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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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800
bpd 發表於 2017-6-17 01:36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四十五節 欺上瞞下的由來

  昨夜的大雨洗去了所有的疲憊,三家的護衛開始頂盔貫甲,烏黑的甲葉擦得锃亮,戰馬也洗刷的乾淨,鬃毛被細心的丫鬟綰成一排小髻,再配上全部配飾,顯得富麗堂皇,雄壯如山的身軀,背上高大健碩的戰馬可以說這是一隊華貴到極致,也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青石板的道路在中間磨損的地方還積存有一窪窪雨水,被馬蹄踏得四處飛濺。

  三十里路轉瞬即至,洛陽巨大巍峨的城門已經遙遙在望,雲、程、牛三家的大旗已經展開,兩百多人的隊伍緩緩向城門走去。

  三家在洛陽的掌櫃早早就在守在城門口,見到車隊出現趕緊迎了上來,雲燁三人坐在馬上,看著戒備森嚴的城門有些不悅,對掌櫃的說:「咱家前往少林寺進香的文牒已經遞送給了洛陽刺史,為何城門還是如此的守備森嚴,當我們是響馬嗎?」

  見主人發怒,三家的掌櫃趕緊跪倒,雲家的掌櫃連忙解釋:「侯爺,文牒三天前就已經遞送了刺史衙門,劉刺史也答應今日前來迎接,誰知就在昨日傍晚,有一悍匪自西門而入,手持長刀,在環壽坊連斬六十三人,將一個洛陽無賴幫派斬盡殺絕,而後從東門揚長而去,劉刺史已經將此事上報了洛陽留守侯大將軍,至今還在留守衙門等候回音,所以無法前來,就讓洛陽別駕韋壽,長史杜延,前來恭候侯爺,小公爺,小侯爺大駕。」

  既然有地方官,雲燁下了馬,緩步向前,程處默、牛見虎隨在後面,跟在雲家掌櫃後面的是兩個中年人,沒等雲燁問話,就拱手見禮:「下官韋壽忝為洛陽別駕見過雲侯,見過程校尉,牛校尉,昨日洛陽不靳,讓雲侯見笑了,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雲燁身為武侯,地方上的事情與我無關,本侯只是去少林寺進香,其他的一概不理會,也不會理會。」知道這傢伙抱著什麼心思,就是擔心雲燁再插手此事,讓本來可以壓下去的事情再起波瀾,大唐文武本來就不太和睦,落井下石的事情,互相沒少幹。

  雲燁巴不得這件事情被深深地埋藏在地下,昨晚單鷹的行為嚇了他一大跳,六十三個人就在剎那間被他殺得乾乾淨淨,這他娘的快通天了。

  韋壽見雲燁沒心思管這件事大喜過望,對長史杜延丟個眼色,杜延笑著上前拱手道:「常在家書中聽聞雲侯,不想今日得以親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這傢伙沒用官場禮儀,用的是平輩禮,也不知他是誰家的晚輩。雲府管事連忙提醒:「侯爺,杜長史乃杜相的親侄,咱家在洛陽的家業受長史照顧良多。」

  雲燁哈哈一笑挽住杜延的手說:「原來是杜兄,小弟可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啊,杜相如今在玉山將養肺疾,臨來時,特意告知小弟,如有難處可以找杜兄援手,如今我可是惡客登門,還望杜兄不要將小弟攆走才好。」

  杜延聞聽雲燁講到長輩,後退躬身施禮道:「不知家叔,病體康泰否?」

  雲燁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杜相只是略有違和,如今有孫神醫出手應當無礙,在下臨走時,還見杜相與趙延齡先生一起乘竹筏笑談飲茶,康泰的緊。」

  杜延聞聽雲燁這麼說,也就鬆了一口氣,杜家現在全靠杜如晦支撐,是萬萬不能出毛病的,正待向雲燁致謝,卻聽程處默說:「酸了半天了,還有完沒完,三家子人還等著進城呢。」

  雲燁杜延相視而笑,杜延作請的手勢,手未落下,程處默、牛見虎已經上了馬,就要進城,視別駕、長史如同無物。

  雲燁對著韋壽、杜延苦笑一下說:「兩位不要見怪,他倆在長安就是這幅德行,我是管束不住啊。」

  韋壽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喜怒早就不顯於色,對於他們二人的失禮,見怪不怪,笑著說:「下官在春風一品樓略備薄酒,為雲侯洗塵,不知可否?」

  「雲燁此次乃是奉了家祖母之命前往少林寺進香,豈敢飲宴失禮,尚請別駕見諒。」

  韋壽早就料到這一結果也就不再強求,與雲燁一起步行進入洛陽。

  洛陽果然不愧天下雄城之稱,城牆高有八丈,僅次於長安,城牆下的護城河水流湍急,足有三丈寬,城牆上斑駁不堪,刀砍斧鑿火燒的痕跡猶存,無不記錄著戰爭的慘烈。

  撫摸著那些遺跡雲燁想像著十八路反王齊攻洛陽的場景,箭如飛蝗,命如稻草,屍體不斷地從城牆上滑落,在護城河裡濺起一朵浪花就消失不見。

  用屍體堆積出來的勝利,李二勝得極險,那些反王的屍骨早就餵野狗了吧。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雲燁不知為何會想起孟子的名言,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聽到掌聲,才發現是韋壽、杜延在撫掌輕和,就笑著說:「乍一見洛陽城就想起陛下百騎大戰竇建德的往事,遙想陛下雄姿,於萬軍中縱橫撣闔,所向無敵,就連這樣的雄關漫道也無法阻止陛下的腳步,真是令人神往。」

  「雲侯博學多才,遍覽諸子百家,想不到對孟子也是熟捻無比,剛才入定必有所獲,老夫已經休矣,日日與洛陽為伴,卻毫無所得,這才是人間憾事。」

  韋壽的言語風趣,和這樣的人一起談話倒也不煩悶。在一起恭祝偉大的皇帝陛下李二萬壽無疆之後,三人相伴騎馬入城。

  就算有強人進城殺人,洛陽的繁華也半點不減,街面上人來人往,沒有長安的拘謹,卻多了幾分寫意,少了幾分厚重,卻多了一點爛漫,東西兩市早就圈不住商人們求財的渴望,不能擺攤,卻不妨礙他們把貨品頂在頭上的筐籮裡向行人兜售,挑著擔子搖著手鼓的貨郎,叫賣聲押韻合轍,煞是動聽,更有美艷的胡姬懷裡抱著酒罈,向行人拋著媚眼,想要讓他們嘗嘗自己新到的美酒。

  「諸位確是幹吏,只看這滿城繁華就知道諸位是如何的嘔心瀝血,雲燁佩服。」必須把單鷹造的孽,給解決掉,要不然總是隱患,這混蛋殺一個龍三也就罷了,偏偏把人家的老巢給剿了,你讓人家劉刺史,韋別駕,杜長史如何給你掩蓋。

  「只恨那強賊,太目中無人,光天化日之下,血濺洛陽城,老夫等人已經準備了請罪奏表,等待朝廷降罪。」說到這裡,韋壽臉上的失意就顯露無疑,杜延也是一臉的灰敗之色。

  「百姓傷亡慘重?」雲燁怒不可遏。

  「這倒不是,都是些逞兇鬥狠的惡徒,只是官府沒有確鑿的證據,無法將他們繩之於法,誰能想到,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也算是自食惡果,強人一擊即中,便遠遁千里,天下之大要我等如何追捕。」

  杜延也是豪門大族出身,並不忌諱雲燁,就把心理話說了出來。

  「我以為是良善百姓被人無辜殺死,準備讓家將追捕,原來是幾個無賴子,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幫派械鬥豈是官府能控制的,前一段時間,長安大火就是這些混賬東西幹的,陛下大怒,將什麼白虎盟連根拔起,居然在他們老巢裡發現了攻城弩,所以啊,你們的這點事就不叫事。」

  本給他們找一個推脫的理由,初唐的這些官員還沒有學會欺上瞞下,這種官場的慣例不會哪裡成。一個個都清如水,明如鏡,雲家還混個屁啊。

  果然,兩人的眼睛立刻就變亮了齊聲問:「雲侯所說可是真的?」這件事李二引以為恥,並沒有明發天下,知道的人不多,洛陽的外委官員還沒有知道的資格。

  「杜兄,這件事杜相知之甚詳,只需快馬向杜相求證即可,有什麼為難的,死幾個潑皮,洛陽的秩序只會更好。」雲燁繼續啟發這兩個官員,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混到地方首腦的。

  兩人都對雲燁深深地施禮,而後安頓好雲燁,就告罪匆匆離去,想必是去找劉刺史一起商議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

  雲燁對他們充滿子信心,這是地方官員的本能,自己只是喚起了他們最原始的本能而已,他們自己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得妥妥貼貼,用不著雲燁自己費腦筋。

  程處默、牛見虎、單鷹坐在大堂裡等候雲燁,每個人都陰著臉,就連單鷹也是一副懊惱之色,自己本來只想殺龍三一個人,誰知道正好遇見這些傢伙在把一些孩子往罈子裡裝,混慣黑道的單鷹哪裡會不知道這是在製造侏儒,過幾年好賣給雜耍班子,讓大家取樂。

  那些孩子的苦難就沒人理會了,所以盛怒之下才大開殺戒,將這些傢伙斬盡殺絕,將罈子打破,把孩子全部放了出來,給他們分發了財物,讓他們自己回家。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雲燁、程處默、牛見虎都沒有責怪單鷹,他們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這樣的慘事,下手只會更狠,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官府的追查,如果用心,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永久的秘密。


bpd 發表於 2017-6-17 23:05
第六卷 我愛我 第四十六節 侯君集的智慧

  在很久以前,雲燁就向老程、老牛請教過關於武功的秘密,那些傳說中的強人是否存在,以一敵百有沒有這種可能。

  老程對這個問題不屑一顧,老牛卻對雲燁做了一個稱得上完整的回答,以一敵百在戰場上是存在的,勇氣上來了,就是兔子都可以攆狼,在那種環境下,百騎破萬敵一點都不稀罕。

  老牛說所謂武功高低,就是看誰比誰更加的強壯,身體更加靈活,技巧更加熟練,鬥志更加旺盛,意志更加堅強,懂得使用和調動全身的力氣對敵,知道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收穫。

  比力氣,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比十個人的力氣大,但是一個接受過嚴格武術訓練的人可以輕易的打敗十個普通人,想要擊敗同樣接受過武術訓練的十個人,在不考慮鬥志和意志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

  雲燁在書院裡做過實驗,李鵬程在學子中幾乎是無敵的存在,段猛、李恪每個人單獨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李恪和段猛兩人聯手,李鵬程就只剩下挨揍的份了。

  程處默、牛見虎之所以對單鷹尊敬有加,那也是打出來的,他們二人聯手,根本就不是單鷹的對手,而且以程處默的武癡狀態,居然沒有再去找單鷹的麻煩,可見那次的失敗是如何的打擊人心。

  這個世上總有些讓人仰望的人物存在,當雲燁看到單鷹一隻手提著一頭兩百斤的肥豬。邊褪豬毛邊和自己聊天的時候。就知道單鷹真的是一隻雄鷹,雲燁不想讓這隻雄鷹有翱翔九天的時刻,所以想盡一切的辦法也要把他牽絆在地上。

  老江曾經也說過,老夫就是個打悶棍的大頭兵,這就是為何老夫專門練習鏈子錘的原因,正面交鋒,老夫連程少爺都打不過,但是在亂軍裡,程少爺這樣的好手死在老夫鏈子錘下的不少於三個,詭秘到了連軍功都沒法計算的地步。否則,自己最少也該是一個校尉才對,見到單鷹,他的鏈子錘就不敢出手。一旦出手,老江認為,自己如果還能活著,一定是祖宗保佑的結果。

  見客廳裡的三個人不做聲,雲燁笑著說:「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件事就會到此為止,洛陽刺史會以黑幫火拼來結案,所以,你們三個人沒有必要苦著個臉。

  官府的海捕文書你們也見到了,上面是一個豹頭環眼。肌肉虯結的巨漢,小鷹,你幹活的時候都會戴上張飛的面具不成?」

  雲燁一開口,三個人的表情立刻就鬆弛下來,單鷹苦笑著說:「我只不過把頭髮打散蓋在臉上,家師說過,這樣的效果可以脆裂敵膽,誰知道會有這樣的效果。」

  程處默、牛見虎頓時笑了出來,雲燁說這件事會到此為止。那麼,他就一定會到此為止,雖然不知道雲燁是怎麼幹的,事情的結果一定會向這方面發展,不會有意外。

  單鷹高興地去找他的新兄弟齊成。齊木登,馬刺。馬噶啦,準備去拜訪一下自己父親當年老部下留下的那些孤寡,盡盡自己的心意,很無恥的找雲燁借了一千貫錢,還把雲家的管事也一同借走,這種事情需要專業人士,他辦不來。

  雲燁、程處默、牛見虎帶著禮物去洛陽留守侯君集家裡去拜訪,這是老程、老秦特意吩咐過的,不敢大意,按照雲燁的小心思,遠遠地閃開才是對的,這傢伙將來是要造反的,但是老程、老秦的吩咐他還不能不遵守。

  洛陽留守府的前門圍滿了等待辦事的官員,車水馬龍的,雲燁赫然看見韋壽、杜延也在其中,正圍著一個長鬚老者激動地爭辯著什麼,見此情景,程處默把馬頭一撥,直接去了後院。

  程處默在侯家很是囂張,一腳踹開後院的小門就大聲的嚷嚷:「侯二,侯二你這傢伙跑哪去了,哥哥到了洛陽,你也不出來迎接,皮癢癢了是吧?」

  滿臉橫肉的家丁拿著棒子衝出來準備揍人,到了跟前卻撲通的一聲跪了下來:「程少爺,您就行行好,我家老爺這兩日脾氣不好,二少爺多說了兩句話,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您這不是要小人的命嘛。」

  不用說是熟人,這位求完情,就滿世界的找其他僕役,拴馬的拴馬,接禮物的接禮物,都不用請示自家老爺,通家之好,沒必要走場面。

  不多時,一個清秀的少年人瘸著腿被家丁攙著來到了後院,臉抽抽著發笑:「知道三位哥哥今天來,可是小弟說錯了話,被我爹揍了一頓板子,下不了床,沒去迎接,哥哥們不要見怪。」

  沒等雲燁客氣兩句,程處默、牛見虎淫笑著圍住少年上下打量,牛見虎說:「小傑,幾年不見,小屁孩也長大了不少嘛,以前是挨侯叔的大腳,現在改挨家法了,有長進。」

  十五歲的少年人被人戳到痛處,正在變聲的嗓子如同公鴨,嘎嘎叫著就要反駁,程處默粗暴的把他扒拉到一邊說:「誰有耐心聽你說原因,我是來拜見嬸嬸的,自從你家搬到洛陽,我挨揍時連個躲得地方都沒有,想念嬸嬸的緊,站後面的是你雲家哥哥,認仔細了,有半點不敬,哥哥會揍得你連嬸嬸都認不出你,不過用不著哥哥操心,你馬上就要去玉山書院讀書,就會在他手底下,會知道厲害的。」

  在侯家,程處默比在自家還隨意,一路大搖大擺的往後院走,惹得丫鬟們雞飛狗跳的閃躲,才進了月亮門,一根棍子就照著程處默的腦門飛了過來。

  程處默哈哈一笑,隨手就抓住棍子,對著花叢後面說:「憐兒妹子,你躲什麼躲啊,馬上就要嫁到長安城做太子側妃了,上回和太子喝酒的時候還談到你,我懷裡可有太子的書信喲,你不出來就不給。」

  以前雲燁總以為太子娶得第一個老婆就是太子妃,誰知道第一個娶得是側妃,娶太子妃是要昭告天地的,秘書丞蘇但長女蘇媛才是真正的太子妃,這門親事是太上皇定下的,李二都不能改變。

  在程處默戲弄侯憐兒戲弄的正得意之時,一個宮裝美婦從後面過來,一巴掌就拍在程處默後腦勺上,嘴裡說:「你這個死沒規矩的憊賴孩子,遠遠地來看嬸嬸,怎麼又和憐兒糾纏起來了,不知道她現在馬上要出嫁了,不能見人。」

  程處默挨打挨得心曠神怡,轉身就給跪下了,恭恭敬敬的請安,這一套雲燁也很熟練,在程家,牛家,秦家,早就跪過無數遍了,同理,在這個孝道大於律法的時代,程處默他們見了老奶奶也是把頭磕的梆梆的,沒得選擇,你只要自認為後輩了,這套禮儀就躲不過去,入鄉最好隨俗,這時候拿自己後世高人的架子,是純粹的沒腦子的表現。

  見禮完畢,程處默就把手伸進雲燁懷裡猛掏,掏出來四五個精美的小瓶子,諂媚的拿到侯夫人身邊對他說:「嬸嬸,這就是長安城裡最盛行的香水,這是蘭花味的,這是梅花清香,這是梔子花味的,桂花味的最濃厚,俺娘一直用月季味的,說是最適合她,您也試試。」

  侯夫人拿過香水,卻對著雲燁說:「燁哥兒第一回來,不像他們兩個熟門熟路的,到了這裡,就是到了家,千萬不要拘束,等我家到了京城,我會親自上門拜見老夫人。這香水我就收下了,你憐兒妹子就要出嫁,用得著。」

  「嬸嬸見外了,給憐兒妹子的,家祖母早就準備好了,就在禮單裡,新人出嫁,香水不能用雜,用一種就好,這是給嬸嬸的,每一種都拿一些,您先試試,喜歡哪一種,雲家在洛陽的掌櫃會給您送過來。明日拙荊會登門拜訪,嬸嬸告訴她即可。」

  侯夫人早就聽說了香水的大名,只是洛陽太少,雲家不肯把那東西賣的滿世界都是,每年雲家送來的年禮,都有香水,品質越來越好,也是侯夫人最喜歡的禮物,拿了香水笑吟吟的就要去後堂試驗,臨走時,又抽了程處默後腦勺一下。

  飯菜早就準備好了,侯傑陪著哥仨暢飲,酒也是雲家的酒,在酒桌上程處默才想起來問侯傑為什麼挨揍。說到這件事,侯傑的臉就抽成了包子,小心的挪一下屁股才說:「哥哥們今日進城,想必也知道昨日的事情了吧,洛陽城來了一位絕頂高手,一人一馬一刀從西門進東門出,總共用了半個時辰,洛陽水龍幫就被斬盡殺絕,可謂片甲不留,臨走還帶走了龍三的人頭。

  洛陽震恐,人心惶惶,小弟不服,這是不給我侯家面子啊,準備帶著家將去找這個人,把他捉拿歸案,還沒出門,就被我爹責罰了二十大板,說我自不量力,不知死活,罰我在家悔過。」

  三個人聽完,想到單鷹恐怖的身手,打了個冷顫,齊齊的伸出大拇指讚揚這個不知死活的二百五,侯傑乾笑著吞下了這隻大蒼蠅。

  侯君集來了,沒等三人見禮,就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連乾了三杯酒,暗紅色的臉膛不見喜怒,目光如電,在三人臉上不停掃視,在雲燁臉上逗留的最久,沉思片刻,夾了一筷子秋葵葉子,嚼在嘴裡可能覺得不對味,就吐了出來,又灌了一杯酒,把身子俯下來看著哥仨低聲問:「這件事是你們哥仨誰做的?」

  雲燁、程處默、牛見虎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搖頭。


bpd 發表於 2017-6-17 23:23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四十七節 栓在地上的雄鷹

  侯君集又撕下一條雞腿,在嘴裡漱了一下,再拿出來,就剩下一條骨頭了,把骨頭扔桌子上,看著雲燁三人說:「小子們,這樣回答就對了,在陛下面前最好也這麼回答,這就叫寧被人知,莫被人見,宰幾個惡跡斑斑的無賴子有什麼,殺了就殺了,將門子弟將來就是要殺人的,禍害幼童的傢伙,老夫遇到也會把他們五馬分屍。

  雲小子,你我是第一回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傑兒,多和燁哥兒親近親近,將門裡出一個滿肚子壞水的不容易,給韋壽、杜延出的好主意啊,天大的事情變成了黑幫互毆?小子,想平事情呢,就不要自己出馬,隨便找個人去給他們漏點口風就足夠了,也是侯爵了,就不知道避點嫌疑。」

  侯君集還是不行啊,雲燁暗嘆,要是李靖、程咬金早就會看出雲燁為什麼要赤膊上陣了,只有侯君集還膚淺的認為應該躲到黑暗的地方出陰招。

  他後來的造反恐怕就和他這種想要死佔便宜不吃虧的心理有關,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不付出代價可不行。雲燁把自己放在前台,一是為了保證事情的成功率,確定可以把事情壓下去,二來就是給所有人看,也給韋壽、杜延看,雲燁一個侯爺都對這些惡徒痛恨不已,自己作為地方官更加應該同仇敵愾,第三就是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調查起來事情簡單明瞭。沒有過多的權謀,只有一個一心為朋友解難的沒腦子少年,原諒起來都容易。要是搞複雜了,李二心裡難免不會犯嘀咕,那才是最可怕的。侯君集的智慧足夠,情商太少。

  如果李二問起來,以他老謀深算的性格,沒有把握不會問,一旦問起來,那就是說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這樣一來再撒謊,就會在他面前徹底暴露自己的弱點,所以,只要李二問起來,雲燁會連磕巴都不打一下的老實交代,只有這樣才能逃過一劫。

  想想歷史上侯君集的造反陰謀早就暴露了,李二問了他兩會,他都沒有承認,所以在事情徹底爆發以後,他們之間的最後的一點情份也消耗光了,死亡就必然會降臨。

  「老夫鐵腕治理洛陽已經三年了,洛陽有什麼樣的妖魔鬼怪,老夫豈會不知。小子們,偏偏在你們來的前一天發生了這種事,老夫不懷疑你們懷疑誰,一個個的家裡都是藏龍臥虎之地,有一兩個高手沒什麼出奇的。雖然他用頭髮護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但是只要查一下你家三十歲以上的高手,就一定會水落石出。

  不過劉刺史已經把這件事定性為黑幫互毆,那就互毆吧,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再起波瀾,老夫會把你們三個捆起來,送到你們長安的府邸問問長輩是怎麼教的。」

  侯君集一看三個晚輩都戰戰兢兢地聽他訓話,沒有胡亂張嘴的,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語聲也變得和藹:「小燁,你是玉山書院的,走的時候把傑兒帶走,讓他拜在玉山先生門下好好長進長進,你們幾個也互相砥礪,互相幫助,好好地活出個人樣子,不由每日章台走馬的胡鬧,你們去少林寺進香?一個有武僧,整天吃肉的寺廟會有靈氣?胡鬧。」

  他彷彿每天都是生活在怒氣裡,別人也需要承受他的怒氣,剛才他說話的時候,雲燁發現侯傑的腿都在抖,可見他在家中是如何的霸道。

  侯君集又對程處默說:「那你爹上回托我找的西域白水晶,我攢了一些,走的時候拿走,見虎的腳有舊傷,老夫找人煉製了一些虎骨膏,對身體大有好處,多用些,養好身子,多給老牛家留幾個後,總是單傳,還不太平,讓人操心。」

  倆人趕緊拜謝,侯君集拍拍他們的肩膀,表示了一下親熱,又對雲燁說:「既然來了,就多留些日子,多陪陪你嬸嬸,你妹子憐兒就要出嫁,她心裡不舒服,多開導開導,老夫強硬慣了,說不出軟話。」

  嘆息了一聲,老侯就走了出去,門外傳來備馬的吩咐聲,有僕役大聲領命,而後就悄無聲息。

  房間裡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發出一聲歡笑,剛才老侯的氣勢實在是太壓抑了,多年養成的殺氣都快變成實質得了,只看了雲燁一眼,他就感覺像是被馬蜂蟄了一口。

  程處默把禮物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副麻將,拽著牛見虎就要去後院陪侯夫人打麻將,他知道雲燁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就沒有把他算在裡面。

  回到了住的地方,雲燁才開始打量這裡的環境,四進的宅子,坐落在玉泉街上,這裡是雲家一處重要的商業據點,自己家的貨物就是在這裡被運往全國各地,錢通的大兒子已經十九歲了,被派來這裡學習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掌櫃,如果有悟性,就會接替原來的掌櫃成為這裡的話事人。

  辛月正在召集掌櫃們開會,這在雲家已經成為了慣例,女人掌管家裡的生意,男人不管,當然,這也是因為雲家就一個男人的原因。

  站在石榴樹下聽辛月在裡面講話,語聲清冽,寒氣迫人,少奶奶的架子端得十足,估計和老侯是一個路子,先敲打,然後再給一個甜棗,懶得聽,老錢和雲家總賬房老霍一天能把賬本翻八遍,再加上雲家借貸必定相符的新式記賬法,出現貪墨的可能性很小。

  再說也划不來,只要這些掌櫃的勤勤懇懇的做滿二十年,就會成為雲家的供奉,子孫後代就會一直在雲家的生意圈子裡做事,如果家裡的子孫有爭氣的,會被侯爺送到玉山書院上學,將來撈個一官半職不在話下,為了這一條,你讓他們在雲家白幹二十年都樂意。

  都是為了小家,從商賈一躍而為官宦,這是所有商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一入商家萬事休,不是一個玩笑,而是大唐商賈的血淚呼聲。

  雲燁輕輕地摸一摸青色的石榴果,石榴已經長到了嬰兒拳頭大小,上面的頂花尚未褪去,乾乾癟癟的掛在上面,死不相棄。

  雲燁最喜歡吃石榴,每年奶奶總是會給雲燁挑選最大最好的石榴,只需要用小刀去掉頂上的花冠,再沿著白色的隔膜部分開一個個小口子,石榴就會自己漲開,如同盛開的花瓣,有時候雲燁就是不吃,也喜歡切石榴,最後便宜了經常賴在雲燁房裡不走的旺財。

  雲燁在等候單鷹回來,早在單鷹進城殺龍三之前,雲家的一位管事就已經先一步出發,他需要調查洛陽城到底還有多少因為單雄信事件而成為孤寡的人家。

  今日管事的匯報讓他的心徹底涼了,四百餘人,這個數字比雲家足足大了十幾倍,現在全都成了洛陽城的爛泥人物,單雄信當年,造孽造的太大了,單鷹這輩子都沒可能還清楚這筆債。

  果然勇猛無敵的單鷹耷拉著腦袋回來了,少年的心一定遭到了重創,就算他從生下來就是一個響馬,這時候也一定會被震撼的不輕。

  「雲燁,我可能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錢還上,只希望你還能借給我兩千貫,我有急用,日後你但要有所求,我一定不說二話。」讓驕傲的單鷹把頭低下來,比殺他還難,這些話想來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才說出來的。

  「小鷹,你肯張嘴向我借錢,我很高興,說明你當我是兄弟才張嘴,兩千貫好辦,你隨時可以拿走,但是你總是要這樣接濟他們麼?會把你活活拖累死的。」

  「那我怎麼辦,我只會殺豬,或者殺人,你知道嗎,足足四百餘口子人,我沒本事把他們的嘴都填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單鷹的眼睛變成了紅色,江湖好漢講究的就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如今他發現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填飽四百餘張嗷嗷待哺的嘴才是人世間最艱難的事。

  雄鷹還沒有展翅就被粗大的鐵鏈牢牢地拴在地上。

  「雲家打算在洛陽開一家火柴作坊,需要很多的婦孺,來製作火柴梗還有糊一些小紙盒,雖然不能變成富戶,但是吃飽穿暖還沒有問題,小鷹你看如何?」

  要想讓這些婦孺吃飽穿暖,就只有靠他們自己自力更生,雲燁決定把火柴製造出來,這樣婦孺們就會有一條活路。

  火柴也不是雲燁想出來的,早在北齊戰敗的時候,在連火種都成問題的情況下,宮裡的那些宮女們就用黃磷、硫磺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根火柴,在北齊《陸藝志》上有過描述,只是語焉不詳罷了,雲燁沒有在意,誰料想,一個叫紀雨寧,字慕辰的學子居然把火柴鼓搗了出來。

  當他興沖沖的跑到雲燁面前劃著了他製造的火柴,雲燁差點被黃磷熏得暈過去,在把他按在桌之上臭揍了一頓之後,告訴他,如果可以把硫磺和黃磷分開,而火柴依舊可以點燃的話,書院就會花兩百貫錢買下他的發明。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紀雨寧在付出被黃磷熏得流鼻血的代價下,成功的製造出來第一根安全火柴。他捨棄了害他流鼻血的黃磷,取而代之的是紅磷,再把硫磺和磷研碎混和後用臘沾在木棍上,在塗有紅磷的紙片上一劃,就會冒出火焰。

  看著一無所知的單鷹,雲燁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盒,取出一根火柴,輕輕地在盒子上一劃,一朵明亮的火花就在木棍上跳躍。


bpd 發表於 2017-6-17 23:30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四十八節 盛開的夏牡丹

  雲燁發現很多的發明其實都只是腦海間的靈光一閃,比如火柴就是,這是一個需要很多人力才能做好的一件事情,不需要多高的技巧,也不需要多高的靈性,只需要吃苦耐勞就好,大唐最不缺少的就是吃苦耐勞的人,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還吃不飽肚子的百姓來說,製作火柴說不定都算不上是一種勞作,新的行當創造新的財富,這是最好的解決婦孺吃飯問題的好辦法。

  單鷹接過火柴自己又劃了一根,火焰依然冒出,把他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雙手捧給雲燁:「這是家母給我的遺物,我一直未曾離過身,如今就把他作為我單鷹向雲家借債的抵押,債還完之後,再來取這把刀。」說完轉過頭去,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刀鬆開。

  「那是當然,你借了我那麼多的錢,沒點抵押怎麼行。」

  雲燁接過刀,一按壓簧,這把刀就立刻彈出一寸,雪亮的刀身上塗著一層薄薄的油脂,抽出刀,雲燁隨便耍了兩個刀花,又凌空砍下一根小樹枝,刀毫髮無損,單鷹卻看得心都在滴血。

  耍了一趟不知道什麼刀法,雲燁把刀插進刀鞘,隨手拋給單鷹說:「記住了,這把刀現在是我的,只是交給你保管,不許弄丟了。」

  說完也不看單鷹驚喜交加的臉,就要去接剛剛開完會的辛月,心裡暗想。一個個都是土鱉,把那把破刀看得比命還重,就當誰都要搶你的寶貝一樣,和乞丐手裡的乾餅,惡狗嘴裡的骨頭一樣。不過當雲燁看到裊娜聘婷的辛月從屋子裡出來,就不由得心情大好,這是老子的骨頭。誰要搶就要誰的命。

  洛陽住了三天,侯夫人特意邀請辛月去了一個富貴人家看他家特意種植的夏芍葯,其實就是夏牡丹。大唐的初年沒那麼多講究,統統叫芍葯。

  別人家的芍葯都是四五月開放,只有他家的芍葯在六月盛開。據說有幾本花木可以一年開兩次,端是神奇,辛月一回來,就意猶未竟的纏著雲燁要牡丹,還說人家的那幾朵絳紫色的牡丹最配她,戴上之後一定很漂亮,辛月是一個很自律的女人從不纏著雲燁要這要那,這些天怎麼了?變脆弱了?

  不過這也就是的的確確的雲家人的脾氣,高雅的學不來,一門心思的紮在實用上不回頭。眼看著再有一兩天花期已過,那些美麗的倩影就會化為污泥,辛月就覺得可惜,認為與其讓它自然脫落,不如用來當頭花戴。雲家有一種藥水可以讓鮮花保持四五天不敗。

  陪辛月一起去的小秋都和主人家暗示了幾次,種花的宋家就是裝著聽不懂,讓主僕二人很是難堪,既然從不張嘴的老婆開口了,雲燁認為老婆說的沒錯,就是搶也要搶回來。

  喊管家,叫掌櫃,聽罷雲燁的敘述,錢通和白掌櫃就怒不可遏,女主人都說了非常想要那幾朵芍葯,準備拿回來用藥水泡了插頭上,那家主人就是個不懂事的,不知道趕緊剪下來給少夫人送過來插頭上,他家的花能插少夫人頭上是給足了他家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把家業糊弄的那麼大。

  管家還不熟悉洛陽的事,掌櫃的就首先發飆了,義憤填膺的大罵宋家沒眼色,光知道種芍葯,祖宗八輩把幾本破花看的比命還要重要,他這就親自去宋家摘花,把開得好看的全摘下來,好讓少夫人每天換著戴,也不至於讓那些芍葯明珠暗投。

  辛月就在哪裡點著頭附和,還不停的鼓勵掌櫃的多摘些回來,那些黃色的,粉色的也好看。到時候和小牛老婆,程處默小妾每人都挑一些。

  看著白掌櫃帶著幾個護衛殺氣騰騰的出了門,雲燁就說:「咱夫妻二人也算是絕配,你夫君我砍人家茶樹,我娘子就去摘人家名花,兩兩相映妙趣橫生,哈哈,實在妙極了,對了,老婆,你就不怕人家喊咱倆為採花大盜麼?」

  辛月掩著嘴發笑說:「夫君是大名鼎鼎的長安三害,妾身這做妻子的名聲太好了也不行啊,這個世道講究的就是個夫唱婦隨。」

  在辛月鼻子上扭一下,雲燁背過手看了一會石榴,見兩天沒見也沒有成熟的意思,就轉過頭來慢慢說:「你呀,不知道你這麼心急做什麼,家裡的事情將來還不是都要交到你手裡的,奶奶年紀大了,自從咱們成親,他老人家就不管家事了,還不是由著你折騰,現在早早的把洛陽的白掌櫃往死裡逼是何道理?」

  辛月不自然的扭著手帕,把身子挨近雲燁說:「妾身才不是嫌棄奶奶管的事多,她老人家那麼疼我,家裡所有的東西遲早還不是都要交到我手裡的,妾身只是擔心落在了後面,再也不討你的喜歡了。」

  雲燁愕然道:「落在誰後面,誰能搶在你前面?」

  「夫君不知道,草原上的收益很大,運到關內的犍牛就有五百頭,夫君說的羊毛,他們也開始起運了,今年秋天就會有第一批羊毛運回來,書院的公輸先生已經在琢磨怎麼把羊毛紡成線,最後織成料子,在咱們出發前,公輸先生派人送來一小匹料子,現在還很粗糙,老先生說,只要繼續再探究下去,就一定會織出柔軟細膩的料子。

  妾身娘家就是做絲綢生意的,妾身怎會不知道這裡面的利潤,更何況,羊毛除了運費和加工費用就不攤本錢,妾身算過了,這是一筆大財,將來會比家裡的收益都高。

  還有那個該死的李安瀾,您給她鋪了一條撿金子的好門路,做的都是沒本錢的買賣,就妾身可憐,雲家莊子要名聲,長安城裡要名聲,只要對莊戶們不好一點,您就會生氣,奶奶也會生氣,您想想滿長安有誰家的雇工和莊戶拿那些工錢,這些都是要攤到本錢裡去的。

  她們倆個倒好,一個滿世界撿勞力,給口飯吃就是積了大德,另一個乾脆就是帶著將士們做強盜,是沒本錢的買賣,妾身一個做正經生意的,哪裡能比得過她們。」

  雲燁被辛月一通控訴,臉都成關公臉了,字字句句的在說雲燁就是一個負心郎,薄情漢,把好處全給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家裡就留下正牌老婆一個人吃苦。

  「胡說八道什麼,我就娶了一個老婆,沒影的事不要胡說,那就是兩個倒霉的女人。」

  「倒霉?您都倒霉出孩子了,妾身這個大房反而肚子癟癟的,草原上的那個今年秋天就會來長安,也是找你要孩子的,夫君啊,真正的好本事。」說完還拿出一封信晃呀晃的。

  雲燁劈手奪過來,順手在辛月屁股上抽了一巴掌,瞪著眼睛說:「看看你現在慣得沒個樣子,都開始偷看我的信了,沒規矩。」

  如果是別的事情,辛月還有害怕的時候,可是說到家事,她都敢單槍匹馬的殺上凌霄寶殿,自己佔著禮,只是說說,誰料想還挨揍,本來要哭,立馬就不哭了,仰著脖子四十五度望天不語。

  不理會這個傻婆娘,這兩天不知怎麼了,就是脾氣暴得厲害,趕緊抽出信,草原上維繫著雲燁的希望,能不能讓草原和內地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成為一個共同的利益鏈條,就看那日暮每年能不能供應大批的羊毛,這件事情一旦成功,對草原民族來說是一個驚天的恐怖噩夢。

  既然歐洲可以上演「羊吃人」的慘劇,沒理由那一大片廣袤的草原上不會出現,漢民族不是沒有力量入侵草原,而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利益,有了足夠的利益,就算所有的草原人都躲在旱獺洞裡,紅著眼睛需要有人給自己放羊的大唐將士也會把他們一個個的挖出來,送進自己的牧場。

  荒原不再是荒原,不毛之地成了流淌著奶和蜜的花園,懦夫也會成為不可匹敵的勇士,從蒙古草原到北極之地,都會是大唐的牧場。

  那日暮幹得很出色,牛羊增加很多,還很會來事,有事沒事就會給軍營裡送些撿來的牛羊,雲燁讓車隊送去草原的東西,也有一些送給了邊軍將士,所以人緣極好。

  至於將領們忽然發現自己家多了一小塊牧場,上面有幾十隻羊在哪裡晃蕩,據說是自己家的,那日暮只不過是在替他們放牧屬於他們的牛羊,至於這塊牧場,軍營裡的老粗們用粗大的手指在最小的地圖上劃過,發現當初李靖大將軍分給那日暮的牧場就那麼大,沒錯,不信你看俺手指劃過的路線,是不是和大將軍一個樣子。

  撿牛羊的人忽然多了起來,尤其是邊軍,他們也開始在草原上撿拾牛羊,有幾回,在薛延陀的領地內,都撿了好幾百頭。

  這該是宦娘的主意,一個在權謀圈子裡被煎熬成老婦的少女,綻放了她全部的智慧光彩,怪不得她不肯回到中原之地,原來想試試自己的能力。

  雲燁啞然失笑,都是些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這個世上的人才也太多了些吧。

  「你在笑什麼?小情婦的話很貼心?」

  雲燁轉過頭,剛剛還在做望天狀的辛月,現在就趴在自己肩頭,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自己。


bpd 發表於 2017-6-17 23:39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四十九節 金水河啊!

  雲燁伸手攬住她,薄薄的綢衫下是有些冰涼的肌膚,辛月哼唧兩聲就不再說話,兩人相擁著在石榴樹下溜腿,這是辛月最喜歡的走路方式,當然是在沒人的時候。

  她的做法沒錯,一個家裡想要安定團結,一個強勢的女主人必不可少,辛月就是以女主人自居,當然她也是天經地義的女主人。

  女主人首先需要控制家裡的重要僕役,比如白掌櫃,牡丹花只是一個由頭,辛月需要的是白掌櫃無條件的站在她這一邊,看來,老白領悟的不錯,哪怕就是弄不來牡丹,弄回來一片葉子,辛月也會高興地誇獎他辦事得力,無關任務成敗,只看立場。

  院子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一輕一重,不用說是牛見虎、程處默回來了,兩天兩夜不間斷的麻將生涯,不知道他們還有多少精氣神可以揮霍。

  辛月跐溜一下就從雲燁的肋下鑽了出來,一溜煙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小秋奇怪的把頭探出來看看雲燁,似乎雲燁欺負了辛月。對著她邪惡的一笑,舔一下嘴唇,小秋打個寒顫,又把頭縮了回去。

  兩隻熊貓出現在面前,嘴裡噴吐著酒氣,連話都不說,只是揚揚手就算是打了招呼,牛氏、九衣迎出來,分別扶著兩人,去了自己的臥房。

  「燁子,咱們明就走吧,我實在是不願意打麻將了,侯家輪番上陣哥哥就是鐵打的也扛不住,明就走。」程處默迷迷瞪瞪的邊走邊給雲燁說。

  旺財現在學得很乖,嘴裡叼著一些青草裝樣子,雲燁知道牠根本就沒吃,是裝給單鷹看的,這幾天單鷹被那些孤寡攪得焦頭爛額,再也沒心思管旺財,這就給了牠可乘之機,脖子下的錦囊被單鷹給沒收了,家丁們也不許旺財出門,沒了吃的,旺財只好來找雲燁混。

  雲燁吃飯,牠就站在窗戶外面看,不做聲,只是看,每回看的雲燁都吃不下去飯。單鷹的交代早就拋到腦後去了,只有把一盤子迎春糕全部給牠餵下去,再給牠喝些涼茶水,雲燁才能自己去吃飯,每回都被辛月埋怨,說旺財就是雲燁給寵壞的,如果長得和小丫的那頭豬一樣,可怎麼得了。家裡絮絮叨叨的讓人煩,決定帶著旺財出去轉一圈,溜溜腿,順便看看洛陽的街景。

  錢元就是錢管家的大兒子,見侯爺要出門,招呼了六個護衛,加上自己和雲三,前呼後擁的陪著雲燁出了家門。

  洛陽明顯的沒有長安大氣,街道彎彎曲曲的,不像長安這頭可以一直望到那頭,只有窄窄的三丈寬,拱形的天津橋橫款在金水河兩側,這條河流是一條人工河。雖然並不寬,卻足足有倆丈深,水流緩慢,舟船行駛於其上,如同踱步,到了有些地方甚至會行駛的很慢,幾乎感覺不到船在走。

  河邊沒有樹木,連青草都不見幾根,河岸兩邊是兩條麻石鋪就的小路,已經被腳踩的油光水滑,每隔數十丈地上就會有一個孔洞,插著粗大的石條,石條上全是被纜繩勒出來的印痕。

  就在這兩條麻石小徑上,曾經有數千半裸的婦人拽著高大的龍舟在這條河上蹣跚而行,釵環叮噹作響,皆作盛裝打扮,步伐也需要整齊,「所謂盈水不起波瀾」,這段古話就是指這些拖拽龍舟的婦人,不能讓龍舟上裝滿水的杯子起一點波瀾,「否則斬旗手」,如果起波瀾的話就會把最前面扛著旗子的婦人斬首,老天爺,這是一個需要變態到何等地步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所謂一步一冤魂就是指這裡,一個平緩的幾乎沒有落差的平原要造出一條自然流動的河流,是需要怎樣精湛準確地測量,全長十二里,落差只有五尺,這十二里是完全沒有必要修建的,洛陽城一條寬闊的陸路就在他的旁邊,完全可以滿足洛陽的貨物吞吐,這十二里路,只是為了滿足一個瘋子狂妄的美夢。雲燁忽然討厭起這段河道,拽著旺財離開河道,他害怕再待一會會聽見那些亡魂的哭泣聲。

  都說麻叔謀善吃孩兒心,最喜婦人乳,說是世間美味無出其右者,聽到這句話,是一種痛苦,來到事發現場,則讓人的心在發冷。這是一個骯髒的城市,聚集了人世間最無情的瘋子,和最可怕的惡魔。

  聽著有商家在遙呼羊乳餅新鮮出爐的叫賣聲,雲燁摀住了嘴,想要嘔吐,雲三從腰裡解下水壺遞給了雲燁,雲燁連喝三大口才感覺舒服一些。

  得盡快離開這座城市,要不然腦子裡的那些畫面會把我折磨成瘋子,雲燁喃喃自語。

  旺財看著小販竹筐裡的青果流口水,白色的饞涎拉的老長,雲燁掏出手帕替牠擦乾淨嘴,示意錢元去買一些回來給旺財吃。

  很便宜,錢元三個大錢就買了一大堆,用袍服兜著去旁邊的酒樓讓夥計給清洗乾淨,雲燁沒進酒樓,他實在是受不了那些發酵過度的綠蟻酒的酸騷味道。

  老闆親自把青果裝在盤子裡送了過來,弓著身子等候雲燁的吩咐。夥計這時候,已經開始扯著嗓子用婉轉的聲調報自己的菜名。

  雲燁笑著傾聽,市井的生活氣息是如此的濃厚,或許只有生活的氣息才可以稍微掩蓋一下前隋留下的腐臭氣味。

  連著聽了三遍,方才滿足,雲燁取出一枚金瓜子,拋給了受寵若驚的夥計,老闆就帶著笑意躬身退下,他看出來了,雲燁沒有要喝酒吃飯的意思,只是想歇歇腳。

  雲燁其實很討厭逛街,只要人一多,他就彷彿處在夢裡的感覺,所有的人和事一下子就好像變成了電影裡的道具,自己是這部電影裡唯一的外來者,如夢似幻。

  旺財卡嚓卡嚓大嚼果子的聲音把雲燁從古怪的狀態裡拽了出來,看旺財吃的香甜,自己也捻起一個果子嘗一下,不錯,味道很好,是一種雲燁沒見過的青皮果子,味美多汁。

  「那個人和一匹馬吃一個盤子裡的果子。」

  「富貴人家的怪癖,不要多嘴。」

  「可惜那些青果了,都餵了牲口,要一文錢一斤呢,」

  這些議論聲雲燁不是沒聽見,他只是覺得有趣,除了說青果餵了牲口這句話讓他滿臉黑線外,對於其他的議論他反而有些竊喜,也不知道是自己腦子的哪一部分壞掉了,總之,就是喜歡聽。

  護衛們只把刀抽出來一點,那些圍著觀看的人就一哄而散,其中的一個小孩還被嚇哭了,這讓雲燁心情極為舒暢,來了洛陽城不幹點壞事怎麼成。

  「侯爺,馬上就要宵禁了,您也該回府了。」錢元在雲燁身邊低聲說,他看得出來,這趟逛街侯爺很不高興,雖然侯爺在努力地讓自己高興起來,但是效果明顯不佳。

  「沒聽到淨街鼓的聲響啊。」雲燁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就是沒聽見鼓響,一百零八聲呢,怎可能聽不見。

  「侯爺,就長安敲鼓,其他地方是不敲的,洛陽也是如此,您看,武侯都開始巡街了。」錢元耐心的給雲燁解釋洛陽和長安的不同之處。

  「原來如此,那我們就回家吧。」雲燁把最後一個果子塞進旺財的嘴裡,拍拍手就帶著旺財回家,一路之上,沒有一個武侯敢上來問話的,就這一點,洛陽就和長安沒法比,長安城裡只要過了宵禁,不管是誰,武侯都有問話的權力。

  辛月站在院子裡等雲燁回家,見雲燁回來就高興地迎上去,卻發現丈夫似乎很落寞,在臉上擠一個笑容給自己,很生硬。

  「夫君,今日是妾身的不是,不該耍那些小心思,更不該說些胡話氣您,那些摘來的芍藥這就給人家送回去,妾身去賠禮,只求您千萬不要生氣。」

  「瞎扯什麼,我不高興是因為今天逛街逛得鬧心,和旺財吃一盤子果子,還被全洛陽的人笑話,還有說果子都餵了牲口的話,明明我也吃了。」看滿臉恓惶的辛月,雲燁胡亂找了一個藉口,把下午在河邊懷古的憂鬱掩蓋掉。

  「這些殺才,錢元,雲三,還有護衛們是幹什麼吃的,連家主都護衛不好,要他們何用,妾身這就去處置這些沒用的,夫君受了委屈,先歇著,妾身去去就來。」

  「算了,你又發瘋,有那功夫不如挑幾朵好看的牡丹戴頭上,好讓我心情好起來。」把辛月夾在胳膊底下就回了屋子。

  屋子裡擺滿了牡丹,估計喜歡種花的宋家花園裡所有盛開的花都在這裡了,姚黃魏紫,異彩豐呈,每朵花都如碗口大小,艷麗非常,就是沒有香味,牡丹從來就沒有香味,只有一股子青草的味道。

  辛月挑出一朵紫色的牡丹,讓雲燁給她插在高髯上,果然,花比人艷,人比花嬌。

  辛月又挑了一朵大紅色的給雲燁插在耳後,說男人家最稱的就是大紅花,還把臉湊過來和雲燁貼在一起,作鴛鴦狀。

  感受著辛月細膩的粉臉呢,聞著她身上馥郁的甜香,雲燁不由自主的在想:宋家一門老小,現在一定哭的活不成了吧。


bpd 發表於 2017-6-17 23:56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五十節 傷離別

  洛陽是大運河的中心地段,板渚無疑是運河上的明珠,守在通濟渠的頂端,南北貨物的中轉站,大唐建國只不過十餘年,這座小縣城就已經有了勃勃生機,操著不同口音的商賈在小小的縣城摩肩接踵,幾乎匯成了一片海洋。

  河道裡帆檣林立,無數穿著短褂子的挑夫,在長長的木跳板上穿梭不斷,這時候一定不會少了縣衙的收稅官員,碼頭上拿著水火棍,腰挎橫刀的就是,驗貨估值就在一瞬間。

  程處默很奇怪雲燁為何捨近而求遠,明明直接去嵩陽縣就好,為何要繞遠路來到板渚,這樣一來路程足足遠了一倍。

  想要問,卻被牛見虎攔住,哥倆使個眼色,就躲開雲燁嘀嘀咕咕起來,一個諄諄教誨,一個側耳傾聽,做恍然大悟狀。

  日頭才爬到頭頂,雲燁就吩咐在板渚停留一天,也不住店,沒有一個能容納得下兩百多人的客棧,辭謝了板渚縣令邀請自己去縣衙居住的邀請,車隊一直來到黃河邊駐紮了下來。

  雲燁只帶了單鷹和旺財,和辛月打了一個招呼就出了營寨,在辛月不解的目光中,在程處默、牛見虎熊熊的八卦火焰繚繞中,雲燁施施然的去了黃河上游。

  黃河邊到處是圓潤的石頭,稜角全都被水流磨沒了,河邊的這座石山,也是如此,黃河水輕輕的拍擊著石頭的空隙,發出咕咕的響聲。

  黃河的土腥味很重,夏日裡的河水有些渾濁,由於地處平原,河水流得緩慢,只是水面上不時出現的漩渦顯示著水面下的不平靜。

  想起自己小時候光屁股在渾濁的黃河邊游泳,被母親揪回來狠揍的往事。雲燁就對這條河越發的親切了,揀一個薄薄的石片,順著水面扔出去,石頭不停地在水面跳躍,濺起了一連串的水花。

  十一朵,雲燁很滿意,單鷹隨手撿起一個,在手上掂一掂,一掄胳膊,那顆石頭就飛了出去,不知道濺起了多少水花,扔完石頭,就抱著胳膊站在河邊,一派高手模樣。

  「小鷹,一會有船隊經過。我這裡有一封信,你幫我送到船上去。」雲燁掏出一封沒有餬口的信封遞給了單鷹。

  「你在等誰?不像是等好人,莫非是你的情婦?送淫信這種勾當我可不幹。」單鷹給了雲燁不同的答案。見雲燁詫異,又說:「牛見虎的悄悄話,說得比別人大聲說話還要誇張,我想聽不見都不行。」

  「這裡面的事情說不清楚,總之這不是什麼情信,是我對嶺南的一些安排,京城裡不好露面,正好在這裡安排一下。小屁孩想那麼多幹什麼,不幹,那就把我的寶刀還給我,我要剁石頭玩。」

  單鷹的心都抽了一下,用那把刀殺人他都捨不得,更不要說剁石頭,一股貧賤少年萬事哀的情緒升上心頭,氣急敗壞的說:「好吧,好吧,我幫你送信,債務減掉一百貫。」

  雲燁這下子就滿意了,這孩子終於學會了怎麼賺錢了。

  旺財跑東跑西的在柔軟的沙灘上踩腳印子,聞聞帶著土腥味的黃河水打個響鼻,這水不合牠胃口,又跑回雲燁身邊躲著單鷹。

  一個巨大的船隊從上游順水而下,船頭掛著的飛鳳旗迎著風呼啦啦的響。雲燁站在河邊的巨石上背手而立,青衫也被風捲起,顯得瀟灑風流。

  原以為自己這樣特殊的造型一定會被船上的李安瀾看見,誰知竟然無人理睬,船上的船夫還指指點點的,這些殺才嘴裡就不會有好話。

  單鷹很想藏起來,可是雲燁交代了,他必須把那幾封信送到船上去,他把幾封信綁在箭上,取過自己的長弓,對著那艘最大,最豪華的船,張弓就射。

  長箭帶著呼嘯聲就釘在了桅桿上,船上就響起了有刺客的呼叫聲,無數持刀的漢子來到船舷,叫囂著要上岸,把河邊的兩個小子碎屍萬段。

  罵聲很難聽,雲燁對單鷹說:「小鷹你能不能讓那個罵我們罵的最凶的混蛋閉嘴?」

  單鷹的腳一搓,一個雞蛋大的石頭就跳到掌心,也不見他用力,那顆石頭就飛了出去,居然帶著破風的聲音。

  那個跳腳罵人的禿子立刻就閉嘴了,雲燁甚至看到了他牙齒飛起來的樣子,巨大的石錨立刻就被投進了河心,大船隻往下飄了少許,就停在了河心,船頭輕輕地擺動,像一頭被拴住的野獸。後面的小船也依次停了下來,在黃河裡這樣下錨是危險的,船上所有的人都開始鼓噪,幾個穿著綠袍的宦官,叫罵聲尤其刺耳。

  桅桿上的箭被取了下來,侍衛只是看一眼就匆匆的進了船艙,馬上,穿著湖綠色的裙子的小鈴鐺就跑了出來,衝著雲燁招手,一身白色衣裙的李安瀾也站了出來,那些侍衛如同潮水般褪下。

  頭一回發現平靜的黃河發出的也聲響很大,就像在永不停止的嘆息,小鈴鐺的話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

  「雲大哥,你保重,我們去嶺南了。」

  聽得出來她在哭,很傷心的樣子,甚至有些哽咽,在那個冰冷的皇宮裡,雲燁是她唯一的朋友,在長安上船的時候,其他的人似乎都有人送,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就像這天地間一朵隨風飄零的蒲公英,沒有人會在意她飄到哪裡,她在人群裡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發現雲燁的影子,她以為雲燁早就把她忘記了,自己就要和公主去那個人世間的地獄,現在陡然間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頭的苦楚似乎有了傾訴的對象,就不管不顧地哭了出來。

  鈴鐺從來都是一個簡單的姑娘,在她簡單地思維裡,只要每天有可口的食物,不要有太多的活計,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是最美的生活。

  誰知道,命運總是和她作對,她喜歡吃好吃的,卻沒有美食,她想少點工作,卻有無數的事情找她,她想平平安安的生活,命運卻偏偏要她去最可怕的地方。

  李安瀾摟著鈴鐺,摟得很緊,她生怕雲燁把鈴鐺帶走,她發誓要給鈴鐺最好的生活,不再讓她受一點委屈,雲燁的出現,也讓她那顆酸澀的心有了一絲的甜蜜。

  看著雲燁在岸邊走來走去,想要安慰自己和公主,卻束手無策的樣子,鈴鐺忽然笑了出來,扯著嗓子喊叫:「雲大哥,你有空就到嶺南來,我會想你的。」喊完這句話,鈴鐺就捂著臉跑回了船艙。

  雲燁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應該在長安多留幾天,送完她們再去少林寺是不是更好?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不妥啊,事情就像大船一樣,沒有碼頭就沒辦法靠岸,寧要人知,莫要人見啊。

  雲燁也不想惹得過於讓人矚目,這樣就挺好,看見李安瀾解開了頭髮,用小刀割下來一縷,抓在手上攤開,讓風把那些頭髮一一帶走。

  雲燁很希望那些風可以把頭髮帶過來,可是頭髮還是被它們吹得不知去向。雲燁眼睛酸酸的,背過手,衝她招招手,就下了巨石,他擔心被李安瀾看穿自己的軟弱。

  雲燁躲在石頭背後收拾情懷,旺財把腦袋探出去替雲燁查看,單鷹忽然跳得老高在風中一伸手,似乎抓住了什麼,雲燁捶捶自己的腦門,這才平靜了下來。

  起錨的吆喝聲傳了過來,雲燁很清楚,這只從廣通渠出來的船隊馬上就要拐進通濟渠,再進入淮水,過邗溝到達江都後再沿著江南河到達餘杭,最後在馮盎的接應下,進入僚地,開始整合僚地,做真正的領主,八百里之地,夠她折騰的了。

  自古人生傷離別,一個現代人是體會不到古人的悲哀,一次分別很有可能是永訣,不像現在,坐三個小時飛機就會跑到繁華的嶺南享受海風的清爽。

  這就是鈴鐺為什麼會在最後喊叫著想念雲燁的話,現在不說,就沒機會了,鈴鐺曉得雲燁的身份不允許他隨隨便便的就跑到嶺南,雖然只是念想,她也想喊出來,讓雲燁知道她的心意。

  「給你。」單鷹把手伸到雲燁面前,手裡握著一根頭髮,這是唯一一根飛到岸邊的頭髮,單鷹看的很清楚。

  「謝謝你。」雲燁接過頭髮,把它拴在荷包上,就帶著旺財往回走。他走的很快,拳頭握得很緊,這個該死的世道看看都幹了些什麼,根本就不容許人世間擁有美好的事物,高興的時日永遠也比上悲哀的時候少。難道說世間的事十有八九不合人意,這句狗屁的話難道是真的?

  這念頭才升起,辛月的臉龐就出現在雲燁面前:「都送走了?」

  辛月忽閃著大眼睛問雲燁。

  「是啊,都送走了,你跟著我幹什麼,不是昨天就給你講了這件事麼。」雲燁有些氣急敗壞,送別的女人被老婆看見,實在是有些尷尬。

  「妾身就不問公主是誰,就是想問問那個穿綠裙子的漂亮宮女是誰?妾身才不在乎公主,她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嫁不到咱家來,不擔心,就是想看看我夫君的眼光如何,不過如此。」

  從辛月鄙夷的語氣中,雲燁知道,她現在可以徒手殺死一隻老虎。


bpd 發表於 2017-6-18 00:54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五十一節 少林寺

  地理上的距離的確可以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距離也一同拉開,在李安瀾離開後雲燁的心情也得到了釋放,他不再裝模做樣的騎馬,騎馬實在是一件苦差事,馬背上坐一天,足以把一個人的精力抽乾,有馬車可以坐,幹嘛要委屈自己騎馬?

  夏日的嵩山充滿了野趣,漫山遍野的都是茂密的樹木和野草,山嶺間偶爾可以看見開墾出來的小塊田地,種地的都是些有頭髮的和尚,穿著僧衣,念著佛號,卻不是正宗的僧人,他們是居士,寄住在寺廟裡的俗人,出家的度牒不是能輕易得到的,他們都在等待朝廷給他們做和尚的資格。

  一個提著小籃子,穿著花襖的小姑娘就跟在雲燁的旁邊,頭上有兩個包子一樣的孩童髮髻,對躺在板車上的雲燁似乎很感興趣,雲燁邀請她上車,小姑娘笑著拒絕了,這是一個很有規矩的小姑娘,十歲不到的樣子,手裡的籃子並不輕,她彷彿沒有知覺,腳下走得飛快。

  看出來她很想坐車,她對雲家丫鬟的漂亮衣服也很嚮往,但是她卻跟著雲燁的板車跑,一個大老爺們坐車,讓一個小姑娘跑路,這不符合雲燁的道德觀,所以他再次邀請小姑娘坐車,如果不喜歡和陌生男人坐在一起,就和那些漂亮姐姐坐一輛車也行。

  這回沒有拒絕,一縱身就坐在車轅上面,甩著腿很自在的樣子,對於一個幾歲的小姑娘可以帶著十幾斤的籃子跳上馬車這件事,雲燁毫不稀奇,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裡是少林寺,天下武學的泰山北斗,有幾件出人預料的事情,實在不是沒有什麼不可想像的。

  雲燁不喜歡坐帶棚子的馬車,認為那樣會妨礙自己看山景,雲三就把板車鋪的厚厚的,讓侯爺躺在上面,自己趕車,見一個漂亮的小丫頭跨坐在馬車上笑嘻嘻的看自己,就更加的來勁,馬車趕得飛快。

  天上陰沉沉的,看樣子就要下雨了,卻一直沒有動靜。旺財脖子底下圍著一個布兜兜趕了上來,該死的單鷹把丫鬟給自己的好吃的掛在脖子下面,只能聞,不能吃,急壞了的旺財匆匆來找雲燁,希望他可以幫自己把兜兜移到嘴巴下面。

  單鷹和雲燁制定了約法三章,不能這麼幹,也不能允許別人這麼幹,所以雲燁就攤著手,對旺財表示愛莫能助。

  小姑娘被旺財的古怪造型吸引了,從籃子裡摸出一塊棗糕,想了想,掰了一半,放回去一半,然後就把手裡的棗糕放在旺財嘴跟前,想看著旺財吃。

  最喜歡甜食的旺財哪裡會放過這種機會,舌頭舔一下,就從小姑娘的手裡吃起棗糕來,小姑娘被旺財粗糙的舌頭舔的發癢,縮著手咯咯的笑個不停。

  「你叫什麼名字,丫頭。」雲燁側眼看了小姑娘一眼,這將是又一個將要被旺財迷住的女孩子。

  小姑娘不說話,露出潔白的牙齒只是笑。

  少林寺的山門遠遠在望,不怎麼恢弘,就是幾根木料搭建下的,連漆皮都沒有,冷冷清清的也不見香客,難怪侯君懷疑幹嘛要去少林寺進香,這裡就不是一個做法事的寺廟。

  遠遠地就看到有穿著黑衣的知客僧飄然而至,見過禮後,黑衣僧就不再理會雲燁,而是對小姑娘說:「蒔蒔,你怎麼如此的沒有規矩,修行不是讓你貪圖一時的舒適,我們是要以,誠,敬,來侍奉佛祖,期望有一天得大自在,讓你走十里山路,也是對佛心的一種磨練,今日功課,你需要加倍才成。」

  小姑娘沒有辯解一句,而是雙手合十說:「謹遵師叔教誨。」說完就挎起竹籃有對雲燁施了一禮,就隨著黑衣僧進了寺廟。

  程處默跳下馬,回頭看看又閉上的山門,對雲燁說:「燁子,這些禿驢似乎不歡迎咱們,哥哥我覺得他們似乎有敵意。」

  「這不奇怪,自我大唐建立起來,就對佛教大加約束,光大道教,僧人的度牒取得艱難,你沒見山谷裡都是些自墾自食的居士,少林寺為天下名寺,在規矩上,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這些僧人當年在陛下進攻王世充的時候,幫了不少的忙,佛家都希望他們能夠說動陛下放鬆對佛家的監管,多分發一些度牒,前些年,玉林僧、覺遠僧就曾經去過長安一趟,被陛下拒絕,失望而還,自然對我們這些勳貴抱有一些敵意,可以理解。」

  牛見虎說:「這門口連通報的人都沒有,我們總不能闖進寺廟吧。」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咱們就在這裡紮下營寨,我就不信,這些僧人敢無禮到何種地步。更何況,白馬寺的道信大師就在少林寺做客,我與檀印老和尚算是舊識,就衝著這一點他們也不會不見我們。」

  雲燁從板車上下來,吩咐管家開始紮營,自己帶著程處默、牛見虎、單鷹一起沿著台階來到廟門前,叩響了門環,鐸鐸的敲門聲傳出好遠。

  一個四十餘歲的僧人打開門對雲燁說:「善信士請回,本寺是修行寺,不接待香客,還請善信士去其他寺廟禮佛。」

  瞅著僧人那對木訥的眼珠子,雲燁說:「我是檀印大師的舊友,這次前來就是拜訪大師的,我身上還有一封重要的書信,需要面呈道信大師,還請大師行個方便。」

  和尚雖然木訥,卻很有禮貌,讓雲燁稍等,他自去通報。對於大唐時期的少林寺雲燁極其有興趣,側著耳朵聽了好久,也沒有聽見,那些武僧練武發出的響動,難道說後世少林寺裡那些坑都是後來才有的?否則寺廟裡為何只有木魚的咚咚聲,卻聽不見練武的聲音。

  檀印老僧來了,後面跟著覺遠僧,都是老熟人,雲燁笑著就上前見禮:「檀印大師,你我麥積山一別已有四載,大師面色紅潤,想來佛法又有精進,真是可喜可賀。」

  「雲燁小友不遠千里而來,老僧甚為感激,還請進寺一敘。」檀印黑瘦的臉上也沒有笑意,只是機械性的邀請雲燁入寺,沒有半點歡愉之意。

  在客舍坐定後雲燁又問:「大師已經超然物外,為何還會有憂慮,若是俗家煩惱,盡可告與小侯,想必還能為貴寺進一番心意。」

  「小友見笑了,我少林為禪宗一脈,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於文字,若有煩惱,也是魔障叢生,自當見佛殺佛,遇魔斬魔,以期精進,小友多慮了。」

  雲燁四處嗅一嗅,對檀印說:「生老病死,老和尚還看不開麼?你們常說世間萬般苦,這位高僧就要去西方極樂世界,你應當為他高興才是。」

  程處默、牛見虎在後面嘿嘿直笑,有病了還把燁子往外面趕,實在是蠢的不可救藥。

  「玉林大師圓寂就在眼前,雲侯就是不念他一代高僧,也當敬他九十歲的高齡,為何出口相譏?」覺遠到底是武僧,檀印還沒有發話,他就怒不可遏的把底掀開了。


bpd 發表於 2017-6-18 01:05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五十二節 潑皮玉林

  雲燁見覺遠發怒,也不在乎,起身前往方丈的駐錫之地,那裡離客房很近,藥香領路,轉過三倆個迴廊,雲燁就來到了花木深處。

  有一個年輕的和尚正在房廊下煎藥,手裡的蒲扇輕輕扇著松柴,黑色的砂鍋裡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清秀的面容無喜亦無悲。

  雲燁無理的闖進了方丈室,就連檀印老僧都有了怒意,覺遠僧把拳頭捏的吱吱響,屋子裡隨侍的小和尚,起身就要往外攆人,被程處默給攔住了。

  坐在雲床上結印的玉林僧,忽然睜開眼睛,念了聲無量壽佛就對雲燁說:「貧僧以為會是誰來,沒料到居然是雲侯,真是佛祖顯靈,貧僧等待多時了。」

  雲燁不理會老和尚說什麼,拎起老和尚的手腕摸一下脈搏,發現脈象剛勁有力,比自己的脈相都好,想死都困難。

  「老和尚,你完蛋了,看你的脈象活過一百歲都不是什麼難事,現在好了,不死都要死了。」雲燁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態。

  檀印、覺遠剛要發話,就被玉林僧攆了出去,程處默也被檀印揪著脖領子薅了出去,連反抗都做不到,牛見虎很自覺,聽到雲燁說話,就知道事情不簡單,把單鷹也拉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玉林僧和雲燁,

  雲燁攤開四肢躺在木地板上懶洋洋地說:「老和尚,吹牛皮吹過了吧,現在你可是自作自受啊,好端端的拿自己的壽年打什麼賭,現在人家來要賭注,你怎麼交代。」

  玉林也打個哈欠,側臥在雲床上,白色的眉毛抖動一下,居然做了一個鬼臉,這個動作把雲燁嚇了一跳,一轱轆坐起來說:「老和尚,你真的不怕死麼?還是打算賴賬。」

  「貧僧到今年足足活了九十歲,再有三天就要過九十一歲壽誕,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有什麼要緊,雲侯,想嚇唬老和尚你還不夠格。」

  雲燁嘆口氣,誰能想到一代高僧大德現在活得像個潑皮,水火不浸,刀槍不入。

  「雲侯,只要陛下答應每年給我佛家多發放一成的度牒,我廟產不受俗世侵犯,你馬上就可以把老和尚抬去火化,說不定你還能撿幾顆舍利子供奉在家廟裡,很是風光啊。」

  「您上回和陛下說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張嘴佛祖,閉口佛祖,禪機打的高深,話語晦澀難懂,在下愣是沒聽明白您到底說了些什麼,現在說話的方式像個潑皮,何解?」

  雲燁就搞不懂了,老和尚修為精深,知道自己的死期毫無困難,為何非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老和尚念佛念了八十年,對我來說,狗屎是佛,泥土是佛,潑皮也是佛,我化身千萬,現在是潑皮,你奈我何?」

  說完為了表現的像個潑皮,居然把袖子都擼了起來,從籃子裡掏出一塊棗糕,吃的香甜,雲燁也不示弱,也掏出一塊,上面的半塊兩人都沒動。

  「老和尚,你為何不吃上面的半塊,偏偏吃底下完整的。」

  「你不是也沒動嗎,那半塊上面沾著牲畜的味道,滋味只剩了一半,老和尚喜歡有始有終,不喜歡斷章取義。」

  聽了這話,雲燁手裡的糟糕都嚇得掉地上,艱澀的問玉林:「您是如何得知另外的半塊餵了我家旺財?」蒔蒔小姑娘只不過掰了半塊餵了旺財,沒下嘴咬,他是如何知道的,難道說真的有神通?

  「你們這些俗世子,就是少見多怪,簡單的事情為何總是把他往複雜裡想,就不能是蒔蒔告訴老和尚的嗎?那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難得的芝蘭鈺慧,豈會說謊話。」

  雲燁的臉漲得通紅,的確有些丟人,可是在玉林這樣的著名神棍面前,誰不是把事情往複雜裡,一定是這個老和尚有了神通,可以觀一毫而知來龍去脈,就沒想到是別人告訴他的。

  「老和尚,你佛家把人家皇帝賣來賣去的,最後沒成佛,反而被活生生的餓死,有這種先例在前,哪個帝王不對你佛家心存警惕,陛下沒有把佛家全部幹掉,已經是看在少林寺的份上了,你還敢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以性命相要挾,現在因果輪迴,老和尚你還有甚話說?」

  玉林第一次面現痛苦之色,唸了一聲佛號,才對雲燁說:「梁武帝之事,的確是佛門的過錯,一個篤信佛祖的狂信,就被那些佛門敗類為了區區珠玉瓦石,生生的給毀掉了,讓天下人對佛門怨念盈天,度門,法源啊,你們是佛門的罪人,原本只要你們幫助武帝讓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一個純正的佛國就會出現,積億萬香火信源的好事,被幾枚銅錢生生禍害了,佛門有今日之災,源於貪婪,一啄一飲,早有定數,現在就是佛門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雲侯,老僧的臭皮囊償還不了孽債,如果能夠償還萬一,老僧也一定會含笑就戮。」

  老和尚現在沒別的門路走了,和歷史上不同,現在的李二對待佛門更加的強硬,寺廟的廟產都開始需要納稅了,小孩子剃度,罪同拐賣,官府一天恨不得有八隻眼睛天天盯著寺廟,那些多年積累的財帛,再加上放貸所得,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和尚們只要稍一越軌,就會招來毀寺之災,這樣下去,不出五十年,佛門就得退出中原,更何況道家處處打擊,排擠佛門,信徒日漸減少,根基一旦被毀,就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你佛門佔遍天下名山,貞觀三年鐵瓦林巖寺的修建更是轟動天下,耗費精鐵十萬斤,雷電擊於其上,鐵水融融,光耀九州,只此一點可見你佛門底蘊之深厚,能力之強大,老和尚,你佛門太貪財,卻對天下沒有絲毫助益,陛下不拿你們開刀,拿誰開刀?」

  雲燁坐了起來,開始正色與老和尚交談,這是李二和長孫交代的任務,玉林和尚病重,有消息傳入長安,李二就想起當初和玉林說起過,如果玉林可以準確的說出自己的死期,就可以考慮對佛門留一線生機,玉林立刻說自己活不過九十歲,現在聽到玉林病重的消息,哪裡會不明白這是玉林在催促他兌現諾言,既然雲燁要去少林寺進香,正好把任務一同完成,李二的底線就是佛門必須控制規模,必須繳納稅費,不得參與俗世經營,一心念佛就好。

  玉林的面色愈發的悲苦,從雲燁的語氣中,他聽出來李二的強硬態度,就算這次自己如期死去,李二遵守諾言,放開一線生機,可是誰能保證以後會不會更加的嚴厲,現如今南朝四百八十寺都已經荒草淒淒,蘭若之地盡是鬼狐棲身之所,官府、道家煎迫如火燎,佛門的地位一落千丈,再無往日風光。

  「無量壽佛,貧僧已經竭盡所能,但願天下罪孽歸於我身,讓一團紅蓮火化盡我佛門罪孽,雲侯既然來了,就為貧僧觀禮如何?」

  說完這些,玉林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形態,哦,就是他說的潑皮形態。

  「誰有心思看火燒老和尚,我前來少林寺是為了求子,雲家人丁單薄,如果再眼睜睜的看著老和尚燒死,還撿幾顆舍利子回家賣錢,說不定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兒了,所以啊,這事我才不管,你愛燒就燒,你的倒霉舍利子,雲家不敢要。」

  玉林眼中精光亂射,俯下身子悄聲說:「雲侯乃是聚天下靈慧而生之人,鳳毛麟角之輩,沒聽說過麒麟一胎生七八個的,子嗣會有的,但是絕不會多,只有豬才七八個的亂生,七八頭豬自然和一隻麒麟無法相提並論,不知雲侯有何妙策可以救我佛門?」

  聽著玉林胡亂比喻,雲燁終於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惡氣,對玉林說:「宗教的本源是什麼?你們背棄了自己的信仰,在邪路上越走越遠,憑什麼想有一個好結果?」

  「雲侯此言差矣,佛陀從不勉強別人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佛陀只是告訴眾生,何者是善?何者是惡?善惡還是要自己去選擇,生命還是要自己去掌握。所以沒有所謂的本源,只有虛無。」

  雲燁沒想到玉林會如此解釋佛法,不由得大感興趣,對玉林又說:「按照你的說法,學佛就是在學做人而已。你如何看那些歪著嘴唸經的和尚?似乎他們才是你佛家的主流。寺廟蓋得金壁輝煌,佛像唯恐不大,香火唯恐不盛。明面上道貌岸然,暗地裡污穢橫行,老和尚,你不改良佛教,就算你這回逃過一劫,遲早有一天你們會被所有人唾棄。」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玉林和尚似乎又變成了一位高僧大德,坐在那裡寶相莊嚴,讓雲燁極度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善變從來都是佛家能夠兩千年不衰的原因,自天竺出現佛教以來,歷經了不知多少風雨,如今依然長盛不衰,佛法東渡,多少道德高僧屢經改良,去其糟粕,留其精華,造成我大唐國土之上萬法紛紜,人人都有改良的心思,卻沒有一個人行動,雲侯,老僧缺少一個契機。」

  「契機會有的,有一個比你還傻的和尚萬里迢迢的去了天竺,想要改變現在你說的萬法紛紜的局面,我估計,明後年就該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如何修改佛經,改良教義,就不關我的事的,這些話出了這個門,我就會完全忘記,只記得自己是來少林寺進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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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五十三節 掃地僧的傳說

  「雲侯還記得玄奘?他能夠成功嗎?」玉林站了起來,滿懷希望的向雲燁求證。

  「苦心人天不負,玄奘會成功的,我在荒原上見過他一面,那時候他已經在石國,昭武九姓的人不會傷害一個一心求法的和尚,我還等著看他寫的西域遊記呢。」

  「我佛慈悲,請保佑玄奘順利回歸,佛門的振興希望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了。」玉林僧極度虔誠的雙手合十向西方朝拜。

  「老和尚,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動不動就把某些巨大的責任壓在某一個人身上,自己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等待奇蹟出現,如果你們都抱著這種念頭,不如早點解散寺廟比較好。」

  話說到這裡,玉林已經基本知道了皇帝的底線,不會滅佛,也不會弘揚佛法,保持壓制是他準備繼續進行的基本政策,只會對佛門的財產感興趣,不會對教義大加干涉,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雲燁想了一下又說:「不知道大師有沒有興趣在草原上立廟?小子在草原上有一小塊草場,牧民已經有了四五千人,很想讓他們有一個心靈的寄托,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現在立廟當然可以,只是度牒需要雲侯費心,貧僧聽說雲侯在南邊也有影響力,不如老僧在南邊也建立一座寺廟如何?」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能隨隨便便糊弄過去的高人,雲燁才打算讓和尚們幫忙收一收草原牧民的心。他就已經把主意打到了李安瀾王國頭上,也罷,與其讓那些樹上的野人們,信奉那些奇奇怪怪的需要人血才能顯靈的古怪神靈,不如一起念阿彌陀佛算了。推開門從牛見虎手裡要過來一個木盒,遞給了玉林和尚,揉揉鼻子說:「大師,這可是在下從陛下那裡花了大價錢才弄回來的度牒,共計一十六張,都是大和尚度牒。也就是說,您一共可以建立一十六座寺廟,當然,在關內、河東、河北、劍南淮南淮北隴右這些地方是不行的,草原和嶺南沒問題。」

  「地藏菩薩發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老僧自當篳路藍縷再開法門,為那些蠻荒之地的善民開一道往生之路。」

  這樣說話,雲燁就感覺自然了好多,雖然雲燁打死都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偽君子。但是偽君子的說話方式的確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以後說話就這麼說。

  門被推開,那個小和尚端著一碗藥汁走了進來,放在案几上,準備伺候玉林喝藥。和孫思邈混的久了,雲燁也能聞出來湯藥的功效,比如這碗敗火清心的連翹湯就很適合自己,這幾日趕路趕得心火上升,需要降一降。剛剛給老和尚送了一份大禮,喝他一碗湯藥應該無礙。再說了,他也不需要。

  雲燁從不知客氣為何物,做客的時候客氣只會委屈自己,這是程伯伯的教導,需要認真執行,等自己混到雲伯伯的地步,這門功夫也就該爐火純青了,想到這裡端起湯藥一口氣就喝了下去,很苦,居然加了黃連,從傻了眼的小和尚手裡接過漱口的橘皮水,狠狠地咕嚕兩下,再吐出來,樣子極其無禮。

  小和尚待要張嘴呵斥,玉林先發話了:「辨機,不得無禮,雲侯有些心火上身,這藥湯對他很合用,道岳一向讚你小小年紀就戒行圓深,道業貞固,如今為何如此孟浪,還不退下。」

  小和尚向雲燁頜首致歉,剛剛還怒氣勃發,瞬間就變得平靜祥和,雲燁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小和尚,剛才在門廊下的時候,就隱隱聽見別人稱他為辨機。雲燁就很想看看這個小和尚到底是何等樣人,是不是一個心思深沉的花和尚,現在看來,會發怒,就不是可以幹出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雲侯對辨機為何如此上心,不惜借湯藥試探他的反應,所為何事?」人老就成了精,和老狐狸打交道雲燁經驗多多,也不多解釋,只是說:「大師在立廟的時候最好把辨機帶上,五十歲之前別不要踏足長安,否則,會有奇禍,」

  說完就笑瞇瞇的向玉林告辭,把李剛給道信的書信拜託玉林僧轉交,背著手就離開了玉林的房間,準備好好遊覽一下少林寺,再看看傳說中的七十二項絕藝。

  檀印、覺遠在門口守著,隱隱約約聽見雲燁和玉林相談甚歡,也就放下心,安靜的等候,檀印已經想到了玉林大師這次病的蹊蹺,明明沒有病症,卻一副要死的模樣,沒有人知道方丈為何要這麼做,或許雲燁知道些底細。

  見玉林大師滿面紅光的送雲燁出來,檀印就曉得大師的心病已經被治好了,沒了擔憂,自然更加的隨和,雲燁想去哪裡就隨他去哪裡。

  大雄寶殿是雲燁到的第一處所在,見寺拜佛原是應有之意,該殿是面闊五間的重簷歇山式建築。殿內正中供奉的為現在佛----釋迦牟尼如來佛,左為過去佛----東方淨琉璃世界的藥師佛,右為未來佛-----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殿內東西山牆懸塑的是十八羅漢,屏牆後壁懸塑的是觀世音。少林寺大雄寶殿與其它寺院大雄寶殿的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三世佛左右各塑有站像達摩祖師和被稱為少林寺棍術創始人的緊那羅王。

  給佛祖上完香,雲燁就被大殿中央馱著樑柱的兩隻麒麟吸引住了,整個大殿裡供奉的全是深眉廣目的胡人形象,就連飛天都是裸著上身的胡族女子,唯一能給雲燁一點安慰的觀世音菩薩,還被掛在屏牆後面,只有麒麟是徹頭徹尾的華夏產物,雖說長著龍頭,牛身,身披魚鱗,樣子慘了點,卻讓雲燁大生親切之情。

  雲燁對與觀世音菩薩的好感來源於他的一段話:「善男子,汝觀天人及三惡道一切眾生,生大悲心,欲斷眾生諸煩惱故,欲令眾生住安樂故,善男子,今當字汝,為觀世音。」

  這段話雲燁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他發下宏願要拯救世人,只是對觀音臉上的鬍子心生怨念,後世見到的觀音菩薩都是慈眉善目的女士形象,猛然間看到她帥氣的男人形象有點接受不了。

  檀印見雲燁有點惋惜,就笑著說:「有些地方供奉的是菩薩女身,是以妙莊王三女的傳說為根據塑造的,加入了我華夏的孝道,自成體系,不管如何,大慈大悲觀世音有萬千化身,度一切苦厄,雲侯禮之敬之總不會有錯。」

  知道這個傳說,奶奶總是說有孝心的人總是好的,那個妙莊王的女兒為了給老爹治病,獻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睛,一隻手,結果被佛祖賜予了一千隻眼睛,外加一千隻手臂,是千古的孝順典範。

  雲燁和奶奶打趣,如果有一天您病了,孫兒也把眼睛挖出來,再把手砍下來為您治病,您看如何,萬一佛祖沒看見孫兒的孝行,忘記給孫兒一千隻眼睛,一千隻手臂,那可就慘了,話說回來,如果真給了,孫兒每天拖著一千隻手和一千隻眼睛到處跑,會不會把別人嚇壞,玩笑的結果就是雲燁被奶奶狠狠地敲了兩棍子。

  藏經閣門前真的有一個掃地的老和尚,老的已經分不清年歲,程處默、牛見虎、單鷹圍著老和尚上下打量,雲燁的故事裡,這位老和尚有通天徹地之能,一把掃帚就打的兩位絕頂高手落荒而逃。

  如今現實和傳說相差甚遠,這個瘦到極致,也老到極致的和尚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程處默看的是老和尚的鬆弛乾癟的肌肉,牛見虎觀察的是老和尚虛浮無力的下盤,單鷹則是聽老和尚急促的喘息和胸腔裡的鳴音,不管從哪裡看,這個老和尚能施展的只有倒地神功,和高手半點邊都不沾。

  處於尊老,三人都沒有提出比試一下,檀印對老和尚施禮,很是崇敬,牛見虎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檀印:「這位大師不知法號如何稱呼?」

  檀印接話說:「牛小侯爺,這位掃地僧,從我來少林的時候就在藏經閣掃地,那是他還沒有這麼老,老僧在少林已經五十餘年了,也就是說他在此地已經最少五十年了。」

  牛見虎聽到這話,心中更是猶豫不定,如果說那時候的老和尚有五十歲的話,豈不是現在已經一百歲了,說不定這位就見過一葦渡江的達摩祖師。

  不管他是不是有武功,光是年紀就值得眾人尊敬,不約而同的幾人一起合十雙手,想老和尚禮敬。老和尚似乎對這些充耳不聞,依舊在一掃帚一掃帚的清掃已經很乾淨的地面。

  到了藏經閣,《洗髓經》《易筋經》不可不看,雲燁說那是天下間最高深的武學寶典,等閒不得一見,如今有監院大師陪同想必可以得嘗夙願。

  聽到牛見虎三人的要求,檀印笑呵呵地說:「易筋經尚在,只是洗髓經被慧可攜走不知所蹤,易筋經不過是十二式外家功法,看你三人都是喜歡武學的,看看何妨。」

  聽到檀印如此說,牛見虎三人迅速的就衝進了藏經閣,雲燁慢悠悠的隨後跟上,只是不知為何,雲燁感覺那位老和尚似乎看了自己一眼,等他轉身再看時,不見有其他人,只有那個老和尚依舊在慢慢的掃地。


bpd 發表於 2017-6-18 01:25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五十四節 紛亂的雨霧

  雲燁沒有進去,轉身坐在台階上,目不轉睛的看老僧掃地,百年的人瑞這個世界並不是很多,相比起活生生的人瑞,那本叫《易筋經》的秘籍對自己已毫無吸引力。

  老和尚依然在掃地,掃帚似乎有一種可以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雲燁看著掃帚把一隻死去的蚱蜢帶走,蚱蜢腿上的鋸齒勾住了掃帚的枝杈黏在上面不肯離去,原以為心懷慈悲的老和尚會停下來,把蚱蜢的屍體取下來,說不定還會埋進土裡,彰顯佛家的慈悲心。哪裡知道,老和尚依然沒有改變自己掃地的韻律,眼睜睜的看著蚱蜢被堅硬的青石地面磨的支離破碎,天上的雨絲終於飄落了下來,雲燁固執地認為這是老天在為那隻蚱蜢哭泣,在控訴那個老和尚的鐵石心腸。

  院子並不大,掃了一柱香的時間總會掃完的,他終於放下了掃帚,用一隻葫蘆鋸開的瓢,從木桶裡挖出水,潑了出去,晶瑩的水花四濺,落在青石板上非常的均勻,哦,雲燁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灑水,只是抬頭看看天,細密的雨絲在不停的落下來,青石板上早就濕漉漉的,為了確定自己沒瘋,雲燁伸出手,感受冰涼的雨絲落在手上的感覺。

  再一次確定自己沒瘋以後,雲燁就對老和尚說:「大師,天上在下雨,您為何還要灑水?」

  老和尚充耳不聞,依然從木桶裡挖水往外潑,很神奇。雲燁發現他從不潑已經潑過的地面,雖然到處都濕漉漉的無從分辨,他好像知道哪裡沒有潑過水一樣,很有法度。特意站在一塊沒有潑過水的地方被老和尚淋了一頭的水之後,雲燁就感慨,這是一位視外物如同無物的高人啊,雨水,再加上自己這個大活人,在他眼裡都是不存在的,待會得好好談談,說不定會有好處。

  「雲侯為何不進藏經閣躲躲雨,還被掃地僧潑了一身水,你為何不躲開?」檀印的身影從藏經閣中出來。

  「檀印大師,小子忽然對這位掃地的高僧非常的敬仰,想向他請教一番如何?」老和尚不理他,只有希望檀印的監院身份能夠滿足在自己的渴望。

  「向掃地僧求教?」檀印一臉的愕然。

  「是啊,我看這位大師一行一動之間無不暗藏玄妙,小子心中疑惑之處甚多,希望這位大師可以為我解惑。」雲燁頭一回放下架子,向檀印求助。

  「雲侯說笑了,掃地僧早在三十年前就患了腦疾,一直癡癡呆呆的活了三十幾年,除了知道掃地灑水,其他的一概不知,就連吃飯穿衣都需要別的僧侶幫助,方丈說佛祖慈悲,就由的他去,所以,不管颳風下雨還是下雪,就由得他在藏經閣掃地,沒想到一掃就是三十幾年,你看看青石板上都被他掃地掃得沒了稜角,難道雲侯打算向他請教掃地的心得?」檀印強自忍著笑意,向雲燁解釋。

  聽完檀印的話,雲燁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居然被自己看成世外高人,這個臉可就丟大了,檀印見雲燁羞愧的無地自容,很體貼的回藏經閣去了,留下雨中的雲燁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沒臉進藏經閣,雲燁準備獨自一人在雨中遊覽少林寺,今天的雨絲飄得極其溫柔,背著手拾階而上,空曠的寺廟裡見不到人,只有一陣陣的誦經的聲音穿透雨絲進入雲燁的耳朵。

  道信大師躲著不見,不知道是什緣故,洛陽白馬寺見不到他,說是在閉關,兩天閉關期結束後卻被告知大師遠遊去了少林寺,這位特立獨行的高僧在耍什麼把戲?

  邁過後院的門檻,雲燁準備去達摩面壁的地方去看看,後世的洞壁上的確有那麼一團烏起碼黑的影子,如今可以看到最原生態的遺跡,實在是一件樂事,至於初祖庵裡的道信,不見也罷,雲燁自信對佛門沒有任何訴求,希望少林寺去草原和嶺南建廟也是一個共贏的想法,道信以為雲燁會有更大的訴求,才避而不見的,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太看得起自己掌握的那點錢財了吧?雲燁想通了,道信不見自己的癥結原來在這,只是一心想從你們佛門弄錢的是李承乾哥仨,與我何干,這事我問都沒問。

  不是所有的人都對他們那些錢財心懷不軌,至少雲燁就不在乎,就算有兩百萬貫,被死死地藏在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沒有參與流通,就和廢銅爛鐵沒有區別。

  用的著抓住你道信,老虎凳、辣椒水的逼你問那些財富的下落?那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方法,李泰的水力沖壓機成功在即,大唐只需要日夜不停地沖壓精美的新式錢幣,提高幣值就行,你道信就算有再多的錢,也只能化了做銅器,金子的產出極為有限,問過房玄齡了,還遠遠達不到能夠成為貨幣的程度,市場上流通的主要就是銅錢。

  李恪設計的一文、兩文、五文的錢幣圖案已經交到了李二手中,錢幣圖案精美,李二的頭像赫然在目,一改過去青銅錢發脆,容易被損毀的弊病,這些新錢幣提高了銅的含量,黃光燦然,完全不是那些發青的鑄錢能比擬的,一旦試驗成功,李二沒理由不同意讓天下重新發行這種新錢幣,在兌換的過程中,朝廷只需要回收舊錢,發出新錢,就可以從中撈取兩成的利潤,鑄錢過程中損耗過大的弊病也消逝無蹤了。

  這些只是第一步,等到用白銀沖壓的銀幣出現,乃至於黃金沖壓的金幣出現,銅錢的需要量就會大幅度減少,減少的後果就是銅價大跌,道信啊,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還不知道把握麼?

  寺廟裡有高大的銅佛,數之不盡的各種銅器,這大概就是你們藏錢的秘密吧,百騎司已經知道了泥胎雕塑裡的秘密,你還想隱藏多久?李綱的信件都不能讓你在第一時間見我嗎?

  走在雨地裡,雲燁覺得世上的有些事情非常的可笑,這次由李承乾、李泰、李恪哥仨發動的針對佛門的金融戰爭,自己就是一個站在外面冷眼旁觀的閒人,沒有教導,沒有提醒,遠遠地躲開,就是想看看李家到底能不能做到百戰百勝,這種和滿天下結仇的事情,還是讓李家的人來做,雲家擔不起啊。

  道信的糾結關我屁事,還是多欣賞一下這雨霧裡的少室山來的自在。

  看到雨水就又想到了那個癡呆的老僧,他就是在按照身體的習慣在做事,至於腦子,在後世都對它的瞭解少得可憐,更何況現在,不是沒見過癡呆症患者,老和尚的樣子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這個世界有很多神秘的事情是常理解釋不通的,比如自己的到來,就是一個最大的秘密。

  管他那麼多呢,只要於自己無害,就好,隨意揭穿他人的隱私,是一種最不道德的行為。

  蒔蒔從瀰漫的濃霧裡走出來,懷裡抱著一隻黃色的小狗,親暱地在臉上不停地蹭,小狗很胖,看樣子營養很充足,和瘦小的蒔蒔形成強烈的反差。濃霧裡的水分一定很多,她的頭髮濕漉漉的貼在前額,衣角也在往下滴水,也不知道她在雨地理待了多久。

  雨下的越發的大了,蒔蒔跑進了雲燁躲雨的小山洞裡,見到雲燁在裡面,紅著臉就要出去,這是一個十分害羞的小姑娘。

  「跑什麼跑,外面的雨下的那麼大,不怕被澆出病來,小姑娘家家的,哪來那麼多的毛病。」雲燁硬是把蒔蒔拽進了山洞,小黃狗還用乳牙咬雲燁的手腕,和牠主人一樣多事。

  進了山洞,蒔蒔倒是不害羞了,把小黃狗放在地上,自己從山洞裡抱出一些乾柴,又找了一些乾草,就熟練地用兩塊石頭石頭敲擊,火星不時地閃爍,這就是火鐮?雲燁饒有興趣的看蒔蒔生火,可能是空氣裡水分太大的緣故,她敲了好久都沒有點著乾柴,可能覺得用的時間太久有些不好意思,抬頭看一下雲燁,見雲燁正盯著自己看,又趕緊低下頭繼續敲火鐮。

  雲燁掏出火柴,劃一下,明亮的火焰就瞬間燃起,在蒔蒔敬佩的目光中,點燃了乾草,蒔蒔先是把枯枝放在乾草上,然後把粗一些的乾柴架在上面,很正確,很熟練的點篝火方式。

  火著了,結果濃煙也出來了,只一會功夫,兩個人和一隻狗就不得不跑出洞外喘氣,蒔蒔拍拍自己的腦門,把小黃狗交給雲燁自己就順著山崖往上爬,雲燁高呼這讓她下來,下雨天山壁太滑了。

  爬到兩丈高的地方,蒔蒔從山崖上拽出一大團乾草,這才往下走,眼看就要到地面了,她抓的一塊石頭猛地斷裂了,雲燁撲上去想要接住,誰料想,接了個空,蒔蒔的身子在空中一扭,就來了個後空翻,穩穩地站在地上。

  「你爬那麼高幹什麼,萬一摔著了,怎麼辦。」蒔蒔嘻嘻的笑著不說話,只是拿手指山壁,雲燁抬頭看,只見濃煙從蒔蒔剛才掏草的地方冒了出去,原來那個洞是出煙的地方。

  重新進了洞,裡面已經沒有了濃煙,只瀰漫著一股煙燻火燎的味道。蒔蒔搬了兩塊石頭,就當是兩個人的座椅,雨中的山間涼爽宜人,但是對穿著濕衣服的蒔蒔來說,就有些冷了。

  雲燁脫下有些潮意外袍遞給蒔蒔,她搖著手不肯要,「趕緊的把濕衣服換了,把這件先穿上,等烤乾了再換回來。」雲燁有些火了,都是些什麼破規矩,小丫頭光板一樣的身材還怕人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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