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蠱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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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2015-3-12 17:26: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6 161407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2
第十五章 和解離去,道蠱雙雙詛咒

當晚我們返回江城,找了個酒店住下。

第二天,我便接到了奧涅金的電話,他首先對我昨天的遭遇表示了抱歉,說他們都是被那個死泰國佬給迷惑的,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真的是太對不起我們了。他老闆也很後悔被蠱惑,說今天晚上如果要是方便的話,給他們一個機會,到林泉會所,老闆給我們擺一桌壓驚酒,再當面賠禮道歉。

我望著雜毛小道,他點頭,我便說好,晚上一定來。

掛完電話,我忍不住問雜毛小道,他那大師兄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有這種本事?一夜之間,奧涅金背後的段叔立刻變了臉,熱情得我們跟他多年的朋友一般,讓人心中好不適應——這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我很好奇,不過雜毛小道顯然不願意提及,只是說這位師兄,現在居於某個領導崗位上,從上面打了招呼下來,段天德自然聽到。段天德這人,對於沒背景的,他是無所不在的神,有背景的,他便是最真誠的朋友——人生就像許多猴子在爬樹,從下往上,看到的都是紅彤彤的猴子屁股;從上往下,看到的都是真摯的笑臉。

我無語,這句話雖然粗俗,但是似乎道盡了人生的許多道理。

不過既然如此,便不擔心在路上又被人追殺了,我們下去吃了些腸粉,然後去還車。昨天鬧了一番,這輛比亞迪有些慘不忍睹,我也懶得去找保險公司,提供什麼證據賠付,在與租車公司的報價員核對完賠償款項之後,付了錢,離開。

白天的時間裡,我們也沒有去別的地方了,返回酒店的房間。

蕭克明身體硬朗,被上刑倒是沒有遭受多大的表面傷害,但是被巴頌強灌了控魂降的引子,其中的罌粟鴉片膏,是依賴性的毒品,而且量大,方法神祕,讓他上了癮。他找時間把巴頌的血衣燒了,合水服下,算是解了控魂降,然而毒癮卻無法消除。中午的時候,他就莫名的焦躁不安起來,流淚、流汗、流鼻水、寒戰、打冷顫、抽筋……
各種症狀都浮現出來,不過他卻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不理身體的各種不良反應,盤腿打坐,不一會兒,居然入定了。

好神奇的傢伙。

雖然我沒有這一種經歷,但無論是電視上、書本上還是生活中,見過這類的癮君子,無論多麼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會被這鬼東西摺磨得頹廢,甚至連一點兒尊嚴都不會有。但是雜毛小道這般表現,卻令我刮目相看。

真男人!純爺們!

我跟馬海波通了電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問問他的意見,雖然他遠在千裡之外,也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縣城的刑警隊副隊長,但畢竟是體製內的人,多少也知道些。馬海波沉吟了一會兒,說他也沒有什麼好法子,既然我那道士朋友的朋友已經出面解決,那麼最好不過——畢竟在國內,很多事情都比較復雜,不要沖動,要克製。

掛了電話之後我又跟黃菲通了電話,膩了一會兒,心情舒緩了不少。

拉上窗簾,我開始召喚金蠶蠱,沒出來,在養傷中——給我擋子彈那一擊時,它也被震到了,需要在我體內溫養幾天。然後我取下槐木牌,把它舉起來。這個牌子陪著我有小半年了,已經被我佩戴得油光發亮,我撫摸著上面的紋路,開始嘗試著溝通裡面的朵朵。事實上我昨天回來,洗完澡就開始一直呼喚她,可是卻一直沒有反應,太累了,居然就睡著了。

這一次依然沒有成功,我心中又多了一絲擔憂,不知道乖乖的朵朵是否依然還在?

雖然心裡冥冥中依稀有些牽掛,知曉無事,但是沒見到她,聯絡不上,我就有這許多的憂愁。唉,這兩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小傢伙,居然在同一時間悄無聲息了,這怎麼能夠讓我不難過。心中難過,就越發地痛恨起那個叫做段天德的傢伙來……可惜,便如同雜毛小道說的那樣,人生要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總是需要妥協的,我不能為逞一時之勇,圖一時之快,就把承擔朵朵、肥蟲子和父母、黃菲的責任,給輕易撂下。

但是我越想越不舒服,閒著無事,我想到了十二法門中的禁咒一節。

禁咒的定義是以真氣、符咒等治病邪、克異物、禳災害的一種法術,相同手段的還有詛咒。實際上,這是一種怨氣的宏觀聯繫,關乎於神祕的氣運一說,普通人詛咒別人,只圖一個心裡爽快,然而那些能夠掌握「氣」、或者其他相同說法東西的巫師,如果有著當事人生存於世的某些信息(譬如頭發、指甲、生辰八字等等),便能夠將其聯繫起來,讓其疾病、徾運纏身,直至死亡。

厲害的巫師,甚至不用藉助蠱毒,便能詛咒成功——這也是靈降頭的部分手段。

明的不成,我還不能來暗的?

當天晚上我們在上次見日本人加籐的那家高檔私人會所,參加了段叔邀請的壓驚宴。參加宴席的段叔一方有三個人,段叔、樸志賢和一個滿頭銀發、體型肥胖的外國老人。這個老外就是一直和我聯繫的奧涅金,傳說中的克格勃。雜毛小道是個久趟江湖的人士,呵呵地與段叔、奧涅金委與虛蛇,相談甚歡,竟然好得跟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一樣,風輕雲淡,簡直把我佩服得要死。

我依舊是大吃大喝,不理會這些人的應酬,只是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幹杯中,纔說幾句應景的話語,嘿嘿的笑。

席間段叔道完歉後,便一直埋怨雜毛小道,試圖探尋他背後到底是什麼人物,雜毛小道只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說話,故作高深。

那個叫做樸志賢的私人保鏢,依然是一臉冰冷,好像是個面癱。

這一頓氣氛僵硬得讓人難以下嚥的宴席,我居然吃得有些撐,走的時候,我還特意鬆了一下褲腰帶,多寬了一顆釦子。段叔封了個大紅包給雜毛小道,他也不看,直接收到袍子中,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離別的時候,雜毛小道還提出,他有些想夜總會那兩個烏克蘭大洋馬了,段叔哈哈大笑,立刻打電話給楊經理,讓他安排那兩個妞給蕭大師陪寢的事宜。

離開了會所,自有安排了的車子送我們直奔位於口岸的夜總會。

車裡面有司機,我也沒說話,此刻卻想起來,我給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下了二十四日斷腸蠱,卻忘記了給他解開,我也是昨夜昏了頭,若不是雜毛小道提出來到夜總會一遊,我手上只怕是又多了一條性命。

雖執利刃,但是卻不能妄下殺伐之心,不然,瓦罐終將井邊碎,將軍難免馬上死,爭鬥之心、暴戾之心太多了,自然會死於非命。養蠱一道,終究不是正途,下場悲慘。

我不問,雜毛小道卻在進夜總會之前告訴了我,佛有歡喜,道有雙修,他自成年後練有一功法,需要和異性一起練習,反復操練方能成事,如今他中了毒,這毒並不是普通的毒藥,而是依賴性的毒癮,直接作用於精神,他怕自己忍不住誘惑,投降了,需要找到另外一種手段來轉移注意力……

他說得天花亂墜,但是我有理由相信,這哥們,純屬好色。

進了夜店,自有楊經理接待,雜毛小道如同魚入了大海,鳥翔了天空,歡暢無比,給人看著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而我,則偷偷跑出來,給可憐巴巴看著我的劉明解了蠱。劉明告訴我,他既然洩露了段叔的信息,便不能再待在這兒了。他這些年,也存了一些錢,要回老家了。他是雲南怒江僳僳族自治州的人,那裡三江橫立,密林迭出,是個好玩的去處,但是窮。他回家,看看能不能改變些家鄉的面貌。

他還邀我有空了,去他家玩。

在他們那裡,也有巫師神婆,很靈驗的那種,也有好多稀奇的傳說,神奇無比。

大胖子魏沫沫在旁邊守著,看我,一臉的憧憬,說他老孃就是個神婆,早先以為是迷信,這回他信了,凖備回家去,找他孃學藝,只是,他們那兒這職業,傳女不傳男,不知道成不成……其實,他更想跟我一起闖蕩江湖。我很遺憾的告訴他,現在木有江湖了,魚兒都上了岸。如若有緣,以後自當相見。

當夜,我們依依惜別,灑下不知道多少「英雄虎淚」。

次日,我和雜毛小道到下關汽車站乘車,先返回東官。路上他一直在閉目養神,快過虎門大橋的時候,我看著漫長的橋面,回過頭來,突然看到他睜著眼睛瞪眼看我。我奇怪,問怎麼了?他枯黃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問我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我說我是好孩子,聽不懂他講的是什麼意思。

他盯著我,問昨天見到段叔的時候,我為什麼沒有鞠躬、沒有握手,反而是大尺度親熱地相擁在一起?是久違的親人重逢麼,還是基佬心中對於中老年成功男士的欽慕之情?

那麼做,其實是為了拿段叔的頭發。我不解釋,嘿嘿笑,說你懂的。

他也嘿嘿笑,說他昨天已經給段叔下了一個「驅運咒」,諸事不順,兄弟離心,問我又是弄哪樣?我羞澀一笑,說我是個沒經驗的人,這個是我的處女咒,書上說能夠使體內痠鹼平衡紊亂、內分泌功能失調,導緻兩塊豬腰子出狀況……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都是下雨天打孩子,管殺不管埋。

我們兩人惺惺相惜地對望,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英雄情懷。

無論這世間如何混濁,我們自守著心中的一片潔淨天地。

回到了東官,我特別想念阿根,也沒有回兩個住處,直接帶著雜毛小道,跑到飾品店去找阿根。因為路上已經聯繫好,所以他在店子裡,一見到我,便興沖沖,拉著我,說帶上春節留守的店員們,一起去搓一頓,吃大餐,他請客。而再次見到阿根的我,卻沒有如他一般的興奮,而是和雜毛小道對上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深深的擔憂。


***********第六卷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3
第七卷 小道家族

第一章 飾品店老闆孃

位於南方市南部的浪都東官,是一個人員流動量很大的城市,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但是春節前後,大部分打工一族都返家過年了,所以飾品店的生意並不是很好,人也不多。我跟幾個相熟的店員打了招呼後,拉著阿根來到店子裡面的小房間,問他最近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情,特別是比較離奇、邪門的事情?

阿根很奇怪,見雜毛小道也擠了進來,看著我們兩個一臉嚴肅地表情,笑,說這什麼個意思這是?好久沒回來,這剛剛見一面,就說這種稀奇古怪的話,真讓人摸不著頭腦。雜毛小道嘿嘿笑,說阿根兄弟你莫不是走了桃花運,我觀你面帶桃花、印堂發亮、眼角含煞,而看雙腿,腿肚子都在打顫,站立不穩,顯然是近日以來,室內運動操持過多,勞心勞力所緻。

他說得隱晦,但大家同是男人,自然都聽懂了,阿根也是。他嘿嘿笑,說確實,最近是有些不節製,他會注意的。

一聽這話兒,雜毛小道來勁了,擼起長袖子,左手的拇指掐在中指第一節上,念念有詞地咕叨著,作算命狀,然後頭一偏又問:「阿根兄弟,你這是多久一次?」阿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都相熟,也不諱疾忌醫,吭吭哧哧地老實回答:「兩次,一天兩次……」雜毛小道眼睛都在發亮,嘴巴哆嗦著,說一次多久?

他這是在耍阿根呢!

阿根還待回答,我打斷了,說不要鬧了,阿根,我看你頭上有淡淡薄霧纏繞,是黑色,定是撞了邪,給我說一說,最近遇到什麼邪門的事?

阿根搖著頭,說哪裡哪裡,絕對沒有的事。

他說的決絕,一副抵死不從的架勢,我也不好相逼問,只是暗暗留了心,這次走之前,一定要將事情查個明白——阿根是我的朋友,別的我也就算了,這邪魔之物纏身,我便管定了,是人就捉人,是鬼就消鬼,哪怕是來一妖物,我也要鬥上它一鬥,不然,哪裡能顯出我一身的本事來?

此事暫且擱下,我又關心起他的個人問題起來,說到底是哪家妹子,能夠讓你阿根擺脫光棍的行列。

他不好意思地笑,說晚上吧,晚上吃飯的時候,給我隆重介紹。

見他如此不爽利,我心中多少都有一些疙瘩——上次回家跟他通話,他就說有了個女朋友,等我回來再說,此刻又要拖到晚上,如此推三阻四,肯定是有蹊蹺的。不過阿根這個人我很了解,他不肯說,用撬棍撬開他嘴,都說不出半個字。時辰是中午了,有快餐店把定好的午餐送上門來,阿根說不吃了,出去吃,便帶著我和雜毛小道出了店子,跑到附近一家小肥羊去吃涮羊肉。

席間,我抽空說上廁所,打電話給一個相熟的店員,問起阿根女朋友到底是誰?

那個店員就是我經常提及的老油條二人組中的一位,他接了電話,也不繞圈子,直接說我也認識,就是以前我們店的最佳員工,業績最好的那個,王珊情,長得蠻漂亮、有點小風騷的,噢,就是去年九月份辭工了的那個……記得不?

我?!我心中一急,忍不住就暴了粗口。

王珊情是誰我能夠不認識麼?她就是我07年外婆去世回家時辭工下海的那個櫃臺小妹,她為了自己那個混子男友下海,一開始當樓鳳,租了個房子讓她男友攬客,70塊錢一次。阿根為了她傷心慾絕了好久,我還曾摔出兩百塊錢,讓他去三次,徹底斷了念想,而後我又在江城的夜總會裡看見過她,只不過沒有打招呼而已。

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又找上了阿根,而且還成為了阿根的正式女友!

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那老油條還吹著口哨,叫那小妹做老闆孃。

他向來跟我親近,也不掩飾什麼了,說阿根這個老闆,為人雖然很面,不會管理,也不懂得交際,但是老實善良,待他們是極好的,所以他們也很擔心。上回還聽說阿根給這個女人在市區買了一套房,手頭也緊得很——值得麼?不值得!那女人「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別人不說,連他都跟那女人困過覺,左看右看,也就值70塊錢的價格!

他說不但他,店子裡還有兩個夥計都嘗過那女人的滋味,她也彪悍,來者不拒,生熟也都不忌諱,給錢就扒褲子。這下可好了,去年桃花春風面,今日小店老闆孃,這幾次來飾品店,選擇性遺忘症,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真當自己是宜妃孃孃了。

我越聽越心驚,阿根這人怎麼就鬼迷了心竅,不但賠了錢財,還把人給丟大發了。為何?現代的失足婦女,和古時候的青樓女子不一樣,古代的文人墨客贖娶有纔藝的青樓女子為妾,總能贏得「有情郎」的美名;而如今,娶一個當小姐的老婆,這頭上不得綠油油的,還怎麼見人?

當然,我不是說對這個人群歧視,若是真愛,那也罷了,我們這些旁人終究只是打一壺醬油圍觀而已,總不能越俎代庖替阿根決定。但是,王珊情這女子,我卻是了解的,真真的是個不靠譜的主兒。

上一次閒談,阿根不是想開了麼?為毛又去啃了這一把生徾的野草?

王珊情不是在心中深深地愛著她那個小白臉男友,甚至願意為他下海翻雲覆雨,為什麼突然就上了岸,跑來勾引心智淳樸的阿根?

阿根頭上的淡淡黑氣,是否跟王珊情這個女子有關係?

……

幾乎一瞬間,我的心頭便浮現出若幹的念頭來,攪得我心神不安。

出了衛生間,我返回座位,阿根招呼我坐下,問我就放下水,怎麼去這麼久?我伸筷子夾了塊燙熟的羊肉,裹著醬汁吃下,又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問阿根,跟那個王珊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洗頭的時候,腦殼子不小心進了水?

阿根臉色立刻僵直起來,由黃色轉成白色,白色轉成青色,青色又變成醬紫色……他喘著粗氣,問我是誰又跟我亂嚼舌頭了?這堆長舌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哼,真當他阿根是打盹的病貓了。我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心煩意亂,問他真的想跟那王珊情過一輩子啊?

他說是啊,怎麼了?有問題?

雜毛小道葷素不忌,一雙公筷在鍋中攪動不停,撈出許多燙熟的羊肉來,美美地吃了,然後插話說你真的不忌諱她下海做過小姐?阿根梗著脖子說小姐怎麼了,小姐怎麼了?杜十孃不是,紅拂女不是,李師師不是?這些個頂個都是名垂千古的風流人物,小情未必比不了她們呢。

他說他不在意,誰在意,誰就是王八蛋。

我和雜毛小道兩個王八蛋都不說話了,埋著頭吃肉喝酒,給心中的鬱悶之氣憋得眼睛通紅。

阿根看到我不說話,說明白我這個做兄弟的情誼,但是他和小情是真感情,日子一天一天熬出來的,這世上找對一個伴侶不容易,他不想因為以前的事情影響他和小情之間真摯的感情。此事以後都不要再說,特別是當著小情面前,更是一個字都不要提,不然……不然兄弟都沒得做。

他說得如此決絕,我們能說什麼?只說喝酒、喝酒。

吃晚飯,阿根說我那車子停在了他的小區裡,自己去拿吧,付完賬回店子裡去了。雜毛小道扯著我的衣袖,說你這朋友若不是得失心瘋,便是中了邪物,迷惑了心神,一葉障目,看也看不清楚,對不對?陸左你怎麼看?我摸了摸鼻子,沉吟,說不定這就是真正的、不離不棄的愛情呢!

雜毛小道的眼神瞬間變得憂鬱滄桑起來,他顫抖著嘴脣,說:「咱家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他似乎有著一肚子的故事想要找我傾訴,然而我卻一擡屁股,懶得聽他編排青春故事。雜毛小道屁顛屁顛地跟著我出來,連連抱怨,說我這人沒耐心,一點兒照顧朋友心情的義氣都沒有。

提了車,我和雜毛小道先回了我在市區的房子歇了腳,商量著去江蘇的日程。

他說也沒有通知家裡面,不急這一兩天,看他幹女兒朵朵這情況,暫時無妨,先把阿根之事了結了再說。這房子住不了幾天,我又跑了趟中介所,把房子掛在那裡,看看能不能租出去,補貼一點兒房貸。見時間不早,我也懶得去郊區看一下,反正那兩口子都穩定往我帳戶裡打錢。

到了晚上六點鍾,我和雜毛小道出了門,然後前往說好的吃飯地點。

到了飯店,阿根並沒有來,我們等了一會兒,店子裡幾個店員都過來了,一問,纔知道阿根去接他女朋友了。我們等到了七點鍾,所有人都到齊了,包廂裡面熱鬧得很。這時門被推開,阿根跟穿一身雪白皮草、挎著LV包包的王珊情走了進來,氣氛頓時一凝。不算江城那一次,我跟王珊情有小半年沒見,她以前對我很信服,我覺得也沒有必要站起來,便坐著招呼他們來我旁邊坐下。

落好坐,王珊情很親熱地跟我打招呼,說陸哥好久沒見了,不在這小廟裡待著,最近在哪裡發財呢?

她說著客氣,但是我總能夠聽出淡淡的優越感來,只是點點頭,沒多說什麼。這時候點菜了,一窩人鬧閧閧的在鬧,我乘機打量王珊情:這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孩子,柳葉眉丹鳳眼,瓜子臉,畫了妝,格外艷麗。她年輕,好像比我還小兩歲,渾身透著生氣。不過許是大半年的職業放蕩生涯,脖子兩側的肌肉有些鬆弛,滿是皺紋,顯然是刺激之事過多,嬌嫩的脖子擴張了。

這些都是小事情,美醜均與我無關,但是,她周身的黑氣,卻讓我淡淡心驚。

這個模樣的,顯然也是走了旁門和左道,而且還是很惡毒的那種。如此看來,阿根頭上的黑氣,顯然並不是他撞倒了什麼邪物,而是被這王珊情所感染的;而且,阿根中午的那一番死心塌地的自白,更多的並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本心。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均感覺:此事定有蹊蹺!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這是一個大章節哦!新的一卷,新的旅程,多謝大家的訂閱,也謝謝大家的推薦。客氣話不多說,我們晚上見,看看阿根的後續故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5
第二章 尾隨

好友聚餐,人多眼雜,我倆也不好發作,只是跟著眾人吃菜喝酒。

我和他們好久不見了,又是年節不久後,幾個鬧騰的老油條一番張羅,氣氛頓時也熱鬧很多,好多人來找我喝酒,叫囂著要把我灌趴,連幾個平時並不善飲酒的女孩子也推開了橙汁,端起了大杯小杯的啤酒白酒,拉著我,纏著要我喝下。

我有金蠶蠱防身,自然來者不拒,豪邁地飲酒,大口的喝。

雜毛小道倒也沒有閒著,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跟一個新來的小妹聊得火熱,拉著人家潔白細嫩的右手,觀起掌紋來,最後,還把人家的手機號碼和QQ號給弄到了手裡。

他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一番痛喝,本來還有下半場K歌環節,但是幾個主力隊員都相繼被我灌趴下,溜到了桌子底下去。到了晚上九點多鍾的時候,我肚子漲得難受,跑去廁所裡放水,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王珊情靠著光潔的牆磚,一臉興緻地大量出來的我。她今晚並沒有喝酒,只飲橙汁,但是小臉兒卻緋紅,鼻翼張合著,紅脣抿著,似乎在期待著什麼事情的發生。

她的眼睛像一汪瀲灩的秋水,含情脈脈地看著從衛生間出來的我。

我看著她,等待她說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跟我表白道:「陸哥你知道麼?其實我喜歡的是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為什麼你連一眼都不看我呢?小美那個騷貨天天纏著你,你又不理我,所以我就選擇了明宣。可沒想到,明宣是這麼一個狠心的小白臉,居然讓我出去做小姐養他?好吧,我養他,沒想他居然拿著我賺的錢,又去泡了一個少婦!現在我解脫了,陸哥,我跟你好吧。嗯……好不好?」

說完,她朝我撲過來,居然想要來抱住我。我萬般沒有想到她會對我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聽到耳朵裡,我第一感覺當然不會是雀躍,反而很刺耳,有一種陰謀的感覺,她這一撲來,我連忙閃開去,躲進了男廁所,隔著門縫,我冷冷地對她說這是幹嘛?耍騷麼?要記住,你現在是阿根的女朋友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姐了,我也不是客人,請自重!

她一抱未曾得手,眼淚便垂了下來,堵著門,花容慘淡地抽泣,說她喜歡的就是我,阿根只是被他追得感動了,纔答應的他。她說陸哥你要也是喜歡我,今天晚上我們就在一起吧?

她說話,還呼著氣,朝我吹來一股甜香的味道,很薰,這味道我不熟悉,但是肚子裡的某個小東西立刻興奮起來,本打算長睡的它吱吱叫喚,居然想要破體而出。

我當然不敢讓金蠶蠱貿然出現啦,只是把門關上,叫她快走開。

我知道,這一幕要是讓阿根看到,那可就真是兄弟都沒得做了。

關著門,我在裡面待了五分鍾,這時候有人來開門,被堵住了,開不開,便猛敲門,放勁地擂,罵罵咧咧,我聽聲音是中午跟我通電話的那個老油條,把他放進來,問外面有人沒?他奇怪,說沒有啊?哪裡有人?憋得難受,他解開褲子放水,一邊問我在躲誰麼?我搖頭,說不是,洗完手跟他一起返回了包廂。

進來後,我特意看了一眼王珊情,只見她補了妝,若無其事地正在跟阿根咬耳朵,正眼都不看我一下,讓我心中生疑。

我坐下來,見幾個人都喝高了,便提議今天的場子就到這裡了,大家都散了吧。
聽了我的話,除了幾個醉漢,所有人都紛紛呼應,說今天喝得夠暢快的,特別是陸哥,來者不拒,喝了不下於3斤白酒,居然頭不暈眼不花,精神抖擻,何止是厲害,簡直是厲害。我和阿根去櫃臺結帳,有王珊情管著,加上大家的主要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他喝得也倒比較少,我正想拉著他說剛纔那回事,王珊情跟了出來,形影不離。

沒有機會單聊,我說不出口,只有作罷。喝酒了不能開車,我叫來幾輛出租車把店員們送回去,又叫了一個代駕公司的師傅幫我們開車。阿根也有車,自然由王珊情負責把他送回去。大家揮手紛紛告別,看著這些熟悉的人鑽入車中,然後滑入璀璨迷離的夜色中,雜毛小道問我怎麼搞?我盯著阿根那車子緩緩轉向東行駛去,說一萬年太久,只爭今朝,今天要不把這為禍人間的小騷蹄子給蹶翻了嘴,阿根只怕要被騙得賣屁股了。

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他不是還有一個有錢的大表哥麼?

他這麼說,我倒是好久沒見顧老闆了。

見車走遠,我和他趕緊上車,然後跟匆匆趕來的代駕師傅說跟上那輛黑色的別克凱越。這師傅一看就是個沉穩之人,也很有職業操守,不問緣由,打著方向盤,朝著遠去的阿根他們跟蹤而去。看樣子王珊情是新手,開得也比較緩慢,所以倒也不至於跟丟,一路行,繞了小半個城區,來到一處居民區,車子停在樓下,我看著他們停好車進去,便把錢結給那個師傅,把車停在路邊,拜託他打的回去。

代駕的師傅離開之後,我和雜毛小道討論起所知道的邪門法術中,到底是什麼,可以會讓阿根有這種改變?

雜毛小道說阿根這傢伙,平日裡正正常常、神清氣爽的一個人,操持這麼兩家店子,勞心勞力,多少也是個精明的人,看眼神,不呆滯,顯然不是中了迷魂術,也不是藥,排除大部分黑巫術,那還有什麼?果真是那小妹兒「媚」力過人,床技突出,將你這兄弟迷得頭腦發昏?

我們都很疑惑,很多神奇的東西,說穿了其實並沒有那麼厲害,比如十二法門中記載的「手入油鍋」、「靜室聽靈」、「召喚活物」等等,當時或者很神祕,現在看也就是一些偷樑換柱的魔術。比如佈道、佔卜、圓夢之類的,也不能說全不用,但是至少只要能夠運用現代心理學的內容,都是可以抽絲剝繭地分析透徹的。

如何讓一個人對自己產生興趣、好感並且最終愛上自己,深愛、唯命是從,在這一領域,我個人認為,雜毛小道比我的經驗要豐富很多,有時候求教,多多少少,都涉及到了心理學的範疇。憑著自身的魅力和對心理行為學研究的節奏把握,是很容易攻入一個異性的心房的——這一點,雜毛小道做得十分不錯,要不然以他那那副全真道第六代掌教宗師「尹志平」的猥瑣長相,也定然不會大殺四方,禍害了許多純情少女(也許有少婦)——當然,更多的時候,這位仁兄還是習慣用錢來解決問題,簡單、粗暴,且高效率。

我們討論了一番,沒有結果,蕭克明的毒癮又發作了。

他篩糠一樣的抖,腦門子冒冷汗,肌肉抽搐起來,十分恐怖。他哆嗦地說讓我自行其是,然後雙手捧在下腹處,作甕狀,開始練起靜功來。

我看著他不斷顫抖的發白嘴脣,歎氣,這世界上有賭癮的人多如牛毛,但是能夠像他這麼淡定的,我想應改屈指可數吧?我印象最深的是99年熱播的電視劇《永不瞑目》裡的肖童,第一次對毒品有著深深的恐懼。而阿根,他這個樣子,卻是中了精神毒藥……

雜毛小道睡了,我怎麼辦?

這裡是阿根新買的房子,給王珊情的,店子裡的人沒有一個人來過,我如果不是跟蹤他們而來,連住哪裡都不知道,更別說住幾樓幾號。單身潛入,不現實,樓下有物業保安,有監控錄像,而且我又不是超人;要麼,直接打電話告訴阿根,進去跟他談談——這顯然更不現實,告訴他女朋友把我堵在廁所門口求愛?還是告訴阿根他是被王珊情作了手腳,昏了頭?

正因為是被動了手腳,所以一旦涉及到王珊情,阿根聽誰的,這個用屁股想,都能夠知曉答案。

到時候,恐怕真是像阿根說的那樣,兄弟都沒得做。

我頭疼了一陣子,沒有辦法了,只有合十雙掌,輕聲唸叨道:「請金蠶蠱現身,請金蠶蠱現身……」胸口處傳來一陣冰涼,肥蟲子探頭探腦地露出來,一副睡意未酣的樣子,我拿出剛纔吃飯時帶出來的半瓶白酒,它毫不客氣地鑽了進去,一陣鯨吞海嚼,出來時似乎還打了一個飽嗝。

我把事情跟它講,它沒理,反而是爬到了閉目打坐的雜毛小道臉上,肥肥的身子蠕動著。

一眨眼,這廝居然順著雜毛小道的鼻孔爬了進去。我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情況?這小肥蟲子是凖備另投門庭,搬新家了麼?當金蠶蠱的尾巴在老蕭的鼻孔中消失的時候,他纔有感覺,睜開眼睛,看著我,一臉驚恐,問怎麼回事?我說我不知道唉,他大怒,說你家的蟲子,你不知道?這東西你也不管管?

我一臉的汗,問那狗東西爬到那裡了?

他手在胸口上指,一會兒指胃,一會兒指肺,過一會兒指到腦子上。

我兩個驚恐了半天,像一對酒醉之後醒來發現彼此都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狗男男,有一種超出思維範圍的驚恐。肥蟲子不肯聽召喚,我也溝通不上,偶爾連接,信息都是「好吃、好吃……」之類的,我們都很茫然地對望,大約五分鍾,雜毛小道大叫一聲「啊」,這一聲顫抖著,孕育著恐怖、驚悚、別扭、難過……以及一絲小小的興奮,很難想象出人類的語言能夠包含這麼多感情,我著急了,問怎麼回事?

雜毛小道臉發黑,抿著嘴巴不說話。

這是他少有的沉默。過一會兒,金蠶蠱從座位下面溜了出來,搖晃著,從車子的縫隙中擠了出去,先是嗅了嗅阿根的車子,然後往上升,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拍了拍雜毛小道,問他沒事吧,他回過神來,說沒事,話說你的金蠶蠱,平時也喜歡這樣?

我不知道他說什麼,問那樣?

他沒問了,直接打開車門,跑到路邊去吐了起來,那聲音,何其之悲壯。

我不理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用念頭去聯繫飛往阿根和王珊情的住處,去探尋那個王珊情,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阿根鬼迷心竅,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6
第三章 有一蠱叫做至死不渝

黑暗中,呼吸平緩,入定,將自己的心神放到一個空想假定的區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漸漸的,有物體的輪廓在腦海中浮現,像素描、簡筆畫,三三兩兩地勾勒,東一筆、西一筆,越來越生動,越來越明朗,最後,我看見了一個臥室,一張大床,上面有一對男女在****(PS:好吧,介於男主角是我的朋友,在此便馬賽克一下)

這裡提一點:「神遊物外」這件事,是絕對真實的。高明者甚至可以用念頭去寄託算命、知曉真相,或者比如走陰;連最普通的人都有經歷過——你是否會覺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卻曾來過?是否會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像經歷過?是否會覺得某個親近的人說的話語,自己其實已然知曉?——這便是,差別只在於有意識、無意識兩種情況而異!

好在肥蟲子對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它繞了一圈,從廚房的換氣扇中進入。

很顯然,它對於我給的命令,一向都看心情。雖然剛纔已酒飽飯足,但是在它進入雜毛小道身體裡的時候,我吼了它,它不爽,便飛啊飛,並不理我,自顧自地在房間裡面遊竄起來。我與它雖是共享視野,但是角色轉變卻極不適應,感覺一下子掉進了巨人國,所有的東西都變大了無數倍,它飛得也快,我卻是個從來就沒有坐過過山車的人,這一下,頭暈腦脹,幾乎也想吐了。我總算是知道以前高考時報考飛行員時各種變態的檢查,是為什麼了。好在這傢伙也懶,沒飛多久,就停留在客廳的一個臺子上,趴在一個紅蘋果上,不再動彈。

它待的地方,叫做神龕。而這蘋果,顯然是一個祭品。

我心中的懷疑更重了,神龕這東西,若出現在老家或者此地的一些中老年居民家裡,也許正常,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家裡裝修哪裡會弄一個神龕?還擺上香爐、供奉香燭、祭品……那可真的是驢脣不對馬嘴了,這種破壞裝修風格的事情,倒是真讓人感覺古怪了。臥室內依然大戰正酣,我也沒有偷聽別人房事的習慣,就讓金蠶蠱留在那裡待命,自己收回心思來。

雜毛小道吐了回來,意猶未盡地抹著嘴,見我睜開眼睛,問怎麼樣?
我說在做少兒不宜的事情呢,他兩隻眼睛發亮,瞬間就從剛纔的心理陰影中走了出來,忙問戰況如何?我說滾球吧,這種事情誰喜歡看?雜毛小道一臉羨慕,說我養了一隻寶貝蟲子,別的不說,光這一個「偷窺」功能,就足以羨煞旁人,有了它,往後閒著無聊的時候……嘿嘿嘿,其樂無窮!

他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猥瑣笑容,就像剛剛偷到雞的黃鼠狼。我汗顏,果真是「一樣米養百種人」,也只有蕭克明這猥瑣道士,纔能夠挖掘出這種功效來,開著玩笑,又談起剛纔金蠶蠱為什麼失控鑽入他體內。雜毛小道說他被小肥肥鑽了這麼一圈,感覺渾身都得勁,舒服極了,好像蒸了桑拿一樣,毛孔舒張,剛纔還特別難受,後來吐了一番,神清氣爽,一點兒毒癮發作的症狀都沒有了!

我說莫非這金蠶蠱把你老蕭體內的毒癮,當成了美味,所以纔弄的剛纔一出?
蕭克明吃驚,說這怎麼可能?毒癮毒癮,這可是一種精神式依賴症狀,又不是解毒解蠱,怎麼可以?

他想了一想,又說:「說不定可以哦?金蠶蠱屬於半靈體,能夠迷幻人的心志,作用於精神,說不定也能將這毒癮給戒呢??,那個狗曰的巴頌,不但浪費了我唯一的雷符——那可是我師叔公留給我的最寶貴的一章啊!還給我種下了這毒癮,把他的血衣燒了化灰,和水服下也沒有用。你看我這幾天難受得,有時候直想死去。也好,每天鑽一鑽,生活更健康。只是……嗯,嗯,能跟你家蟲子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走錯路?」

——————

半小時過後,金蠶蠱傳來了消息,有情況,我立即入定,將心神溝通過去。景物由朦朧變得清晰,只見王珊情穿著藍色的絲綢睡衣,跪坐在神龕前面,三炷香點燃,青煙裊裊,紅雞蛋、蘋果和黃色的柚子擺整齊,然後她嘴脣在嚅動,似乎在唸叨著些什麼。她拜,不斷地叩首,樣子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而她,則是在朝聖的路上,一路荊棘,風雨無阻的前行者。

她這凝重的叩拜有些讓我吃驚,因為她每一次叩首,身上的黑霧便弄上了一分。

神龕上祭拜的是什麼?是一尊黑色金邊的小雕像,木質的,三頭六臂,三面青黑色,口中吐火,忿怒裸體相,座下有蓮花,觀音大士的那種,但是是黑蓮,共計十二瓣。花開,跌坐其間。一面「喜」,一面「怒」,一面「癡」,栩栩如生。見多了神像,都是些菩薩、天尊,如此惡鬼像,倒是也少見,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請的,一看著就有些邪門。

我聽不到王珊情說什麼,好像是一種經文,也好像再說著什麼平常的話語,祈禱。

香燒一半,她站起身來,然後摺回了臥室裡,肥蟲子跟在後面而去。

臥室裡阿根已經酣睡,他本來便喝了些酒,剛纔也是辛勞了,眼睛緊緊閉著,嘴巴半張,想必呼嚕聲也震天響。房間裡大半的區域是黑色的,床頭燈開著,照著暖暖的黃色光芒,王珊情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阿根。她眼裡並沒有絲毫愛意,冰冷得徹骨,彷彿在看一個毫不相關、甚至痛恨的人。過了一會,她猩紅的嘴脣張合,不知道說些什麼話語。突然間,從王珊情敞開的真絲睡衣胸領裡,溜出一條鼻涕蟲一樣的生物來。

這東西身子扁長,黑褐色,渾身滑膩,有粘稠的血漬附在表皮上,有兩對觸角,像去了殼的蝸牛。它一出現,金蠶蠱就莫名其妙地沖動,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這餓死鬼早就沖上去開吃了。這鼻涕蟲從王珊情前傾的乳溝處出現之後,便一直爬,爬到了她的眉心處,開始叫喚——我聽不到聲音,但是能夠感受到金蠶蠱接收的頻率。

令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這鼻涕蟲的叫喚,阿根閉合的雙眼莫名就睜開了來,雙瞳無神,呈現出白色的迷離,直挺挺地就像一個僵屍。接著,從他血紅色的眼外肌中,突然擠出了一對粉紅色的肉芽來。這肉芽就像醫學透鏡裡面的鼻息肉,一小坨,長長的,最頂尖是圓頭,左右搖晃,上面有一個淡色的小泡泡,好像蘊含著空氣。

阿根的雙眼之下,居然憑空長出了一對肉芽來,如同山坡上的向日葵,以垂直的方向,緊緊朝向了王珊情額頭上的鼻涕蟲。那蟲子動,這肉芽便動,緩緩地移著方向,彷彿有生命一般。

這種奇怪而恐怖的景象,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被排斥在十一類蠱毒之外的另外一種蠱。

情蠱。

十萬群山的深處,神祕的昆蟲繁衍生息,苗女多情,採之放於玄牝門中溫養,每月鮮血浸蝕,於初夜種「子蠱」於男方身上,這一手法,便是情蠱。情蠱之所以沒有排在十一類蠱毒之中,這也是有原因的。為何?蠱毒蠱毒,一般來講,蠱毒不分家,但凡被稱為蠱的,都是有一定的毒性。然而情蠱的重心卻並不在於害人,而是用迷惑力來維持一段情感的契約。這一點,幾乎完勝大部分蠱毒。

「蠱惑人心」,說的就是情蠱,可見其名氣之大。但是它的缺點在於,以身體養蠱的人,長期受情蠱本能的感染和侵蝕,眼睛會發紅,內分泌失調,雄性激素增長,易怒、暴躁不安,而且容顏會衰老得快——雖說養蠱者最終都不免會加速衰老(PS:金蠶蠱不會),但是給自己種情蠱者,尤其快速。情蠱的名氣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養蠱的都是女人,在西南苗疆,經常會把養蠱女稱為「草鬼婆」,傳女不傳男,所依據的,大部分都是情蠱而言。

這是一個神祕的東西,連我都不知道如何解、如何放、如何破……

畢竟,在我們那一帶,並沒有這種蠱的存在。

哪裡有?湘西四縣,雲南大理、黔西耶朗故地以及川蜀大巴山一脈,均有傳聞,喧囂塵上,路人皆聞。

王珊情附下身子,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阿根的鼻尖,額頭中的鼻涕蟲(情蠱)便順著這張狐媚的臉兒爬下,遊過挺秀的瓊鼻、猩紅的紅脣、粉嫩的舌尖,然後蠕動到了阿根的臉上,一路留下清亮的分泌物,最後,停在了阿根的眼睛下面,舞動著柔軟的觸角部位,輕輕舔食著阿根眼睛的小肉芽上。這小肉芽就像被灌溉了有機糞肥,興奮地舞動著,不時地輕輕戰慄。

這肉芽便是子蠱麼?

隨著這子母情蠱的舔舐,阿根頭上的黑氣癒加的濃重,在敏感的金蠶蠱視角,幾如墨汁。我心中狂跳不已,不,這並非是情蠱那麼簡單而已!這不是!聯想到了晚上廁所裡王珊情堵住我說得一番話,前面的真假未知,但是顯然後面的所謂「她不喜歡阿根」,這是必然的。情蠱只有情根深種的女子纔能夠施展,不然,便是……是啦,這個女人,是在吸食阿根的生命力!

謀財……害命!——她倒是打得好算盤。

這死女子到底是去哪裡學的邪法?竟然害到了我朋友的頭上來,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睜開眼睛,推開車門就往下沖去——今天,看我不弄死她!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週末愉快,大家!嗯,我一會整理一下精品書評,跟編輯和幾個管理員商議一下,評一下獎。當然,都是個人見解,名次不重要,重在參與吧。下一章,晚上九點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7
第四章 風輕雲淡的情蠱事件

我們很快就沖進了樓裡,然後被值班保安攔住。

沒有門禁卡,上不了公寓去。我無奈,只有誆他說是警察辦案,他不信,說要拿正件來。雜毛小道從後邊過來,一拍那保安的肩膀,保安扭頭過去,人便呆滯了。我大驚,問這是什麼邪門法子,定身術麼,忒霸道了?他得意地展現出手上的液體,在那保安鼻子下面又抹了抹,說聽過「…………」沒有?

我搖頭,他很不屑地罵我土鱉。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阿根家的門外,面對著關閉的門,我瞅雜毛小道,他聳聳肩,說這是雞鳴狗盜之輩的伎倆,無量天尊,他可是堂堂的茅山道士,正經人。我好久沒聽他自吹是正宗的茅山道士了,乍一聽感覺怪怪的。那怎麼辦呢?我們又不是朵朵,能破門而入麼?

好在肥蟲子給力,我正愁著,門喀嚓一下就開了,它鼓著不合比例的薄翅朝我飛來,我瞪了它一眼,它轉向,親暱地趴在了雜毛小道的發髻上。老蕭的臉立刻變成了豬肝色,渾身不自在。

我們三步兩步,便沖進了臥室裡。

門驟然被打開,見有人進來,王珊情大吃一驚,驚聲尖叫。那條鼻涕蟲一般的情蠱受驚地跳起來,像野地裡的兔子,朝她胯下爬去。她回過神來,見到是我,又見到雜毛小道在,心中的忐忑緩解了一些,下意識地裹緊睡衣,怯怯地問怎麼回事?我們怎麼進來的?

我冷笑,說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還問這些?

她裝傻,說不懂,你們都是阿根的朋友,為什麼擅自跑到我們的臥室裡面來?朋友妻,不可戲!她說著,眼睛一轉,一雙眸子頓時多了幾分光芒,她嬌笑,說哦,陸哥你還記得我剛剛說的話啊,瞧你這人,真是個急性子,剛纔裝斯文,這會兒就找來了,還帶了一個伴兒……呵呵,是要一起麼?

我上前兩步,一把掐住她嬌嫩地脖子,毫不憐香惜玉,伸手就扇了丫的四個大耳刮子,啪啪響,我停下手後,她嬌嫩的雙頰一瞬間就變得青腫,嘴角溢血,她懵了,反應過來時暴怒,張牙舞爪地要來抓我,撓我,口中大罵「罵了隔壁」、「老孃跟你拼了」之類的話語,我伸長手,離遠一點避開臉,然後手上漸漸用力,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呼吸不暢,近距離地體驗死亡的快感。

她終於恐懼了,從悍婦的潑辣中敗退下來。

她像個受驚的小鹿,眼睛裡瞬間就留下了青朦的淚水來,我稍微鬆開了些力道,她長長呼了口氣,抽噎著,說你,你怎麼能夠打女人呢?你這個畜牲!

我心中的冷意連自己都哆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些,說:「我很奇怪,阿根沒有跟你講過我是個養蠱的行家麼?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還敢勾引挑逗我?是肆無忌憚,還是想一決高下?你腦殼進水了麼?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打過女人,從沒有!因為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基本素質,但是今天,我壓製不了心中的怒火,你,是我第一個打的女人,或許,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因為,你嚴重傷害了我的朋友。」

說完這番話,我鬆手,重重地把她推到床上。

王珊情摔在床上,席夢思的彈簧將她反震,胸口波濤洶湧。她伸手一拉,阿根醒了過來。

看見房間裡的不速之客,雖是朋友,但是在如此私密的地方,阿根自然是大吃一驚,一邊用蠶絲被裹住自己光潔溜溜的身體,一邊不善地朝我問:「陸左,這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跑到我家裡面來了?」王珊情鑽進阿根的懷抱裡,像小貓,也不說話,只是委屈地說:「老公……」她鼻音拖得很長,嗲,顯得很委屈。我們聽著很惡心,而阿根卻一陣的色授魂迷,更加憤怒地看著我。

確實,我和在旁邊打醬油的雜毛小道就這樣站在他的床前,像是來抓姦的幹活。

我歎了口氣,王珊情這女人是聰明,她把阿根弄醒了,別的不說,我肯定是不能毫無顧忌地打她了。我跟阿根說穿上衣服吧,他把床頭的睡衣穿上,一下子就沖上來,抓著我的衣領,憤怒地指著王珊情的臉頰問是不是我打的?王珊情「嚶嚶」地哭泣著,也不做聲,然而這聲音卻更使得阿根的情緒激化,擰我的衣領,越發的緊了。

我淡淡地看著阿根,說這幾年的兄弟了,就不能聽我解釋一下麼?

他喘著粗氣,使勁地推開我,說你說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以後兄弟都沒得做!

我笑,知道他中了蠱,也不生氣,指著在床上哭得花容慘淡的王珊情說道:「阿根,我的兄弟,跟我講一講你跟她怎麼在一起的經過好麼?」阿根一愣,眼睛望下看,顯然在回憶,然而過了幾秒鍾,卻想不起來,頭痛,像是記憶斷片了一樣,一片茫然,於是不耐煩地說問這個幹嘛?有意思麼?我盯著他的眼睛,是很正常的瞳孔,是黑色,裡面有我的樣子,便說阿根,你被她下蠱了。

阿根一愣,轉而大笑,說開玩笑了吧,小情正正經經一姑孃家,會下什麼蠱?

我和雜毛小道一頭黑線。

果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熱戀中人最完美,王珊情要是算正正經經的姑孃家,叫其他的失足婦女情何以堪?這女子在笑,很隱祕,但是我看見了她上翹的嘴角。顯然她以為阿根在,我們就拿她沒有辦法。我不理阿根,問王珊情,這情蠱,哪裡學的?

她裝傻充愣,說什麼情蠱,她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雜毛小道跨上前一步,作一揖,說女居士,別浪費貧道的時間了,我們都是明眼人,一天到晚都忙得屁股冒煙,耗不起。些許把戲,你招了,便留你一條性命,若不招,蠱死人亡這慘劇,免不了。她抵死不承認,阿根擋在她面前,臉色蒼白,嘴脣顫抖,警告我們不要太過分,趕緊走,不然他就報警了。

我搖了搖頭,歎氣——自作孽,不可活也。

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趴在雜毛小道頭上的肥蟲子立刻飛臨王珊情的面前,發出吱吱的叫喚聲。而金蠶蠱的一出現,阿根和王珊情都大吃一驚,不知道說什麼好,接著,王珊情的臉倏然就變得潮紅,眼睛裡又是興奮、又是痛苦,流淚,然後又有壓抑不住的呻jjjjj吟聲,從喉嚨深處發出來。

隨著這高高低低的呻吟聲出口,她的睡袍由下往上一陣蠕動,那條醜陋的鼻涕蟲,就沿著她的身體爬到了敞開的領口處,吱吱地叫喚著。

別人聽不出來,我倒是能夠感覺到這蟲子的叫喚中,有臣服、害怕和求饒的意思。

阿根看到這麼一個東西從王珊情身體的某個地方鑽出來,嚇了一大跳,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一下子懵了,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表情,好像看見了世界末日,整個世界觀都奔潰了。我死死地盯著王珊情,說還不趕快把阿根身上的子蠱給取出來?

王珊情癱軟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肥碩的蟲子,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怎麼就這麼脆弱。

她喃喃自語,說不行了,不行了,子蠱一旦種上,這輩子都是不能解開的。

我冷笑,說你孃個希匹的,一輩子,你這種搞法,阿根活不過兩年,你這不但是情蠱,而且還是能夠能續命的良方——截取阿根的精元,給你這個臭孃們續命!夠狠毒的啊?到底是誰教你的?她臉色蒼白,就是不肯說,我手一揮,金蠶蠱飛臨到了她的胸前,像蜜蜂一樣跳「蜂舞」,而那鼻涕蟲則猛甩著頭,痛苦尖叫起來。

這蟲痛苦,她便也難受,太陽穴處有青筋繃起,與那蟲子的痛覺感同身受。過了一會兒她哭了,說她說,她說,別念「緊箍咒」了。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笑,看來金蠶蠱倒也是爭氣,一下子就能夠把這傢伙弄著貼貼服服的。

在我們三個男人的注視下,王珊情陷入了回憶中,說起她去年十一月份,跟男友分手後回家,去人家裡面做客的時候,被隔壁村子裡的一個紅眼老太婆給下了蠱。後來發作了,纔知道,是那個草鬼婆下的,然後就去求她,結果就會了(這方法,通常都是草鬼婆找傳承的路子)。她學藝功成,尋思著來東官找我,後來聽說我跟一個色jjj咪jj咪的道士在一起,恐怕有些困難,就跑到了江城那邊的酒吧一條街,做了段時間的皮肉生意,而後在QQ上聯絡到阿根……之後就給阿根下了蠱,便好上了。

我凝視著她,說她還是沒說,為什麼要壞阿根的命?

她雙手捂著臉,不說話。

我自然不會相信她的這一番話,只是冷笑,轉而看向阿根,問他怎麼看?阿根自然是一臉的不敢相信,也不說話,青筋暴出來,生氣,也不知道生誰的氣。我們陷入了沉默,然而肥蟲子顯然並不體諒這尷尬的氣氛,一下子飛到了阿根的臉上,爬到眼睛處,吱吱叫喚了兩聲後,從阿根的眼瞼下面便流出兩道膿血來,也有肉芽,順著流下。它也不客氣,三口兩口把這些全部都嚼了,又飛到王珊情的胸口,把她乳溝處的鼻涕蟲一把叼起來,像小雞吃蟲,喀喀喀一下子就吃完了。

整個過程,情蠱一動也不動——如此簡單!

這情蠱一進了金蠶蠱的肚子,王珊情就哇地吐了一口血,神情萎靡,臉若金箔般黃,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癱在床上。阿根本待習慣性地過來扶她,手伸到了一半,頓住了,如夢初醒地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這個女人,回想起剛纔的場景,哇地一下,居然將晚間吃的酒菜,一下子都吐在了王珊情的頭上。

一時間那經過胃部黏液處理之後的湯湯水水,全部都掛在了這個惡毒女人的腦門子上,格外滑稽和可笑。

房間裡本來有一股淡淡的苦慄子味兒,是男女歡愛激情之後的味道,被阿根這麼一弄,倒是沖淡了不少,只是難聞得很,我摒住呼吸,後退一步,看著王珊情。情蠱與本名蠱一般,都是直接與寄主共生共榮的,金蠶蠱貪吃,一下子把這情蠱給嚼了,那麼王珊情這次不死,人也要脫一層皮吧。

不理癱軟在床上的王珊情,我、阿根和雜毛小道來到了客廳,商量這件事情怎麼處理。

阿根終究是老實人,雖然情蠱已解,但念及他跟王珊情這露水夫妻也做了好幾個月,有些苟且的情誼在,一時間也狠不下心來,還關心的問我那女子到底有事沒事?我說沒事,不過解情蠱,就像打了胎,得虛弱幾個月,而且還徾運纏身。要不要報警?我手機裡,倒是還有一個歐陽j官的電話。阿根說別,算了,趕走了事。

他輕輕地歎息,不知道是在可惜這一段開始的愛情,還是在歎息一個女孩的墮落。

「我愛你,但是你卻愛著他。」——世界上大多數淒慘的愛情多事如此。

我說可以,但是這房子是他的積蓄,不可不要。完了之後,我再送他一張符紙,用金蠶蠱之血滴上,保百蠱不侵,以防止這種事情的再次發生。

他說好,沒問題。

我們當夜就把事情辦妥,逼著王珊情簽署好戶主變更協議,讓阿根明早帶她去過戶,之後便把她給打發走。第二天,由我坐鎮,幫著阿根搞定了所有的事情,在把王珊情掃地出門後,託了個朋友弄來兩張火車票,凖備前往江蘇金陵,再輾轉去茅山附近,拜訪雜毛小道的家人。

臨行前我打電話給郊區租房的尚玉琳和宋麗娜這兩位房客,沒通,只得作罷。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今天的章節就到這裡結束了吧。東莞事了,我們凖備去探尋雜毛小道的身世。不過,這一路上可是風波不斷,「憎惡印記」這東西實在是太讓人反胃了,還記得矮騾子的吶喊麼?「顫抖吧,人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9
第五章 火車上的三個故事

二月下旬,元宵剛過,我和雜毛小道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春運票緊,那朋友也實在搞不到臥鋪,好在我倆都不是那種講究人,朋友給了兩張硬座,便拿著,提著簡單的行李和路上一些吃的,我們擠上了火車。沒人送,阿根剛醒來,很多東西要搞,被轉移的資產也要收回。而王珊情已經被掃地出門之後,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其實還是蠻好奇的,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學會的情蠱——未必真的是被隔壁村的人教的?這我信,便真的蠢了。只可惜,敏感時期,不太想去觸動阿根受傷的心靈,又要尊重他的意見,只有作罷,不提起。

節後是春運的高峰期,火車上人擠人,好不容易坐下,電鈴長鳴,窗外的景物往後退去。忙碌這幾天,我和雜毛下道也很少有交流溝通的閒暇,便坐下來將最近的信息交換。當我談及剿滅矮騾子時,被那頭人種下了惡毒的憎惡印記,他有些驚異,看著我雙掌中滲入肌膚的藍色印記,眼中有些驚奇。他說他倒是知道一些類似的生靈,但是矮騾子,向來都只產於西南十萬大山之中,不出世,所以也未曾聽聞。

世間之大,果真是千姿百態,無奇不有。

我翻開手掌,微笑,說也罷,雖然經常招惹些邪物,但是凡事有利也有弊,換個思維,這手用來拍鬼,倒也厲害。

我們兩個說著話,對面有兩個女孩子「噗嗤」一笑,樂不可支。她們是兩個大學生,左邊一個長得還不錯,我們過來的時候打了個招呼便不理了,只是低聲談話。而笑的是右邊的那個,長得一般,臉上有些小雀斑,眼睛瞇著像月牙,便有了些可愛。雜毛小道是個順竿子的猴,立刻與她們攀談起來,我知道了左邊的這個漂亮女孩叫做古麗麗,右邊的這個叫做秦雯,都是武漢某大學的學生。

雜毛小道穿著一身道袍,一副高深得道之士的狗屁模樣,聊了一陣,兩個女孩子躍躍慾試地請他幫忙看手相,雜毛小道也不推辭,便樂滋滋地摸著女孩子的小手,忽悠起來。我則不理,閉目養神。

鄰座坐著好幾個漢子,也是臨時湊成的一堆,磕著瓜子,便聊起天來。

出門在外的人,除了國家大事,大多都喜歡聊些奇談異聞。有個操一口湖南腔的漢子,一口小酒抿著,便說起這麼一件事來。他來自湖南嶽陽洞庭庫區,那裡是洩洪區,每次「走龍」,他們那裡就遭一次災,雖離市裡比較近,但是也窮,所以他纔會不得已出來,在外奔波。

這些先不提,講一講98年「走龍」的事情。

什麼是走龍呢?老輩人常說大河大江裡面都有龍,龍翻身,則水漲,龍走動,則發洪水。98年那場特大洪水,許多人都記憶猶新,長江、鬆花江、閩江、珠江各大流域都出現洪峰,其間湧現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也湧現了一大批豆腐渣工程和貪官……這都不提,說到他們家鄉洪水退去,便聽說黃沙街鎮子外的河灘上死了一條蟒蛇,都好奇去看。哪知到了那裡一看,村子裡去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這條蟒蛇足足有二十幾米長,信子都兩米,遍體黑色,鱗片有巴掌一樣大,那蛇頭水缸大,看著慈眉善目,頂上還長有一個包,是肉包,又像角。

附近有好多迷信的老人當場就跪拜,喊龍神爺爺,有人搬來木臺鋪上紅佈,香燭供奉。傍晚的時候來了一個扛幡子的算命先生,從東邊來,他告訴大家這條大蛇是條蛟龍,沒有褪去九層皮,便不是真龍,暴戾得很,因為莫名慘死,有陰靈在,必會為禍一方。要大家集資,湊錢修座廟,香火供奉,平息怨怒。那時節的人,看熱鬧的也有,但是迷信的不多,偶有一些年歲大的人響應,也沒有油水,於是作罷。而且那條大蛇第二天便不見了,稀奇得很。

有人說是上頭來人把這蛟龍運走做研究去了,有人說是那蛇自己復活回水裡去了,也有人說是有高人來盜龍屍,妙手空空了。一時間說法紛紜,也沒有個凖確的說法。

他說到這裡,旁人插嘴問現在的那裡,是不是常常有古怪邪異的事情發生。

他笑了笑,說莫得呢,最近還聽說政府要搞搬遷,把他們搬到好的安置區裡,一人賠十萬,好著呢。這可是大喜事。

這漢子說罷,立即又有一個來自山東的魯南商人湊趣,說他也說一個,關於狼人的故事。旁人紛紛起閧,說莫講莫講,要是拿好萊塢電影的情節來忽悠俺們,盡早收口。這商人大怒,說我就講,愛信不信。

他說這不是他的經歷,而是他老婆孃家的傳說。

他老婆孃家在山東高密,高密可是個好地方,自古就有「糧倉」、「棉鄉」的美譽,人傑地靈,古時候的晏嬰、鄭玄、劉墉,便是高密三賢(莫言還沒或諾貝爾獎的時候,連家鄉人都不知道他)。他老婆是高密西邊農村的,村子裡養牛,也有奶牛場。95年的時候,頻頻死牛,都是牛脖子給啃掉半邊,血喝盡,慘不忍睹。奇怪的是看場子的人一點都沒有聽到動靜,那一棚子的牛,沒一個叫喚的。這事一連發生了三回,於是就報了案。

來了好些個警察,蹲守牛場裡三天。

第三天夜裡,睜大眼睛的警察們看見一個直立行走的毛茸茸生物,從氣窗裡面跳進了屋子裡。那生物,便是今天說的狼人,它直立起來有一米八,一身黑毛,腦袋就是頭狼狗,爪子尖利,一進了奶牛棚,所有的牛都被嚇得趴倒地上不動,那狼人就像菜市場買菜,挨個兒挑,選中一個,一口啃下去,牛便死了,它便喝血吃肉起來,安靜得很。警察們一見肯定著急啦,便開槍捉它。這狼人被捉住了,但是警察卻死了三個。

這件事情鬧得挺轟動的,沸沸揚揚,後來上面花了好大力氣纔平息。

他講完,試圖把那狼人的凶狠模樣在顛倒描述一邊,大家哈哈大笑,都不信,這故事編得太濫了,不聽、不聽。坐在前排的一個四川小夥也來湊趣,說他也講一個,講的是屍塚山的事情。說鬼故事全世界都有,在中國,哪裡最多?數來數去,還是要論天府之國四川。為什麼呢?因為死的人太多了,白骨累累。遠的不說,單說近期兩次:第一次是元末明初,南宋末年四川人口1000多萬,經歷元朝50餘年,到了1282年,就只剩下60萬人,餘者全部死於戰亂;第二次,經過明朝三百年的休養生息,明末時堪堪達到400多萬,結果經過歷史書上鼓吹的農民起義領袖張獻忠,一番屠戮,屍橫遍野,後來一統計,又只剩下四五十萬人。人死得太多,而且都是橫死,很容易冤魂不散。

別的不談,說酆都(後改為豐都)附近有一座山,無名,鄉人叫做包坳子,79年的時候那裡修路,結果挖出三個萬人坑來,多少人,這不知道,反正是漫山遍野的白骨頭,野狗叼得眼睛都紅了,當時也沒有個有道行的人主持,結果這些鬼魂就不得安寧了,鬧鬼,直到現在,但凡過去那裡辦事旅遊的人,路過。都要找熟人帶路,還要佩戴青城山求下來的符包,不然就鬼打牆,或者遇鬼纏身,陰靈不斷……你們莫笑,誰有膽子就去試試,包中,到現在,死於鬼打牆的人,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

七嘴八舌,大家都談起自己身邊的靈異之事,我笑呵呵地聽著,也不知真假。

對面那個叫古麗麗的女孩子去倒水泡麵吃,雜毛小道就沒心思跟路人臉的秦雯熱乎了,翻包找水喝。秦雯並沒有覺察,笑呵呵地問雜毛小道,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麼?道長,你真的是修道之人啊?你現在是練氣還是築基?

雜毛小道被這話嗆了一大口,沒聽明白,秦雯興奮地說,她聽說修道的人分為五個層次,分別是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每一層有十級,敢問道長是第幾層第幾級?雜毛小道臉發黑,吭吭哧哧,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這孩子腦門被夾了麼?

這時古麗麗回來了,端著兩碗康師傅,熱情地招呼我們,要不要吃,她們包裡還有。我們搖頭,說一會兒去餐車吃吧。古麗麗和秦雯兩人便吃起來,吃完之後她又去丟垃圾,再次回來時,小臉煞白。我們都問怎麼啦、怎麼啦?她一下子就哭了,說她的錢包丟了。她一轉身,我們看見她那紅色的羽絨服側裡,被用鋒利的刀子給劃拉了個口子,露出白白的羽絨來。

這錢是她的學費和生活費,看穿著,古麗麗並不是一個家境情況很好的學生,一件紅色羽絨服,都是前幾年的款式,洗得淡。她一直哭,說剛剛還在的,怎麼就丟了呢?我們問剛纔是什麼時候,她哭著說肯定是她去泡麵的時候丟的。我們都好言安慰,然後又叫這個車廂的人不要動。

已經是晚上9點多鍾,乘警過了十分鍾纔過來,睡眼惺忪。聽了古麗麗的話語,他大聲喊了幾句自己交出來啊?沒人搭理,這裡又這麼擁擠,一個個排查也不現實。他也無奈,只想叫古麗麗做份口供,備案了事。

古麗麗哪肯依,她說這是她那老父親去年鼕天,在鄉裡麵的礦場上日日砸石頭掙來的血汗錢,沒了,就沒有第二份學費,不能上學,她
就只有跳河了。她哭得雨帶梨花,旁邊幾個侃大山的爺們也在歎氣,勸她:春節期間,人多,賊就多,一夥一夥的,成群結隊,這些缺了良心的狗玩意,偷了東西,哪裡會還你,直樂呵呢,要錢多,下一站就下車;錢少,再幹幾票唄!

他們這麼說,讓我想起了《天下無賊》,古麗麗哭得更凶了!

雜毛小道剛剛發了點皮肉財,人也爽氣,問丟了多少?女孩說五千,他豪氣大發,說無妨,這點錢算啥子,莫哭莫苦,他來給!說完他去翻隨身的百寶囊。我心中一動,攔住了他,說先別在這裡充大老爺,等等,我倒是有辦法的。

我這一說,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你們猜猜到底用什麼辦法,找出的小偷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29
第六章 小道返家,近鄉情怯

時間過了二十來分鍾,車廂裡人又這麼多,這趟車,還沒個監控錄像,所有人都看著我,怎麼破?

我說我來試試吧,於是聯繫正在睡覺的肥蟲子,喊它起床,然後叫古麗麗把羽絨服內兜翻出來,給我聞聞。旁邊的那個嶽陽的漢子笑,嘀咕說這狗曰的,這大妹子丟了錢,他還在這裡瞎聞,佔便宜。他這麼說,卻是一臉的羨慕,恨不得自己也湊上來嗅一口。古麗麗有些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但是又生出希望,便讓我聞。

還別說,這味道很香,是女孩子懷裡的那種香味,淡淡的,兜裡面沒有皮革的味道,我問丟的錢包是佈的啊?

她驚喜地點頭,說是啊,是佈的,她媽媽給縫的。

旁邊的乘警也一臉驚奇地看著我,說這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啊……他話說一半打住了,知道得罪人,訕訕地笑,問接下來呢?我說我走一圈看看。坐過火車硬座車廂的人或許都知道,那裡面哪能有什麼好味道?腳臭、放屁、與食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加上過道飄來的二手煙,混濁的空氣裡只能夠讓人心口發悶,想要聞出個啥來,簡直是在做夢。

好在我有金蠶蠱。

又來了幾個火車的工作人員,與乘警跟著我,我一路走,穿過了兩節車廂,一直來到了第七節中段一夥在鬥地主的男人面前。這是六個人,全部擠坐在一起,車廂裡悶熱痠臭,他們便穿得少,除了裡間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外,其餘的都只穿著襯衫或長袖T恤,有個矮個子脖子上還有紋有刺青,是個粗糙的狼頭。

好幾個人,看眉目,都有些不善,凶神惡煞的。

我來到他們面前,站定,裡面一個年輕人嫌我礙事,便罵我,看什麼看?滾開去,小心削死你。裡面那個中年男子倒是個穩重點的人,見到乘警也在,便站起身來,說警官,我們只是玩玩而已,沒賭博啊?乘警疑惑的看著我,而我則指著沖我嚷的這梳著小辮子的年輕人說道:「應該就是他啦。」

乘警和跟過來的古麗麗、雜毛小道以及一群醬油黨人,全部都疑惑的看著我,和他,不確定我是不是在開玩笑。我們這一群人圍上來,小辮子立刻就火了,站起來,一下子就揪住我的衣領,大吼,說這怎麼個意思這是,老子好好打個牌,想搞啥子?什麼就是我,想死是吧?

這種情況,若是一年前我碰到,定然是害怕極了。

為什麼?大家知道,若論哪裡小偷最多,莫過於火車站,因為這裡流動人口多,人多就亂,報案處理比較復雜,旅客也匆忙,所以好偷;除此之外,火車上的偷兒也多,他們有一個特點,就是流竄,而且還是團夥。人多力量大,小偷們都是成群結夥出動,這樣子以防被抓的時候一個人太被動了,而且還能夠威懾膽小的群眾,不敢惹。看著六個人,必定是一夥的,他們要鬧將起來,我以前定是抓瞎的。

但是如今,我卻不怕。

輕鬆地將小辮子的手推開,我一個擒拿,便將他摁倒在地,然後蓃,一下子就從他的內衣兜裡掏出一個粉紅色碎佈縫合的小包包,裡面一沓錢。古麗麗很激動,說是她的,是她的。而我摔小辮子的時候,他的同伴全部都站了起來,瞪著眼,幾個人都擼起袖子,乘警大聲喝問:幹什麼,幹什麼!那個中年人攔住了同伴,朝地上的那個小辮子大聲罵,說瞎了眼了,居然交了這麼一個朋友,還偷東西?呸!

乘警把小辮子拷了起來,吩咐同伴將這幾個也看住。那個中年人賠笑,說跟這個傢伙也是剛剛認識的,只是剛剛打牌,便熟了。我把佈包遞給古麗麗,並囑咐她把錢拿好,現在用網上銀行轉賬多方便,為什麼一定要在身上帶這麼多錢呢?活該遭人惦記。

事情既了,不理這邊首尾,我和雜毛小道在眾人的鼓掌聲中,返回了車廂。

秦雯幫我們看著行李,一直不敢離開,問古麗麗呢?我們說東西找到了,古麗麗可能要做一下筆錄。秦雯很高興,說古麗麗家裡情況很不好,這錢能找回最好——哎,真的是用鼻子聞出來的啊?旁邊幾個擺古侃故事的漢子也好奇,說真是奇了,以後倒是又有故事講了,怎麼回事?我推說自己是一個聞香師,所以對味道特別敏感。旁人都嘖嘖稱奇,驚歎。

秦雯說去看看古麗麗,讓我們照看一下行李,我點頭答應,她便離開。

沒兩分鍾,我們對面的座位上,便坐下來一個男人。

他是個禿頂吊眉毛,歲數約摸五十,眼睛紅,厚嘴脣,一身幹部裝。他先是以「我可以坐這裡麼」為開場白,然後與我們攀談起來。他自我介紹,說是自己是一個博物館的副研究員,平日裡喜愛玄學,對山、醫、命、卜、相,都略懂一二,他見我二位,相貌清奇,行為曠達,是有道德之士,忍不住心中的喜愛,所以過來結識一番,交個朋友。

雜毛小道說哪裡哪裡,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過既有同道之人,便聊聊,互通有無,出門在外,稀罕的就是「朋友」二字。我也笑,說洗耳恭聽。

這禿頭兒叫做李湯成,既然是在博物館工作,便也是有些學識的,談玄學,談史料,談古董,引經據典,隨手拈來,聽得我是一陣點頭,敬佩不已。二十分鍾後,兩個女孩子回來了,他纔湊近來問:「與兩位小友相談甚歡,只是在下有一個疑問:為何陸左你渾身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是功德佛法香,還是另有緣由?」

他這麼一說,我們便都感覺到他前面所說的都是屁話,單單這一句纔是重心所在。不過能夠看出我身上的不同,倒也是有些本事呢。

我笑,說是其他原因,我是旁門左道之輩,不敢硬與那檀香功德佛家牽連,只怕會摺壽。他擺手,說切莫妄自菲薄,他熟讀《梅花易數》、《大六壬全書》,對相術略有研究,但是並不透徹,今天也是有緣,他看我這面相,是善良、有大福緣之人,然而這半生恐怕會蹉跎輾轉,磨難甚多啊……雜毛小道「呸」了一聲,說有他罩著,怎麼會有這落魄?他老蕭是誰?他可是熟讀半章《金篆玉函》的角色,區區命數,翻手即改之。

我暗笑,這傢伙又吹「波伊」了,然而那李湯成卻大驚失色,問雜毛小道可真有《金篆玉函》?蕭克明他含笑不語,做神祕狀,掐指一算,說你別裝了,什麼博物館副研究員,說得跟真的一樣,我也不揭穿你,真誠一點會死啊?李湯成聽完這話臉色數變,站起來長輯到地,說見識了,日後有緣,定當討教。

他不理旁邊的兩個女孩子,轉身就走了。

我問這人到底幹嘛的?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你丫不是聞香師麼?一股子土腥味聞不出來?

古麗麗和秦雯坐下來,連連向我們道謝,我們擺手推辭,說不妨事,不妨事。

火車足足行了一整天,不斷有人上下車,那兩個女孩子也走了,上來一對年輕夫婦。那個山東的商人還找了雜毛小道要了聯繫方式,說覺得這位是大師,以後有事聯絡。中間那個李湯成再也沒來過,不知道是不是被雜毛小道的一番言語給鎮住了,不敢來惹。一天一夜,窗外的景物飛掠,行小半個中國,越往北,越冷,明暗交替,我和雜毛小道說累了,便閉目睡,右手捂著胸前的槐木牌,緊緊地。

我可愛的朵朵,我一定要把你恢復回來,等著我。

到了金陵火車站,我們出站之後,雜毛小道駕輕就熟地帶我除了廣場往左走,在東邊的站臺上做309路公交車,到了客運站,買了票,直達句容市。許是近鄉情怯,雜毛小道情緒並不高,懨懨的不想說話。我聽著車裡面這些人說起的金陵話,好聽,但是理解起來卻很困難。我長期在南方、西南一帶活動,川湘黔地、南方省的方言都聽慣了,咋一聽這些話語,感覺到一股陌生感。

六朝古都,這是一個讓我有一種疏離感的地方,對於北方人來說,這是南方,對於像我這種南端來的人,卻是不摺不釦的北方。出了長途車,已是傍晚時分,夜幕爬上來,寒冷,雜毛小道在站臺旁徘徊了很久,不知道何去何從。我沒說話,背著包靜靜地等著。據他說,他已經有六年沒有回家了。

據他說,他跟家裡人已經鬧崩過了。

只是為了朵朵,他需要回來。

他的家人,可是能夠製作出我聞所未聞的「血牛本命玉」的世族子弟,道家玄藏的正統傳承者。而那天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我甚至願意相信他果真就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陶晉鴻的真傳弟子——當然,他也許只是個被逐出門牆的棄徒。他猶豫了好久,看著緊緊捂著胸口槐木牌的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招來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然後便帶著我上了車。

如此又是行了一個多鍾頭。

城市越來越遠,建築物逐漸稀疏,道左兩旁,開始出現了莊稼來。最後,出租車開進了一個河邊的村莊,來到一家青瓦灰牆的大宅面前停下。付完錢,我們來到這家宅院的門外。這大門上有明鏡高懸,紅佈環繞,雜毛小道深呼吸,然後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在後面的我看見他腿肚子都在打顫。

「吱呀」一聲,門開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嗯,晚上還有一章。葉子和指間的加更,容我緩一緩。關於昨天晚上的章節,是四千字,所以12磨鐵幣,不是漲價了。其實昨天更新了7000多字,我壓縮一下能夠寫3章的,但是懶得搞這種虛頭巴腦的事情。這裡解釋一下,我以後不碼大章節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30
第七章 虎皮貓大人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四五來歲的青年男子,眉目臉型,跟雜毛小道倒有著七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眉宇間有著一股子凜然的正氣,器宇軒昂,眼睛亮,沒有雜毛小道這般猥瑣。見到了雜毛小道,他先是一愣,之後彷彿美國人看見了大熊貓,緊緊抓住了雜毛小道的衣袖,然後朝屋子裡面使勁兒喊:「爺爺、奶奶,爸、媽,小妹,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快來啊!大哥回來了!

他是如此激動,又笑又跳,然後緊緊地抱著雜毛小道,口裡喊:大哥,大哥!

雜毛小道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沒一會兒,門口就圍了好幾個人過來,都是女人,有喊哥的,有喊大哥的,有喊表哥的,從院子西邊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女人,約摸五十歲,面色愁苦,口中大喊著「我兒」、「我兒」,一下子撲到了雜毛小道懷中,雜毛小道這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傢伙,一下子就跪在了這個女人的身前,大聲哭嚎,說媽,兒子不孝啊……

我背著包在一旁,看著這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沒說話,發現從西屋又走出了三個神情嚴肅的男人來,一個鶴發童顏,頷下白鬍須飄逸,一個長相敦實,粗手粗腳,還有一個是年輕人,面如冠玉,眉鋒上揚,眼神銳利如刀。我能夠猜到前兩者定是雜毛小道的爺爺、父親,只是旁邊那個大帥哥,倒是不知曉。

「你這個孽畜,一走八年,倒還知道回來!」

白頭發老人看著跪在地上的雜毛小道,冷冷地哼著。雜毛小道看見了他,渾身一震,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納頭便拜,只是哭泣,也不說話。從我這個角度看,背部一抽一抽的,屁股兒顫。過了一會兒,氣氛被渲染得悲情,他擡起頭來,說爺爺,我之所以被師傅逐出門牆,主要也不是我的原因,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不敢歸家,也是因為鐵齒神算劉的一句話,為了給家人避禍,纔至於如此,還請爺爺和父親大人,諒解我的一片癡心啊……

他哭得傷心,那悲慟簡直可以媲美爾康。言語裡信息量太大,倒是讓我丈二摸不到頭腦,迷惑不已——這個傢伙,倒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他爺爺聽到了這句話,臉色數變,看這地上趴著哭泣的大孫子,長歎了一口氣。他說那件事情,不管怪不怪你,都已經過去8年了,計較起來,終究是我欠他陶晉鴻的,黃山龍蟒一事,死的是他孫女,但是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這事情是非曲直,只有問那在幽府的小倩了……反正有我在一天,他老陶便不能怎麼樣蕭家。唉,不說了,你奶奶病了很久了,你來的正好,去見見她吧,也沒幾天了。

雜毛小道渾身一震,擡起頭來,問在哪裡。

他弟弟立刻領著他往西廂屋走去,他爺爺看著站在門口的我,仔細打量我胸口的槐木牌和眉宇之間,問小友是……?我說我是蕭克明在南方的朋友,叫陸左,最近發生一點兒事情,便一同前來拜訪。他頷首,說今天有事,明天再詳談吧,便讓那個英俊的男子陪著我去客廳中歇著,其他人都轉向了西廂屋。

家人有病,且在彌留之際,我自然不指望他們有閒情招待我,便在這男子的帶領下,來到了客廳中安坐。那男子叫做周林,是雜毛小道的表弟,他陪我坐下,沒聊幾句,便直接問我,是不是蠱師?

我吃驚,問周林是怎麼看出來的?

周林得意地說他自小便熟識玄學五術中,特別是其中的「相」,他更是略有心得,只一觀,便是八九不離十。我任由他吹,點頭,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如此聊了大半個小時,我坐了一天車,肚子空落落的,咕咕響得難受,他只當沒聽見,拉著我說起他的光榮歷史,也不多,譬如給某位達官貴人算命,一語中的,然後人家便以禮相待,排場極大,又譬如……他吹得爽利,又想起來問我養的什麼蠱?

一種蠱裡頭,都會下哪一種?

這麼問,我便有些不爽了,這種私人的東西,哪裡適合與這種見過一次面的人,交流溝通?我只是推脫,他也不細問,微笑著,又講了些其他,說他這大表哥,倒是有八年沒見了,樣子變得可真大。我問他為什麼要離開家裡,一直不肯歸?他搖頭說不知道,這裡面必是有些緣由,但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我發現雜毛小道家裡的人,別人不說,這個周林倒是和他一脈相傳,嘴皮子厲害得很。這時前面有人叫他,他答應了一聲,然後跟我說離開一會兒,便走了。

沒人看著我,我閒著無事,大量起雜毛小道家裡的客廳來,這是一個老派些的家庭,屋裡面的傢倶裝飾,讓我有一種穿越民國的感覺。正看著,從屋外面飛來一隻鳥兒,黃綠色的羽毛鮮艷,虎紋,金剛喙,翅膀一展幾十公分,肥母雞一樣。它飛一圈,停在了茶幾上,眼睛呈淺黃色,中間是黑的,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它瞪我,我就看它,咕咕……我奇怪,說這誰的鳥兒,也不搞個籠子關著?

接著發生了一件讓我菊花立刻一緊的事情——它說話了。

我一下子就懵了——這輩子我除了看好萊塢電影的時候,能看見動物說話,再也想不到這世界上居然還真實存在著能夠有開口的動物——雖然,這個肥母雞一樣的傢伙,就是個鸚鵡。它是這樣說的:「我不叫鳥兒,請叫我大人,虎皮貓大人,小子!」看著這花頭花臉的肥鸚鵡,一本正經地跟我講話,我好久纔緩過神來,便問虎皮貓大人,你是誰的鳥兒?——我也是開玩笑,誰指望一隻靠「條件反射」說幾句話的鳥兒,能夠跟你玩對答遊戲?

沒曾想,它居然開口說道:「小子,我他瑪的誰的鳥兒都不是,我就是我,虎皮貓大人!」

這會兒我終於明白了,這個肥母雞原來真的能夠聽懂人言,可以說話。我仔細觀察,發現它就是個虎皮鸚鵡,所謂貓大人,不知道出自何處,是何緣故。我驚訝過後,回過神來,便耐著心跟它聊天,它也健談,不斷地聒譟,講完自己有多麼英明神武、神駿非凡之後,開始對我盤根問底,不時地嗅我,說我身上有股陰神的味道。
它這問法,跟周林一個鳥樣。

我問虎皮貓大人,你也懂陰神陽神?

它傲然地昂起頭,問我知道他是誰不?我搖頭表示毫不知曉,它又問我知道幽府是什麼知道不?我說我懂一點兒。它飛過我頭上,撲騰著翅膀,說懂一點兒,就懂一點兒?爺去過那裡!

說完這話,它便飛了出去。

我心中震撼,不常聽雜毛小道說起自己家的事情,但是他說要讓朵朵出現,最好還是找他家人問問。他是個半調子我已然知曉,本來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然而此番一看,心中震驚莫名——我眼拙,對他這些家人倒是看不出個好賴來,但是,就光這個黃綠色肥鸚鵡的一番話語,便足以把我給鎮住!

聽說過「走陰」的人,但是卻沒聽說過「走陰」的鳥兒。

況且,走陰的人大都只去過一個叫做「房子」的地方,僅僅只是是幽府的交界;而這鳥兒,居然還去過幽府——什麼是幽府?那可是鬼魂們去的世界,活人去了,難有幾個能夠回來,能回來的,那都是非常厲害的角色,比如耶穌。所謂鬼,便是有的人死了眷戀塵世不走,不肯去幽府,於是靈魂便成了鬼。

這肥母雞一般的鳥兒,果真是厲害,難怪能夠口吐人言。

我誠惶誠恐地坐了一會兒,也不清楚雜毛小道是怎麼跟家人敘舊的,或者商議些什麼,只是覺得肚子咕嘟咕嘟地叫喚著。這時進來了一個軟妹子,長相清秀,她過來問我陸左,去吃點夜宵吧。我頓時淚流滿面,站起身來跟著她出去。來到廚房,我坐在飯桌前,她弄了一會兒,端了一碗茶泡飯、一小碟餚肉到我前面,笑著說來得太晚,沒時間弄,剛剛聽他大哥說我還沒有吃飯,於是就草草弄了一些,不要嫌棄。

我也是餓了,哪裡會計較這些,先是感謝一番,便拿起筷子吃。這夜宵倒也清淡,不過合胃口,吃得舒服。她自我介紹,說是雜毛小道的小妹,今年十八歲,叫做蕭克霞。我們聊了一會兒,知道了雜毛小道家中人口也多,有兩個叔叔一個大伯,還有兩個姑姑,一個嫁了人,一個入山修了行,有個二爺爺,早年間死了。她對雜毛小道的現在也很好奇,問東問西,我盡揀一些漂亮話說,倒不敢揭他的醜。

吃完飯,意猶未盡,可惜沒了。蕭克霞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讓我歇息。

第二天清早,我被院子裡的動靜吵醒了,推窗看,只見好幾個人在做早課,有五禽戲的,有吐納的,也有跳禹步的,裡面我認識雜毛小道的大表弟周林,正盤腿坐在一側,對這一鬥米唸咒。門被推開,雜毛小道出現,他讓我跟他走,去見見他爺爺和父親。

我跟著他,來到一個堂屋,只見老蕭他爺爺、他父親還有一個叔伯輩的男人(後經介紹是他三叔)都在,一一見禮之後坐了下來。

高人匯聚,我也不隱瞞,把我的情況,跟他們仔細講來。

同地翻天的老太爺一樣,老蕭他爺爺也是要看現在的朵朵,纔好決斷。我講明我的擔憂,他說無妨,他自有辦法。於是把門窗關上,在房間的四角都點燃檀香,插在米碗之上,我將心神沉入槐木牌中,念起了解封咒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今天有加更,22:30.下章給@丟三落四的葉子
,正好講到你們家附近哦。下章會講到朵朵出來。嗯,我快跌出點擊榜了,嗚嗚,大家要給我多推薦、多點擊哦,怎麼點擊呢?就是從第一章開始一直按「End」鍵刷一遍……好吧,開玩笑的,只建議沒事的同學玩一玩,推薦票記得投就好,我以朵朵的名義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31
第八章 麒麟胎裂魂

隨著我的唸咒接近尾聲,槐木牌越來越輕,忽然,一束紅影從我胸口射出來,停留在空中。

她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卻是那個小妖朵朵,我心中劇烈抽搐。

我家那個西瓜頭朵朵,難道被這個小妖精給吞噬了麼?

這小妖朵朵是如此美麗妖艷,連老蕭他爺爺都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問我,這就是我口中的小鬼?不像啊?小妖朵朵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脣,視線環視一週,然後落在了我的脖子上,不理雜毛小道的家人,磨著牙說:「怎麼又找了一些老傢伙來對付我?他們太老了,肉也是臭的,就你幹淨一點兒,我來吃你吧,別動哦,我好久沒有吃人肉了……」

她飛到我面前,抱著我的脖子,張開小嘴就要咬,我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小一號的身體,輕,軟軟的,皮膚像嬰兒,溫熱。

她被我的「詛咒之手」捉住,動彈不得,便使勁晃,大聲叫,力氣大得出奇。

老蕭他爺爺嘖嘖稱奇,說真是奇怪了,這可不是小鬼,這是鬼妖啊!

「鬼妖」這個詞,我是第二次聽說,頭次是聽巴頌說起,他當時也是十分的驚訝,垂涎不已。見我疑惑,老蕭他爺爺便跟我解釋,說這鬼妖,出現得少,但也有,每一個莫不是強橫一方之輩。我們知道,這鬼便是鬼,是人死後的靈魂所化,而妖,則是非人類的智慧生物的總稱,兩者千差萬別,本來就聯繫不到一起。

所以,鬼妖的由來也奇怪,都是機緣巧合,各種微乎其微的概率碰撞成就的,珍惜得很。你這只鬼妖,剛剛成型,還沒有成長,本能強過於理智,所以惡,所以凶,所以想吃人肉。我這裡正好有先祖傳下來的「縛妖咒」一篇,你既然是小明的朋友,便拿去,好好管束鎮壓纔是。

我著急了,我來這裡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管束這小妖精,我要是的朵朵,我親愛的朵朵寶貝。雜毛小道不待我說起,問他爺爺,說招回這融合妖氣的地魂之前,那個靈體怎麼辦?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她回來,而不是說想要這個小美女、小波霸。

他爺爺吃驚,渾濁的眼睛凝著神,看大吵大鬧的小妖朵朵,一會兒後,他一拍大腿,說奇了,奇了,都說同一肉身中共兩個靈魂,便是奇事;這同一個靈體裡面共兩個意識,簡直就是奇跡啊!你們說得沒錯,之前那個主體意識還在,不過在沉眠,被欺負了,像風中的火燭,隨時可能熄滅。也無妨,那個魂魄太弱小,沒多大用場,熄滅了就熄滅了,我傳你那法,好好帶這個便是。

我插言說不行,堅決不行,我不要這個小妖精,我只要朵朵,以前的乖娃娃朵朵。

他看著我,很稀奇,說放著一個強大的鬼妖不養,你倒是想弄一個普通的鬼娃娃?雖然那個小姑孃是個福娃娃,但是並不珍貴,對你只能帶來些福運,遠遠不如這個鬼妖來得直觀自然,你倒是想好了?頭腦沒有不清醒吧?他和老蕭他父親、他叔都奇怪地看著我,就像看一個奔馳和皮卡、毫不猶豫選擇皮卡的蠢貨。

我明白他們的驚訝,或許從實用角度來說,小妖朵朵似乎更合乎我的利益些,但是我和朵朵之間,並不是簡單的小鬼與養鬼人之間的關係。

或許最初,我只是像收留一隻可憐的流浪狗、流浪貓一般,把她收養著,也不盡心,還老欺負她,然而日子久了,朵朵的天真、善良、可愛、勤快以及偶爾的一點兒小孩子脾氣,便逐漸地一點兒、一點兒感染到了我,感情就像發酵的美酒,不知什麼時候,我突然之間就醉了,捨不得了,多麼可愛的小傢伙,我怎麼捨得離開她?時至如今,不僅僅是她依賴我,我,也實在是離不開她了。

朵朵沉睡的這些日子裡,我沒有一天不在心憂,沒有一天不在著急。

在這個人情味越來越淡薄的社會裡,朵朵就像鼕日裡的暖陽,照射進我心中的一米陽光,所有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使得煩惱就像春天瘋長的野草,但是有朵朵在,我心裡便是暖的,人也是積極樂觀的。

我改變了她,她也改變了我。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唯有雜毛小道一個人,十分理解我。這也自然,但凡是見過朵朵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會被她的善良可愛所感染,她便是一道沁人心田的清流,洗滌著俗世中所有的灰塵,怎麼能夠讓人不喜愛呢?

見我如此執著,老蕭他爺爺沉默了,眉頭都皺了起來。

氣氛頓時沉重了起來,他父親和他叔叔低聲交換著意見,我聽不清楚,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顯然很不解,也很為難。過了一會兒,沉吟了許久的老蕭他爺爺,摸了摸頜下的白色胡須,說這世上,辦法總比困難多,所以辦法倒是有,不過也很艱難,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這大毅力,去完成。

我大喜,說只要我能夠做到的,便是死,都一定要把它做成功的。

他搖了搖頭,說你這個小傢伙真的固執,好端端的近路不走,偏偏喜歡走歪路,讓人好生不解。他說既如此,那麼他就好好說道說道。類似於這種情況,罕見,但也不是說沒有。家中所穿的書籍記載,明朝年間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兩魂同一靈體。暫時的,可以由他傳一份「縛妖咒」,約束這小傢伙,然後讓它與原來的意識共存,否則灰飛煙滅;兩虎相爭,終有一傷,傷的必是弱者,你有那楚南白蓮教的一卷《鬼道真解》,是極幸運之事,可以給你的小鬼練;但是,這些終究不是長久之事,若想圓滿解決問題,還需要裂魂。

我不懂,問什麼是裂魂?

他說常有雙胞胎生出來,兩個腦袋,但是身體卻是連在一起的,這便需要動手術,將其分離,不然常此以往,必死無疑。靈魂也一樣,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每一個意識都有這自己獨有的印記,是存在這個世界的痕跡,兩者若長期緊密聯繫在一起,必然相互影響,達成一緻,這會有兩個結果,一是同化,二是相互抵消,最後磁場消失,了無痕跡,便死了——這一過程,短則數月,多則幾年,必會發生。所謂裂魂,便是將這兩個意識分割開來,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牽扯,這樣子纔能夠長久。

我一聽他這話,果然凶險,時間又短促,捉摸不定,頓時急了,忙問如何裂魂呢?

老蕭他爺爺搖了搖頭,說玄學五門,山、醫、命、卜、相,他們這一脈只精修山、相,聞道又先後,術業有專攻,裂魂一道為術,論起來還是茅山宗最精通,我與茅山宗的陶晉鴻本是莫逆之交,原本推薦你去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惜當年出了一些變故,小明魯莽,導緻他孫女香消玉殞,而且還害得他閉關山中,八年沒有出世,現在也求之不了。不過聽說這世間有一奇物,名曰「麒麟胎」,這是一種靈質軟性玉石,能夠寄託意識,轉而化為胎盤,孕育妖身,最適合這妖物寄託,解脫你的小鬼靈體。

我眉頭蹙起,都說了是傳說之物了,天下之大,我去哪裡找尋纔好。

不過事已至此,總歸是有了個方向,此間沒有路,自然別的地方也可以找尋,我鞠躬,一再拜謝。老蕭他爺爺說不用客氣,既然是小明的朋友,便無須客氣。他當著小妖朵朵的面,傳授我一篇「縛妖咒」,我一一學習,咒法、唱腔、語速……我學來,凝神閉氣,然後念,沒念兩輪,那被我抓在手中的小妖朵朵就哭泣,又是鬧又是叫,痛苦不已,不一會,靈體都縮了一圈。

莫名的,我突然想到了《西遊記》中唐僧念的緊箍咒,莫非與這縛妖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心中歎,說不定那吳承恩,多少也是知曉一些玄門中事,要不然,哪能夠寫得出如此鴻篇巨著?

小妖朵朵被我的縛妖咒摺磨得奄奄一息之後,終於妥協了,垂頭喪氣,哭著問我到底想怎麼樣?我說剛纔我與老太爺的對話,你也是聽到了的,你既然已經成型,我們也便不好抹殺你,但是朵朵何其無辜,若是被你這意識給泯滅了之後,我寧願將你也一起毀滅掉。朵朵與我已經有了心靈印記,你與她同源,便也逃脫不了我的手掌,若是乖巧,便讓朵朵回來,我自留你一命,若是強佔朵朵的靈體,磨滅她的意識,我也不和你多說什麼,直接抹殺算了。

她不願,說她好不容易活過來,又要天天沉眠,那還不如死去。哼,要是這樣,你只管唸咒,念死算了。

我看著手中這個一米高的小狐媚子,說你要怎麼樣?

她眼波流轉,明亮的眼睛猶如璀璨的繁星宇宙,看著我,說一半一半,頂多她和那個呆妹子,各自出現半天,這是底線,不然沒得談。她倒是直接,也是傻妞一個。雖然需要忍受這小妖精,但是一想到立刻就能夠再見到朵朵,我心裡面立刻興奮極了,覺得這麼些天來的奔波,總算是有了個結果,忙不迭地答應。她撅著粉嫩的紅脣,嘟嘴抱怨,說人家就這麼不招你待見麼?真是的,哼!

我不理她的誘惑,催促她趕緊走,她幽怨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摸著鬍子的老蕭他爺爺,啐一口,說管閒事的死老頭,呸,有機會一定要吃了你的肉肉,哼!臭的也要吃。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

接著,她的靈體開始變化了,下巴開始變圓,胸變平,臉上的肉也多了起來,頭發變成了齊劉海,過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伸出肉乎乎的雙手抱我,說陸左、陸左……

我緊緊抱住了這孩子,多久了,我們又一次見面了。

恍如隔世。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嗯,這章給葉子,指間……容我緩口氣。別的不說了,希望大家不要讓我跌出前三……最好是,每個讀者都給俺投推薦票……那就幸福了!今天我四章哦,有木有?小宇宙吧?而且,今天我不休息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32
第九章 金篆玉函,授自鳥口

我有太久沒有見到朵朵了,一下子喜極而泣,高興得不行。

朵朵伸手去揩我流下來的淚水,問我怎麼了?我高興地笑,說沒事沒事,只是眼睛裡進了灰,小寶貝,真的好想你啊。她貼著我的胸口,說她也是。雜毛小道湊上來,嘻皮笑臉地說朵朵,幹爹在這裡呢,怎麼也不叫我呢?朵朵回過頭來看他,努力回想,然後用手刮著臉,說羞羞,誰是你的幹女兒,不要臉。

雜毛小道一臉尷尬,很受傷的表情,而我則哈哈大笑。

見朵朵能夠回來了,我也不急著跟她說話,領著她見過在場的各位,她倒也乖,挨個叫太爺爺、爺爺、叔爺爺,幾個老傢伙聽到了,老懷大慰,喜笑顏開,老蕭他小叔說我養這小鬼,倒是個異數,乖,也養得有法門,不像其他的人一樣,只是為了利益,養得陰氣森森的,到最後還禍及主人,這招回了地魂,也會開口說話了,日後倒也是個厲害角色呢。

正說著,門被突然推開,老蕭他妹哭喊著跑進來,說奶奶快不行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爺爺哆嗦著嘴脣,說怎麼會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不應該啊?他們都不作停留,全部都湧出門去,我想跟著,但是雜毛小道攔住了我,說不用,那裡沒我的事,現在這裡等著吧。

說完他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坐回原來的座位上,剛剛見到朵朵的興奮心情,一下子就被沖淡了許多。說實話,時至如今我都沒有見過那個老太太,什麼樣子、年歲多大、生了什麼病,都不知曉。僅僅知道她已經不行了,而今又要去世了。朵朵見我不說話,便到了我的後面,捏肩膀,輕輕地一捶一捶,乖巧得很。

金蠶蠱顯然是聞到了朵朵的氣息,倏地飛了出來,親暱地飛舞,然後附在了朵朵光滑可愛的臉蛋上,興奮,吱吱的叫喚。兩個小傢伙久別重逢,自然是開心得要命,朵朵也不捶背伺候我了,跳下地來,然後兩個小傢伙便一直追逐著,又蹦又跳,歡樂極了。

我心情多少好了一些,長舒了一口氣。前路漫漫,但是為了這兩個小東西,我再累,又何妨呢?

正玩著,打門口撲騰出一個肥鸚鵡來,我一看,是昨日見的那個虎皮貓大人,只見它飛過來,雙爪銳利,朝金蠶蠱抓去。嘿,這扁毛畜牲,它吃蟲,但是真以為金蠶蠱是普通的蟲子麼?果然,金蠶蠱一待它出現,便立刻警覺,像子彈一樣,嗖的一下,飛到了房樑上,然後用發亮的黑豆眼睛,瞪這肥鳥兒。

朵朵被嚇了一跳,一溜煙跑到我背後,拉著我的衣角,有些膽小地看著這不速之客。

嘎嘎……虎皮貓大聲笑,說多美美味的蟲子啊,它輩子都沒有聞到過,真香,要是能夠油炸一下,酥了纔好吃。不過,吃生的也不錯,學學小日本子,營養。說完,它撲騰著翅膀,朝金蠶蠱飛去。

我曾聽聞,金蠶蠱不但怕矮騾子,還怕養了幾年以上、紅冠黃爪的大公雞,心想這虎皮鸚鵡,個兒倒是跟只肥母雞似的,又是雜毛小道家中養的,厲害著呢,怕不是能夠克金蠶蠱吧?正擔憂著,兩者已經打成一團,果然,這肥鳥兒確實不怕金蠶蠱的毒。這是八路軍遊擊隊與日本正規師團的戰鬥,一個勝在靈活機動,一個卻是實力明顯,拼鬥了幾個回合,金蠶蠱吱吱叫,到處跑。

一個是我的命根子,一個是老蕭家的鳥兒,誰吃了虧,我都為難。

不過我還是拉了偏架,抽個凖,一個箭步上去逮住著肥鳥兒的漂亮羽毛,拿在手裡,勸它先別妄動,這肥蟲子是我的本命蠱,你兩個都是肥胖界的難兄難弟,相煎何太急?它大罵,罵了隔壁,各種難聽的話語不要錢地潑出來。很難想象一個鸚鵡腦袋裡,能夠積累這麼多骯髒的詞匯量,最後丫居然還罵出了「Shit」這樣的外國話來。

不過我緊緊揪著它,擼著毛,它也動彈不得,只好訕笑著說是開玩笑的,嘿嘿,怎麼還認起真來,真不爽利。

我看著它骨碌骨碌亂轉的賊眼睛,就好笑,這鳥兒,都成精了。

我跟它說好不追我家小蟲蟲了,然後放開它。

它飛到剛纔老太爺坐著位置,黃綠色的嘴喙叼著桌子上茶盞的冷茶葉,吃了幾片,然後斯條慢理地說你小子倒是個奇妙人兒,養了一隻王冠金蠶蠱,還養了一隻新生的鬼妖,倒是和我之前的主人有得一拼——當然,比起他來,你還差好大一截,因為,他畢竟養了我這麼一個英明神武的虎皮貓大人。

我疑問,以前的主人?

它說那人是個養雞專業戶,運氣好,不但養了它,而且還養了一個黃金鼠。不過不識貨,後來被蕭家給買了下來,幫它點醒了神志。我問它什麼是神志?它搖頭不答,又吃了幾片茶葉,然後往向朵朵,鳥眼睛發亮,說哇,小蘿莉,俺最喜歡,過來,過來,陪哥哥玩兒……

我呸了它一口,拉著朵朵躲一邊,不聽這鳥流氓調戲。

它鼓動翅膀,嘎嘎嘎,說我還不好好討好它?不然一年之內,必遭劫難,大劫,到時候去了幽府,纔知道人間美好。我給它比了一個中指,鄙視它的威脅,一個鳥兒,還能夠翻出什麼風浪?虎皮貓自找沒趣,又去逗弄金蠶蠱,我本以為兩者又要鬧將起來,沒曾想這肥蟲子也夠沒心沒肺的,居然不一會兒,跟著肥鳥兒玩到了一起來。

不記仇的蠢東西!

我坐在房間裡一會兒,一直沒人招呼。到了中午,纔知道蕭克明他奶奶已然去世了,享年82歲。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悲傷凝重起來,不斷地傳來了女人的哭聲。老蕭他爺爺一下子就老了幾歲,臉灰白,額頭皺紋多了好多道。想想也是,不管學藝多精,人總是敵不過歲月的摧殘,塵歸塵、土歸土,古今多少仁人志士想長生,可有幾人得到解脫?

悲痛總是只能沉浸在心裡,死人了,便要操辦喪事。

幾個老人歲數也大了,主持大局,剩下的雜事也便由小輩來做。我適逢其會,也需要幫忙搭把手,跑前跑後,倒也顧不得朵朵和肥蟲子兩個小傢伙,跟著我也氣悶,便把他倆留在房間裡,自己玩。發訃告、召集親朋好友、採購食材、喪事的用具、買棺材、紥花圈,請戲臺班子……這些事情繁瑣,事無巨細,都需要人來操持。

蕭家在本地也算得上富裕之家,老蕭又把從段叔那裡弄到的補償金全部都貼了出來,要為自己奶奶辦一場隆重的喪禮,規格高,事情就更多了。因為是鼕天,蘇南這邊農村的規矩,是第三天纔下葬,因此倒是一直都有得忙。

蕭家的親戚朋友很多,特別是第三日,酒席間還來了很多穿道袍的,單成幾桌,據鄉人說是茅山上下來的。

其實我對這些茅山道士一直很好奇,民間流傳的茅山道士,其實並未在這茅山上修行,而是把大部分捉妖弄鬼的道士都統稱為茅山道士,是個總的稱呼。正如「天下武功出少林」一樣,幾乎所有「有幾手」的遊方道士,都掛這麼一個牌牌。我了解過,其實這山頂上的掌教,也並未是雜毛小道他們口中的陶晉鴻,而是另有其人,其中的緣故,大約也是有些規避世人的眼光吧。

老蕭他爺爺自老太太死後,便一直跌坐在棺材前,唸經,超度老伴,一點兒都不理旁人。

我聽老蕭中間提及,他爺爺跟他奶奶,結婚超過六十年,幾乎沒怎麼紅過臉。他奶奶是那種很老實的農村婦女,因為他爺爺學道,不太擅長侍弄田地,她一個婦道人家,在當年那個動蕩年代,像牛一樣撐起這個家,實在不易。老爺子如此這般,倒是愛煞了自己的老伴。中間又聽他父親嘮叨,說老蕭他在外地工作的大伯趕回來了,可惜小叔年後去了鄂西保康,一直聯絡不上,靈前少一個孝子,老太太心難安息。

我也是忙糊塗了,到了下葬那一天,纔偷偷找雜毛小道問起虎皮貓大人一事。

他驚訝地問我已經見過了這只肥鳥兒了?

我說是啊,現在不天天在房間裡面陪朵朵、金蠶蠱玩兒麼,有什麼好吃驚的?

他表情凝重,說這鳥兒在他們家已經有十幾年的年頭了,來歷神祕。一般的虎皮鸚鵡,活不過七八年,便死了。這只鳥兒,聽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依然活蹦亂跳。你既然知曉了,也不怕告訴你,這只鳥兒其實是個人!莫吃驚,它以前的確是個人,死於上個世紀40年代,應該是個厲害角色,我之前說過,我讀過半部《金篆玉函》,這半部,便是傳自於它之口,你說厲害不厲害?

我問啥子叫做《金篆玉函》,有什麼可牛「波伊」的?

他一臉驚異,說你不懂什麼叫《金篆玉函》?這本奇書據說是黃帝留下來的祕籍,在中國的歷史上一次被周朝薑太公、戰國鬼榖子(王禪老祖)以及他徒弟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漢朝張良於黃石公處得祕籍、三國時代諸葛亮……宋朝朱熹、明朝劉基……個頂個都是一時之風流梟雄人物!這本書經過四千年的流傳、散佚增刪,又分為山、醫、命、卜、相五術,這便是玄學之根本。

我驚訝,說是不是哦?這玩意,也太玄了吧!雜毛小道一副高人樣,含笑不語。

辦完喪事第二天,蕭家接到了一個長途電話,電話裡的那個女人焦急地通知了一個消息:蕭應武在保康縣西邊的山林子裡失蹤了,這是第三天了。

這簫應武是何人?雜毛小道的小叔是也!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嗯,不多說,晚上還有一章,21點。謝謝大家支持。


*************第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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