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蠱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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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2015-3-12 17:26: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6 161407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0:55
第九章 鬼道真解

  我是一個有著稍微偏執症的人,總是喜歡熟悉的東西——相熟的風景,慣去的快餐店,常常點的宮爆雞丁,相熟的玩伴,回家的路線以及……常去公廁的某一個坑位。

  回到鳳凰縣城已經是下午四點,我先是去找了一家服裝店,把自己這一身不合適的衣服給換了,然後走啊走,居然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住宿的木樓前。那個老頭子在看店,看見我,一副吃驚的表情,走出來,訕訕地笑,問怎麼了?他以為我是返回來找他麻煩的,臉比黃連苦,別的不說,開頭就嘮叨了一通生意不景氣的話語。

  我說我只是懶得再找地方了,昨天的房間,給我整理一下,我要住。

  他像見鬼了一半,用看神經病兒童的眼神看我。

  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我把隨身的小包扔在床上,靠著厚厚的棉被,然後掏出這卷黃色絲帛來看。《鬼道真解》洋洋灑灑四千餘字,除前言外還分三章,第一章「控鬼」,第二章「煉屍」,第三章「空靈」。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章居然佔了一半以上的篇幅,字體也不一樣,輕靈娟秀,輕飄飄,我看一眼,有一種不似人為的感覺。

       因為見過了地翻天的五鬼搬運術,我並不疑有假,匆匆瀏覽一遍,感覺寓意深刻,深入淺出,並不像普通的「祕籍」一般各種裝逼,很具有操作性。

  我心情激動,逐字逐句地輕輕朗誦,感知其中之意。

  金蠶蠱睡太久了,靜極思動,在房間裡到處遊竄,不時抱著一個美洲大蠊蟑螂跑到我面前炫耀,被我一彈指錘飛,傷心不已,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來,像嬰兒哭。

  一直忙活到夜裡,我纔囫圇吞棗地通曉了個大概。外面華燈初上,我那草包肚子咕嘟咕嘟地叫,揉了揉眼睛看手錶,已經是晚上9點。我下地來,收拾了一下,然後跑出去吃飯。除了初一十五要吃齋外,我基本上都是個肉食動物,所以自然都是找些油大爽口的東西吃。雖說是淡季,但是反季節、反潮流旅遊的背包客,其實還是蠻多的,倒也不顯清靜,許多男女也是初次相識,拼桌,然後去酒吧,接著滾床單,最後依依惜別——這是一套標凖程序——陌生的地方、美麗的風景和新奇的民俗風情,最容易給自己找一個放鬆的藉口。

  等飯的當口,我想起來應該給雜毛小道打個電話。

  這一通電話打了好久纔撥通,我開頭就是好一陣埋怨。

  他在電話那頭聽完了我今天的生死危機,一陣沉默。許是在自責,許是在等我舒緩心情,過了好久,他纔說地翻天這個傢伙本來就是一個勢利之人,眼中只有利益,而沒有太多原則。他也是聽說朵朵出事,著急了,纔找了個最近的朋友給我介紹的,沒成想險些害了我的性命,真抱歉。他又說,他離家好久了,一直沒回,想想這事,求到誰門上都為難,還是跟他一起去他家裡,求教一下長輩吧。

  我曾經聽雜毛小道談及自己家的事情,也不詳細,大概就是沒有聽從長輩意見,鬧翻了,離家已有四五載了——他這人也沒個凖頭,愛胡亂扯淡,一會兒師門一會兒老家,我也不怎麼信。但是應該是有這麼一檔子事,聽他這麼說,我心中一陣感激:他平時看著像癩皮狗一樣玩世不恭,但是自有著小心守護的尊嚴,然而為了朵朵,他卻低下了內心中高高撅起的頭顱,這一點,難能可貴。

  我問他在江城段叔手下幹得怎麼樣?他說不好,最近不怎麼見到段叔,倒是老和一個叫做奧涅金的俄國老毛子在一起,這傢伙據說曾經供職於蘇聯克勃格,是個厲害角色,也是段叔手下的安全主管,說話老喜歡套人話,繞圈子,讓他煩不勝煩。

  不過呢,待遇不差,夜總會泡妞,個個腿長波大,美得很。

  我大笑,沒正經一會兒,這小子不開黃腔就難受,叮囑他可得注意身體,悠著點,不要被烏克蘭大洋馬給搾幹了身子,聽聽這說話聲音,都啞了。

  說話間一盆香噴噴的血粑鴨子就端上來了,旁邊有蕨菜炒臘肉、炸痠魚和一盆痠湯豆腐,我肚子裡面的饞蟲都給勾起來了,舌頭下津液直冒,顧不上說話,說過了正月十五,我就去江城,跟他一起去拜訪他那道行高深的長輩,先把朵朵的這妖氣鎮壓下去,恢復主控權再說。

  掛了電話,我拿起筷子,一陣胡吃海嚼。

  斜對面桌子處有三個妹子,不時對我指點,看她們穿著打扮,像是城市裡的OL女郎,背著我的一個,側臉看上去很有味道,像周迅的精靈古怪。在一個陌生地方,有一個或者幾個女孩對你指指點點,有兩種情況:一,可笑;二,可愛。我吃相雖不好看,但也不至於可笑,想來這裡面定有人對我感興趣。

       可是心繫朵朵,我也沒有心思勾搭妹子,來場艷遇,讓鳳凰在今夜將我遺忘,於是也不理會。然而我沒行動,對方卻行動了——付完帳後,一個體態豐滿的年輕女人走到我面前,跟我搭訕。

  她的理由很簡單,說幾個姐妹剛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想讓我介紹一番。

       天可憐見,我也就到鳳凰下站時拿了一本旅遊小冊子:南長城、東城門、沈從文故居以及沱江風景區……這些僅僅只是見過圖片和文字介紹而已。不過我並不是一個性子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人,也沒架子,便搭著掌櫃臺子,隨意地跟她閒聊起來。沒幾分鍾,她便邀我去附近的流浪者酒吧喝酒。

  我婉言拒絕,其他兩個妹子也過來了,勸我同去:獨在異鄉為異客,相逢即是有緣人。

  說實話,要是那個小周迅邀我,我倒還有些男人的興趣,但是事情很明顯,是最初的這個妹子對我興趣盎然,我就有些敬謝不敏了。三人作了自我介紹,我知道最開始的這個妹子叫做苗苗,小周迅叫做小穆,還有一個長得最高的女孩子,叫鼕鼕。我說我忙了一天,需要回去休息了,苗苗就問我住哪兒,我說我住城西的民俗吊腳樓裡,她們大叫我好會選地方,是不是很好玩?我無語,說一般吧,還鬧鬼。

  聽我這麼說,她們更加興奮了,苗苗甚至還想著今天就搬過去,看一看鬼屋什麼樣子。

  又聊了一陣,我們互留了聯絡方式,然後告別。

  說實話,我有些吃不消這飛來的艷福,似乎油水太多,有些膩。回程的時候,楊宇打來電話,寒暄一番之後,問我是不是再跟黃菲談戀愛?我愣了,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問怎麼了?楊宇的情況我清楚,他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朋友,父母也是市裡面的高幹,不過不是所謂的政治聯姻,小兩口感情不錯。楊宇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有一個表弟在追黃菲。我說我知道,張海洋嘛,怎麼啦?

  他說他也特別煩這個油裡油氣的表弟,不懂事,花花公子一個,整天也沒有個正經事情幹,到處沾花惹草,根本就配不上黃菲。只是……他舅舅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有得罪我的地方,請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千萬不要下死手。我笑,說沒得事,我心胸哪有那麼狹隘,一上來就要死要活的,不至於。

  楊宇慾言又止,猶豫半天說謝謝我,改天請我吃飯。

  我點頭答應,掛完電話還覺得好笑,楊宇這人往日裡也是個驕傲的角色,沒想到自從被我種了一次蠱,就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真不爽利——還是說,我這人在他們心裡,很可怕?

  路上我特意買了紙筆,然後回到住處,將這黃絲帛上的字全部撰寫到紙上來,做了備份。其間那個房東老頭還特意給我端進來一個火盆架,加好木碳,房間裡頓時暖和許多,他囑咐我不要關氣窗,免得悶氣,說完後繼續返回樓下睡覺。我知道他是想讓我不要宣揚水鬼之事,但是這細節,倒是讓我心中有些感動。

  譽抄完畢,我把絲帛收藏起來,然後細細地再讀誦「空靈」這一部分。

  空靈一章,共兩千三百二十餘字,行文古意盎然,落筆處行雲流水,十分酣暢,講及修煉一法,大部分依靠月亮星辰之力,簡單易懂,也很有操作性。月亮在現代科學之中,是地球唯一的衛星,能夠反射太陽的光線,影響潮汐走向,全篇都在論述各種方法概論。我看得眼暈,並不知真假——倘若在一年之前,我定然是扔在一邊不加理會的,然而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我也見多了古怪之事,心中也大概信了。

  很多持唯物主義觀念的人總會以各種理由來反駁靈異之事,其實我只想說幾個問題:1.現代科學的巨人、開創了經典力學的艾薩克-牛頓爵士,天纔人物,為什麼晚年會如此沉溺於神祕學和神學的研究,以至於他大部分的學術研究都只是中年以前,而在逝世之後留下了50多萬字的煉金術手稿和100多萬字的神學手稿——這是個引申問題;2.世界上有幾十億人篤信宗教,為什麼?3.從古至今,每一個民族、每一段歷史都有著太多鬼志古怪、靈魂以及太多難解之謎的記載,這些果真都是瞎編?

       未必這些人都是傻子?

  雖然我研究得精細,然而這些,都需要在朵朵能夠勉強壓製妖氣的意識之後,纔能夠派上用場。

  而如何壓製妖氣,這也許只有把希望寄託於雜毛小道的長輩啦。

  也不知道幾點鍾,我昏昏沉沉地抱紙而眠。

  ——————

  迷迷糊糊,又是一陣冰涼遊到我的背上。

  我霎時間就清醒了,燈沒關,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心裡面充滿了憤怒——這個水鬼,真當爺是好欺負的,沒完沒了地來騷擾,這是要鬧哪樣?

       真的是給臉不要臉啊!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肥蟲子回來了,你們說吧,要怎麼治這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0:57
第十章 橫空飛來的殺機

  身周有異動,最先有反應的不是我,而是金蠶蠱。

  這小東西自有著它的驕傲,哪裡能夠容忍隨隨便便一鬼物溜進來猖狂,我還沒動彈,它就已經從我的胸腹中鑽出身子來,倏地射向了床邊。我並不喜歡這滑膩之物,滾到床上靠牆的一側,半蹲而起,神情戒備,仔細凝視這水鬼——上次太緊張,光線也看,瞧不清楚,這回一看,果真是一條滑膩的水蛇。

  只見它有四十公分左右的長度,全身濕淋淋,呈灰白肉色,皮膚又滑又膩,有密集的鱗片和黏液,跟普通水蛇不同的是,它的頭跟那烏龜的頭一般模樣,一雙紅亮的眼睛,表情豐富,死死地盯著我。

  我並不害怕,因為此刻,金蠶蠱已經飛臨到了它頭上的五公分處,這肥蟲子搖著身子,頭上的肉冠越發的紅艷逼人。這條長蛇一動不動,嘴巴半張而起,我能夠看見它口器裡面細密的牙齒。

  它被金蠶蠱鎮壓了。

  這下我放鬆心情下來,得到《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我大概也讀透了其中的章節,軀疫一節中有與此類鬼魂溝通的記載,我從背包中拿出一個裝滿秈米的小杯子,然後又拿出三柱香插上,點燃後唱引神歌,放鬆心神,全力融入這檀香裊裊的寧靜之中。

  歌罷,我開始嘗試著與之溝通,因為受困,這水鬼正處於惶恐無措的時期,所以很快,我們就連通上。

  這是我第一次和朵朵之外的鬼魂在意識上,打交道。

  它是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孩子,去年盛夏的時候,與同村小夥伴一起去河裡遊泳,結果在玩鬧捉迷藏的時候,性子野,一下子潛到深水處,結果被暗流陷住,又有水草纏身,於是就丟了小命。同去的都是六七歲、七八歲的小孩子,人又多,自然考慮也不周全,玩了恣意,也忘了少這麼一個人。起身回村的時候,不見了,只以為是半道回家了,並不在意,一直到天煞黑,這孩子父母挨家挨戶上門問,纔知道自己家小孩有可能是落水裡淹死了。

       天黑黑也見不著,那河裡的水平日裡流淌輕緩,哪知那夜也湍急,一天時間就把這屍體沖到了下遊百十裡水路去了。這本也無妨,哪知到了這附近,河中央有一個水眼漩渦,偏偏把它給吸住了,不走了,也浮不起來。

  這水眼附近的鄉人都喚作鬼打蕩,有下河遊水的,都遠遠避開,怕吸進去,也拉死過幾個人。這小孩子的屍體在鬼打蕩裡面泡了兩個多月纔浮上來,撈上來時,肚子被掏空了,裡面全部都是魚苗,還有一條滑蛇遊出,竄入了水裡。正如房東老頭所言,這滑蛇,便是被小孩子殘魄俯身的水鬼。
  
       它怨恨,為什麼沒人救它起來,為什麼父母沒有找到它安葬,為什麼要被無數的魚產卵、孵化出小魚。

  為什麼會被一條滑蛇當成窩,整日被鑽來鑽去。

  怨氣消不了,自然要上來害人。

  而我,則是一個極容易吸引邪物的傢伙,在這裡,就像黑暗中的燈塔,最耀眼,所以三番兩次地過來騷擾於我。溝通一會兒,我感覺它心中全是仇怨,戾氣不消,這是惡鬼,得超度。何為超度?宗教者都說是讓鬼魂脫離苦難,前往來生,實則不然,我所指的超度,是用咒法經言消磨去靈體意識中戀眷凡塵俗世的心思,讓其早歸該去的地方。什麼是該去的地方?前面說過,幽都(或幽府)便是鬼魂故去之後聚集的地方,它並不等同於地獄——至於後面引進的地獄和天堂,就我個人而言,則好像是把這幽都人為的劃分為富人區和貧民區,如此而已。

  我不是濫發慈悲的聖母,對於惡鬼,特別是已經有了斑斑劣跡的鬼東西,我向來絕決,雙手合攏劍指,對著這滑蛇,念往生咒。這裡提一點,我所說的大部分咒法,世面皆有,但是如何念之有效,則需要師傅傳帶,為何?

       這裡面涉及音律急緩的問題,同樣一句咒,得道高人誦唱如雷貫耳,新手念之靡靡之音,多數都在於「音律」二字。真言也是一門學問,古代聲調「宮商角徵羽」,只有五聲,故而需要一對一的培訓。我半路出家,明白這些外婆已然去世多日,全靠捉摸,而後又與雜毛小道同行交流,這纔像模像樣一些。

  三遍之後,這惡鬼終於消散。而那條滑蛇長蟲,則軟如面條。

  房東老頭是個睡眠淺的人,我這一番動靜,他自然早就醒來,等我下地時,他已經在我門外敲門了。我把門打開,指著地板上那條半米長的長蟲給他看,說喏,這水鬼就在這裡,已經被我超度了,你拿著去,明日把它焚化成灰,然後紅黃紙包好,埋在最近的一顆大樹下面,即可。

  後續的事情都是些雜事,我也懶得理,所以就吩咐他辦。

       房東老頭看著這癱軟的長蟲,十分吃驚,不住地作揖,說原來小先生是個得道的人呢,難怪三番兩次來這裡住著,就是在等候這鬼東西,真的是、真的是菩薩心腸呢……他十分感激,嘴脣都在顫抖,我好言安慰他,說此事之後,這附近就再無邪物,好好開門做你的生意便好。

  我要睡覺,困死了——頭天夜裡熬夜通宵,白天又是奔波忙碌,兼且研究了大晚上的《鬼道真解》,我便是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睡魔的侵襲,於是呵欠連天。房東老頭找了個黑佈口袋,把地上這似蛇一般的長蟲包裹拿走,又搬來一床新被子,把被這水鬼濡濕的床單替換,我捲起被子,闔眼即睡。

  地下的火盆架裡炭火燃燒,發出溫暖的熱氣。

  呵……好美好的夜,如果要是有朵朵幫忙捶背捏肩,就更加愜意了。

  ——————

  早晨我被鞭炮聲給吵醒,樓下的空地上有人在大聲說些,被鞭炮的炸聲掩蓋,也聽不清楚什麼。

  大年初七,放啥子鞭炮喲,擾人清夢!

  我住的這廂房靠江邊,窗子外邊是緩緩流淌的江水,碧綠色,看不到緣由。這麼吵也睡不下去了,我站起來,穿衣洗漱,然後慢慢溜達下去,只見樓外面圍了一圈人,正在聽那房東老頭大聲地講話,我一出來,房東老頭就迎了上來,大聲說:「要不是因為這個陸左小先生,我這屋子的鬼不得鬧到什麼時候呢,你們別看他年輕,端的是個有本事的人呢,兩回,只兩回就把這鬼東西給逮住了,厲害吧?」

  他提著佈袋展示那條長相古怪的蛇,旁人紛紛鼓譟,說厲害呢,厲害呢!

  他又說這裡各家各戶,都有吃了這水鬼的虧,或者家養的雞被偷了,或者看家的土狗被咬死了,錢財丟失,家人生病……這下可好,陸先生一來,全部都沒事了呀,這本事,可比那王半仙厲害多了!他說著要跪下,旁邊幾個上了年歲的人,顫顫巍巍也想跪,我趕緊攔住這些人,他們年紀加起來,好幾百歲了,我可摺壽不起。

       見這場面,我本就不喜,板著臉訓這房東老頭,說搞這麼大動靜幹嘛,忒麻煩;還有,這鬼東西怎麼還不燒掉?這上面是附著有邪物的,不處理,久了又要生變。

  他倉惶,說凖備好了呢,指著旁邊的一個鐵皮汽油桶。

  這個油漬斑斑的汽油桶我也常見,它最通常的用途是農家用來烘烤煙薰臘肉用的。我點頭,說可以。老頭忙不迭地照辦,我回轉到屋子裡,把隨身物品收拾好,然後背著包下來,凖備離開。老頭見我要走,拉著我,說小先生幫忙畫個符菉,保平安。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群裡立刻喧鬧起來,都求著要,有的紅包都凖備好了,高高舉起。

  我擺手,跟他們說我並不擅長畫符,不會。又叮囑房東老頭把燒剩下來的骨灰妥善處理,擠出人群,大聲說不要跟著,自散去,否則我可發火了。見我這麼說,看熱鬧的鄉人都退卻了,惴惴不安地看著我離去。沒走十幾米,有人叫我,陸左陸左。

       我回頭看,原來是昨天晚上吃飯的食檔裡碰見的三個女孩子。

  微胖的苗苗一臉驚奇,詫異地說:「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個有真本事的高人啊!昨天晚上我們還都以為你在開玩笑、講著玩呢,沒想到是真的啊,早知道,我們昨天夜裡就搬進來,看你捉鬼,哇,真刺激……對啦對啦,那些人為什麼把一條小蛇當成水鬼呢,有什麼講究?」

  旁邊的兩個女孩子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好像在欣賞大熊貓。

  我苦笑,說這裡人都迷信,認為什麼奇怪東西都跟鬼怪有關,他們信,你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也信呢?

       那個個子頗高的女孩子鼕鼕起閧,說果真是有本事啦,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們受過高等教育呢?實話跟你說,我們倆大學剛畢業,小穆,還在讀研究生呢……不過,我們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經常一起玩筆仙、碟仙呢,可惜沒有一次靈驗過,大師,能不能給講一講啊?

  三個女孩子拉我去吃早餐,我餓了,也不推辭,在老街上吃了兩碗熱滾滾的米豆腐,聊了一會兒天。我要回家了,不能久留,於是跟她們告別。她們都很失望,說要跟我一起去晉平,也逛一逛。我說我們那兒可真沒什麼好看的,沒開發呢,交通也不便,以後吧。相互又留了電話號碼,連那個最漂亮、也最矜持的小穆也拉著我的手,說以後要是遇到什麼事,可得找我來解決,我滿口子答應。

  她們要送我,我不讓,自己往汽車站走去。

  到底是過年,街上的遊人並不多,連各類商店開張的也不多。走到一處人頗稀少的地方,我突然聽到「嗖」的一聲輕響,體內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撲去。臉挨著地的時候,我已經有所察覺,這是金蠶蠱在作用我的神經系統,然後傳遞給我一種危險的信號。我扭頭看去,只見地面上斜斜插上來三把尖刀,紅纓束尾,力道很大,深深陷入青石地磚中。我心中生寒,這是什麼情況?

  擡起頭,只見從西面飛來一個十幾公分的黑色物體。

  我瞇著眼睛,是手榴彈。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這下鬧大了……到底是誰要半路追殺?後面的情節可能會緩和一下,大家不要說我拖節奏……因為生活永遠不只是冒險。嗯,後面還有一章,感謝小仙女_tt的皇冠。時間是23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0:59
第十一章 氣之感應

  手榴彈是木柄的,是長期活躍在抗戰教育片中的那種。

  我心中驚悸,這玩藝可不是我這種血肉之軀,能夠抗得住的。所幸我近來的身手倒也靈敏,側步滑動,三步遠跨,沖到了一個小巷子中去。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像過年時點放的大爆竹,轟然響,連空氣都震動了。金蠶蠱從我胸中射出來,在空中嗅一嗅,然後振翅飛向了西邊的方向。

  我能夠感受到它心中的怒火。

  我驚慄過後也是氣憤——好好在路上走著,飛來這一遭禍事,手榴彈都用上了,何止是惡毒,真的是惡毒。在鳳凰這種旅遊勝地裡動用這玩意,那得有多大的仇啊?我小心伸出頭,發現外面漸漸圍了幾個人,而且還有聞聲而來的。總是有些不怕死、又愛熱鬧的人,那手榴彈應該是填裝少,威力也不大,這些人只當是放了個大爆竹,圍攏著看稀奇,也有人報警了。

  我過去,發現我剛纔臥倒的地方,被薰黑了一片。

  有個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研究半天,說這手榴彈至少放了半個世紀了,看這爆炸效果,說不定還是湘西剿匪的時候留下來的劣質貨。有人笑,說扯淡了吧,放了幾十年,還能用?以為是老窖藏酒吶?

  我心中疑慮,又心繫去追敵的金蠶蠱,轉身離開,與哇啦哇啦過來的警車擦肩而過。

  過了一個街口,金蠶蠱飛到了我的肩頭,搖搖頭,沒找到。

  凶手很狡猾,一擊即走,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殺伐果斷。

  我一直說過,不怕鬼、不怕妖、不怕邪門子,就怕潛藏在暗處的敵人。人心最可怕,而我又不是鐵打的,哪裡抗得過這偷偷摸摸地算計——肉體凡胎,一顆銅子彈就能把我報銷了!說實話,要不是金蠶蠱,我早已被那三把勁道十足飛刀給捅開了窟窿,流血過多而死了。

  是誰呢?

  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地翻天一夥。朋友的朋友不一定就是朋友,敵人的敵人不一定也是朋友,我昨天,差點被地翻天家裡煉製的僵屍奪去了性命,雖然金蠶蠱覺醒,我又得了一卷《鬼道真解》,但與此同時,王家費盡心力煉製的十二僵屍卻被我毀去大半……這裡面的齷齪,其實真的很多。地翻天一家,一看就不是善茬,來找我報復也是理所應當的——特別是凶器:

  飛刀一技,向來都是江湖之道,能擲成這樣的,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手榴彈,我也很傾向於剛剛那個偽軍迷的分析,作為久在此地的王家,保留有一兩顆很早以前的手榴彈,也是有可能的。

  說不定,這東西還是他們自己做的呢。

  盜墓,少不得要用上炸藥爆破。

  我立馬打電話給雜毛小道,沒接通,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我勒個去,這什麼情況?我撥了三通電話都打不通,放棄了,一咬牙,我又撥打了雜毛小道留給我的那個王家號碼。沒一會兒通了,是那個早慧的小孩兒接的,他聽我說找他爸,告訴我他爸他叔幾個人都在地窖裡唸經,忙著呢,要不要找他太爺?

  他說得坦然,我疑惑,難道另有其人?

  這倒是奇怪了。

  沒辦法,只有先回家再說,我叫了輛車,趕往汽車站。路上那個叫做苗苗的妹子打電話給我,說城裡面有個地方發生了煤氣爆炸,問我在不在那附近?我勒個去,好好地爆炸案,怎麼就變成了煤氣爆炸了。我無語,只是說我不知道,要趕著回家了。

  我掛了電話,對信息傳播的誤差率與和諧速度,有著深深的敬畏。

  在車站附近的商店裡,我買了一些蠟染的衣服飾件,當作送人的禮物。

  買好票,坐上了汽車,我原路摺回晉平。一路上,我都在研究《鬼道真解》。這裡面描繪的字語,前面的一些初級階段,比如吞食月亮光華之類的,似乎還頗為貼切,一直到中期,都比較合理,但是最後一百餘字,說按照此法長修,可活死人生血肉,重鑄肉身,成就鬼仙之軀,超脫三界之外,逍遙快活——這就有些純粹扯淡了。

  至少我是不信的,我信這世間有奇異的東西存在,因為我親眼所見,作不得假。但是若說這天地間有神有仙,我第一個會跳出來說:怎麼可能?看著看著,我就覺得似乎不太合適了,胡吹亂侃的東西,前面會真麼?

  不過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既然地翻天那東西卓有成效,那麼朵朵來修煉,也是有理可循的。

  我盤算了一下,我現階段需要做三件事情:第一,讓朵朵保持暫時的清醒,或者說讓她擁有靈體的掌控權;其次,教會這小傢伙《鬼道真解》上面的內容,並且勤加練習,融合地魂的記憶;最後,我要找到可以讓朵朵恢復肉身方法,從而讓她生活在陽光之下——雖然我很留戀朵朵寄居在胸口槐木牌、天天陪伴我的日子,有這麼一個小可愛的鬼陪著,不孤單,也快樂,但是我不能那麼自私,每次看見這小鬼頭眼中流露出對電視裡場景的向往和偶爾的落寞,都讓我暗自下了決心。

  有的事情,你不得不做,這就是責任,心靈的責任。

  她不是我的私有寵物,她是一個有著自我意識的人,一個獨有的靈魂。

  不做,心不安。

  路上,我連撥了幾次電話給雜毛小道,都沒打通,這無疑讓我心中蒙上了陰影:他在幹嘛?怎麼了?為什麼不接電話?——要知道,朵朵解開封印出來,重新奪回掌控權的希望,我可是寄託在這小子的身上,他這裡要是一趴窩,不給力,那我可就抓瞎了。

  我現在對自己胡亂實驗的行為十分謹慎,凡是涉及到朵朵,幾乎都不敢輕舉妄動,害怕再有損傷。

  到懷化轉車的時候,朵朵醒來一次,告訴我,那個壞傢伙累了,她跟我講講話。我很高興,然後告訴她,我找到一篇文字,唸給她聽,讓她琢磨一下。她答應,於是我趕緊唸,沒想到我唸了好幾段話,她就說聽不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這纔想起來,小傢伙沒讀過幾天書,自然也不理會這些我讀起來都艱澀難懂的句子。

  我安慰她不懂不要緊,我教她,說完,我一點兒一點兒跟她掰碎了、揉爛了來講。

  我坐在班車的最後一排,嘀嘀咕咕地在說這話,旁人看到了我,只以為是神經病,坐立不安了很久,最後換了位置,跑前頭去了。

  朵朵沒醒來多久,一個小時左右,又進入沉眠中。

  我捧著胸口的槐木牌,看著不住往身後掠去的景物,歎氣。會說話的朵朵真的很可愛呢,她嬌嫩的聲音(盡管只有我能夠聽見)一直都還在我耳邊回響著,跟她說話,我一直有一種被崇敬的感覺,一種熱愛一直縈繞在心間,好像真的在教乖乖的女兒一樣。

  過了湘西,一路都是山巒起伏,盤山公路九轉十八彎,我不禁想起了外婆傳給我的那本破書,《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好有霸氣的名字。我自從接觸到手,至今都沒有讀過通透,精奧處也不解其意。

  為何?全書正文加注解,足有20餘萬字,洋洋灑灑,內容良莠不齊,受於時代的限製,有的東西我一看便知是假的,有的神祕,也完全沒有實踐的機會。這是一本筆記體式的書籍,有時候寫得很隨意,跳躍度也大,讓我看得懵懂。但是,裡面又藏得有珍寶般的神祕學知識,讓人完全豁然開朗,彷彿能解開迷霧的面紗,看見新世界。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迫切需要在裡面,找到一個讓自己強大起來的法子。

  我想到了十二法門中的「固體」一節。與中原的道家養身術一般,十二法門中也有強健體魄的方法,也就是所謂的氣功。

  氣功一術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左右,曾於中華大地流行一時,而後曇花一現,被無數正道人士給予了拆穿,然後被冠名予「偽科學」之名,重重跌落。時至如今,我從電視上、網絡上看到的武術、氣功之類的,全部都是花架子,說成是「舞術」還貼切些,真不如美式散打來得厲害。

  這世界上果真有高來高去之人麼?

  我不解,但是後來見多了鬼怪之物,竟也信了,於是數次撿起其中的法門,尋找氣感,但是無數次的努力,都沒有成果。

  什麼是氣感?就是一股熱流在體內遊動,舒經活絡,擴展勁力,需要時,可以瞬間爆發出來。

  比如說李小龍的寸拳。

  這是一種技藝、一種經驗,還是一種戰鬥的藝術,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應該是有的。因為,就在昨天的白天,我已經感應到了道家所說的「氣」,這是一種存在於宇宙萬物間一股生生不息的能量流,是意識的具現化、念頭之力,或者說是磁場的一種狀態。它有,所以我就知道在。而它在,我就能夠大概模糊出其中的規則來。

  我閉上眼睛,在老舊的中巴車裡面,在山路盤旋中,慢慢感受這「氣」,在五髒六腑、在上中下丹田、在頭頂,在人與世界之間的流動。

  終於,我感受到了。

  無法言語。

  念頭抵達,於是身體裡像多出了一汪清泉,有一種流動的東西從身體的意識中泊泊地出現,然後貫通於全身。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連昨天博命留下的傷口,都開始漸漸地發癢,這是在凝合的表現。金蠶蠱在我體內呼應著,跟著場域在唱和,在交流,不斷震蕩,增強其中的力量。

  (有興趣的同志可以試一試最簡單的方法:點一盞青燈,然後眼觀鼻、鼻觀心,靜坐半小時,仔細感受身體中熱能的流動,空氣與自己交換的頻率以及思想的寧靜,堅持三天,看能不能在臍下三寸處有熱流湧處)

  2008年2月13日,情人節的前一天,我體內產生了氣感。

  回到晉平之後,我立刻接到了黃菲的電話,讓我務必去一趟她家裡。我答應了,並且去縣裡面唯一的一家鮮花店,定了一束12朵玫瑰的花束。我想,第二天是個美好的日子,我似乎應該浪漫和主動一點兒。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嗚嗚嗚,好累啊……一天四更,簡直不是人幹的活計。如果我要說我把本文改成美劇,一週一次,大家會不會砍了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0
第十二章 盆中窺人

  傍晚時分,我來到了黃菲家外面的小巷子。

  這天中午正好下了些小雨,我一路風塵,身上髒得很,自然不會直接來見她。在林業招待所開房梳洗一番後,我纔給她打的電話。黃菲出來了,她穿著一件潔白的羊絨套裙,鵝黃色的長統靴,外面罩著一件素色的網狀小衫,鴉色頭發如瀑瀉下來,畫了些淡妝,美得像個天使——這樣美麗的女人大都是出現在電視熒屏裡,然而她卻偏偏選擇當了警察,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我曾經跟她探討過這個問題,她說她從小就喜歡看海巖劇和《名偵探柯南》,所以高考的時候,就報了警校,然後就順理成章地稱為了一個光榮的警察。很奇葩的理由,不過,我倒是很喜歡她穿製服的樣子,英姿颯爽,帥氣,讓人感覺特別不真實。

  看著我楞神的樣子,黃菲嬌笑,問我丟魂了?

  這妮子是故意的,以她的姿色,朝我放電,我是定然抵擋不住的。接著輕鬆地聊了幾分鍾,我問她找我有什麼事。她很委屈,說沒事就不能找我麼?我連忙搖頭,說不是,沒事,約我聊聊人生啊理想的,也很好,年輕人嘛,總是需要找人傾訴一下情感,探討一下未來的。

  如此調笑了幾句,她說她大伯想請我吃飯。

  她大伯就是黃老牙,在我們縣算得上是一個很成功的生意人,也是一個被下過蠱的病人。我上次答應了她,這回也推託不得,說好的。黃菲很高興,立刻打電話給她大伯,說約到了,讓他凖備一下,就帶我過去。我抽空打了個電話回家報平安,然後跟著黃菲慢慢往河邊街走去。不經意路過風雨橋,我看向了對面的一大排建築,那是我的母校,晉平縣第一中學,在那裡,我度過了整整三年的高中時光。

  黃菲問我想起以前了麼?

  我說是,我那時小,不懂事,早先讀小學初中時還能夠拿全校第一,上了高中之後,沒了父母管束,成績直線下滑,最後居然連一個大學都沒考上,真是奇葩。現在想想,往事不堪回首,真後悔。黃菲笑,說我現在不是挺好的麼?而且還成為了大師,厲害得很。

       我搖頭,沮喪地說什麼狗屁大師,都是你們捧的,我只是機緣巧合而已,這還是要真謝謝我那從來不親近的外婆,要沒她,我狗屁都不是。

  說句實話,人生要是能夠重來,我寧願好好學習,努力讀書,走條正路。

  我長歎,為自己剛剛南下打工的那一段艱辛的時光——同齡人還在象牙塔中讀書,而我卻不得不在社會中掙紥著成長,四面都是牆,頭撞得血淋淋。黃菲的手輕輕拍了拍我,不知道是表示贊同,還是安慰。

  從橋上走下來一個皮膚黑黑的中年人,朝對面街走去。我扭過臉,把自己藏在黑暗中,不敢看他。

  這個人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高中語文老師,姓石,因為我能背得一手的好詩詞,很喜歡我。而當我高二老是在網吧通宵玩遊戲、上網之後,成績陡轉之下,他把我痛批了一場。高考結束後,我落榜了,再也沒有臉見他。即使是此刻,仍然是覺得辜負了他的期望……所幸,他沒有見到我,徑直走開了。

       黃菲疑問地看著我,說心虛什麼?我搖頭,說走吧,我們去你大伯家(PS:在這裡奉勸所有的學生黨,特別是高三黨,請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不然後悔莫及。是,現在大學生是貶值了,但是沒能考上大學,如果不是富二代官二代,在社會上混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艱辛好幾倍的努力,而且還未必成功)。

  被黃菲領著,到了黃家大宅,我居然有一種上門見父母的錯覺,而且還感覺空著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看著空地上有前幾天作法招魂留下來的火燒印記,黑乎乎的一團,轉念一想,我可是被當作貴賓神棍給請過來的,為毛會有這種想法?

        看來,我已經開始在意起旁邊這個容貌、氣質俱佳的大美女了。

  我不會淪陷了吧?

  黃老牙和他老婆、他小舅子以及兩個孩子在門口迎接的我,很熱情,陸大師陸大師地一通亂喊,臉兒都笑成了花。黃老牙本來有三個小孩,大兒子是前妻生的,現在也已經娶妻生子了,目前在幫忙打理黃家的生意,小兒子我見過,一個有些小驕傲的娃崽,正在讀高二,小女兒是朵朵,最可愛,可惜已經死去。進屋在客廳沒聊了一會兒,就到餐廳吃飯。

  菜很豐盛,我看著眼熟,吃了兩口纔發覺原來是從杉江大酒店訂來的。

  席間黃老牙不斷地勸酒,還說一些「久仰」之類的話語,又順著黃菲攀關係。我這人吃飯,就並不喜歡說太多的話,也不顧金蠶蠱這小東西躍躍慾試的酒蟲吵鬧,幾下就吃完,飲一杯橙汁,跟他直說,請我來,到底怎麼回事吧?黃老牙自病後,也飲不得酒,愁眉苦臉地說他身體越發不行了,不但如此,運氣似乎也背,生意越發的差了——他是做木材加工和貴重金屬行業的,2008年受金融危機影響,行業利潤普遍下滑,當然,這是當時不知道的——問是不是沖了什麼邪物。

  我不言語,打量這個房間,心想著,這就是朵朵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啊。

  黃老牙並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只以為我在看陽宅風水,給我解釋,說這房子落成的時候請了慄平縣的時富晗時大師,幫忙看過,也添置了幾樣風水擺設,向來都挺好的。只是不知道羅二妹那該死的死婆子破壞了風水沒有。

旁邊的小舅子補充,說初四那天晚上,房子後邊的空地上有人在開壇作法,後來還散落了一地的祭品,是不是有人要害他們家?

  我故作沉吟了一會,說害倒不至於,不過家宅不靈,確實是犯了些沖。我想看看這房子的房間……特別是他們死去小女兒的房間。黃老牙連忙點頭,也不吃飯了,急忙起身帶我上樓去。我路過桌子處,聽到他小兒子很不屑的輕聲罵「騙子」,我停下來,看著他。黃老牙的老婆連忙拉住她兒子,怕得罪了我,忙不迭地給我道歉。

       我笑笑,搖著頭上了樓。

  他再怎麼不喜歡我,也總歸是朵朵的小哥哥,我未必沒有這點兒容人之心。

  況且,他也沒有多大的錯,只是受了太長時間的思想品德教育罷了。

  在黃老牙的帶領下,我裝模作樣地隨意瀏覽了一下各個房間,並重點參觀了一下他特意購置的一整面牆的魚缸,黃菲跟在我後面,聽我胡謅的點評。最後,我來到了二樓東邊一個上鎖的小房間,這便是朵朵的房間了。打開門,裡面的裝修是粉紅公主色,小巧但是精緻,上下鋪的床,然後堆著有好多又大又鬆軟的玩偶,房間裡很幹淨,顯然經常有人收拾。黃老牙談及自己的小女兒,不知不覺眼淚都掉下來了,他後悔,自己得罪的人,卻害得他那天真可愛的女兒去承受。朵朵這娃兒,太造孽了!

  黃菲也來了情緒,大眼睛裡面全部都是暈濕的淚水。

  顯然,朵朵生前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傢伙。

  盡管黃老牙有些東西並不讓人喜歡,但是他對自己女兒的愛,卻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他說他老婆每個星期都會整理一下朵朵的房間,然後就大哭一場,一天的情緒都是懨懨的,不敢相信女兒真的離開了自己。

  見到他們這幅模樣,我有些內疚,感覺自己好像搶走了他們的女兒一樣。

  這情緒讓我變得有些難過,也沒有了裝神弄鬼的興緻,說到底,他們都是朵朵的親人,我也不能耍他們玩。這也是愛屋及烏的心理。我在房間裡拿了一本朵朵識字作的練習簿,收起。然後給他們畫了一張符,有驅害招運的功效,是按照十二法門中的藍本描繪的,這藍本我爛熟於心。

       完成之後,偷偷地暈上了金蠶蠱的一滴血。有了這符貼在宅門上,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不會再有人向他們下蠱詛咒了。

  金蠶蠱大約知道是朵朵家,倒也有情有義,出奇的配合。

  符給了黃老牙,他雙手奉接,神情十分的虔誠。據黃菲說他大伯以前是不信邪的,早年間跟人打賭,還在殺人坳(我們縣裡面執行死刑的地方)睡了半宿。而自從遭了這次劫,逢初一十五,都燒香拜神。他小舅子拉著我,低聲問起王寶鬆的事情。說這瘋子在精神病醫院呆了大半年了,好得差不多了,問他們家不管了行不行?我瞪他,說你們要是敢不管王寶鬆,第二天信不信黃老牙立刻就死?

  黃老牙他小舅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搖頭,說羅二妹這老乞婆人都死了,還能管到現在?

  黃老牙也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管一個人一輩子,這件事情做起來難度是真的很大,更何況還是仇人的兒子。

  我不想讓黃老牙到了沒有耐性的時候去冒險,便要了一盆水,然後又叫人接了一杯無根水(水蒸汽)。把黃老牙帶到書房,把其他人趕開,燈關上,黑暗裡,我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一支香燭,點燃,讓黃老牙持著,然後把裝滿水的盆子放在地上,唸淨心咒。唸完之後,我把杯中的無根水一點一點倒入盆中,讓黃老牙藉著燭光,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看一眼,嚇了一跳,說自己頭上怎麼有淡淡的紅光?這水是怎麼回事?

  我問他看清楚了麼?他點頭,說看清楚了。我把香燭吹熄滅,把燈打開,跟他說,這盆水,模擬的是一個鏡子。鏡靈的傳說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很廣泛,說法有真有假,但是我佈的這一鏡,能夠看清楚真實的自己。你看看,頭頂紅光,這是血咒,是羅二妹用一生的心力結下的怨氣,倘若違約,這血咒立刻爆發,不但你不得好死,而且家人也跟著遭殃。

  黃老牙沉默了一分鍾,說他信了,他只要活著,就養著王寶鬆,一輩子。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黃老牙說要養王寶鬆一輩子,我不是仇人……大家多養養。。。第二天是情人節哦,雖然知道大家不喜歡看感情戲份,但是終究是跳不過去的。我今天白天有事,存稿又沒有了,大象的皇冠加更,留後面吧,我會補上,謝謝你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1
第十三章 情人節

  離開黃家的時候,黃老牙塞給我一個紅包,我摸了一下,厚度不少。

  我推辭,說既然是黃菲的朋友,就不必這麼客氣。當著黃菲的面,我是真的不想要,然而黃老牙卻是拼命地不敢收回,他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比天還大,我要是不收,就是壞了規矩了,他黃老牙心不安;而且,往後若有什麼事情,還需要我多多照拂纔是。黃菲也勸我收下來,我無奈,只有收下。

  事後我數了一下,101張老人頭,紅彤彤,雖然不比香港商人李家湖給的那50萬有氣魄,但對於我來說,也論得上是大手筆了。這一萬零一百元人民幣,是我靠著外婆的傳承,掙的第二筆實打實的收入。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這句老話了。

  出了黃家大宅,黃菲問我去哪裡?

  我不知道去哪兒,但是想來女生這麼問,最期待的答案肯定不是不知道,於是說隨便逛逛,呃……其實我想在縣城買一套房。她驚訝,說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事情?我說每次來縣城,我都住林業招待所,每個落腳的地方,空落落的,有個家,也有個念想;二則,我父母年紀也老了,身體漸漸不好了,我想著能夠在縣裡、或者市裡面,給他們置辦一個地方,好好養養,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說到這兒,黃菲問我,聽說我不在東官開店了,那以後凖備怎麼辦?

  我說我也不知道,最近手頭有點兒事,先忙完這陣子,再想想以後的事情。黃菲調笑我,說要不就當一個職業的算命師傅吧,看看今天,來錢可快呢。我說好是好,就怕你們這些當警察的把我當封建迷信給抓了,那可就不劃算了。她臉上浮出了紅色,啐我一口,說道鬼纔敢抓你呢,不怕被下蠱啊?要不,當福爾摩斯這樣的偵探吧,看看,馬隊他回回遇到事情,都找你。

       我笑說現在在中國混的偵探,大部分都是情感偵探,專門拍婚外戀題材的。

  兩個人聊著天,走著走著,居然真的來到了新街這邊的商品房來。

  我前面說過,晉平是一個經濟很不發達的內陸小縣城,臨山,城裡面的常住人口不多,資金流動也不活躍,所以樓盤很少,大部分的都是自建房。新街這邊臨街倒是有寥寥幾處小樓盤,開發銷售了一年多,但是仍然有空位,恰好晚上也有人在。既然來了,也有想法,就挑唄。

  我和黃菲看著售樓大廳的簡略模型,便聽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售樓員介紹。她人長得不咋地,但是嘴兒挺甜,說像我們這種新婚小夫妻,選擇這種戶型、或者這種戶型都挺合適的,如此雲雲……黃菲小臉兒頓時漲得通紅,我笑呵呵,也不解釋。挑了一會兒,選中了一套朝河邊的大三居,在四樓,直接上樓去看房。不是電梯房,我們就跟著售樓員上去,黃菲見我仍在笑,伸手掐我,說我這笑容像偷雞的黃鼠狼,笑啥呢?

  我說託這小姐的福,我也「被結婚」了一次,能和你這樣的大美女搭在一起,算是三生有幸了,還不得多笑一會兒?黃菲沒說話了,低著頭往上走去。

  房子沒裝修,但是朝向和佈局都不錯,看著很滿意,雖然全國一、二線城市的房價瘋漲,但是我們那兒的縣城跟南方的一個小鎮都沒得比,08年初,即使在繁華街道,房價也只有2000左右,於是下樓付了定金,辦好手續。因為樓盤已經建成半年多,明天來補完款,就能夠直接拿到鑰匙了,房產證也只需要幾天時間。我跟黃菲說我這個人,最沒有審美意識,最近還要跑一趟江蘇,問她有沒有認識合適的裝修公司,幫我介紹介紹,最好幫我盯著,參謀一下。

  黃菲笑,說我這是拉苦力呢,不過她QQ空間裡有好幾百套這樣戶型的效果圖,正想著找個房子來先實踐一下呢,反正她是文職,最近也不忙,就幫我管管——不過要給勞務費的喲。我說好,明天就直接把鑰匙給你。黃菲說放心,保證讓你滿意,不滿意不收錢。

  她磨拳擦掌,眼睛亮,好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忙完這些,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路燈昏暗,我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人偷窺一樣,回頭,又沒見到人。

  送完黃菲,我回到招待所,打電話,還是沒有接通雜毛小道的手機,他關機了。這事讓我心中有些陰影,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難道他真出了什麼變故,連手機都不能打了?又或者,丫的就是胡天胡地的玩,忘記給手機充話費了?

  朵朵醒了過來,意識傳出來,我跟她聊了會兒天,心情纔好一點。

  這時,我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是馬海波。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接通,直接問怎麼了?馬海波也不繞圈子,說吳剛出了一點兒事情。我反應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他口中的吳剛,就是年前我們去剿滅矮騾子帶隊的那個武警軍官,吳隊長。我說哦,出了什麼事?

  馬海波說吳隊長開完了犧牲的烈士追悼會之後,返回州裡面,春節探親就回了家。他是湖南郴州人,回到家裡後,頭幾天還不怎麼覺得,過年前的頭一天,晚上就夢到了小胡(胡油然),只有頭,臉上好多蜈蚣、長蟲和蠍子爬來爬去,哭著說好痛,讓吳隊長救他。嚇醒了,卻動不了,看見床邊有一團黑影,看不清樣子,但是腳上,白骨森森。他是一個不信邪的男人,第二天醒來只當是做夢,也許是平日裡太想小胡了,覺得對不起他,內疚,也就沒多想。

       第二天是春節,他們那個地方時興打麻將守夜,一直通宵,到了早上五點纔從朋友家回來睡覺。結果又夢見了小胡,哭著說吳隊長不救他,他就要吳隊長下去陪他。

  大年初一,吳隊長就發了高燒,莫名其妙就燒到了40度,家人連忙給送進了醫院。

  他是個軍人,平時訓練龍精虎猛,難得生病,哪知這次病來如山倒,一下子就垮了,雖說醫院面前把體溫降了下來,然後無論是退燒針,還是退燒藥,都不能把他的溫度給徹底將下去。他昏迷了三天,終於清醒了過來。轉了一次院,剛開始還是在蘇仙區醫院,後來又轉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沒見好,昏昏沉沉的,連醫生都說這是病毒性高燒,非典型,束手無策。

  正凖備轉到長沙去呢,結果他想起來了年前的經歷,跟家人說起,他們家就請了附近一個很有名氣的先生來看看。那個先生只瞅一眼,就說是冤鬼纏身,弄了幾個法子,都解不了,推說這門禍事,跟自己的專業不對口,匆匆離開。他沒法子,於是想起了我,也沒有聯絡方式,就託了馬海波來講。

  馬海波告訴我,吳隊長正在和我們這兒武齤警系統的一個領導的女兒在談戀愛,有來頭,而且還跟我們有過並肩子戰鬥的情誼,雖然之前得罪過我,但是,咱寬容,不計較,看看能不能夠幫幫忙。

       我說我是那記仇的人麼?聽你說這情況,估計是小胡死的比較慘,心中有些不忿,靈魂有疙瘩,不爽利,想要找人補償些什麼,吳剛是頭兒,於是就纏上了他。這好辦,超度一下就可以了。嗯,我這邊也基本沒什麼事情了,正凖備去南方,要不就順道去一下他家,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馬海波滿口子感激,各種好話一籮筐地丟給我。

  我說夠了,這事明天談,有個事情,我在湘西鳳凰被人暗算了一次,幫我留意一下,這一邊有沒有人想對我不利。我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馬海波談了一下,然後掛了電話。說實話,甭說跨省,就是跨縣,馬海波的作用發揮也不大,但是我就想讓他幫忙照拂一下我的家人,多留意。

  第二天早上我去補齊了房款,拿到了鑰匙,然後去找馬海波,把吳隊長家的地址和聯繫方式要了,說近幾日就凖備動身。說著話黃菲就打電話進來了,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你們單位呢,正想找她。馬海波他們這兒是初七、初八收的假,但是也會安排人值班。黃菲說她今天調班了,正休息,讓我把之前請她去市裡面吃西餐的承諾實現吧。我說可以,她讓我等一下,她來接我。

  馬海波在旁邊聽著,等我掛了電話,笑我,說我把他們局的警花給採摘了,以後使喚起我來,就更加心安理得了。我給他一個中指,說要不要送你一雙牛皮鞋啊?他笑著搖頭,說不用,卻沒有在意我的調侃。

  馬海波終究是一個開得起玩笑的朋友,也不擺架子,這一點我很喜歡。

  所以雖然他經常給我找麻煩,但是我依然和他交朋友。

  不一會兒黃菲打我電話,我來到門口,發現她坐在一輛黑色奧迪裡面等著我,透過車窗,能夠看見她美得讓佛爺都動心的完美側臉。我進去坐在副駕駛座上,問是誰的車?她說是她大伯的,偷過來開開,未必要坐班車風塵僕僕不成?我把鑰匙給她,說上心了,她點頭,甜甜一笑。

  聊著天,聞著黃菲頭發傳來好聞的洗發香波的味道,時間過得很快,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市裡面。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昨天定的玫瑰花,忘記拿了。不過也沒事,有情人,何必用花花草草來傳遞愛戀?用心,豈不是更好麼?坐在車裡面和黃菲聊著天的時候,我在想,雖然我後面的人生,或許會有許多風雨、許多磨難,但是,身邊這位動人的美女,不也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道彩虹麼?

  人生總是需要找尋些意義、和一些想要受滬的人,不是麼?

  2008年的情人節,我是和黃菲一起度過的。其中的甜蜜情景,時至如今,我回想起來,仍然感到無比的幸福。只可惜……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剛從湘西回,又有往湘南跑去,你說這累不累?這兩天爆發,我很累,能夠被個票票獎勵一下不?今天的、明天的、後天的以及以後的,我有預定了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3
第十四章 能辨陰陽的娃娃

  情到濃時難自抑,有花堪摺直須摺。

  我和黃菲的戀情是屬於那種水到渠成的進度,談不上浪漫,逛了一天街,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晚上又在西餐廳吃了七成熟的牛排,走出來的時候風大,寒冷,我很自然地挽起了她的手,走到街頭巷尾的某個偏僻角落,我捧起了她嬌嫩的下巴,深深地吻在了她那如鮮花般的嘴脣上。

  然後我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黃菲比我大一歲,因為家境好,雖然畢業之後當了警察,但是為人還是有些天真單純的(或者說在我面前表現得如此)。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是婦聯的領導,為人比較強勢,父親在省會做生意,盤子也大,在那邊又組織了家庭,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十幾歲的樣子。她父親雖然很少見面,但是也很關心她……這些都是後來我聽說的,因為單親家庭的關係,黃菲內心其實蠻敏感的,也沒有什麼感情經歷。

  一個美麗、氣質、單純而又有些小敏感的女孩子,確實是很惹人憐愛的。

  熱戀開始,我真的不想離開她,但是馬海波卻不斷催我,說吳剛的病情耽誤不得,要能去,盡快去一趟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是不是,像你們這個行當的,不就是講究一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麼?我被這個馬唐僧給嘮叨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回了趟家,簡單收拾了行李,凖備於正月十三乘飛機,離開晉平。

  離開的時候,我母親一肚子的嘮叨話,數落我忙得出奇,回家個把月就沒在家裡好好呆幾天,現在可好,連個元宵節都不過了,火急火燎跑哪裡去?我說我要去救人呢,她沒說話了,說行,不過要注意安全,她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崽,她和我父親就指望著我了。我說別說這喪氣話,聽著讓人難受。

       我母親又問起了我的個人問題,我這纔想起來,說我在縣城弄了一套房子,鑰匙給了個朋友幫忙裝修,讓她有時間去看看。

  我母親很敏感,問這朋友是男是女,何方神聖?

  我遲遲不肯說,我母親便猜是不是我住院那幾日天天跑來看我的那個妹崽?我說是。這下我母親樂開了花,也不管我立刻要去趕飛機了,硬拉著我,要我領那個漂亮妹崽上門來看看,又問她家長同意沒,看那姑孃是個城裡頭的人,家長莫嫌棄我們這些鄉下巴子哦?說著說著她急了,說這麼好看的女朋友不守著,還跑到什麼南方去哦,腦殼進水了……

  等到馬海波、楊宇和黃菲開車來送我的時候,我已經被我母親嘮叨了一個小時了。

  門外有車喇叭響,他們過來時,我母親拉著黃菲的手,直說熱乎話,而我父親,則在一旁嘿嘿的笑,也不知道要講些什麼。要趕飛機,也就不說什麼了,我與父母告別,然後和黃菲坐在車子的後座上門,十指緊扣,如膠似漆地黏糊著。馬海波在前面開車,直說要注意點,還叫楊宇不要看,容易長針眼。

  楊宇好像有心事,一直慾言又止,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在意,一直沉浸在和黃菲離別的氣氛中。

  到了機場,馬海波把我拉到一邊,跟我說起那天說的事,他查了一下,手榴彈確實是解放前的,飛鏢傷人這手法,跟前年湘西的幾起殺人案很像,真凶至今沒有找到,是一個人,或者說這個人是走單幫的倒客。什麼是倒客(刀客)?可不是活躍在中俄邊境的那種倒爺,而是我們那邊的土話,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計,其實也就是殺手。這個傢伙可以說是職業的,很狡猾,也很厲害,還講究個職業道德,一擊不成,還會潛伏在暗處,像毒蛇,耐心地尋找第二次機會。

  馬海波問我怎麼招惹到這種鼻涕蟲的,請這種人出手,可是要花大價錢的。

  我很無奈,罵了隔壁的,我要是知道了,還至於這麼被動?早就直接上門去修理他了。我想來想去,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這人,朋友多,仇人也不少。論來論去,總歸是有好幾個人選的。若論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雙怨毒如矮騾子一般的眼神來,心中一跳,問說青伢子找到沒有?

     馬海波一愣,說什麼青伢子?

  我跟他說,就是之前和羅二妹在一起的那個,叫做王什麼青來著。他恍然大悟,說哦,王萬青。這個鬼崽子,能夠藏得很,我們一路排查,都找不到這麼個小傢伙,他也忍得住,不肯家裡面人聯絡。以前還只是懷疑呢,現在看來,黃老牙家女兒死亡的下毒案,定是他做的呢。你問到這兒我想起來了,前兩個月,聽說有人在雲南邊境見過這麼一個孩子,跟我們的協查報告差不多,後來就沒消息了。

  我說哦,幫我留意一下,無論是誰,總要查出個原由來,我不能不明不白被扔一顆手榴彈。

  他說盡量、盡量。

  快到點了,馬海波和楊宇跑去抽煙,把空閒時間留給我和黃菲。我望著黃菲那素淨的美麗面孔,臉上的皮膚嫩得像剛剝開的雞蛋,一剪秋水瀲灩的眸子深邃若星空,心中突然有一種不想走,抱著這個美人兒一直到老的沖動。黃菲輕笑,柔柔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親她,她嚇一跳,看著周圍等候飛機的人,拿拳頭捶我。

       她力氣大,但捶得小,我一把抓住,然後把她摟入懷中,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用舌頭剃開她的貝齒,肆意恣憐……

  黃菲渾身一震,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角,呼吸紊亂,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放開她,仔細打量她,每看一次都有一種心醉的感覺,黃菲臉上的紅暈一直延續到了耳根上,不敢去看旁人的目光,把頭埋在我胸口,緊緊抱著我。不一會我胸前的衣襟就潤濕了。

      我有一種快要窒息的幸福感。

  要檢票了,我把黃菲的眼淚擦開,笑著對她說,要等著我哦。她努力的笑,揮揮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馬海波和楊宇在旁邊搖頭苦笑,馬海波說年輕人啊年輕人,咱們這裡窮鄉僻壤的,倒被你搞成巴黎那種浪漫之都了。楊宇也搖頭,說不就是離開幾天麼,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

  我和黃菲都笑了,我指著楊宇大罵,說你小子要是一語成偈了,少不得找你麻煩,還我家菲菲來。

  ——————

  小機場,過了檢票口,走不遠,我們在一個小廳處候機。

  有隻小手拉著我的褲腳,搖,然後喊:「叔叔、叔叔,你耍流氓,欺負阿姨呢……」我發愣,轉過頭來看,原來是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旁邊的一個少婦連忙抱起他來,然後沖我笑,說我好福氣,女朋友果真漂亮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呢。我剛剛擁吻黃菲時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被她一說,倒臉紅了,嘿嘿笑,說不好意思啊,情難自已,倒教壞小朋友。

  她說了幾句漂亮話,懷中的這小男孩又吵鬧,說叔叔、叔叔,小姐姐怎麼沒在?

  我看著他炯炯有神的明亮黑眼睛,這纔想起來,上次坐飛機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也見過呢。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能夠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臉皮厚,睜著眼睛,說什麼小姐姐啊,我怎麼不知道呢?他搖著頭鬧,說就有,就有!他媽媽趕緊攔著他,然後向我道歉,說不好意思,這小孩子,從小就愛胡言亂語,老是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邊際的話——他姥爺都故去好幾年了,年年回來,他都說他姥爺給他講故事。

  我說大姐這事情有點兒玄乎呢,聽你這麼說,你家孩子莫不是開了天眼,能夠看通陰陽啊?她笑,說我年紀輕輕的,怎麼還信這一套封建迷信,簡直就是思想僵化了。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這麼愚昧,真白讀這麼多年書。

  見她不信,我也就不說什麼,聊起了家常來。

      她姓鍾,我姑且稱之為鍾大姐吧,她是慄平人,夫家是南方省鵬市的,老公工作忙,就帶著兒子到這邊來過春節了。她兒子小哲是04年出生的,還沒滿四歲。這小子調皮,討嫌得很,而且老是神神叨叨的,自懂事起就老是說能夠看見些不幹淨的東西,哭鬧好多回,她老公迷信,找了好幾個先生看過,還找了寺廟的高僧,也沒有用。

  我們從地下一直聊到了天上,在飛機上,我還好奇那些先生都說什麼,她不屑,說都講是開天眼。什麼開天眼嘛,完全都是小孩子瞎想,糊弄大人呢。小哲在旁邊鬧,跟他媽媽吵。我笑笑,問小孩兒你是真的麼?他瞅了我一眼,朝我吐口水,然後說老東西,走開點。我捂著臉苦笑,我這年紀,算得上老傢伙麼?

       鍾大姐連忙跟我道歉,找了餐巾紙給我擦。

  下飛機時,我對鍾大姐說,我略懂一些玄門奇術,她兒子確實是體質異常,能辨陰陽,但是這體質呢,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很容易招惹邪物。之前她老公去廟裡面求的飾物很好,要佩戴著。我留一個電話,如果小孩子出現什麼狀況,又或者措手不及的話,給我打電話,都是老鄉,能幫忙的自然會幫一些。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但還是把號碼給記住了。

  到了南方市的白雲機場,我轉乘地鐵到了火車站,然後買了一張50多塊錢的火車票,轉車前往郴州,吳剛的老家。在市第一人民醫院裡,他正在等著我。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好久沒見小胡了,你們想他麼?放心,他就在你們身邊,或者……身後,默默注視著你。
多謝指間_你的皇冠,你和粉紅色的大象2012兩位好友的加更,我現在沒存稿了,可能要安排到後面,不好意思哦。嘿嘿,謝謝理解。


**********第五卷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7
第六卷 南洋降頭師

第一章 額頭上的鬼臉

說實話,這些年我也經歷過一些不為常人所知的東西和事情,但是,卻一直不知道怎麼解釋鬼魂一說。

同樣的,所謂蠱、所謂靈異、所謂降頭,所謂僵屍,所謂風水堪輿,所謂陰宅陽宅……所有的這一切,我都無法從原理上去跟你們解釋說明。

但是,我也無法說服自己,它們不存在。

有人說鬼魂是有記憶的磁場,鬼魂和身體的關係,就像是電磁波和對講機的關係,相依相存,人死之後,對講機沒有了,但是電磁波仍在,或許會在別的對講機上面體現出一些信息來,這就是鬼魂。這個說法很有趣,好像似乎也有一些科學的根據。我個人的看法,是贊同《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裡面的部分論言的,即人生而有魂,死後靈魂自會歸於該去的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幽都(各地的叫法不一,這裡不一一贅述)。

鮮有人知道幽都裡面的情況,知道的人,已然沒有任何痕跡留在這個世界上了。有假死的人回到人世,說的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轉圈圈,一個大門,光芒萬丈,踏進去便是幽都,一個小門,黑乎乎,返回去便是人間。當然,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但我可以肯定地說,至少不會像佛教裡面的地獄一樣,是個大監牢,要受盡苦難和刑罰。

在我認為,佛教這一套,宣揚的是消滅個人慾望、忍耐順從、放棄反抗,這很符合統治階級的需求,關於地獄的論述,大概齊也是為了嚇唬在人世間飽受摺磨的生靈——看看吧,相比地獄的生活,現在你們已經勉強不錯了,該滿足了。雖然我很認同佛教的大部分言論,比如勸人向善、比如因果循環、比如安靜心靈……十二法門裡也有很多佛家的摘抄,我大部分的手段也是佛教的真言,但是,我對「滅人慾」這一點,一直不敢苟同。

歷史證明,慾望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最大動力。

後來我讀到劉欣慈先生的科幻作品《三體》系列,在驚歎於其作品描繪的宇宙之宏大的同時,聯繫我的經歷,我在想,是否鬼魂之類的靈物,跟我們現實的世界,並不處於同一維度,但是又互有交集的地方,所以纔會留下這麼多歷史上懸而未解之謎,纔會有諸多宗教宣傳的神跡,纔會有……我所見到的一切?

當然,我不是一個道學理論家,也不是宗教傳播者,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旁門左道,並不為世人所知,做的也基本都是些具體而微的苦力活兒。揚名立萬,著書立作、解讀宇宙萬物本源之類的事情,還輪不到我來操心。

我只是一個,來自苗疆、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的小小養蠱人。

當然,後面我又養起了鬼來。

——————

一路周摺,我來到吳剛的病房外面時,已經是夜間十一點多鍾。

他父親知道我要來,特意派人去車站接得我。他住的是一件獨立病房,這顯然得益於他有一個處於領導崗位上的父親的緣故。樓道裡燈光有些暗,我隔著房門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然後問陪著我的吳剛父親,說現在還做噩夢麼?他父親說做,不定時,基本上是三兩天一次吧。怎麼樣,能看出些什麼來沒有?

我點點頭,問醫生怎麼說這病情的?

吳剛他弟、一個二十四五歲戴眼鏡的年輕人,說醫生判定是病毒性非典型性肺炎,現在在隔離,凖備轉院治療呢。非典——這個名字聽得我觸目驚心,2003年的時候,這個詞可是代表了死神的邀請貼。我笑了笑,跟吳剛父親說我可以跟吳剛單獨聊聊麼?他說這個要問醫生的意見,說有可能會傳染的。

我笑,沒說話。

吳剛他弟去找來醫生,是一個臉色浮白的中年男醫生,金魚眼,瞇著眼睛看我,說可以,但是要穿上防護服和口罩。我說別扯淡了,穿上這些玩意,還怎麼交流?說完我也不理他們,直接把病房的門推開,走了進去,留下門外一堆人驚慌失措——我長得年輕,若是要確定自己的權威,肯定是要亮一些本事的。

比如膽敢不穿防護服。

吳剛沒有睡,斜躺在床上看著我,苦笑,說來了啊。

我搬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他面前,給他掖了掖被子,問他怎麼樣了?他說還好,就是最近老做夢,而且還高燒,說胡話。我說聽老馬講你夢到胡油然了吧?他仰頭盯著天花板,沒有說話了,陷入了沉默。我摸了摸鼻子,笑著說這個小胡,還真的是執著,這能怪誰?怪我們?還是怪矮騾子……吳剛開口了,他說後悔了,當初應該把小胡的屍體帶出洞子的,這樣子也不會讓他身首分離啦。

他說我當時出來後在醫院昏迷,根本就不知道後來回去見到小胡的慘狀,肚子幾乎被掏空了,內髒裡面全部是蟲,是白花花的蛆蟲,也有黑色甲殼的屍蹩,一拎起來四散,百多米外的腦殼,裡面腦漿子都流幹淨了,收斂的鄉民都吐了好幾個。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軍人嘛,不就是這樣子麼?

吳剛嘴脣顫抖著,說小胡還是個孩子呢。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了,確實,像死去的胡油然這樣的戰士,十九歲,同齡人大多還是個孩子,享受著父母翼下的溫暖。但是,既然入了伍當了兵,肩頭就有了沉重的責任。我沒當過兵,但是也能夠理解這樣的感情。這樣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十多分鍾,我纔問,確定是小胡的鬼魂在糾纏麼?要是,我找找,把它送走吧,免得遊蕩人間,不小心就灰飛煙滅了。

吳剛點了點頭,說送走吧。

這裡講一點,世人都雲:降妖除魔捉鬼。前兩者這裡先不論,單說鬼。關於鬼的定義,眾說紛紜,我前文也提過一些,暫先不表,單提如何消除糾纏活人的鬼魂法子。為何說捉鬼呢?首先鬼是一段飄忽不定的東西,確定不了它的存在,只能防,斷不了根。所以說要捉,就像破案,循蛛絲馬跡,最後找到事情的關鍵所在,破之,則一切安寧。消鬼的法子很多,但是總結而言,大緻分為三種:勸退、送走和鎮壓。

勸退很好理解,通常沒有本事的凡人都會,就是當感到鬼魂纏身的時候,或罵、或嘮叨、或威脅,言明利害,講明道理,讓鬼魂不要糾纏。稍微老一輩的人都做過這種事情,比如我母親在我幼年時生病,就嘮叨,說不要來纏著我家崽,趕緊滾開去,要不然我叫我媽來捉你……大部分鬼都是膽小的,也有善良的,聽勸,說多了自然就不會纏身,另外找地方去。

這種方法很大眾,通用試行,但是如果碰到了厲鬼,就不行了,它纏你,纏定了咬死了,那就沒法子,只好找專業人士來。

專業人士一般就會選擇後兩種,第一就是做法唸咒,將鬼魂超度之,送它到該去的地方去,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各有不同,最好不要混居;第二種就比較極端了,適用於那種又凶又惡、而且怨氣還極為濃重的鬼魂邪物,直接將他的殘魂支魄,一下弄散,煙消雲散,再也不存於任何地方。

我說你睡吧,我自有凖備,當小胡來找你的時候,我把他弄出來,勸上一勸,好送走他。

吳剛咳嗽著閉合上了眼睛,我看見他眼睛上有淚痕,臉色蒼白枯瘦,印堂上有著青黑色的霧氣。我聽馬海波說過,胡油然是吳剛帶的兵,基層連隊,講究的是官兵一家親,兩年戰友兄弟情,想必他面對胡油然鬼魂的摺磨,既是內疚,也是無奈得很。我走出病房門口,看著對我如臨大敵的醫生護士和吳剛的家人,吩咐吳剛他爸,凖備些祭品和紙錢來。

他問什麼是祭品?我說整雞整魚、半坨肥豬肉,還有杯茶。

吳剛父親立刻叫他二兒子去辦,然後問我怎麼回事?

我讓圍著的醫生和護士都散了,只留下吳剛父親、母親還有他弟妹,然後說起年前的事情。這些是他們也是知道的,就講那個小戰士因為死得比較慘,所以就有些怨恨,認為吳剛沒有把他帶出洞子,甚至連屍體都給蟲子糟蹋了,於是就纏了上來,莫得事,我送一送他就好了。還有,吳剛回家來,有沒有帶什麼東西,血衣服或者其他的……

他父親搖頭說沒有,倒是他母親記憶起來,說小剛經常對著一張合影歎氣。

我說回去把它燒了吧,活人不要老是活在過去的記憶裡,念頭起得越多,鬼魂越是不得安寧。

大概過了五十多分鍾,吳剛他弟回來了,氣喘吁吁,說太晚了,東西也都沒有備齊,沒有整魚,求爺爺告奶奶弄了四隻整螃蟹,是陽澄湖大閘蟹,其他的都還好。我說將就吧,這大閘蟹就不要了,甲殼類的食物鬼怵,不喜歡,還是留給我當宵夜吧。

趕了一天路,我是餓壞了。

藉了個臺子,我把祭品擺放上去,然後從隨身背包裡面拿出常備的檀香、紅蠟燭,點燃,煙霧裊裊,有靜謐的薰香。我也不急,先把那一盤大閘蟹給消滅幹淨,拿開去,放到角落裡,把手擦幹淨後開始唸招魂咒。我一邊唸,一邊溝通金蠶蠱。我初學乍到,能力並不顯,時靈時不靈,真正要給力,最終還是要依託金蠶蠱這個靈力增幅器。

這咒語,其實是十二法門中「壇蘸」一節的基本功,用家鄉話誦讀,我唸得熟悉。
稽首社令陽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

驅馬神鼓響皆應,降下真氣入吾身,

凡居召處立感應,百裡感聲無不聞。

病房的燈是關閉著的,門外的人都退開了十幾米,黃色的燭火閃耀,青煙裊裊,我唸了一陣子咒語,感覺到陰風一陣刮,轉身看吳剛扭曲痛苦的臉,我取出紅線,快速的捆住他的手腕、腳踝骨,然後點燃了一張黃符,輕歎道:「胡油然兄弟,你終於來了……」

金蠶蠱忽地一下出現,在半空中縈繞著。

在吳剛額頭連著發際的位置,浮現出一塊黑色的斑痕,這斑痕慢慢凝聚變化,最後形成了一個指甲蓋一般大小的臉。有鼻子有眼睛,是人臉,惟妙惟肖。眼睛是一粒針眼大小的洞,無言地看著我。

子時,陰風惻惻,含恨而生。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新的一周,新的一卷,這一卷,又要去見好基友雜毛小道啦……你們想他麼?謝謝xinxue7022的皇冠,我欠的三章,呵呵,很有動力,我決定放在某一天爆發,但是容我緩一緩,呵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7
第二章 東窗事發 小道身陷囹圄

與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個叫小哲的男孩不同,我並沒有天生跟鬼魂對話的體質。

我前面也說過,鬼魂一般不能說話。這裡的對話,我不知道怎麼來解釋,勉強地說,叫做神交,是意識的、靈魂層面的直接交流。纏著吳剛的這胡油然,跟朵朵這樣的小鬼,是兩種概念,天差地別。

或許真如之前解釋的一般,僅僅只是一道磁場、一絲怨念和意識。

與鬼魂交流,天生的體質、機緣或者經過特殊的鍛煉,其實還是有人可以做到的,這類人,就是我們通常說過的靈驗的法師。甚至有人還可以在有道行的法師(神婆)的指引下,與鬼魂對話。傳說中,有人十分想念自己逝去的親人,請人幫忙走陰,或者被託夢,都是一種交流的方式。

而我的方式,則是通過金蠶蠱這個交流平臺來完成的。

就某種程度而言,金蠶蠱等同於中轉器。

胡油然來了,悄無聲息,他的情緒十分的混亂——不安,憤怒、驚詫、害怕、暴戾……一開始都是負面情緒,把我的心神都給擾亂不寧,悶得我胸中難受。我閉上了眼睛。待他稍微的平靜下來後,我問他到現在還留戀在人間,到底還有什麼心願未了?他說他不想死。我跟他講,既然都已經死了,就要像小董一樣,到該去的地方去,安息。他很不甘願,說他不同,他從小就怕蟲子,結果死的時候,不但被老鼠啃、蟲子咬,連頭都被我給砍斷了,實在憋屈。

我說那你找吳隊長幹嘛,他可是最護著你的,咬死你的是屍鼱,害死你的是矮騾子,連砍下你頭顱的,都是我,這些你都不找,找吳剛,這是為毛啊?他說那些都不怕他,連我,也是有道行的高人,近都近不了身,還是弄吳隊長好一些——鬼魂其實普遍都很膽小,特別是被殺之人,連凶手都不敢報復(除非是心有執拗的厲鬼)。

我聽到他說這話,就知道他的意識有一些偏執了,想害人了。於是跟他講了一通吳剛的好話,說不要再來找他了。

他不理,就是想要讓吳剛下去陪他,下面太冷,要找一人做做伴。

我說這次被我抓住了,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我把你送走,要麼就煙消雲散,化成飛灰。沒有第三種選擇。道理是講給肯聽的人的,講太多道理跟鬼聽,反而嫌囉嗦。他聽到了我的威脅,很害怕,委屈說都是一起的戰友,怎麼忍心滅了他?我厲喝他,說既然你都知道這情誼,還要來害吳剛?快點講,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顫顫抖抖好一會兒,然後說讓我轉告他母親,下面太冷了,讓他把他的骨灰盒放在向陽的地方,但是不要見著陽光。讓他母親沒事多去看看他,燒燒香。我說好,把備好的紙錢燒上,然後念送魂安寧咒。

過了一會,我彷彿聽到空中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吳剛額頭的人臉印記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不見,所有的霧氣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胡油然走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是生者的世界,亡者留念遲遲不走,只會留下殺身之禍,化為灰灰而已。一燭香點完,我把吳剛拍醒,問他好一點沒有?他長舒了一口氣,居然還伸了一個懶腰,說感覺渾身好像輕了十幾斤,周身彷彿都活絡了許多。他看著我,思維還沒有反應過來,僵了,過了好幾秒纔想起來,說他剛剛又夢到小胡了。

我說還是噩夢麼?

他說不是的,小胡說他要走了,要離開這裡了,他很怕,但是沒辦法,這些天,對不起了。小胡說自己很依賴吳剛的,所以想著讓吳剛陪著他一起走……他看著我,說你把小胡超度了?我點頭,說就在剛剛,還給他帶了一些上路錢。

吳剛看到火盆裡燃燒的錢紙,問死人真的需要這些?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也許用,也許就是活人給自己的一些慰藉,誰知道呢,他要走,我總得把禮數做到位了,這樣子他也安心些。談完這些,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今天就這樣吧,小胡走了,如無大變,病情就基本穩定下來了,我趕了一天路,又困又乏,得找個地方歇息了。

在吳剛滿口子的感謝中,我出了病房的房門,門口一圈人在等著我。那個金魚眼的醫生,非要讓我去做一個血液檢查,不然不放我走。摺騰一番,確定無事之後,吳剛他父親給我訂了一個酒店,讓他弟送我過去歇下。

洗完澡,反而睡不著了。我坐在酒店房間臨窗的椅子上,看著這個以礦產和森林資源聞名的城市,入夜了,繁華不再,大片大片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蔓延至視線盡頭,黑黢黢的讓人看著心中壓抑。我在想,鬼魂靈物喜陰,喜靜,怕陽氣,就如同這大自然的生靈一般,生存空間逐漸被人類擠壓,越來越多的人類逐漸佔領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是否會在不久的將來,這些鬼怪東西都消失了呢?

轉念一想,我又笑——鬼魂和人類,本就是相依相存的正反兩物,人類在繁衍,鬼魂便永恆存在,等到徹底湮滅,談何容易?

也許,無數的孤魂野鬼,現在也未必遊走於荒郊野嶺、亂墳崗子,或許就在我們身邊停留,某棟古宅、某個潮濕的樓道、某個久未住人的房子、學校、下水道以及一個幽暗的廁所中……它默默地注視著營營碌碌的人類,無處不在,正如上帝無所不知——如果有上帝、有唯一的神的話。

我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時分。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接通,是吳剛父親激動的聲音,說吳剛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醫生說修養兩天,即可出院了。天啊,真的是奇跡!他聲音有些抽噎,說多虧了我,他以前是一個純正的無產階級無神論者,現在倒是被我徹底轉變了。我笑了笑,說那可恭喜了。他說昨天可忙壞我了,問我什麼時候起床,他請我吃飯,表示感謝。我說我起床了,先去醫院看看吳剛吧。

在醫院再一次看到吳剛,臉色紅潤了許多,人也精神了,緊緊握著我的手,說我這次算是救他一命,以前或有得罪的地方,求原諒;以後有什麼用得著的事情,只管招呼一聲,能辦則辦,不能辦的,豁出去也辦了……他父親、他弟弟都是異口同聲,感激不盡。

我心憂雜毛小道,見吳剛病情業已好轉,便告辭。

他們留我在此地玩玩,莽山、蘇仙嶺、東江湖……這些地方都好玩,還說我這麼靈驗,有好幾個朋友也都遇到奇怪的事情,要不幫忙去看看?我擺手,說我又不是做這門生意的,若是,自然高興你們介紹,但是我真的有事情,也不叨擾了,回去買張火車票,還要趕路呢。

見我堅持,他們也不好相留,吳剛父親說何必坐火車這麼累?他打了電話派來一司機,送我直達南方市。臨走前,他父親給我封了一個紅包,說辛苦陸先生,區區心意,敬請收下。我推辭,但是哪裡是這個久在官場混跡的老油條的對手,一番言語周轉之後,只有收下。

在高速的路上我看了一下,嚇了一跳,居然有三沓紅彤彤的老人頭。

這當官的,果真是有錢,出手忒大方了點兒。

看來我和雜毛小道去他老家的路費,看來是不用擔心了。然而讓我擔心的是,我與雜毛小道失去聯絡了——重要的是,我們失去聯絡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他像消失在空氣中一般,悄無聲息,這種詭異的事情讓我有不好的預感,好事多磨,我很頭疼。朵朵的情況越來越惡劣了,她起初還是一天會清醒一段時間,與我交談,這兩天,都沒有出現過了。時間拖越久,妖氣就越滲入。

對於雜毛小道,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他現在在江城段叔手下混跡生活。

我唯有跑一趟江城,找到他,纔知道答案。

到達了南方市,我謝絕了司機的好意,自己打車前往東官。我要先去那邊,把市區的房子掛到中介所出租出去,然後收一下城郊的房租,以及見幾個朋友,把車提了,耽擱一天之後再前往江城一探究竟。

路上,我接到一個電話,一個有一些古怪口音的男人在電話那頭威嚴地問起:「你就是陸左?」

我莫名其妙,看這來電號碼是江城的,說我是,你是誰?

他淡淡地在電話那頭說:「陸左,好名字。蕭克明是你的朋友吧?他馬上就要死了,要救他,帶上修羅彼岸花的果實來換他吧,三天之內,不管你在哪裡,必須趕到,和我聯繫。不然,茫茫大海之下,又多了一朵水泥荷花……」他說完,不待我解釋,果斷霸氣的掛掉了電話。

我頭皮發麻,當初自以為得計,如今終於東窗事發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好吧,基情四射的戲份來了。順便預告一下,今天23點還會有一章,這章補給我親愛的朋友@粉紅色的大象2012 MM,祝她身體健康,生活幸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09
第三章 抽絲剝繭,南洋降頭師現

難怪一直聯繫不上雜毛小道,原來這哥們兒陷進去了。

誰下的手?

我腦海裡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聲音洪亮、一臉偽善的中年人,這個據說在江城黑白兩道通吃的男人,若論嫌疑,他最大。為何?首先他有動機,雜毛小道說過,關注這顆所謂的修羅彼岸花果實的江城大佬中,他便是最上心的一個;其次,能夠想到果子被我和雜毛小道做了手腳的人裡面,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因為我們的不在場證據,就是請東方星夜總會的楊經理和劉哥,做的偽證;最後,我對他的印象極其差,這一點也許十分唐突荒謬,但是,我的直覺卻一向很凖。

這個男人,就是東方星夜總會幕後的老闆,段天德,一個和武俠書《射鵰英雄傳》中反派同名的傢伙。

若是他,精明的雜毛小道算得上是小綿羊睡進老狼窩,烏骨雞遇見了黃鼠狼,真真是自投羅網了。

段叔的實力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一想起那個叫做樸志賢的安全助理、貼身保鏢,想起他那清澈如同冰鎮礦泉水的眼神,就覺得懸。我是什麼人?一個在溫飽線上苦苦掙紥的小老百姓,他們呢,是刀口喋血、殺場爭雄的職業人士,單看這些人身上散發的那淡淡血腥氣,都不知道有幾條人命在手。

我瞬間想起了挑戰風車巨人的堂吉訶德同志,何其悲壯,何其傻「波依」?

我多想告訴電話那頭的那個語調怪異的男人,那個劇毒的果實,已經被某個貪吃的肥蟲子囫圇個兒吃掉了,就剩下一層皮,還給我沖到衛生間的下水道裡了。木有了,為毛還要弄這麼一出?然而他果斷地撂了電話,卻讓我有苦說不出來。

我能夠不去管雜毛小道麼?

不能夠!不管是為了朵朵,還是為了這個相識不到幾個月的損友,我都不能夠置身事外,當做沒事人一般逃避。我若是當了一回醬油黨純路過,那麼我的良心,定然也原諒不了自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都是相互的,人以誠待我,我必掏心掏肺以待之。

好吧,我不灑脫,我就是這麼一個人,這輩子,估計是改不了了。

其他的先不想,先趕到江城再說,我告訴了出租車司機,改道,前往江城吧。司機有些不樂意,說怎麼一個電話就改道了啊?說了兩句,我同意加錢,他纔作罷。

江城是一個我比較熟悉的城市,因為我前後加起來,在這裡待過不下於兩年的時間,當然,和許多與我一樣經歷的人一樣,我大部分都是混跡在郊區的工業園、城中村裡面,對於這個都市的繁華一面,體會得並不多。這個世界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終歸接底,還是有錢人的——這句話不好看,但是現實。

到了江城,我稍微遠離市區的一個地段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後又上網查到一家租車公司的電話,預定了一輛小車,比亞迪,價格還比較便宜。我想來想去,幾乎沒有線索,最終還是決定從東方星夜總會入手。

我基本沒有太多相關的專業知識,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地下黨和警匪片看多了,多少也能夠搞一搞。於是換了一身普通裝束,我買來黑框眼睛、假發和一些化妝品,把自己侍弄成一個標凖的宅男形象。

去租車公司提了車,我一路行,來到了口岸處,把車停在夜總會斜對面的一個地方,然後靜靜的看著夜幕降下來的迷亂之夜。江城的氣候屬於亞熱帶,若不刮風,其實還是不太冷的。當然,即使冷,也抵不住迷離的夜裡,尋找刺激的男人女人如蒼蠅地聚過來,在這個銷金窟裡,揮霍青春、金錢和權力。

我告誡自己,越是困難,越是危險,越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靜靜想著其他的事情,讓自己的心契合在一個寧靜的境地裡,不在煩亂。

夜黑了,人來人往的街道開始變得冷清,而夜總會,已然是燈光閃耀,金碧輝煌。晚上十一點半,我推門下車,然後走了進去。門口有一排禮儀小姐,寶藍色旗袍開衩到了腿根處,熱情洋溢地行禮。我跟迎上來的服務生說跟朋友約好了,自己去,然後徑直來到了二樓。我不知道這裡的保安主管劉明在不在上次鬧鬼的辦公室,但是沒辦法,只有賭了,避開幾個送酒的服務生,然後走過去,推門而入。

劉明不在,但是有一個大胖子正在電腦前面,用一指禪,巨肥的手指在鍵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好像在忙著什麼。如此魁梧肥碩的人,我見得不多,所以印象很深刻,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他叫做魏沫沫。

大胖子魏沫沫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見有人進來,手忙腳亂地鼠標鍵盤一陣操作,然後纔擡起頭來。看到我,他很驚訝,說你、你怎麼進這裡來了?我不動聲色地把門關上,然後笑著說你還認識我啊?魏沫沫嘿嘿地笑,抓全是肥褶子的後腦皮,說咋能不記得呢,你可是捉鬼的鍾馗、抓妖的燕赤霞,聽我老大說敏香這死女子養鬼,差點害死我們呢,多虧了你,還有蕭大師,纔化解了這一遭劫難。

我搬了個板凳坐到他前面,看到他臉色不自然,問剛剛幹嘛呢?

他嘿嘿的笑,一臉肉拓油,說沒什麼,沒什麼。見我似笑非笑,他纔誠實地說在跟一個軟妹子在網聊視頻,那妹子叫泡泡,誇他長得結實魁梧,想跟他交往呢。我笑,跟他扯了兩句,又問起他有多久沒見到蕭大師了?他這時反應過來,很警戒地看著我,嘴巴張開又閉上。我平靜地看著他,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他撓撓頭,說也不是不能說,蕭大師這個人呢,為人很隨和的,對待他們也爽利,不拿架子,夜總會的幾個兄弟都很喜歡他。但是上個星期大老闆身邊來了一個泰國人,這老傢伙陰測測的,看著發冷,結果第二天就沒見蕭大師來這裡找烏什尼娜她們兩姐妹了,有人問起,被劉老大被吊了一頓,下了封口令,也就不敢再提了。

泰國人?——我很敏感的從魏沫沫口中得到這麼一個詞眼。

泰國又名暹羅,很多人一想到這個國度,第一感覺莫過於「人妖」、「泰拳」、「旅遊」、「佛教之國」等等字眼,但是我,卻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久違了的詞眼——「降頭術」。這個東西,隨著泰國恐怖片在中國的流行,已經逐漸進入了大部分人的視野裡,甚至比蠱毒還要出名。在東南亞等地,幾乎是聞降頭色變。

究其原理,其實降頭術跟蠱毒一樣,都屬於黑巫術的一部分,是運用特製的蠹蟲或蠱藥做引子、或者用靈界的力量(如鬼魂),通過對個體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關物品而構建信息,害人性命。

降頭術的原理在於藥理的運用、精神的運用、和宏觀聯繫的運用,跟蠱毒幾乎一樣。

但是,東南亞熱帶雨林密佈,氣候濕熱,容易滋生蠹蟲蛇蟻,而且人民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普遍愚昧,所以這東西十分盛行。邪術這東西,講傳承,但是也講實踐,實踐出真知,也出大師,所以一般來講,東南亞這個地方出來的高手,比和諧的天朝要多許多倍。

來這麼一個人,應該就是對付雜毛小道的。

也是來對付我的。

一想到這裡,我就更加擔心了。若雜毛小道是直接被槍指著束手就擒的,那也就罷了,頂多就在小黑屋裡面呆幾天,受點摺磨而已。倘若真有這麼一個泰國人出手,而那傢伙又偏偏是我所猜測的降頭師身份的話,雜毛小道少不得遭受一些人體實驗之類的嚴刑拷打——一想到以前看過一個泰國電影《惡魔的藝術》裡面的刑罰,我心中就不寒而慄。

從根本上來講,練習降頭術,基本上要滅絕人性。這跟日本731部隊的細菌實驗,幾乎是一個道理。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走進一個人來。

是安保主管劉明。

他見到我一愣,並沒有久別重逢的高興,而是一臉戒備。他走上來,肌肉緊繃,假模假式地與我打招呼,側頭過去的時候,我能夠看見他的眼瞼在動。顯然,大胖子保安不清楚,但是我口中一直親熱稱呼的劉哥,確實知道一些底細的。他緊張,是因為在捉摸怎麼把我捉住,好向他的主子領賞。

我終於確認了,擒蕭克明者,段叔也。

說了一兩句話,劉明突然爆起,使出軍隊慣用的一招製敵術,朝我撲來。我早有凖備,一個縱身閃開,先是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邊嘈雜的音樂DJ聲,然後一個鞭腿,把突擊上來的劉明給壓製回去。

「啪」地一聲響,劉明揉揉手,有些意外地看著我,顯然想不到我會有如此身手。

要知道,他可是驕傲的前PLA特種兵出身,受過了雖然不合理、但是最嚴酷的軍事訓練,雖然燈紅酒綠消磨了他的銳利、增長了小腹的肚腩,但是出現如此結果,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道,和敏捷度。他眼睛凝聚起來,像破碎的玻璃渣子,說:「想不到陸左大師還有這種身手。」

我沉默了十秒鍾,而後口中默唸了幾句蠱咒。

我笑著跟他說道:「知道上次蕭克明在這裡欠錢了,為什麼會叫我過來展示一下本事不?知道我這是什麼本事麼?」他搖頭,疑惑不解。我笑了笑,說我武力值並不高,但是旁門左道,確實懂一點兒的,沫沫,捂住你老大的嘴,我怕他一會兒痛起來,會把舌頭咬斷……

說完,我揚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最開始我中金蠶蠱時所遭受到的疼痛,就是那種被我形容為斷了十根肋骨的疼痛,潮水一般地席捲了我面前這個曾經在軍隊大火爐中鍛造過的男子。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嗯,這一章是送給大象的,為了章節名的清潔,就不特意在後面備注了。指間_和xinyue7022的兩章,我這幾天加緊寫吧,呵呵,有壓力纔有動力,謝謝你們的支持。還有,支持我,無論多少,有心就行了……投票、捧場、回復、評論,哪怕是點擊,都會給我莫大的支持。謝謝你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3 11:10
第四章 觀瀾山莊,肥蟲再次出擊

一波疼痛消退之後,劉明彷彿被抽去了骨頭的帶魚,軟趴趴地躺在地上,身體不時地抽搐一番,抖動不已。

大胖子魏沫沫一臉驚恐地看著我,裸露出來的肥肉上一層油汗。他身子龐大,卻擁有著一顆敏感而膽小的少女一般的心,被我凶狠地瞪著,不敢與我打鬥,也不敢跑出門去叫人,反而是乖乖地照我吩咐,蹲下來捂住他老大的嘴,不讓這殺豬一般的嚎叫傳出去。

事情簡直順利得讓我不敢相信,當劉明緩過勁來的時候,居然二話不說,納頭就拜,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酒是蝕心藥,色是刮骨刀,幾年燈紅酒綠、迎來送往的安逸舒適生活,已經把當初的那鐵打漢子,錚錚鐵骨,消磨得變成了如此模樣,真的讓人不甚噓唏。不過忠誠這回事,如果只是用金錢來衡量的話,想來也總是高不過性命的。劉明一五一十,給我講起了這邊的變故來。

蕭克明留在江城,其實事情並不多,說是顧問,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了這夜總會行走女子的溫柔懷抱中,反而並沒有真正融入到段叔的決策層中去。這夜總會雖然在段叔名下,但卻並不是段叔的主要業務,僅僅只是用來收攏人脈和收買人心,幾乎等同於「紅樓」,別說是他這個新來的傢伙,便是劉明這種多年的忠心小馬崽,平日裡,見段叔的機會其實也並不多。

段叔是個神祕的人,行走於這個城市的陰影裡。因為神祕,所以纔顯得恐怖。

具體情況劉明並不知曉,他也就見過那個巴頌大師兩次,而且都是楊經理接待的。那是個黑瘦的中年男子,五十歲的年紀,像個黃皮猴子,頭發稀疏,耳朵上戴著至少十個以上的耳環,脖子紋有花紋,不敢細看,但是好像是人臉,兩側的眼睛尤其得傳神,看一眼都心驚膽顫,彷彿能夠看透人心。

蕭大師跟巴頌大師天生不合,第一次就鬧翻了,第二次就沒見到蕭大師了,而是由老闆的安保主任奧涅金負責陪同,天大的面子呢。

那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人,楊經理通知劉明,說蕭克明和我這兩人,偷了一件對大老闆十分重要的東西,說要對蕭克明執行家法,而且,這邊也要多加留意,如果看到我的蹤影,立刻稟報那個俄國佬。

我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有人提起奧涅金這人名字,問這個人是誰?

劉明說這個傢伙是段叔找來的私人安全顧問,據說曾經供職於前蘇聯的克格勃(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蘇聯的情報機構),後來蘇聯解體,輾轉於中歐各地,不知怎麼地,就投入了段叔麾下,是大老闆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我心中默然,雖然已經猜想到段叔的勢力會很大,但是強大到能夠招攬與普京大神的同事,這種厲害程度,真的讓人膽寒。我問他們會把蕭克明藏在哪裡,劉明搖頭說不知道,他們這裡跟段叔手下做黑業務的人,不是一夥的。段叔手下勢力很大,各管一攤,他這級別,只能算是小嘍囉。

我仔細看著劉明的眼睛,他沒有一絲回避,很真誠,他說他也希望我能夠救出蕭克明來,這個假道士是個好人,但是段叔的手下很黑的,只怕是抗不住了。

我考慮了一下,問:「段叔住在哪裡?」

他說是觀瀾山莊。

第二天早上,我出現在觀瀾山莊的門外。

這是一個江城比較出名的別墅群,頂級的富人區。至於有多麼奢華我就不贅敘,我只是知道,裡面有一隻大老虎在。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想要把雜毛小道救出來,打聽到他被關閉的地方,然後隻身潛入營救這種法子,自然好,但我並不是把內褲往外面一穿,戰鬥力就可以乘以100倍的超人。

我能打,但也只能對付一兩個人,還達不到《黑客帝國》中捉子彈的尼奧的境界。

一顆子彈進肚子,我就會死,死狀甚慘。

我決定利用我的長處,下蠱,然後威脅之。這樣最簡單、效率也最高,但是,操作性需要值得好好研究一番。金蠶蠱能夠給人下蠱毒,但它不是毒藥製造機,是有限的,所以我要把握時機,抓緊下蠱的機會。談到下蠱的方法,其實無外乎兩種,藥蠱和靈蠱。藥蠱很好解釋,將蠱毒下到段叔的日常飲食、生活起居處,讓他通過飲食接觸、身體接觸而中蠱;靈蠱則比較復雜,我曾經下過一次,就是給我那便宜師叔。

其實那一次算起來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靈蠱,因為事先我曾經在MP4上面下了蠱毒。

用屬於段叔的毛發、衣物等東西,結合他的生辰八字、生理潮汐和陽宅方位進行宏觀聯繫,詛咒式下靈蠱降,這種本事,目前我還沒有。我可以做的,就是驅使金蠶蠱潛入段叔的住宅,然後直接給他來一下子,讓他中毒,之後再商談交還雜毛小道的事情——金蠶蠱之所以被稱為蠱中之王,就是因為它擁有著自我的意識,可以依照主人的用意,實行飛蠱。

我需要操心的只有兩件事情:

一,確定段叔是否真的居住在這觀瀾山莊的第九棟別墅中;

二,要提防有高人鎮守,看破金蠶蠱的攻擊,甚至把這肥蟲子給收了!若是如此,我不但人沒救著,反而把自己視為性命的金蠶蠱弄丟了,那可真就傻眼了。

說實話,我真的沒有跟段叔這樣的人物打過什麼交道,所以並不怎麼明白他們這種人的想法。以前看香港的警匪片,個個凶悍得跟佛經裡面的阿修羅一樣,驃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而後看美國好萊塢的《教父》,馬蘭白蘭度飾演的教父風度翩翩,簡直就是一個聖徒;而在我眼中,段叔什麼都不像,在我的印象中,跟大部分南方商人一樣,精明能幹,有著充沛的精力,和善……如此而已。

但是我知道有一個普遍的道理,那就是人的財富越多,年紀越老,越怕死。

他之所以想要尋求修羅彼岸花的果實,不就是貪圖那傳說中能夠延年益壽、重返青春的功效麼?即使知道未成熟的果子其實就是個氰齤化物濃縮物,但是仍然按捺不下心中的慾望,心懷希望,想要找尋,探究一番?

壁立千仞,無慾則剛。

我最怕心中無所懼的人,但是段叔顯然不是如此的人。我倒也能夠找到了方向。

我來得早,在門口蹲守了一會兒,便見到一行兩輛汽車從門口行駛而出,第二輛黑色大奔,車牌號碼正好就是劉明告訴我的段叔坐駕。劉明被我下了蠱,魏沫沫沒有,但是被我嚇唬了,兩人都表示不會外傳,我不是個冷血殺手,對於這些人,也下不去死手,怨有頭債有主,我若是放肆作惡,心無忌憚,必然會牽扯到人命官司,逃不出「孤、貧、夭」這千年的宿命。

所以我也只是警告,也不多說。

既然確定了段叔的住處,我就沒有在白天必要跟蹤他。一來我本就是個菜鳥,尾隨這種高技術含量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來,這樣子打草驚蛇不說,我還會百分百的暴露自己;其二,守株待兔總是比輾轉奔波要來得輕鬆許多。我對自己一向都有著清醒的認識,揚長避短,做自己擅長的事情,這樣子行事的效率和成功率,纔會盡可能有所提高。

目送著車子走遠,我轉回頭來望著別墅群的方向。

我現在所需要做的,是對段叔的住處進行一次火力偵察,查看佈置是次要,看一看那個叫做巴頌的泰國人,有沒有在這裡,是不是真正的高手。我等了許久,然後默唸著咒語,金蠶蠱出現了,附在方向盤上賴著不動。我跟它講了方向,催它去瞧瞧。它不肯,拿黑豆子眼睛看著我,可憐巴巴地流露出饑餓的意思來。

賴皮玩意。

我無奈,從隨身小包裡掏出了一小瓶二鍋頭,打開,酒香四溢。吱吱吱……它歡呼著,一下子就從瓶口擠進去,泡在裡面,伏著肚皮,遊弋了一會兒,這瓶二鍋頭便以肉眼的速度,少了三分之一。

酒飽飯足,我打開車窗的一個縫隙,肥蟲子颼的一下飛起來,做了個回味的猥瑣動作之後,晃晃悠悠地飛出車子,然後飛過鐵柵欄,往裡面行去。我目送著它飛遠,以普通人的視角,彷彿就是一道快速的金線,若不留神,幾乎都是幻覺。

我閉上了眼睛,開始用念頭溝通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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