動,也許是朝廷任命的冀州牧、身為大漢皇親的劉存的安撫之策逐漸生出效果,也許是劉存的高尚品德和愛民如子的風範傳遍各處,鄴城民眾開始打開緊閉的家門,小心翼翼打量著被青州將士打掃得乾乾淨淨的街巷。

  一些天真爛漫的孩子大膽地圍住雄壯威武、守衛在街口的青州軍將士,好奇地詢問,那些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青州軍將士竟然露出了笑容,不少人還從自己腰間的皮囊裡掏出些糖塊或肉脯,分發給孩子們,完了繼續挺胸肅立,低聲回答孩子們提出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越來越多的平民百姓終於放心地走出家門,很快就得知青州軍正在以每日三十錢的高價徵召民夫,修補城牆,運送各種物資前往城外各處。欣喜不已的平民百姓立刻聯想到青州百姓安定富裕的生活和良好待遇,不斷湧到城中各個徵召點報名登記。

  數以萬計的軍民日夜不停修復被炸塌的東西城牆豁口,一隊隊滿載糧食和兵器的車隊開出各個城門,鎧甲明亮殺氣騰騰的五萬青州將士,陸續開到北門和東門之外,背靠高聳的城牆和寬闊護城河安營紮寨,構築防禦。

  數不勝數的大型弩車被陸續推上四面城頭,身穿火紅戰袍、外套精美皮甲的火器營官兵牽引一輛輛形狀奇異的堅固馬車隨後登城,很快卸下車中的巨型弩箭和一個個密封木箱,開始了緊張的戰前訓練。

  再次被授予大戰指揮權的太史慈等十餘名主將、副將已返回各部,城中所有防禦交給了統領精銳第九師的耿武和暫代內衛總指揮的陸九。陪同劉存登上城北鏑樓的只有區區五名文武官員,除了深孚民望已順利行使職權的長史閔純和新任侍衛長趙雲之外,其餘三人竟然是被俘虜至今仍然不願歸附的冀州將領顏良、焦融和張碩。

  顏良等人和劉存一起默默肅立在女牆前。遙望城外延綿數里迎風獵獵的各色戰旗,以及數以萬計的青州軍將士有條不紊構建防禦工事的肅殺場面。不由得再次發出聲聲感慨。

  在見到青州軍驚人的訓練強度和嚴明軍紀之前,顏良等人都以為自己率領的三萬將士已經是值得驕傲的精銳強軍,可是被青州軍擊敗親身感受到青州軍方方面面的強大之後,顏良等人才知道什麼是傲視天下的精銳強軍,才逐漸明白青州軍戰無不勝的力量來自何處。

  眺望城下青州軍各部將士表現出的令人震驚的效率和速度,親眼看到兩條寬闊的戰壕逐漸成型,一座座塔樓、一座座方方正正的土台聳立在戰壕邊沿,顏良禁不住再次發出心悅誠服的讚歎:「咱們輸得一點兒也不冤啊!」

  顏良的感嘆聲雖然不大。但他身邊的焦融和張碩都聽到了,兩人默默點頭,不約而同望向居中遙望的劉存,劉存卻在此時轉過身來。

  尷尬之下,素來大膽性格直爽的焦融謙遜地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將軍可願意指點迷津?」

  「焦將軍請說。」劉存和氣地笑道。

  焦融深吸口氣,揚起長滿鋼針般鬍子的下巴:「既然青州軍如此強大,兵力又高達十二萬之多,為何不主動出擊,反而自困於堅城之下。展開令人不解的防禦態勢?難道將軍另有妙計嗎?」

  劉存對三人微微一笑,滿臉坦誠地解釋道:「很簡單,整個戰局的主動權已經牢牢掌握在我的手裡。因此,哪怕我不主動出擊,再也輸不起的袁本初將軍也會來找我拚命,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為何不省點兒力氣,以逸待勞?」

  「對袁本初將軍來說,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危機時刻折磨著他,那就是公孫瓚將軍的幽州鐵騎!公孫將軍已擊潰妄想趁火打劫的鮮卑左賢王,取得殲滅鮮卑騎兵五千餘人、射傷鮮卑左賢王的優異戰績。徹底將傷亡慘重、魂飛膽喪的鮮卑騎兵趕出了幽州。」

  「此時此刻,公孫將軍率領的兩萬騎兵已經調頭南下。抵達安國,最遲明日午時就會與我北線戰場的兩個師匯合於安平一線。隨後兩部聯軍共三萬五千精騎將會飛速南下,對袁本初將軍的數萬大軍展開追擊。」

  「在這種情況下,袁本初將軍要是不想被擊潰於南下的路上,只能加快速度趕來和我決一死戰,否則只有翻山越嶺逃往並州……可是,以袁本初將軍的性格分析,沒有徹底絕望之前他是不會選擇逃跑的,所以我只好留在鄴城等他打上門來了,哈哈!」

  已經預見到袁紹必將大敗的顏良和張碩傷感不已,剛要說話焦融已經痛苦地哀嘆起來:「怎麼可能打得贏啊?疾行數百里匆匆而來,別說接連戰敗之下士氣早已不在,就算士氣還在,跑到鄴城之下也會疲憊不堪了,這仗還怎麼打?」

  劉存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說出一番令顏良三人無比震驚的話:「我非常欽佩三位的德操,更愛惜三位的帶兵能力,說句心裡話,我非常想得到三位的忠心,可是連續數日觀察之後,我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說服你們,如何打動你們。」

  「所以,我決定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同時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任由你們前往南門外的俘虜營,將剩下那些心甘情願追隨你們的一萬將士、以及所有被俘至今仍不願意歸附的袁軍將士帶回袁本初將軍身邊,我會盡數發還你們的武器,另送上足夠使用半個月的糧食給養,恭恭敬敬將你們送出城外。」

  「不過,我這裡想請求你們一件事:若是你們再次被我擊敗,希望能夠拋棄所有恩怨,重新回到我劉存身邊,和我劉存一起為匡扶大漢而征戰天下,我大漢子民已經越來越少,再也不能活在毫無止境的戰火中了!」

  劉存無比真摯的肺腑之言,無比慷慨的博大心胸,終於讓深受震撼的顏良三人感動得熱淚盈眶。

  早有投奔劉存之意的張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含著熱淚高呼「主公」,恭恭敬敬地向劉存行叩拜之禮。心潮澎湃的顏良和焦融再也沒有任何私心雜念,雙雙匍匐在地,懇請主公予以責罰。

wenguey 發表於 2015-5-23 17:55
竊國賊 第246章 決戰前夕(下)

  「你們……」

  之前沒料到此計竟能成功的劉存呆滯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後連忙上前,逐個扶起滿臉是淚的張碩、顏良和焦融:

  「好、好!這下我徹底放心了!也請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與袁本初將軍以及昔日同僚兵戎相見,除此之外,我還會將即將公佈的冀州第二師交給你們組建,優先給你們更換我軍最好的裝備,以便你們展開訓練,迅速成軍。」

  「希望你們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重塑冀州軍威,因為不止我在看著你們,整個冀州的父老鄉親,全天下的各路梟雄,乃至被困長安城中的天子都在看著你們。」

  顏良三人再次齊齊跪下,重新站起之後再也沒有半點兒猶豫和沮喪,一個個仰首挺胸,目光無比堅毅。

  劉存再次叮囑一番之後,送走了急於趕赴南門外軍營重整舊部的顏良三人,順手拍了拍身旁滿懷崇敬的趙雲,強忍心頭的得意,背著手走下城頭,很快便在趙雲和侍衛們的護衛下策馬返回帥府,根本就沒留意到在玄武大街的十字街口佇立觀望的人群中,隱藏著一位頭戴紗籠小帽、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女一直在細細打量他,直到他被數十侍衛遮擋的高俊背影消失在內城拐角,年輕的少女還久久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入夜時分,被無數熊熊篝火照亮的鄴城逐漸安靜下來,匆匆用過晚飯的新任冀州兵馬主事兼第九師主將耿武和副將翟趨再次騎上戰馬,繞城一圈,巡視警備森嚴的城中軍營和各大要地。

  冀州長史閔純也毫不鬆懈,和趙立等謀士一起再次召集城中富紳名流齊聚州府,商討振興冀州百業的發展計畫。並拋出「是否引入青州新政以迅速組建各級府衙」這一重要問題,懇請滿堂受寵若驚渴望從中分一杯羹的名流富紳暢所欲言。

  前方斥候的戰報不斷送入燈火明亮的帥府,劉存與太史慈、徐盛、耿武等心腹大將圍聚在大幅地圖前,年輕的驍將趙雲和陳到肅立一旁虛心學習,傾聽主公反覆計算袁紹大軍的行軍速度,預測袁紹可能施展的各種詭計。

  短暫的思考之後,已盡顯大將風範、磨練得更為成熟穩重的太史慈笑著道:「袁紹和他麾下那些名聲廣播的謀士們恐怕已經沒多少選擇了,鮮卑騎兵已被友軍趕出幽州,河東、河內早已被我軍穩穩控制,就連盤踞在太行山上的黃巾軍主力此時也不斷向上黨地區聚集。準備接受管亥將軍和軍師贈送的大量軍械和糧草,隨後與管亥將軍並肩北上,驅逐霸佔並州長達數年的於夫羅所部。」

  「放眼望去。此刻的袁本初已經不可能獲得任何外援,除了橫下一條心與我軍決一死戰,只剩下猖狂西逃遁入太行山一途可走,所以不用太過顧忌,只需考慮如何在交戰之後儘可能避免傷亡即可。」

  「屬下同意子義將軍的意見,也不必太過顧忌傷亡。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底定冀州才是咱們最大的戰略目的!既然袁紹還敢前來找死。咱們就無需再客氣,能一舉剷除此獠才能讓人徹底放心。」唇上鬍子越來越黑的徐盛慷慨直言。

  劉存自嘲地笑了笑。隨手扔下手中的炭筆:「看來是我多慮了,哈哈……行啊!此戰由你二人全權指揮。我就不管了,哈哈!」

  徐盛一愣:「難道主公即將南下徐州?」

  劉存連忙擺手:「有公孫先生坐鎮徐州,哪裡用得著我去操心?沒事。你們繼續忙吧,我偷懶一會兒,先去忙自己的私事了,哈哈!」

  徐盛望著劉存施施然離去的背影,撓撓頭不解地轉向太史慈:「怎麼回事?主公今晚有點兒反常啊!」

  太史慈神秘一笑:「估計是去見等候多時的甄逸先生了,等打完這仗,說不定就能喝上主公的喜酒,哈哈!」

  徐盛恍然大悟,趙雲和陳到想起主公晚飯時患得患失的樣子忍不住嗤嗤而笑,邊上的十餘位年輕參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每張臉上都洋溢著無比的快樂和輕鬆自信。

  ######

  鉅鹿以北五十里的臥牛崗下。

  十餘名身披堅甲、頭部和臉部都包裹嚴實的青州軍斥候,隱身於逐漸凋零的灌木叢中,死死盯著前方三百餘步的小道上由北向南飛速疾馳的五名袁軍騎兵。

  儘管斥候們個個都握著裝上利箭的特製鋼弩,身後的林子裡還有二十餘匹已經吃飽喝足完全恢復體力的優等戰馬,但他們似乎沒有任何截下五名袁軍騎兵的意思,眼睜睜看著五名風塵僕僕的袁軍騎兵絕塵而去。

  「庭叔啊庭叔,這已經是袁軍向南派出的第三波信使,就這麼放走了,小侄我憋得慌,抓捕記功不稀罕,可他們胯下的那些高頭大馬都是難得一見的塞外駿馬,讓人眼饞啊,就這麼錯過實在可惜了!」

  年輕的斥候懶洋洋收起鋼弩,轉過身子,滿臉遺憾地背靠小樹滑坐地上,搖著碩大的腦袋,解下腰間皮囊猛喝一大口,專供軍中的琅琊烈酒特有的香馥瞬間飄散開來。

  被稱為庭叔的斥候隊長這才從前方一叢光禿禿卻依然茂密的樹叢下轉身回來,半閉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掃了一眼紛紛坐到地上掏出皮囊喝酒禦寒的屬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蹲到年輕斥候身邊,接過他遞上的酒囊低聲告誡:

  「你以為老子不想截住幾波袁軍信使和斥候嗎?只要再逮住他娘的其中一個,老子就能積功晉陞一級,弄套都尉級別的漂亮戰甲披在身上,等這冀州地面平定下來,就能依照軍中條例舒舒服服卸甲歸田,和家中兩個婆娘守著一百五十畝軍功田安安樂樂過日子!」

  「可這一回不同以往啊弟兄們,為了幹掉一次次逃脫幽州友軍和我軍聯手截殺的敵軍大將麹義,還有他麾下三千殘兵敗將,這段日子咱們傅將軍和張將軍肯定也沒能睡個安穩覺,好不容易再次發現敵軍蹤跡,連夜調集兩路精騎繞過近百里南下設伏,怎麼可能為了逮住一兩個蝦兵蟹將,驚動躲在北面林子裡那三千敵人?萬一再次讓比狐狸還狡猾的麹義逃掉了,咱們如何向全軍弟兄交代?」

  邊上滿臉都是亂糟糟鬍子的年輕副隊長連聲附和:「就是就是!你們這幫沒腦子的賊廝鳥也不好好想想,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圍殲狡猾的敵將麹義,咱們兩個師三萬弟兄費了多少心思?」

  「這回可是殲滅麹義的最後一個機會,要是驚動了他,被他再次向西面大山裡逃竄,之前所做的一切全他娘的打水漂了!明白了嗎?」

  眾弟兄聽完兩個頭兒的訓示,除了點頭誰也不敢再有怨言,全都樂哈哈地掏出乾糧開始進食,抓緊時間服侍一番自己的愛馬,完了隨意找個乾燥地方躺下休息,等候大戰的到來。

  接下來的大戰也沒他們什麼事,頂多到時候與潛藏在附近方圓五里之內的其他小隊弟兄一起,守住前方的道路,截殺從南面伏擊圈裡逃出來的敵軍殘兵而已。

wenguey 發表於 2015-5-23 18:04
竊國賊 第247章 麹義授首

  緩緩升上中天的太陽透過雲層,為蒙上薄霜的大地帶來絲絲暖意,天亮時分就刮個不停的冷冽北風終於停止,渺無人煙的曠野顯得格外靜謐,格外淒涼。

  草木凋零色調斑駁的小樹林裡,素來精力旺盛的大個子再次睜開眼,仰望逐漸晴朗的天空,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只好坐起來左顧右盼,最後轉向身邊靠在樹上不停用鉛筆書寫的年輕隊副,擠出猥瑣的笑容,嘿嘿問道:

  「我說雷頭,你這個武學院四期畢業的大才子,曾兩次獲得過主公的表揚,而且這一年多來你任勞任怨三次立功,對咱們弟兄也不錯,有人緣,按理說,完全有資格統領一個主力營,怎麼到現在仍然沒能升個一級半級,是不是你得罪哪個牛人了?」

  「瞎說什麼?再胡說八道看老子收拾你!」

  隊長庭叔沉聲呵斥大個子,隨後轉向年輕的隊副歉意地笑了笑,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毯,暗中不停地感嘆。

  到目前為止,整個斥候營八百弟兄中,除了老資格的斥候高手庭叔和兩位面冷心熱的營都尉之外,誰也不知道眼前這位與自己朝夕相處生死與共一年有餘,與所有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斥候營弟兄沒啥兩樣的年輕隊副,竟然是主公劉存收下的最後一位養子——孟雷。

  據說孟雷這名字還是主公給取的,軍中聽說過孟雷父親名字的不多,但最初追隨主公的軍中將校都記得,孟雷的父親名叫孟宣。是最初追隨主公起兵的十八鐵衛中的佼佼者。可惜在平原大戰中與主公的六位高徒一起不幸戰死。當年的孟雷年僅十六歲,而且生下來就沒了母親。

  早熟的孟雷性格很好,身體看起來似乎有些瘦弱,可在主公劉存長達數年的親傳之下,無論軍事能力還是個人武技,孟雷都屬於出類拔萃的極少數,深受主公劉存和主母孫婉的喜愛。

  只不過孟雷為人低調,從不顯示自己的能力和背景罷了。哪怕在一次次深入敵後刺探敵情的行動中險象環生,諸多殺戮,他的表現也只能說是中規中矩,唯有一點令弟兄們感到奇怪,也頗為嫉妒,那就是這傢伙總是運氣很好,直到今天也沒有負過一次傷。

  武學院畢業後做了三個月參軍的孟雷,照理說應該前途無量才是,可他偏偏主動要求到最危險的斥候營當一名小小的隊副,他到底有何想法。又是如何獲得主公和主母允許的,恐怕至今沒幾個人知道。

  此刻的孟雷早已習慣弟兄們沒有惡意的玩笑。平時遇到這樣的情況他也是笑笑就完,所以他人緣一直很好,可這一回他有些反常地凝視大個子的眼睛,神色極為複雜,弄得膽大包天的大個子心中有些發寒,不斷地嘿嘿傻笑以表達歉意。

  養精蓄銳的眾弟兄樂哈哈圍過來看熱鬧,沒等老成持重的庭叔站起來責罵,孟雷已經伸出手按在庭叔寬闊的肩膀上,微微搖頭,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弟兄們,咱們在一起有一年半了吧?之前雖然天天和弟兄們在一起,可沒說過幾次心裡話,今天我就此機會說說吧,否則恐怕我會很遺憾的。」

  眾弟兄驚訝不已,不過看到滿臉皺紋的庭叔連聲唏噓的樣子,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隊副似乎有什麼大事瞞著大家。

  果然,眼中微微潮濕的孟雷繼續說道:「弟兄們也都看到了,打完眼前這一仗,短時間內咱們就沒有什麼對手了,整個冀州不出半個月就會平定下來,到時候咱們也能好好休整一段時間,回家看看自己的親人,超期服役的庭叔也要光榮退役,回到南皮城北自己的新家安享天倫,而我呢,將會在此戰結束之後,回到已遷到濟南城北的武學院擔任教官……」

  「什麼?你竟然回武學院教書?」

  「雷頭,你不能走啊!兄弟我沒心沒肺胡說八道,可我服你,弟兄們都服你!庭叔要走咱們知道,儘管都捨不得,可都希望庭叔快點兒回去生下一男半女傳宗接代,可要是雷頭你也走了,咱們剩下的十三個老弟兄怎麼辦?」

  大個子急得爬起來連聲挽留,十餘名大吃一驚的弟兄也紛紛站起圍住庭叔和孟雷,什麼戒備瞭望、什麼輪流值哨都不管不顧了。

  孟雷對默默搖頭的庭叔苦笑一下,轉向眾弟兄和聲解釋:「急什麼?李大個子別嚷嚷了,就屬你嗓門最大……弟兄們別擔心,我和庭叔之前已經商量好了,就在你們中間舉薦兩個人接任隊長和隊副。」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大個子將會成為下一任隊官,根據功勛已有資格晉陞少尉軍銜,柴煥將會晉陞隊副,不過需要等到戰後休整才會任命。」

  「至於其他弟兄,大部分都即將服役期滿,想回家過日子的,都能帶著豐厚的軍餉和退役安置金回家過日子,想繼續留在軍中建功立業的,需要提出申請,估計上官們也樂於留下咱們斥候營的老兵。」

  「總之一句話,此戰結束之後,軍中會有較大變化。我聽說平定冀州之後,主公將會對全軍進行一次大調整,屆時恐怕就沒有什麼青州軍、琅琊軍、冀州軍之分了,但換成什麼稱呼我也不知道。」

  眾弟兄驚愕萬分,可沒等誰開口問出句話,就聽到對面的林子裡響起一聲尖利而急促的銅哨聲。

  所有人立即放下一切雜念,衝向自己的戰馬,飛速整理馬鞍,戴上頭盔,翻身上馬端起了武器,默然無聲地跟隨早已騎在馬上的庭叔和孟雷衝出小樹林,很快就與從其他三個方向策馬奔來的四十餘位弟兄合兵一處,在庭叔冷靜的指揮下一字排開,完全堵住了整條道路,隨後全都端起鋼弩,熟練地往箭匣裡裝入五支利箭,殺氣騰騰地凝望南面滾滾騰起的塵煙。

  馬蹄聲、吼叫聲越來越近,隱隱約約看到數十騎正高速跑來。

  緊接著,主將張郃的大旗衝出漫天塵煙,上千青州軍騎兵緊緊追著前面飛速逃跑的數十名袁軍兵將。

  「哈哈!咱們張將軍竟然親自領兵追擊,估計敵將麹義就在前面那幾十個袁軍中,咱們運氣好啊!」李大個子粗野的聲音再次響起。

  眼看亡命之敵舉起刀槍吶喊著策馬撞來,居中指揮的庭叔深吸了口氣,半閉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大聲下令:「全體都有,鋼弩平舉,預備——射!」

  三百餘支八寸長的鐵製弩箭飛射而出,急速衝來的數十袁軍瞬間人仰馬翻,撲倒一片,經驗豐富的斥候們不用庭叔再發號施令,就已放下鋼弩,抽出長刀。

  隊伍一分為二,策馬殺出,連續劈倒六名僥倖的袁軍之後,立刻結成半圓形的圍堵隊形,將殘存的四名袁軍將校圍在圓心。

  後面的本方追軍迅速到來,大旗下的張郃哈哈一笑,下令全軍停止,勒住人立而起的戰馬緩緩而出,在圈中那位身材高大灰頭土臉而且沒了頭盔的袁軍將官面前停下:「麴義將軍,這次恐怕你再也沒機會了。」

  披頭散髮的麹義仰望天空,良久才轉向騎在馬上的張郃,慢慢拔出腰間精美的佩劍,慨然笑道:「來吧!」

  張郃苦笑著翻身下馬,將手中丈六長刀插在地上,盯著麹義悲憤的眼睛,緩緩拔出腰間長劍,合手致敬後一句話也不說立刻發動。

  只聽「鏗鏘」之聲連續響起,兩人同時前衝的身形瞬間交錯,當盔纓落地的張郃穩住身形緩緩轉身時,麹義的腦袋已經滾落塵土,高大的身子依然前衝五步才轟然倒地。
wenguey 發表於 2015-6-3 19:56
竊國賊 第248章 四面楚歌(上)

  「稟報主公,敵軍六萬餘眾開出鄴城,渡過洹水(今安陽河)之後,突然停止北上,就地紮營!」

  「什麼?這……這……這怎麼可能?」

  審配顧不上理會跪地稟報的前鋒營校尉,幾步跑到懸掛大幅地圖的木架前方,抬起手伸出食指,沿著粗黑線條標註的洹水細細比劃,眉頭越皺越緊。

  困惑不已的袁紹也匆忙走下主座,在一群心腹文武的簇擁下來到地圖前,仰起頭細細端詳。

  查看一番後,雙眉擰成一團的袁紹緩緩注視身邊文武,道出一番令眾人大有同感的疑問:「洹水北岸距離我軍正好五十里路程,距離南面的鄴城僅為十里,難道劉子鑑要選擇方圓十里、一馬平川的洹水北岸與我軍決一死戰嗎?其背水結陣,大違常理,難道是想激怒於我?」

  高幹略一思索便大聲附和,搶先說出自己的看法:「劉子鑑外表謙和,內心狡詐,之所以選擇於洹水北岸背水結營,定是蓄謀已久的結果,諸位請看這兒……六萬敵軍紮營洹水北岸,距離我軍此時的位置正好五十里,哪怕我軍立即拔營南下,與其決一死戰,可數萬大軍至少需要五個時辰的快速行軍才能抵達。試想一下,五個時辰的快速行軍之後,還有幾人能夠衝鋒陷陣?」

  眾文武一聽頻頻點頭,要是在平時,五十里的距離根本就算不得什麼,若是騎兵頂多兩個時辰就能走完。

  可如今,這五十里路程對本方連續行軍數百里剛剛紮營歇息的六萬餘大軍和八萬陸續武裝起來的青壯民夫而言,卻是最為無奈、最為要命的距離。

  十餘萬軍隊的開拔可不是說走就能走得了的,沒有一兩個時辰的準備誰也做不到,更何況此時午時已過,哪怕將士們還有力氣繼續疾行五十里,也無法在天黑前抵達戰場。即便最終能趕到,也是強弩之末只能任人宰割的危局。

  狡猾的敵人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經過周密的計算才會實施,不知其背後還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呢。

  獲得普遍認同的高幹心裡得意,昂著頭繼續說道:「諸位都知道,青州軍和咱們一樣,每次出戰都會征發大量的工匠和輔兵,可諸位不一定知道,青州軍征發的工匠和輔兵與我軍大為不同,他們征發的工匠均出自青州各地結社經營的工匠營。」

  「這些往往以數百人乃至上千人結合在一起謀生的工匠,長年累月從事橋樑道路和冶煉鑄造等等生計,平時為民,戰時為兵,無論是經驗還是手藝都比咱們的工匠要強許多。」

  「因此我可以斷定,背水結營的青州軍肯定已經在洹水之上搭建了五道以上的寬闊浮橋,鄴城中的武器裝備、糧食給養乃至補充兵力都能輕鬆運抵洹水北岸,如此一來,也就不存在所謂背水一戰的弊病了。」

  眾文武頓時沉默了,恍然大悟的袁紹心情愈發沉重,手撫著額頭哀嘆一聲:「唉,應該就是這樣了……」

  「父親、父親,大事不好——」

  袁紹的長子袁譚捧著個滿是血污和泥土的包袱,匆匆而入,滿臉驚怒地急報袁紹:「敵軍一小隊斥候突然出現在我軍身後十里,沒等孩兒率將士們逼近,敵軍斥候便扔下這包袱飛速逃竄,孩兒命人打開一看,竟然是、是……父親,咱們苦苦等待的麹義將軍已經遇害了!」

  「啊——」

  帳中文武大員哪怕早有猜測,此刻也無法抑制地驚呼一片。臉色駭然大變的袁紹疾步上前,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打開袁譚手中的包袱,看清尚未瞑目的骯髒首級之後,頓時失聲痛哭起來。

  回過神來的眾文武蜂擁而上,將淚流滿面的袁紹小心翼翼地攙扶到主位上。

  心亂如麻的田豐沒有像審配等人那樣圍在袁紹身邊不停安慰,他閉著眼睛,仰天嘆息良久,隨後默默轉向身側垂著腦袋攏著雙手一語不發的許攸,良久才低聲問出句話來:「子遠,咱們還有生路嗎?」

  許攸無奈地搖了搖頭:「沒了,前有劉子鑑十萬大軍,後有公孫瓚和傅闓、張郃的數萬聯軍,西面是巍巍太行,東面是青州軍經營多年的渤海郡,除非劉子鑑願意放咱們一條生路……」

  「可就算如此,又能走脫幾人?別忘了,此時此刻,包括主公以及所有文武的家眷,都捏在劉子鑑手中啊!唉——」

  想起還在鄴城中的父母妻兒,田豐心中陣陣刺痛:「以劉子鑑的為人,似乎……應該……不會為難咱們的家人吧!」

  許攸緩緩抬起頭來,四下望了望,忽然一把拉過田豐,用僅能兩人聽到的低語急切問道:「你說,劉子鑑會不會在交戰之前……不不!會不會明天就把咱們的家人給送來?」

  田豐瞪大眼睛,表情呆滯,一時間震驚不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作為袁紹的主要謀士,他已然明白許攸話裡的真意,聯繫到滿腹韜略的劉存數年來的所作所為,以及無跡可尋的用兵方式,不用多想就知道,許攸的推測很可能就要發生:

  把袁紹和所有文武的家眷送來,對劉子鑑乃至青州軍都是一舉數得的妙計,不但能讓天下人看到他劉子鑑的博大胸懷,看到青州軍的威武仁義,還能重重打擊本軍的士氣,化解所有將士心中的擔憂和怨恨,從而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目的!

  「元皓兄、元皓兄!你千萬別這樣,否則又要被小人落井下石啊!」許攸悄悄移動身子,擋在絕望之下無聲流淚的田豐與忙碌的眾人之間。

  田豐悄悄擦去腮邊掛滿的眼淚,抬起雙手向許攸深深致禮:「子遠,昔日誤解和愧對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原諒啊!唉……罷了、罷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子遠,保重吧!」

  「你打算怎麼辦?」

  許攸說完,警惕地四下張望,看到眾人仍然圍在痛不欲生的袁紹身邊,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氣。

  「子遠啊,你比我強啊!」

  田豐幽幽嘆息:「你雖然小節有虧,卻是當今亂世萬中無一的大才!可惜沒能獲得主公應有的器重,可惜了!而我呢,雖然也得不到同僚的認同,可主公卻待我恩重如山,不得不以死報之!」


wenguey 發表於 2015-6-3 20:55
竊國賊 第249章 四面楚歌(下)

  田豐笑了笑,拍了拍許攸的手臂,隨即挺起胸膛,大步走向袁紹,罕有地分離開圍在袁紹周圍的審配、高幹等人,對哭哭啼啼的袁紹圓睜雙眼,大聲責備道:

  「主公,大敵當前,豈可做女人之態?此刻主公不盡快做出決斷,難道是在等待敵軍南北夾擊束手就擒嗎?」

  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

袁紹渾身一個激靈,如同被田豐當頭一棒,迅速擦去眼淚站起來,緊緊拉住田豐的手,哽嚥著問道:「元皓可有良策?」

  田豐重重點頭:「走!趕快走,連夜走!只要翻過太行進入並州,不難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暫時的退卻並不意味著失敗,主公雖然今日受挫,可仍然擁有足夠的威望,擁有天下門閥的擁戴,擁有朝中諸多德高望重的大臣的支持,只要進入並州,就會脫離險境,就能擁有捲土再來的絕大機會,而且距離長安也近了許多!」

  「主公,這是眼下唯一的機會了,一旦失去,一旦耽誤寶貴的時間,數倍於我之敵就會迅速到來,屆時,合圍之勢既成,主公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啊!」

  袁紹目瞪口呆地望著田豐,明知道田豐決然的計策是自己眼下唯一的生路,可還是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

  高幹呆滯片刻,忽然抓住田豐的衣襟,怒吼道:「你說什麼?你臨陣退卻也就罷了,竟敢蠱惑主公不戰而逃,你到底是何居心?」

  「主公,請下令斬殺田豐!」

  審配抓住機會,大聲請求殺掉自己最大的政敵,眼中的陰森寒芒再也無法掩飾。沒想到淳于瓊、韓猛、蔣義渠、眭元進、韓莒子等武將也紛紛跪下請斬田豐,出奇地異口同聲同仇敵愾。

  「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唯獨遠遠站在一旁的許攸連聲嘆息。由於數次唱衰袁紹的大計,如今的許攸已經被排擠出決策圈之外。失去了袁紹的重視和信任,因此他聰明地選擇了沉默,選擇遠遠旁觀。

  只見袁紹猛然抬手,制止眾人對田豐的攻擊,命令大家全都坐下,然後拉著田豐的手,親自送他到左側首位坐好,滿懷苦楚地對感激涕零的田豐說道:

  「元皓別往心裡去。值此非常時刻,我想聽聽你的想法,為什麼你不再勸我與劉子鑑決一死戰,反而忽然改變主意,勸我避敵鋒芒,西進並州?」

  田豐用力嚥了咽乾涸的咽喉,無比誠摯地回答:

  「主公,看到了麴義將軍的頭顱,屬下就知道公孫瓚的大軍和那數萬難纏的青州軍恐怕距離咱們不遠了,屬下甚至敢用腦袋擔保。這股跟隨我軍腳步高速追來的聯軍,絕對不低於三萬人馬,而且很可能都是戰力強悍的騎兵。」

  「再看南面。劉子鑑的六萬大軍就在咱們前方五十里的洹水北岸,所以上天留給主公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頂多只有一天,甚至只有半天!」

  「主公,通過之前的幾場征戰,主公想必已經看到了青州軍的快速凶悍,看到了訓練有素的青州軍驚人的夜戰能力,而偏偏我軍絕大多數將士都有夜盲症,最害怕的就是夜戰啊!」

  「別的暫且不說。萬一今晚或者明日凌晨,北面或者南面的敵軍忽然而至。咱們該如何應付?危險啊,主公!」

  聽了田豐的肺腑之言。立刻聯想到張郃、傅闓所部強悍的戰鬥力和不分晝夜的連續騷擾和襲擊,包括袁紹在內,一個個文武大員只覺得汗毛倒豎,脊樑發寒,哪裡還有心思打擊排擠無論心胸還是計謀都在他們之上而且深受袁紹器重的田豐?

  心裡已瀕臨絕望的袁紹臉色一片蒼白,可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無法放棄眼前的一切:「元皓別急啊!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報——」

  一直守在門口的侍從校尉,飛快地跑了進來,匆匆跪下,大聲稟報導:「敵軍五百精銳正押解百餘輛馬車徐徐而來,遠遠就通報我軍前出斥候,說是車上載著的都是主公和諸位大人的家眷,多達一千四百餘人,此刻已行至南面八里的周莊……」

  ######

  太陽隱入西方天空的雲層之中,草木凋零的大地沒了陽光賜予的絲絲溫暖,在呼嘯寒風的肆虐下,變得格外的冰冷淒涼。

  百餘輛各式馬車組成的車隊,在距離袁軍大營五里的地方再次停了下來,率隊護送的青州軍將領翟趨望了一眼前方越來越多的袁軍騎兵,再看看一直遠遠跟隨在車隊兩旁的袁軍斥候,嘿嘿一笑,叫來兩名校尉低聲吩咐一番,隨後策馬前往隊伍中間那輛寬大奢華的四輪馬車。

  「有請二公子。」

  翟趨和氣地喊了一聲便翻身下馬。

  載著袁紹四名妻妾和六名子女的寬敞車廂裡一片慌亂,似乎傳出「嚶嚶」哭泣的聲音。

  良久,豪華馬車的描金車門才打開,身穿潔白貂皮大衣、頭戴鑲玉金冠的袁熙,緩緩伸出腦袋,滿臉倉惶地望著佇立在車廂外含笑等待的翟趨:「你想幹什麼?要殺便殺,何必如此折磨於我?」

  翟趨哈哈一笑,看到袁熙沒有下車的意思,心中暗嘆一聲虎父犬子,掏出腰間的信函,雙手遞給袁熙:

  「二公子說笑了,此地距離本初將軍的大營只有五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不再送你們了……別擔心,前方兩里和左右兩側有許多你父親麾下的騎兵和斥候,只要我們一走開,他們肯定會立刻上來保護二公子和家人,很快就會把二公子和家人平安送到本初將軍的身邊。」

  袁熙慌忙望向左右兩側,果然看到一隊隊袁軍斥候散佈在五百步外遠遠監視,心中的恐懼慌亂頓時獲得疏解,可蒼白的臉上依然是無法掩飾的緊張之色:

  「將軍真的會放我和家人離去?可為何你的屬下卻把前後馬車都圍了起來?」

  翟趨客氣地把信函塞進袁熙手中:「二公子別擔心,我麾下五百弟兄送了大家這麼遠的路,臨別前問候一聲也是應該的……這封信是我家主公寫給本初將軍的,公子可要收好了,否則會耽誤大事的,哈哈!」

  「好了,不說了,祝福公子和家人平安順利,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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