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蠱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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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2015-3-12 17:26: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6 161406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06
第十七章 天煞孤星

  王洛和的再次逃脫,讓歐陽警官和他上面的老大,很沒有面子。

  歐陽警官來找過我,先是道歉,然後問怎麼辦?我問你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狙他?一槍崩了他,還能跑個毛?歐陽警官跟我解釋,說上頭對這個王洛和很感興趣,希望能夠抓到活的,然後研究一下。他就是個小跑腿的,現場指揮是他老大,拿狙擊的警察都聽老大的,他也沒有辦法。

  我沒再理他,說這事兒我也管不了,我不拿工資二不穿製服,關我吊事?他說你就不怕王洛和回來找你尋仇?我說我不怕,你們不是會保護我麼?

  歐陽警官悻悻離開,他看得出來我在抗拒他們了。

  說實話,沒人喜歡被利用,也沒有人喜歡被當作棋子,傻乎乎地被走來走去。

  我在第三天的時候,坐著輪椅參加了小美的葬禮,很簡陋,在火葬場的殯儀館中舉行。我見到了小美的父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得老相,佝僂著身子,眼圈紅,在跟小美的姐姐說話。他看見我,十分憤怒,沖過來要打我,被阿根他們攔住了,但是卻啐了我一臉口水,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我以前聽說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然而此刻,卻像一個要去戰場殺敵的戰士。

  過了一會,小美的姐姐好歹勸住了他,他狠狠地瞪著我。

  我跟小美的姐姐打招呼,這個美麗的少婦以前都會很熱情地叫我陸老闆、陸老闆,現在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

  是火葬,所以葬禮很簡單,小美家裡沒來多少人,幾個親戚,還有一個拖鼻涕的小孩子到處找人要糖吃。小美平時人緣很好,飾品店除了幾個值班的,其他的也來了。中途小美的姐夫,一個瘦弱的眼鏡男過來跟我談賠償的事情,他告訴我,小美的死完全是由我而引起的,我有必要對此負責,不然他們會去法院起訴我。

  我問要多少,賠給誰?

  他張口就是一百萬,賠給小美的父親……和她姐姐。

  我說哦,那你去告吧,隨時讓法院開傳單給我,無所謂。他急了,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小美是你女朋友,也是你手下的員工,於情於理,你都要承擔起責任來的!你要是這樣子,我們就去告你,告得你傾家蕩產,搞得你名譽掃地,聲名狼藉。我笑,說你倒還是會用幾個成語,也人五人六的,怎麼就是不懂法呢?好吧,現在不談,等送走小美,我後面去找她父親談吧。

  他又急了,說他是小美父親和姐姐的全程代表。

  我沒理他,我能夠體會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的心情,但是卻不會理解一個失去小姨子的姐夫的不合理要求。我店子裡面那兩個老油條員工走過來,嘻嘻哈哈地夾著他,推搡著到前面去。這時候,消失了好幾天的雜毛小道出現了,他賊笑兮兮地蹲在我旁邊,右手朝我舉起大拇指。

  他說陸左你真的好本事,看不出來啊,殺人於千裡之外。

  我淡淡地說哪有,那廝未必能夠逃出三十裡吧?蕭克明嘿嘿笑,說是,我剛剛從附近那個開發園區回來,那個傢伙死在一家旅館的日租房裡面,全身潰爛、高度腐化、皮與肉分離,血淋淋的肉身在洗手間,爬滿了白色蛆蟲,頭在床上,腸子拉了有六米,整個房間就像屠宰場,薰臭得跟糞坑一樣……你不錯啊,小毒物、小毒物,你不會是五毒教的後人吧?

  我說你確定你自己是修道之人麼,我怎麼感覺你這麼興奮呢?

  他嘿嘿地笑,他說你應該不會收徒,但是我們是朋友啊,是好朋友啊,有你這麼霸蠻的朋友,我好有安全感哦!嗯,對了,估計條子還會來找你的。

  他自從跟我熟了之後,也不叫道友了,也不叫先生了,勾肩搭背,慣熟得很。

  我沉默,何謂靈蠱?這和之前提過的靈降是一樣的,需要極大的精神力……或者怨念纔行,我之前把金蠶蠱的蠱毒下到了MP4上,但是隱而不發,直到他突破重圍,逃遠了,認為沒有威脅了,我纔用附在上面的一縷掛念,和著自己心中的悲憤,引發蠱毒。

  他死自身的毒素牽扯,數年來的降頭毒素怨靈潛隱著,一直到了某個臨界點,瞬時蒸發。

  他不死,我心難安。

  得到了王洛和的死訊,我笑了笑,感覺自己的臉皮有些繃,心情仍舊鬱積。

  殯儀進入了尾聲,凖備把屍體進行火化了。小美的父親呼天搶地在哭,小美的姐姐也哭得淚如雨下,他姐夫一邊哼哼,一邊緊張地看著我,似乎怕我跑掉。我不理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回憶起小美的音容笑貌,以及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說句實話,對於小美,我憐大於愛,說有多麼悲痛慾絕,這太假。但是,這麼一個粘在身邊噓寒問暖,把全身心都系於我身上的女孩子黯然離世,永遠離開了我,這讓我實在接受不了。

  小美他姐夫對我說了很多屁話,但是有一句說得很正確:是我害了小美。

  這件事情我一點兒也不否認。

  這件事情便如同心蠱,蠶食著我的心靈。每一個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的身邊——我必然要在「孤」、「貧」、「夭」三種結局中選一樣麼?這些人都會離我而去麼?養蠱之人的宿命,我是逃脫不了麼?命運的河流分支無數,雖然最終會流進大海,走向死亡,但是途徑的風景卻各有不同。命數這東西,我以前不信,現在彷彿有些信了。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根線在牽引著我,跌跌撞撞走向前方。

  ——————

  最終,我賠給了小美的父親12.54萬元,這裡面牽摺到一些計算公式。除此之外,我額外給了他30萬元的補償金,當是給他的精神賠償金。王洛和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來歷,似乎是滇黔一帶的,也似乎是東南亞的(後來知道他說的毛淡棉是緬甸孟邦省的一個地名),這傢伙是個窮鬼,在東官犯案期間的花費,居然還是從我保險箱裡撬出來的七千現金。

  狗曰的還省得很,後來歐陽警官找我,居然在房間裡還有四千多。

  還有一個被血跡浸爛的MP4機器。

  所以,這些花費全部都由我的賬上支出,還好之前李太太給了我50萬診金,纔大大緩解了我的財務壓力。小美的父親拿著錢走了,說不上失落也說不上高興,有些神情落寞——這些錢也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數目,但是,這是拿他女兒的命換回來的。

  倒是他大女兒、特別是大女婿頗為興奮,圍著老岳丈不斷說漂亮話兒。

  小美的父親要帶著女兒的骨灰回到河南商丘,把她埋在一處向陽的山頭,日日看,那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我問他要地址,說有空去拜祭,許是錢的作用(談賠償的時候我主動加了30萬),又或者是他的悲傷減輕了一些,他告訴了我,說要有空,去玩玩也好。

  其間歐陽警官來找過我數次,談及王洛和的事情。

  這人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是何人,自稱王洛和,年歲約摸50歲,容貌異常,身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興許是基因變異),會變成「狼人」(其實是猴人),死於2007年11月下旬,死狀頗慘。

  歐陽警官問我說,陸左你覺得王洛和是怎麼死的?

  我說法醫怎麼講?他說法醫都吐得把現場破壞了,研究半天沒有一個結論,說至今為止沒見過一個人會死得這麼慘。我幫他指著卷宗上的括弧,說是不是因為基因變異,不穩定,結果突變了,就死了。——也許吧?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笑,這笑容很有內涵。

  我說,你不會以為是我吧?我可是全程都在你們的注視之下,就差上大號被圍觀了。

  他腰了搖頭,說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是你幹的,但是,從我聽到的消息,我覺得你很有嫌疑……不過呢?我只是個小警察,不是頭兒,所以沒有話語權,只能放過你這個可能的凶手咯。但是有一個事情,以後我有什麼難處找你幫忙,你得答應。

  我搖頭,說除了幫忙洞房這事兒,其它免談。

  他想拍我肩膀,但是手停在了半空中,指著我悻悻的笑,說我都能當你叔了,你還開你嬸的玩笑!我說我怎麼知道我有幾個嬸嬸啊,走村串巷多少紅色燈光,你敢說你沒有收床位費體檢費?他一臉的正氣凜然,說沒有,他從來不幹這事兒。

  好吧,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經歷了朵朵一次、小美一次,共計兩次威脅,讓我有所了警覺——這世界上從來都不怕強大的敵人,只是怕躲在暗處、陰狠狡詐兼猥瑣的敵人,連黑社會都有「禍不及家人」的潛規則,他們愣是當作看不見,我不知道我離那個可怕的世界有多遠,但是王洛和的到來,已經給我敲響了警鍾。我懵懂無知,不知道到底還會不會有李洛和、劉洛和的前來。

  這世界上太多事情都恐怖,但是最讓人不寒而慄的,是人心。

  於是,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退掉店子裡的股份,不再參與飾品店的經營。

  阿根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我跟他講了我的顧慮,說之前看到一個港片,鄭伊健演的那個白毛青年,自號「天煞孤星」,我跟他很像,婚姻難就,刑親克友,六親無緣,兄弟少力……掐指一算,一大把各種蛋疼的理由。兄弟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創業,一起奮鬥,只是怕連累了你。

  阿根說怕個球,這兩個店子是我們倆一起搞起來的,現在正紅火,你轉給我算個什麼意思?別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小美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心灰意冷,這我都能理解,但是犯不上,真犯不上,死者已矣,生活還在繼續,活著的人要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我很驚奇地看著他,說你怎麼會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看不出。

  他低下頭歎了一口氣,說上次為王姍情的事情,被你罵醒了,想了很久,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天空飄來五個字,這都不算事!

  我們談了很久,後來我把股份摺了一些給他,又摺了一些給除小美之外的另外一個店長古偉,最終保留了10%的股份,但是不參與具體的經營。阿根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說沒想好,先把傷養好,然後想一想接下去,要做些什麼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安心養傷,做康復,然後看書寫字,基本沒有什麼故事,很平靜。我康復得很快,總共沒要一個多月我就出院了,醫院的醫生並沒有驚奇,反而覺得我這個麻煩走了,終於清靜了。為何?這主要是因為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一直賴在我家混吃混喝,沒事來找我玩,順便勾搭醫院的護士妹妹。美女在哪裡都是稀缺資源,醫院女人雖多,但優質的少,雜毛小道的勾搭能力很強,不多久醫院兩個以容貌身材著稱的院花被他斬於馬下。

  愛屋及烏,也有恨屋及烏,醫院的男醫生現在看著我,都是苦大仇深。

  出院後,我搬到了郊區一處房子,這也是我的,租給別人住,還供房的貸款。共三個人,正好有一個人走了,於是我就搬過去。郊區,總比市區清靜,同屋的兩個人上班去後,我就在房間裡潛心讀書,想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讀懂,看透。蕭克明想賴過來玩,我不讓,他就在東官各處的天橋、廣場和小區門口擺攤算命,餬口(有東官的同志也許見過這麼一個猥瑣的道士)。

  這樣清靜的日子過了大概一個月,2008年1月初,顧老闆打電話問我,上次說的那十年還魂草,你還要不要?


********第二卷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07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一章 江湖救急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蹲在街邊看蕭克明給人算命。

  要說雜毛小道沒有點本事,這純粹是在胡扯,他自號曰茅山宗傳人,從小耳薰目染,對生辰八字、紫微鬥數、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各類算命法門,自有一番見解。在這邊來算命的人大體分兩類,一問前途,二問姻緣。雜毛小道闖蕩江湖十幾年,早已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基本技能,又或許有些許門道,是故生意倒也紅火。

  很多人都認為算命先生不過就是些滿口胡謅的騙子而已,不值一提,這裡就有些以偏概全了。為何?想一想,作為靠嘴跑江湖的先生們,自身倘若沒有兩把刷子的話,怎麼在一地長留?——當然,也有很多先生在打遊擊戰。作為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婆子),他首先得會一門最基本的功課,就是心理學。話語磨稜兩可、雲山霧罩這是基本的,觀人看相、言語牽引這是起碼的,當然,還必須要熟讀陰陽學、鬼榖子、易經八卦算術等書籍,有了理論基礎,張嘴即來,琅琅上口。

  所以,一個算命先生,混得差的在街頭窮困潦倒,居委會大媽攆得滿街竄,混得好就能成為大師,成為權貴富豪的座上嘉賓,出書,成名立萬。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潛伏在各地街頭的算命先生裡,其實還是有幾個真本事的人。

  高手在民間。

  好吧,熟讀十二法門中佔卜、圓夢兩章的我,其實也是半個旁門左道中人,深知其中道理,天人感應之說玄之又玄,偶或有靈感瞧見,也是真實的,合理的,然而事事皆靈者,必在大內之中。旁人看的是熱鬧,而我看的是門道,抱著學習的態度,看著雜毛小道忽悠人。

  蕭克明剛剛送走幾個春心萌動的打工妹子,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問我:「你注意到左邊那個紅衣服的女孩子沒有,好像是個處哦,我留了手機號碼了,你要不?不要我要了!」他見我心不在焉,揮揮手說:「哎,丟魂了?誰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我說顧老闆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地方有十年還魂草,叫我過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

  蕭克明問顧老闆是誰?我跟他解釋是阿根的大表哥,香港大老闆。他立刻拉著我要求介紹。我沒理,鬧一番後他問去哪兒看啊,我說是江城,他說哦,是江城啊,那兒不錯,聽說靠近澳門,口岸一條酒吧街,南鶯北美,異國風情,大大的聞名,嗯,同去,同去。

  我捏了捏胸口的槐木牌子,白天陽氣太盛,朵朵一般都躲在裡面睡覺。沒理他,我擡腿走,說你先慢慢擺著攤,糊弄人,我真有事走了。他把畫有八卦易學的破佈一卷,收拾家當追上來,說貧道是很認真地幫善男信女們答疑解惑,指點人生,你怎麼這麼誣蔑我。小毒物,等等我,等等我,一起去,我觀你此去江城,必然又有一劫,此劫曰水劫,非貧道不能解也。

  我大笑,你個雜毛道士又來這麼一套,老子不信。

  他拉著我,嚴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上次我跟你講的事情,發生了沒有?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此次也是一樣。貧道我為你指點了一條迷路……」他拖長了語調,然而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你就帶上我老蕭吧?」

  我無語,後脖子發麻。

  顧老闆的消息來源是一個朋友談起的,說江城一個私人植物園裡有這麼一株。他之前幫我打聽過幾次,但是都不靠譜,也就沒提了。這次說起,彷彿是真的。他最近在忙一樁生意,很忙,所以不能親自陪我去找,但是他打發了助手秦立在江城等我們。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冬天冷,天也黑得早。合租房子的兩個人居然都在,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在附近工廠裡面做技術員的,女的是個會計,長得一般,人倒很精明,沒事纏著我減房租。

  兩人都坐在電視機前看一個美食節目,見到我回來都跟我打招呼,又跟蕭克明點頭。

  我收拾了一下,帶著一個小包就出了門。

  雜毛小道賴著,我也沒辦法,混久了,也就成了朋友,他既然想去,難道我還真把他撇開不成?於是只好載著他出發。從東官至江城,足足有近三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有他陪著聊天打屁也是極好的。蕭克明極為健談,我能夠從他口中聽到許多奇聞軼事,雖不辯真假,但是滿足一下好奇心,也是足夠了。

  出了東官不久,天就陰了下來,道路兩旁的燈也亮了,昏黃。我把朵朵叫出來,讓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路上的風景。她趴在車窗上,一雙眼睛晶晶亮,看著往後飛馳而去的景物,她十分快樂,指指這兒,指指那兒,一臉的驚奇。我搬到郊區這套房子時間裡,朵朵的行動就沒以前獨處那麼方便,所以也憋得難受,這會兒倒是很開心。

  她跟蕭克明也熟了,沒事就揪這雜毛小道頭頂的長毛,

  蕭克明也很奇怪,問你養的小鬼怎麼是這樣的?我說哪樣的,一直是這樣的啊?他說哪有,一般的小鬼,因為心性沒開,陰風洗滌,所以向來都好妒,任性妄為,而且時間久了,模樣都很恐怖,青面獠牙的。你這個,像是個洋娃娃。我說是麼,我說我家朵朵從來都很乖啊,長得也很可愛,這點像我。

  他哈哈大笑,說是你生的麼?是你做的麼?像你……鬼扯。

  我就跟他講每日給朵朵持咒祈禱的事情,他點頭,說這樣子貌似也可以。他沒養過小鬼,聽說在泰國、緬甸一帶有廟宇的高僧養古曼童,都是善良的,祈福的。他在湘西認識一人,就養鬼,不是小鬼,是大鬼、厲鬼,用來尋寶考古。

  我說你就吹吧,尋寶考古?是盜墓吧?不過湖南想來也沒有多少墓可以盜了吧?

  蕭克明說誰說的,長沙馬王堆你知道吧,大大的有名,楚國故地,你別以為是你們那窮鄉僻壤、蠻夷之所在。我說我一提湘西湖南你就那麼激動,你湖南人?他說非也,都說我老蕭是茅山宗掌教弟子了,自然是大江蘇人。我說呸,你就是一個茅山糉子,改天要從墳裡面跳出來了。

  他不理我,朝外面看去,我瞥了一眼,玻璃上的他眼神有些鬱鬱。

  這會兒,金蠶蠱掙紥著從我褲子管兒爬出來了,飛起來,繞著朵朵轉圈。蕭克明伸手去捉,肥蟲子敏捷地躲開,飛到他面前,一雙黑豆子直勾勾地看著他,銳利。想起了王洛和死去的慘狀,雜毛小道看著害怕,他叫我管一管它。我叫金蠶蠱安分點兒,不要鬧道士蜀黍,他是朋友,好朋友。它這會兒聽懂了,飛到蕭克明近前,用身子蹭了蹭他,以示親密。

  蕭克明很緊張,說小毒物,你家的蟲子身上沒毒吧?

  我說沒有,它可以控製你的,喜歡你,就不會放蠱毒,幹淨得很。聽我這麼說,蕭克明頓時膽兒大了,他沒怎麼見過金蠶蠱,摸著臉上濕濕的、滑滑的,看著它圍著旁邊的朵朵飛,越發覺得這個肥蟲子的可愛,平伸著手放前去,金蠶蠱停在他手掌上,他好高興,說喲呵,癢癢的,好好玩哦。接著他把這肥蟲子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好香,一股檀香味。

  突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問你平時都把金蠶蠱藏到哪裡,我怎麼都沒見過?

  我瞥了一眼在蕭克明手上越發變肥的金蠶蠱,不答,專心開車。

  副駕駛座上,他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這個可愛的小肥蟲子,金蠶蠱扭扭身子。

  它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

  我們大概是晚上8點鍾到達的江城,聯絡了一下秦立,纔知道他今天在鵬城,明天纔能坐船過來,讓我先在此等一會兒。於是我們去找地方住宿,我雖然在江城帶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大多是在下面區縣的工業園裡,市區路不熟,蕭克明又叫喚著往東走、往東走,去口岸那邊玩一玩。

  於是一路從繁華都市裡穿行,燈光璀璨,過環海情人路,一直到了口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安頓完畢之後大概都九點半了,這雜毛小道又向我藉錢,說要去領略一下所謂的江城風物。

  我不給,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吹來的,哪裡能沒止境地給他填補虧空?再說了,我自從飾品店退了大部分股,也是個沒有收入的三無人士,社會無業遊民,還是個房奴,手頭就沒有以前緊了,現在就盤算著把厚街那套房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抵過房貸了。

他見我羅羅嗦嗦講這麼些個理由,搖搖頭說我這個人真不爽利,他自出去,看看有什麼差事可以接的,他就不信了,偌大一個江城,幾百萬人口的城市,就沒有個需要他茅山宗開山大弟子出力的地方,就沒個鬧鬼的所在,來解決他微末需求的資金?

  我鼓掌,說好好好,你賺錢了,最好把藉我的一萬五還我。

  他吃驚,問有這麼多了麼?我說當然了,我都用小本子記著的呢,一筆一筆,決不做假賬,也不坑你。蕭克明很委屈,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那點俗物你還整個小本子,真他瑪的沒出息。說完,大袖一揮,氣鼓鼓地出去尋花問柳。

  門關,此人便消失於夜色當中。

  我很奇怪,這雜毛小道為何一天到晚都穿著一件道袍——古人扮道士僧侶,是因為那個時候實行地域管製,要查暫住證,去哪兒都要個度牒指引什麼的,裝宗教人士好全國各地流竄,博聞廣識。而今,再穿道袍四處晃蕩,就有些腦殘神經病的可疑了。而他,居然去夜總會都穿,真的是把個性進行到底了。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是不是……

  我不理這私生活混亂的傢伙,洗澡,換上睡衣,看見酒店房間裡有免費上網的電腦,就打開,逛幾個平時經常看的宗教論壇,裡面龍蛇混雜,泥沙俱下,只是看熱鬧,也沒個真假。有幾個比較活躍的版主,我發私信請教靈異問題,也不答我,不只是因為信息太多看不見,還是心中怯弱不敢回。

  倒是有一個自稱來自新加坡的吧友,說起南洋降頭術的事情,和我書中所看能有些印證。

  我打開QQ,人不多。我的同學基本都已經畢業了,分落在祖國的各地,見得少,也正處於苦鱉的奮鬥拼搏期,太累,所以也沒個閒暇時間來聯繫。我看到了黑名單裡的一個灰色紅發美女圖標,心中有些沉默,這是我的前女友。

  兩個曾經那麼相愛的人,現在卻只能在對方的黑名單中靜靜的沉默著,嘲諷當年的幸福。

  不一會兒有頭像閃動,是我上次回老家認識的女警察黃菲。

  我心情好了一點,跟她聊起天來。

  話題依然是之前的碎屍案,我並不太在意,朵朵幫我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我端著喝,她便趴在我鍵盤旁邊的桌子上,瞪著眼睛滴溜溜地看。我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字,按道理她應該還是學齡前兒童,況且此刻記憶已經喪失許多,想來是不懂的,不過她倒是看得開心。我看著她清亮的眼睛,想著這回來,一定要把朵朵的地魂招回,讓她能夠重拾記憶,長久停留在世間,久久遠遠。

  網上跟晉平警花聊著天,旁邊有一個粉嫩小蘿莉端茶倒水,滿目期待,我正心情愉快呢,結果手機響了,雜毛小道在電話那頭呼救:「陸左,陸左,能不能到東方星夜總會來一下,速度,江湖救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09
第二章 黑貓、醉鬼、鬼娃娃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城市燈火繁華。

  沉吟了一下,問是泡妞不給錢麼?

  他老實說是,又說他本見此地有冤魂飄散,想用一場法事抵消他今天的消費,然而那些人卻不管,硬是要他付錢纔行,那堆膀大腰圓的傢伙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麼打電話叫人拿錢來,要麼砍斷一隻手——當然,左手右手可以隨便選。蕭克明沒堅持三秒鍾,然後果斷選擇了第一條。

  我問他,多少錢?

  八千……

  我頓時就火冒三丈,八千?你這個妖道真夠腐敗的,你不是被人敲詐了吧?

  他說沒有,他見到了兩個烏克蘭的大洋馬,那個激動啊,大小除了在好萊塢電影大片裡見過洋美女外,就沒有見過真實的,十分想跟國際友人探討一下世界風雲局勢,並且給她們普及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國國粹,順便溝通溝通感情,探討某些私密性、深入性的問題。結果一個小包廂,幾盤果盤,幾瓶啤酒,兩個妞陪著用磕磕絆絆的東北話唱了幾首《兩隻蝴蝶》,便欠下了如此債務。

  為此,兩個洋妞表示了遺憾,並且對他這種行為強烈譴責。

  我也很鬱悶,這雜毛小道葷素不忌,有這樣的朋友,真是我人生的不幸。

  沒辦法,我重新換上了外衣,帶上朵朵和金蠶蠱出了酒店,又找了一處銀聯的ATM機取了一萬塊錢。口岸這邊果然熱鬧,都這麼晚了,街上的行人居然仍是熙熙攘攘的,讓人稱奇。在電話的指引下,我很快就來到了他說的那家夜總會。我在東官,類似的夜總會也有見過一些,甚至還跟顧老闆他們去過幾回,並不足為奇,只是感覺裝潢略為金碧輝煌了一點,走進去,連服務員都跟電視裡的妖精一樣,搞得有點不似人間的感覺。

  後來國際著名張導演的《滿城都是大波妹》上映後,我和朵朵去看了一會,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後拼命回憶,原來是在江城此地見過如此奢華之景,大為感歎——這是後話。

  在侍者的帶領下,我很快就在四樓的一個包間,找到了雜毛小道。

  這傢伙並沒有他電話那邊說的那麼緊急,大屏幕上放著輕音樂,他舒服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跟旁邊一個帶耳麥的西服男子瞎侃聊天,要不是看到旁邊幾個站得一絲不苟的黑西裝男,神情戒備,我還真的以為剛纔那通電話是幻聽了。

  雜毛小道看見我,很高興地招呼我坐下:「陸左來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劉哥,劉哥,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高人,十萬大山苗疆巫蠱傳人,陸左,你們好好親近親近。」那坐著的西服男子沒站起來,斜著眼睛看了下我,說你……就是陸左,你真的有茅克明說的這麼神奇?能夠千裡之外殺人於股掌之中?

  他一臉不信,肉拓油閃閃發亮。

  這個男子是個歪嘴,脣上有些短胡須,又濃又密,臉型輪廓方正,正規西服束縛不住他發達的肌肉,緊繃繃的,看起來像是個厲害角色。我哈哈地笑,說怎麼可能,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身家也清白得很,別聽蕭……小道士亂說。雜毛小道見我否認,一臉驚詫,而那劉哥則哈哈一笑,笑完之後,臉容一肅,說錢帶來了麼?

  我提了提手中的皮包,說帶了。劉哥頭一偏,說那好,去結賬吧。

  「別、別、別……」

  雜毛小道連忙站起來攔住我,說你別介啊,趕緊露一手真功夫給劉哥瞧一瞧,好相信貧道並非胡吹瞎侃、浪得虛名之輩,一會兒我們好把此地的孤魂野鬼清除掉,免了今天的床資啊?我對他說你鬧夠了沒有,趕緊付錢回去了,孤不孤魂,這勞什子管你屌事?

  雜毛小道見我並不配合他的計劃,激動地說你這麼搞,這債我可不認啊?

  我說得了,你這麼說,老子也懶得管你這個臭雜毛道士的屌事了,我回去睡覺了,你愛幹嘛幹嘛。我收起錢包,轉身就走。雜毛小道急了,拉著我說陸左你別走、你別走,談談嘛。我沒走幾步,門口湧出兩個膀大腰圓的魁梧漢子,左邊的一個很肥,一臉憨態,如同一座肉山,走進來肚皮就顫起一層波浪的肉,呼悠呼悠地蕩。

  我心想,這條好漢,怕不得有三四百來斤的好肉!

  我回過身來,看著劉哥問,這是怎麼個意思?

  他不動如山,悠然地坐著,看著我和旁邊的蕭克明,撣了撣指甲說:「陸左先生你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把你朋友帶走的,不然把貴友留在我們這裡,也不是回事。我們開門做生意,求得是個和氣生財,對吧,你最好不要讓我為難,翻了臉皮大家都難堪……」

  配合著他的話,房間裡五個壯漢一齊「哼」了一聲,緊繃著臉,刷的一下秀著結實的肌肉棒子。

  我淡淡地說你這意思就是不讓我走咯? 他沒說話,盯著我,許是他瞳孔過於凝聚,我感覺到有些冷,銳利,讓人看著就有些後背發涼,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雜毛小道「嘿嘿」地賠笑,說都別生氣,都別生氣,大家有話好好說嘛!

  我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好吧。他們都看著我,不知道我這「好吧」是什麼意思。我走過沙發圈裡,坐下來,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斟滿,一口飲下,酒液從喉頭滑落,味道並不甚好,看來是假酒,然而一道熱意卻立刻從胃中翻騰上來,體內的金蠶蠱給我傳來一絲歡快的意識:
再來一杯,再來一杯嘛……

  我見他們都盯著我,整以暇待,把方形玻璃杯放在前面茶幾上面,說那我來擺一擺,你們這裡的風水格局和凶煞之事吧。

劉哥哈哈地笑,說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居然鬥膽敢在關公門前賣大刀?知道我們這裡的風水顧問是誰不?哼哼,說出來嚇死你——是被評為「全球百名最具影響力易學研究傑出人物」中的澳門命理派大師,張志崴。
什麼風水格局,什麼凶煞之事,看到我們一樓的牆面水箱美人撈了沒有,那就是張大師親自指導籌建的,自此之後,夜總會財源廣進,財運亨通,沒有一天不在賺錢。

  一樓確實有一面牆的水族箱,許多熱帶觀賞魚在遊蕩,幾個穿著美人魚服裝的美女遊來遊去,頭發像海藻一般,四處飄散,濕淋淋的衣服貼著身體,有著美好的伏線,讓人一眼望去,若隱若現,高明之極。

  我說哦,是麼,我怎麼沒有聽過這個張大師?

  雜毛小道也在旁邊坐下,說他也沒有聽過,他說:「我會告訴你我師傅是上清派茅山宗當代掌教、全國道教理事協會副理事長陶晉鴻先生麼?告訴你,真正的隱士從不在意名聲,什麼全球一百強?你以為是企業家啊?開玩笑——還是那句老話,高手在民間!」

  我把酒杯再滿上,看著一臉沉靜的劉哥,說:「我就講一句話——三天之內,是不是見過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他沒動,腮幫子卻不由抖了一下,我舉杯,和著他那逐漸露出的一臉驚容,飲盡這杯酒中的風雪。

  他顫抖地站起來,周圍幾個人圍了上來,他揮手阻止,說你們先出去。

  左右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我望著那個大胖子後頸的一堆肉,默默地看。  劉哥看著我,神色陰晴不定,良久,他也倒了一杯酒,飲盡,然後喘著粗氣問我怎麼知道的。我笑了,說這世界上有三種人能夠看見常人難以見到的東西,第一是三歲到七八歲、眼神清澈透亮的小孩子,那是他們先天的、與生俱來的本能還沒有被這塵世的汙垢所消磨;第二是天生陰陽人,他們是物種的錯誤,天生的慧眼,半數以上能夠看見;而第三,就是有道之人,得了道,有了法門,自然通曉陰陽……
你猜猜我是哪一種?

  他說您(這時應該是用了敬語)是有道之人。

  我心說還好你這混蛋沒猜我是第二個,要不然真的揍死你。

  其實,我是第四種人,就是藉助於某種東西達到這一目的的人,比如前面說的抹老牛眼淚,比如此刻藉助於與朵朵日夜持咒祈禱產生的莫名聯繫(在神祕學中這叫做開鬼眼)。我一進來,就發現這個傢伙頸後有一絲陰晦的黑氣,似乎是沾染到了什麼不幹淨的物體,於是大膽放言,沒想到還真中了。

  我含笑不語,端坐。

  他臉上肌肉抖動,糾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鞠躬,九十度:「陸先生,請幫我!」

  ——————

  一番寒暄之後,劉哥講起了自己前天的經歷。

  前面雜毛小道介紹過,劉哥是這個夜總會的安保主管,負責這上下六層樓的安全工作,每天傍晚五點上班,到下午兩點纔歇息。他當過兵,還是傳說中的特種兵,後來受傷復原之後來江城打工,被這裡的老闆看上,於是便從小保安一步一步得爬上來——關於劉哥的奮鬥史,先不講。

  前天,不,應該是昨天凌晨一點多,一個客人喝醉了,在小包房裡面吐了一地。這自然有服務生來處理,並不防事,然而那人卻又鬧,跑到走廊上來摸包房公主的mm(這有給純潔的人講一下,包房公主,純粹是正經的服務員,不下海,要有本事自己泡,不能強求),那人常來,是一個跑機械業務的普通職員,沒有背景,劉哥自然不會客氣,直接把他痛毆一頓,暴打,然後扔到了大樓後面的巷子裡。

  那個醉漢被猛剋一頓之後,繼續趴在地上接著吐,白的黃的一灘嘔吐物,引來了一隻貓。

  這貓又瘦又長,全身都是黑色,油黑發亮,沒有一絲雜毛,頭小,尖尖地更像是狐狸,它從黑暗中冒出來,停在醉漢頭前面,伸舌頭去舔食他吐出來的嘔吐物,粉嫩的舌頭在黯淡的後街巷裡時隱時現。劉哥看得有趣,於是點了一根煙,倚著門看著這來歷不明的貓咪。

  然而他看著看著,發現那個人越發有些不對勁。

  醉著趴在地上的那個男人越嘔吐越起勁,不一會兒,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那個男人竟然吐出了一大團血紅黏稠的肉塊來,而那隻黑貓,則一小口一小口把肉塊吃下。劉哥的煙掉了,在地上砸起火星子,突然,那黑貓轉過頭來,擡起那張尖尖的貓臉看著劉哥,它的眼睛黑亮得像最純粹的寶石,有迷霧,咧著嘴一笑,好像一張詭異的人臉。

  劉哥猛地一大叫,踏步沖出去,那黑貓立刻竄開七八米,沒走,轉過來盯著他。

  劉哥就怕那醉漢出問題,惹得夜總會被查,開不了業,低下身去把他頭顱扶起,那醉漢突然睜開了眼,白色的瞳孔,遊著紅光,張開嘴,白森森的牙齒上面掛著血色肉絲,朝他咬來。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只見那隻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乍起,「喵……」劉哥感到肩頭沉重,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光著頭,頭顱碩大,最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與此同時,被推倒在地上的那個醉漢爬起來,面容僵木,斜著眼,一口血汙地拖步而來。

  黑貓繼續叫,這聲音又尖銳又瘮人,給這黑巷子裡添了許多恐怖。

  即使以劉哥這種閱歷和見識,也不由得有些發毛,他大叫,揮著手就瘋狂地去打那個飄浮著的小娃娃,手一觸到,卻是空的,那小娃娃張口就向他咬來,陰氣森森。劉哥往後一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結果頭磕到了一下,眼前一黑,就被龐大的重量給死死壓住,拼命掙紥都動彈不得,只有吼,使勁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0
第三章 雜毛道士來捉鬼

  愣神只有十幾秒,歇斯底裡的驚悸過後,便有了一點兒平靜。

搖晃的世界開始穩定下來,劉哥這纔發現壓在自己上面的不是那個化身為惡鬼僵屍的醉漢,而是自己手下那個大胖子保安魏沫沫,這名字有些女孩兒氣的癡肥傢伙,三四百斤好肉壓著自己,果真是動彈不得。

   這時耳朵好像也是恢復了一些聽力,然後有焦急的聲音傳來:「劉哥、劉哥……老大,老大你怎麼了?」

  世界回到了正常軌跡,劉哥發現自己依然在夜總會後面的巷道裡,然而那黑貓、鬼娃娃乃至於那瘋狂吐內髒的醉漢都不見蹤影了。他喊道:「沫沫,沫沫,你他孃的別壓了,放老子起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手下湊過來頭仔細打量了一會他,問:「老大你好了?」

  「怎麼回事?」
  
大胖子這纔艱難地挪開身軀,小心把劉哥扶起來,那手下告訴劉哥,說他們扔完人回去,發現劉哥沒有跟上來,然後叫小山子回來找,沒成想見到他一個人在巷子裡聲嘶力竭、歇斯底裡地喊叫,這叫喚像喊魂,然後朝空氣裡猛出拳,胡亂揮舞。小山子奇怪,叫劉哥、劉哥怎麼了?劉哥不理,仍舊狀若瘋狂。

小山子去拉,沒想到劉哥一拳就把小山子摜倒在地。

小山子的嚎叫引來了他們幾個,過來發現劉哥著了魔怔,幾個人聯手,最後靠大胖子魏沫沫的重量,終於把他給壓醒了。
  
劉哥看周圍的幾個手下,人人帶傷,說話這個手下嘴角淤青,大胖子哼哼地揉著肚皮,而最慘的小山子,被一個保安扶著,口鼻裡面全是血。他問:「你們來的時候,沒見到什麼東西?」幾個手下皆茫然,這個時候劉哥大概知道自己遇見了髒東西,他聽說一見黑貓必有禍事,心中涼意漸生,也不敢亂講,怕壞了夜總會生意,於是向幾個手下道歉,承諾了一頓飯賠罪,然後把小山子送到醫院去就診。

   他離開巷道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回頭看,地上一地狼藉,卻沒有血跡,嘔吐物也是很久的,那個醉漢,再也沒有見過。

——————
  
說起這些,劉哥很忐忑,他反復跟我和雜毛小道描述起那醉漢當時的恐怖模樣,彷彿《生化危機》系列電影裡面的喪屍,鐵青著臉,死了幾個月、眼球都要吊出來的感覺,這種形象一直在他腦海裡徘徊,還有那鬼娃娃……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以至於回去睡覺,也是反復地做著惡夢,反復的做!做得他總是猛然地醒來,耳朵裡總聽到有女人的尖叫聲,一天沒精神,也讓他今天上班心神不寧。

  他當過兵,接受過無產階級大熔爐的洗禮,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然而就在晚上上班的時候,卻不斷地琢磨著,要不要去江城很有名的金臺寺,求個開光避邪的飾物來佩戴。

  「你信我們麼?」

  他說信,真信,先生你是高人,一眼就能夠看到昨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神奇了,不得不信。我說你信不管用,我朋友在這裡好像被敲詐了,想免單,應該是要找值班經理談吧?他說沒事,我雖然只是個安保主管,但是這種小事還是能辦的。來來來,我們不打不相識,能夠認識您這樣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他又把酒斟滿,然後敬我和蕭克明,先道歉,給蕭克明道完歉後,一口喝了,眼睛通紅,說請指點迷津。

  我問蕭克明,蕭兄你怎麼看?

  他說依老劉——這傢伙就是個順竿兒爬的猴子,這會兒就叫老劉了——的說法來看,我個人認為是碰到了小鬼了。這小鬼有迷惑人的功效,如果是被撞到了靈體,定會把那人嚇得日夜忐忑不安,睡不安寧,整日精神萎靡。倘若貧道師傅給的捉鬼瓶仍在,這個好解,將它捉拿便是,只可惜……上次在東官XX廣場貧道施法的時候,那捉鬼瓶子遺失了,找尋不到小鬼的來源,一時之間,就沒那麼方便了。

  劉哥緊緊握著雜毛小道的手,眼淚都要下來了,說請大師務必要幫忙除了此害!

  雜毛小道拿架子,擺困難,一陣推諉,我見他如此,自然又是老習性子上來了,也只有配合,一唱一和。那劉哥自從把昨天的事情講了出來,心中的畏懼就又多了幾分,被我倆一擠兌,終於妥協,說道長今天自然是要免單的,而且,給您金卡一張,所有消費打九摺——這是他職權範圍內能夠支出的最高摺扣。

  雜毛小道搖頭說今天晚上的消費都沒有完成呢。

  劉哥知趣,說是是是,一會道長施完法、捉完鬼,定叫那兩個老毛子妞過來陪您探討國學。雜毛小道這纔心滿意足地點頭,說好勒,老劉你這麼仗義,貧道也不是個吃素的傢伙什,此番出手,一定會把那個小鬼抓來的。

  他說完,朝我擠眉瞪眼,說陸左你說怎麼搞?

  我鬱悶,說這地是你老蕭找的,偌大一個口岸,偏偏你眼尖,一下就挑中了這麼個邪門的地方,你自然知道捉鬼的方法和門道,況且好處是給你的,你自然要下死力氣。雜毛小道訕訕地笑,說貧道也只是略微懂一些望氣之術,遠遠感覺有些不對勁,便進了來,你也知道的,貧道一身功力,已被封鎖大半(這還真沒他聽說過——吹牛?),現在只靠本命玉的靈效在支撐……

  我見劉哥皺起了眉毛,想著我們兩個在這裡相互推諉,也是沒用處的,於是站起來,說去現場看看吧?劉哥連忙站起來,引我們下樓。打開房門,幾個黑西服保安都還在,劉哥說散了吧,他們各自回崗位去。

我看了一下那個大胖子的背影,想到劉哥說他名字叫做魏沫沫,就覺得好笑,這名字夠孃氣的。雜毛小道也看出了名堂,叫胖子留下先別走,一起去現場。

  我、雜毛小道、劉哥和大胖子魏沫沫,四個人乘電梯下到了一樓。

  有一點值得一提,那大胖子一進電梯,整個電梯猛地一沉,搞得我心驚肉跳的,害怕得很,雜毛小道也是一臉不自然,倒是劉哥這會兒表情淡定了一些,許是習慣了,渾不在意。  出後門,來到了夜總會後面的小巷子,這大冷天,嗖嗖地涼風就從巷道裡穿行而過,即使穿著大衣,也感覺有刺骨的冷風往脖子裡面鑽。我們都縮著脖子,呵著冷氣在周圍轉了一圈,凍得鼻子發紅。劉哥來到那個醉漢躺著的地方,蹲下來,指著一灘幹了的嘔吐物說,這就是那傢伙趴的地方,然後又說了幾處故事裡的場景和方位。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果不其然,他聞到了妖氣。

  我一聞,巷子裡臭臭的,寒風灌來,格外的冷。

所謂妖氣,是蝦米東西?

  雜毛小道翻他隨身帶著的乾坤佈袋,弄出一張黃紙符來,他的桃木劍等道具還躺在我車子的後背箱裡,便用右手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尾指,比成劍指狀,中指和食指夾著這張符菉,說讓你們瞧一瞧貧道的本領。說完,他揮手朝天一指,那符菉無火自燃,果真神奇,然而風大,立刻便把燒著一小半的黃紙給熄滅了。

  他也不尷尬,踩著禹步,嘴中唸唸有詞,依舊是那次在我家五樓捉女鬼做法時唸的咒語。劉哥驚訝地看著這雜毛小道神打,大胖子一臉茫然,而我則抱著胳膊,看這雜毛小道發瘋地左跳跳、右跳跳,踏著禹步,一路把諸天神靈、各路值班星君請了一個遍。

  請神上身這個東西,說實話我的十二法門裡面也有,方法各異,大概就是請到有法力、有神格的神靈入體,然後藉助法力來驅妖捉鬼,或者顯神跡傳道,也有人請死去的親人或者祖先,託付、道破真相以及其他……這東西是大部分神婆巫師的慣用手法,有的是演得跟真的一樣,有的確實是真的——這就要考驗施術請神者的能耐了。

  我之前說過的神光投影,其實是一道霧曚曚的白光,十二法門上記載,倘若請神成功,進入另外一種意識的話,請神者身上是會有一層霧曚曚的白光籠罩,這既是成功的。

  然而,我從來沒有在雜毛小道的身上看到過。

  於是,不知真假。

  另外還有一點,所謂請神,一般請太上老君、諸天神佛之類的,即使有門道法力,基本也都是請不到的——迄今為止我都沒有看到一個成功的案例。為何?我個人揣測是這些個大拿太忙了,沒空搭理這些小嘍囉。至於其科學性,這真的不得而知,或許真的是某些人說的磁場能量、空間震蕩的緣故吧。

  此刻,雜毛小道已經被太上老君他老人家附體了,正在跟莫名的空氣在喊話兒。

  我拉了拉在一旁茫然的大胖子魏沫沫,他一米八幾,三四百來斤,轉過身來看我,我感覺面前有一座肉山矗立。我問他最近去過什麼地方沒,他搖頭,說沒有啊,俺天天都在公司待著啊,要不然就在宿捨。他一說俺,跟小美的口音很像,我聽著親切,說哦,真沒有嗎?他笑了,不好意思地撓頭,說有的,今天傍晚劉哥請吃自助餐,去了蓮花路那邊的餐廳。

  我說你這幾天,不,這兩天有沒有跟什麼比較特別的人接觸?

  他撓著腦袋,想,使勁兒想,半天後嘿嘿的笑,說都是平常的夥伴,沒遇到什麼人啊?哦,對了,就是昨天敏香託我給她帶一杯星巴克的熱拿鐵,我幫著跑了一下腿,結果……結果,嘿嘿……

  他猛笑,這大胖子臉上浮現出一股幸福的笑容,又肥又油,在視覺上看來,是一件比較恐怖的事情。

  十來秒鍾之後,他終於抑製了心中的狂喜,羞答答地說她把俺拉彎腰,親了俺一口——他指著自己層層堆疊的頸後肥肉,說道。我仔細看,上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口紅印子,淡淡的,脣型大且寬,聯想到嘴,算不上很好看,然而大胖子魏沫沫確實一陣色魂以授的幸福感,讓我有些奇怪。

  仔細看,這口紅印子,淡紅色,可是出汗了,有些扭曲,胖子沒洗澡,一股酸臭味。  我覺得這印子似乎就是他脖子上黑氣的來源。

  我拉著劉哥的手,問敏香是誰?

  劉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說是他們這兒媽媽桑手下最紅的頭牌,裙下之臣不知凡舉,周遊於富商權貴之間,好多人想把她納入自家後院慢慢品嘗,但她不肯,驕傲得很。他又問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我說這個敏香多大了?

  他想了一想,遲疑了一會兒,說大概是二十……三十?咦,沫沫,敏香多大了?

  胖子嘿嘿地笑,說十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0
第四章 詭異的敏香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朝雜毛小道喊道:「老蕭,趕緊收工了。」

  雜毛小道唸完最後一句,挽了幾個漂亮瀟灑的劍決,劍花繚繞,氣度儼然地放回了胸前,收法,轉過頭來問:「怎麼啦?這鬼物甚是厲害,貧道正請得太上老君與它交涉,幾近成功了,你這又是要出什麼妖蛾子,鬧得哪樣?」

  我說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屁顛屁顛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呢?我回過頭來問劉哥,說我能夠見一見那個叫做敏香的女孩子麼?

  劉哥很為難,說敏香雖然從事的是無煙工業,但是在這夜總會裡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夜總會紅牌小姐中的頭牌交椅,在大老闆面前不見得比他這個心腹差。

  我說我能夠看一下敏香的照片不?他說可以。於是我們離開了後面的巷道,來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劉哥從電腦裡翻出了在他們夜總會就職的女性從業人員的檔案,有照片有名字也有年齡,很詳實,當然這裡面很多都是化名,比如小美小麗小芳,以及andy、vivi、Adela、Daisy……我就看到好多個,當然,她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區分。

  雜毛小道看見這麼多佳麗,看得眼花,留著口水贊揚說你們這裡好正規喲。

  翻了幾頁,然後劉哥指著一個女人的照片說:「喏,這就是敏香啦。」我和雜毛小道湊一起看,是藝術照,模樣倒有幾分姿色,眉目間有幾分香港玉女掌門的感覺(此玉女在一個月後的艷照門事件中,形象轟然崩潰),漂亮,但一看就PS過,要談有多麼國色生香,都是扯淡。再一看出生年月,1980年生人,那不是有28歲了?再傾國傾城的美女,做這個行業到了這年紀,基本也是人老珠黃,該收手了吧。

  劉哥補充了一下,說你們看照片看不出什麼樣子來,最好是見本人,本人漂亮許多,言談舉止,也很有魅力的,讓人深陷裡面去。雜毛小道看著我,說:「聽你的意思,是不是講這個女子也養有一隻小鬼?」我點了點頭,應該是。

  前面講過,旁門外道在中華大地不顯,然而在周邊國家卻十分活躍。這裡的小鬼,也叫古曼童(男的叫古曼童,女的叫古曼麗),常流傳於泰國一帶,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也比較普遍。養古曼童,是一種用來控製故去的鬼魂方法,常用符菉法咒,有的是養來寄託哀思,留戀親情,有的則是驅使它來給養製者做事,牟取私利。

  常見的有廟宇、商人、賭場、富裕之家以及藝人,都有養古曼童的人在,據聞香港、臺灣某些藝人也有養古曼童的經歷。比如我的朵朵,其實也是古曼童的一種,她就經常給我掃地洗衣服……世人有千般,這個花名為敏香的女人,想來也是靠養了一隻古曼童,迷惑客人,從而坐上了夜總會一姐的位置。

  劉哥問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我又不是州官,自己養一個朵朵,就不讓別人放火了,再說了,她養古曼童只是為了提升自家的魅力,在獲得美譽的同時,也付出了辛勤的勞動,鬼有鬼道,雞有雞路,貿然指出、斷人錢財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

  然而,見那大胖子脖子上一團薄薄的黑氣,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我再次提出要見一下敏香。劉哥見我堅持,臉色沉重,心知此事必有蹊蹺,他也決斷不了,說你等一等,然後他出去了。沒五分鍾,一個戴眼鏡、脖子處有蜈蚣般疤痕的中年男人進了來,他一臉的斯文氣,眼睛笑瞇瞇,很小,瞇成一條縫。

  劉哥說這是我們的值班經理——楊經理。

  那男人跟我們握手,說剛纔我們所說的話,老劉都已經跟他講了,他們這幾個月確實感覺有些奇怪,已經有三個客人莫名就失蹤了,最後出現的地方都是在這裡,這樣搞下去,再硬的後臺也得倒;還有發生好幾起見鬼的事情,要不是他和老劉彈壓得力,手下人心早散了。本想著去請張志崴張大師來幫忙看看的,可他一直忙,現在有兩位在就好,若是能夠查出緣由,自當重謝。

  我心中一跳,問有客人失蹤?他說是,昨天那個醉鬼也失蹤了,晚上的時候局子的朋友還打電話過來過問了一下呢。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面就有些發毛了。

  為何?之前說過,小鬼或者古曼童,有善有惡,善的是被有道、有法門之士或者寺廟僧侶,消磨了怨氣戾氣,初始時乖乖的,如同朵朵,只是後來陰風洗滌脾氣纔漸漸乖張;也有惡的,這惡的便是野地裡的孤魂野鬼,有了意識,心中不甘,一切行動自有主張,會跟煉製領養人商量每日的夥食供養,它惡,便對人體三魂中的每一魂能量都極度渴望,需要隔一段時間,便害死一人,將其三魂七魄皆吞食。

    若是如此,那便是一頭惡鬼了。

  外婆告訴我,「積德行善,好自為之」,這裡面的話語裡含著很多意思。

  要是有一隻吞噬生人的變態惡鬼存在而我不出手,那麼她老人家應該是不會答應的吧?  我跟他說我要見一見敏香。

  楊經理說去看看敏香有沒有客人,劉哥聽吩咐出去,而他則跟我們攀談起來。對於吹牛B這種事情,迄今為止我仍然沒有見過比雜毛小道更加厲害的,這時候他立刻接過話茬,跟楊經理相談甚歡起來,我懶得編故事應付,只是在一旁聽,不時符合幾句,搞得跟真的一樣。  過了一會兒,劉哥打電話過來,說敏香剛剛陪完馬主任,現在有時間了。

  楊經理說讓她過來一趟吧。他說這話,端坐著,看樣子地位確實是這兒最高的。

  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鍾,門開,一陣香風吹來,有一個穿著粉藍色旗袍的高挑女子在劉哥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只見這位美女烏發蟬鬢,膚如凝脂,白若初雪,娥眉青黛,眼波流轉之間,果然比照片上的美麗百倍,活似天上的仙女鏑落人間。她一進來,楊經理立刻眼睛一直,連忙站起來,招呼她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

  我都不由得一陣心魂蕩漾,想來我旁邊這個好色的雜毛道士定然會流下了口水的。

  然而,沒有。雜毛小道一連警備地看著側坐在沙發上的敏香。

  我這纔想起來,這敏香,定是有小鬼助她增長了魅力。這一想,牙齒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劇痛,然後胸口處的木牌子傳來一陣冰涼的氣息,我再一瞪眼,哇靠,毛的「膚如凝脂,白若初雪」,這粉撲得簡直比刷牆的還厚,整個人好似那裝修鋪子,各種濃妝艷抹,讓人胃中翻騰,只想作嘔。

  雜毛小道也是一陣冷笑——這女子姿色原本是不錯的,可是下海多年,日夜縱慾,身體早就跨了,談不上什麼保養,自然也有幾分年老色衰,他喜歡小清新,口味倒也不重。通過朵朵給我共享的視野,我立刻看到這女子身上黑霧縈繞,想來這便是她增強自身魅力的法門,但是她在養小鬼的方法上幾乎是個白癡,看著這樣子,竟然有一點反噬其身的感覺。

  楊經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敏香看見了蕭克明一副道士打扮,立刻就皺起了眉毛,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招搖撞騙的蟊賊都上了門,什麼道士?這年頭十個裝道士的就有九個說自己是茅山的,這個是也不是?

  楊經理看向蕭克明,他很誠實的點頭,說我也是茅山道士。

  敏香立刻高聲大叫道:「那還不趕緊滾蛋?」

  楊經理有些猶豫,那一刻在他的眼裡,如此佳人的請求定然是不能拒絕的,唐突不得,然而理智卻又覺得必須一查到底,於是糾結了起來。我暗想這金蠶蠱附體也有了幾個月,我日夜揣摩,也有了一些子「法力」,見此刻她如此囂張,立刻結不動明王印,對著這女子就大聲地口出真言道:「靈!」

  這一聲巨大,空間震蕩,有回聲,立刻把這敏香身上的黑氣給震散了許多。

  靈——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1
第五章 惡鬼娃娃

  聲音漸小,我見到楊經理和劉哥看著敏香都放大的瞳孔,一陣急劇收縮,估計是看清楚了敏香的「真容」,心中震撼。而我這一吼把敏香嚇了一跳,懵了,回過神來,撲到楊經理懷裡哭,說嗚嗚嗚,有人欺負我……楊經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著我和雜毛小道戲謔的眼神,看著劉哥一臉明顯的同情,咬著牙,一把將敏香推回沙發上,冷冷的說:鄧春菊,你到底幹了什麼?

  黑霧消散,楊經理也有些不客氣了——這麼醜,明顯也沒有什麼價值。

  事實上從剛纔楊經理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見過如此容貌下的敏香(或鄧春菊),但是原本的敏香與被迷幻後的敏香,兩者的面容交錯混雜,讓他的記憶顯得有些混亂,不敢確定——這也是常用古曼童提升自己美麗的女人的常有印象,你會覺得很千面,各種姿態都會有。

  仔細回憶一下你見過的明星,想一想誰會養呢?

  敏香見楊經理這麼反應,見我們這些男人厭惡的表情,愣了一會兒,知道自己的戲法被破了,怨毒地看著始作俑者的我,突然她雙眼一瞪,翻白,像一個木偶般從沙發上彈起來,撲到我面前,要抓我撓我。我這人不打女人,但也不想被人撓一臉的血印子,立刻從沙發上一個後空翻——我身手已經很靈活了——避開這發瘋了般的女人。

  她見我跳開,大罵著,那髒話我現在想起來都臉紅,就不一一贅敘了,緊接著她又盯上了蕭克明,母獅子一般怒吼,去抓他。

  屋子裡的幾個男人七手八腳地把她給製住,我剛纔還說雜毛小道不重口味,這話我現在收回,這廝此刻已經死死的摁住了敏香的胸和手臂,一邊喊莫亂來,莫發瘋,一邊鹹豬手亂摸,毛手毛腳的。我四處張望,提防那個害了三條人命的小鬼露面。

  在我胸口處木牌的朵朵躍躍慾試,想出來看看她的同伴是什麼樣子的。

  楊經理、劉哥和雜毛小道終於製住了敏香,這女子的力氣出奇的大,但是劉哥可是傳說中的特種兵,而雜毛小道據說也有一牛之力,好歹將其製住,雜毛小道立刻咬破右手中指的指尖,塗抹在這女人額頭上,然後念「清心寡慾咒」。我曾笑他是個做小和尚的命,偏偏做了個葷素不忌的雜毛小道,這裡面就有誇他念經持咒字正腔圓、快速的意思,打個比方吧,他那速度,跟現在很火的《中國好聲音》主持人華少播廣告的那段一樣——快吧!

  在雜毛小道持續的咒語中,敏香的掙紥逐漸地減輕、停止,她呆呆地任三人給抓住手腳,長歎了一口氣,無神的眼裡,滾出許多熱淚來。

  見她情緒恢復正常,三人把她扶著坐起,楊經理和劉哥小心戒備,而雜毛小道吃完便宜,抹幹擦淨,直接問道:「你自己根本不會製小鬼的,怎麼弄來的這個惡鬼?」她仍在流淚,清亮的眼淚從兩頰間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把粉藍色的旗袍氳濕。

  終於,她回過神來,說她是在淘寶上面網購的,是來自泰國的古曼童,花了她2萬多塊錢。買回來之後,胡亂地養著,按照說明漸漸感應到了,然後自己的魅力就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很迷男人——男女通殺,開始還竊竊為喜,可是到了後來,卻感覺它越來越不受控製了,暴戾,好殺人……說完,她坐起來,旁邊兩人以為她又發狂了,誰知她緊緊握住雜毛小道的手,哭著吶喊道:「大師,救救我吧!」

  這聲音淒厲悲慘,靜寂的房間裡面乍聽有些驚恐。

  更大的一聲喊叫又出現,這回是劉哥,只見這個漢子指著辦公室的窗外猛喊:「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木偶般的大頭娃娃,正飄浮在窗外,面無表情、大頭上面髒兮兮的,全是血汙,它盯著我們——不,應該說是盯著我胸口處的木牌子,眼睛是白色的,空洞無神,說不出的詭異……


  呀——尖利的叫聲想起來,它一張口,露出許多白森森的牙齒,透過窗戶,撲飛進來。  瞬時間,整個房間都扭曲了,四周都是血海深淵一般。

   ————————

  「哚——」

  「鏢——」

  我和雜毛小道幾乎是一起口出真言,那瞬間臨近的小鬼,在我們共同的猛力呵斥聲中,被生生定住。這時它的真實模樣纔顯現出來:大概三歲孩子大小,頭顱出奇的碩大、古怪,是光頭,上面有不少黑蚯蚓一般的筋脈血管,蟲子一般蠕動,眼睛是純淨空洞的白色,直勾勾的,無神,四肢短小,身上穿這一身破舊的嬰兒服,髒兮兮的。

  它嘴抿著的時候很小,櫻桃,一張開,全部是鋒利的牙齒。

然後,一大股極其難聞的屍臭味就傳了出來,在整個房間裡飄散,惡心至極。

  楊經理和劉哥這時「哇」的一聲叫喚,連滾帶爬地離開,蕭克明一把推開敏香,不知從哪裡就掏出一張黃紙符菉,上有黑紅相雜的字跡,龍飛鳳舞,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搓,隔空便擲去,很凖,立刻就沾染到了這小鬼的身上。

一沾陰身,立刻燃起藍色火焰來。

  我沒有這般符菉的本領,只是按著十二法門中禁咒一章的本領,持著咒,用空氣震蕩的能量,將它死死地拖延著,手上一熱,這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能力,它其實也算是個搞幻術的大行家,四周血海深淵被我手一揮一帶,又還復了模樣。見多了朵朵,我對此有些心得和研究,於是並不畏懼這小鬼,一個箭步跨前,就揪著了這個小鬼頭青灰色的小腿子。

  它雖是靈體,但是我卻有著朵朵和金蠶蠱的幫助,一把抓個正著,拽下來,把它大頭砸在茶幾上,砰地一下作響。這時蕭克明的符菉已經燃燒完畢,那小鬼難受極了,居然發出了向老鼠一樣「唧唧吱吱」的叫喚聲——我前面說過,小鬼沒有聲帶,一般都發不出聲音來的,除非是很厲害,引起空氣共鳴。

       這個小鬼雖然用迷幻之術害死幾個人,但是並不如我和老蕭兩人,顯然不是。

  它這叫聲,純粹是因為被雜毛小道的符菉之火灼燒到了靈魂。

  這是靈魂的怒吼,絕望的嚎叫,燃盡生命力發出的悲鳴。

  它白色無神的眼睛突然陡然一亮,只看一眼,便覺得無比的怨毒和心寒。

  蕭克明一個箭步抵近,掐著法決,中指和食指之間又是一張黃紙符菉,他大聲喊道:「小毒物,這小鬼執怨已深,留著必是禍害人間的角色,你我今日合作,把它超度了算球?」這鬼娃娃猛地回身,朝我的右手臂咬來,一口犬牙交錯的利齒。它雖是靈體,但是拿這利齒咬人,人卻要中那屍毒,渾身變僵、長滿絨絨的黑毛,不消一個多時辰便死去,陰毒的很——這裡說的是那殺過幾次活人,見過鮮血的小鬼,我家朵朵乖,不是。

  我哪裡能夠讓它得逞,隨手一翻,抓住腳,又把它大頭朝下又一摔,避開去。

  我終於下定決心,這等邪惡之物,怎麼能夠留它在人間害人?口中高呼同意同意,你老蕭快快的,不要再拖延。雜毛小道剛纔是考慮到我養著朵朵,對這類古曼童有愛屋及烏的想法,若是痛下殺手,會惹得我不快,此刻見我放話,大喊:「得勒!」話音一落,那黃紙符菉便伸進了小鬼滿是利齒的口中,轟的一下燃起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2
第六章 淘寶上的古曼童

  這一下,小鬼叫得更加悲慘了,那聲音幾乎是高頻震動,把每個人的耳朵都震痛了。它奮力掙紥,像剛出水的河豚,各種詭異的扭動。我手幾乎像過電一樣,一瞬間全身發麻,臂膀顫抖得厲害,好像小時候上體育課長跑,第二天全身肌酸蔓延,渾身無力。我大叫一聲,咬牙堅持著拽住它的細腿。

  好在這聲音僅僅只持續了十幾秒鍾,然後,這小鬼終於停止了掙紥,四肢都往下垂著,它的大頭幾乎燒了半邊,留著半邊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安詳的微笑來,蕭克明見狀,立刻盤腿坐在地上,虔誠地開始念道家的超度亡靈經決,做起了法事。

  這時,朵朵從我胸口槐木牌中飄了出來,懸立在空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同類。

  我把手中的這小鬼(古曼童)放在了茶幾上,它氣息僅存一點兒,沒燒到的半邊頭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現在半空中、像天使寶寶一般的朵朵,它終於積聚了一些力氣,伸出小小的手,舉起來,想去摸一摸朵朵,朵朵飄下來想搭它的手。

我拉住了她,搖頭。

這小鬼古曼童身上,全部都是蕭克明啟動的符菉之力,赤焰凶猛,一不小心就燒會到朵朵這裡,那可不好。

  小鬼躺著,火繼續灼燒著它的身軀,繞過這邊臉,把身軀給燃著了,我盯著它的眼睛看,白色中出現了一些黑點,裡面居然流露出許多感情,我認真讀,似乎是遺憾,又或者是羨慕、苦痛、解脫以及別的什麼情緒——我從沒有想過能從這麼一點兒眼神中讀懂這麼多東西來。

  心中莫名就是一酸。

  手被緊緊拉著,朵朵看了看燃燒成灰燼的小鬼,又看了看我,眼睛裡似乎有好多淚。  我在想,倘若朵朵沒有碰到我,羅婆婆一身死,說不定便和眼前這小鬼一樣,逢初一十五便被陰風洗滌,沒多久就頭大身子小,變成了邪意之物,喪失神志去害人,被我或者蕭克明這樣的人給捉拿去,焚盡靈魂,永世不得翻身?我只一想,就覺得可怕,不由得緊緊抓住了她粉嫩的小手。

  小鬼終於燃燒殆盡,成為灰飛,餘空中,仍有它淒厲的哀鳴。

  可憐、可恨……

  朵朵看了一眼我,倏地一下飛進了槐木牌中。

  她的出現,沒有任何能力的楊經理、劉哥和敏香都沒有看見,雜毛小道看到了,朝我擠擠眼,笑,我不知道這笑容所謂何來,只是感覺猥瑣,有不好的預感出現。

  一切完畢,當場的三人這纔反應過來,楊經理一巴掌扇在了敏香的臉上,破口大罵,以掩飾自己心中極度的恐慌,劉哥已經閃到了一辦公桌旁,按著桌面的手指骨節都青了,顯然內心也慌得很,而他臉上流露出的蒼白神態,顯然不像是一個經歷過魔鬼訓練的特種兵。
敏香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放聲地哭嚎。

  事情結束了,楊經理極力地感謝我們,然而卻半點沒有提及報酬一事。我還好,蕭克明卻耿耿於懷。楊經理極力邀請我們明天來見一見他們的大老闆,一個尊號曰段叔的傢伙——他們老闆最喜歡我們這般的奇人異士,求賢若渴。我推辭,提出要回去了,以免耽誤明日的大事。蕭克明不願,不給錢就算了,但是既然前面說他今晚在這裡消費免單,他自然不願錯過機會,便伸長脖子,不肯跟我走,嚷嚷著要留下來。

  楊經理拍著胸口說今天上百位佳麗隨意選、隨意挑,都算公司帳上。

  這雜毛小道的嘴巴立刻咧得巨大,合不攏。

  此事已了,後續是報警還是什麼別的,我不知曉,在外闖蕩多年,我自然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管的,什麼是不該管的,我不拿工資、也不是超人,抓完鬼,回酒店睡覺便是,其餘的那已經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情了。雜毛小道不走,我也不強求,自己裹緊了上衣,走出去。

  路過二樓樓道,我見到有一個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仔細瞧,原來是王姍情,就是之前阿根暗戀的店員小妹,後來為了男朋友和自己的生活下海的那個。之前聽說是在做樓鳳,遊擊隊的幹活,現在居然混跡到了江城口岸的夜總會,看來,已經是加入了職業化、專業化的隊伍了。雖是熟人,但是我卻沒有一點兒去打個招呼的想法,想來她見我也尷尬,於是腳步不停的走了。

  返回酒店的房間裡,已經是凌晨時分,我又洗了個澡,然後來到床上,給朵朵持咒祈禱。

  結果召喚幾次,這小丫頭居然沒有出來。我奇怪,今天怎麼有點兒不聽話了。

  我強製把她叫出來,她瞪了我一眼,舞著小手,呀呀呀,朝我抗議。我奇怪,這怎麼個情況?這時金蠶蠱也出來了,學著朵朵,朝我瞪眼。兩個小東西沖我示威半天,身子一扭,跑到另外一邊自個兒玩去了。我這纔想起來,莫不是朵朵在生氣我和老蕭配合著,把剛纔那個小鬼給超度了?

  難怪剛纔那個雜毛小道看重我意味深長地笑呢,原來他是早已已料到了朵朵會有這反應。

  可是……可是捉住敏香的那古曼童,跟朵朵一起玩的那肥蟲子不是也有一份麼?

  為毛跟它玩得歡暢,卻對我張牙舞爪的呢?

  小鬼頭們的心思,還真的很難猜呢。

  ————————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拉開窗簾,晴天,有很清冷的太陽。

  透過鋼鐵水泥森林的間隙,能夠看見遠處的海,我以前的視力纔4.6,現在卻比5.2還要厲害,很遠的海邊,有白色的海浪逐水而來,那是一條白線,推著混濁的海水。這邊的海並不清澈,黃濁,也有很多垃圾,看著讓人失望。遠處是澳門,那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區,看到的建築多是又高又窄,間距也很小,跟這邊對比,很有特色。

  摸摸胸口的槐木牌,朵朵已經回來,她昨天和肥蟲子玩得高興,故意不理我,但是最後還是親了我的額頭一下。因為肥蟲子回家,我就沒睡熟,能夠感覺到軟軟的果凍一樣的觸感。

  她既是再鬧脾氣,仍舊是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

  我心中充滿了憐意,決心一定要給她找回地魂,恢復記憶。如有可能,甚至可以幫她重塑肉身、或者投胎,重新享受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快樂生活。我希望她能跳能鬧,能夠說話,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能夠自由享受那溫暖的陽光,像普通小孩子一樣讀書識字,快樂成長,或許,長大以後還會遇到一個懂她的男孩子,敬她愛她憐她,組織家庭,過著快樂的生活……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一種嫉妒那個男孩子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每一個作為父親對待自己女兒男友的情感吧?又或者是……

  早上八點半,蕭克明這個死道士還是沒有回來——這小子遲早有一天會精盡人亡的,有一次跟他談及偶像,我說我的偶像是錢鍾書,博學多纔,我以為他偶像是三清祖師或者老聃、鬼榖子呢,沒想到他居然跟我說是NBA最偉大的球星之一張伯倫,這真心讓我奇怪,這小子不像是喜歡看體育節目的人,沒想到他的理由,居然是那貨據說跟兩萬個女人發生過關係……

  我沒有再等他,吃附近茶樓吃了早點,九點鍾的時候,秦立打電話過來說到了八州港,於是我驅車去接他。接到了秦立,也沒有過多寒暄,他就直接帶我去說有十年還魂草的人家。那是一個小型植物園,私人的,在一個名為野驢島的半島上,四處荒涼。

  當我和秦立找到了那家主人時,他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說是顧憲雄老闆介紹過來的,他立刻叫人備了好茶,說顧老闆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有什麼話直說,我說聽講您有一株十年以上的還魂草植株,想看一看。

       如是,那能不能轉讓給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2
第七章 求草被拒,怎麼辦?

  討要十年還魂草的話題剛一提出來,他臉色一頓,看著我,很為難的樣子。

沉默了一會兒,他籌措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那株還魂草,本來也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只是稀少難見,他也是以前覺得稀奇,就從南寧移植了過來,本也沒想著活下來,沒成想長勢還頗討人喜歡,一直生長了這麼些年,當雜草一樣了。本來你若是早上一個星期來,既是顧老闆的朋友,送你便是,可是——四天之前,有個佳能的日本佬過來參觀遊玩,說他要了,一番討價還價,竟然以100萬成交,那日本佬先交了10萬訂金,然後回去請人來移植,後天就到,所以……

  他最後很慚愧地說道,雖然他向來仇恨日本人,但是卻跟人民幣卻是感情深厚,這個小植物園平日裡花銷也大,入不敷出,他漸漸也維持不了了,若能夠得到這麼一大筆資金的支持,他也可以緩解一段日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就是沒戲了,之後我提出來,先去看一看十年還魂草是什麼樣子的要求,也被主人婉拒,他顯然是認定了這筆生意不能夠被破壞,怕我生出歹意,所以就顯得十分謹慎。當然,他並沒有堵上所有的門,端茶送客的時候,他說陸左先生,你要是有心,可以也拿100萬來買,日本人和中國人,我自然是喜歡跟中國人做生意的。兩天時間,你若有錢,盡管過來,我給你便是啦。

100萬——我心中苦澀,雖然之前轉讓股份有點餘錢,但是這麼多……我手頭哪裡會有?便是立刻回去,賣房賣車,轉讓股份,也來之不及啊?

  我和秦立出了植物園,我蹲在車子旁邊的道路旁,秦力也蹲下來,點一根煙遞給我。  我擺手,說不會抽。秦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帶來的人,可是這家主人明面上客客氣氣,但是骨子裡卻是一幅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著實讓人心裡不爽。我不抽煙,他就跑到了下風口,把這根煙抽完,之後,把煙屁股丟在地上,狠狠地碾,然後問我,要不要告訴顧老闆一聲,若真的很需要那勞什子草,又缺錢的話,可以找顧老闆拆藉一點。

  我說不用,這時候海風吹來,帶著一些潮濕和腥味,我站起來笑,說瑪的,什麼玩意,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就一株草而已麼,沒有錢,老子未必拿不到麼?笑話!

  秦立只以為我在發洩怒氣,嘿嘿笑,不說話。

  開車回去,路上我問秦立忙不忙?他說還好,忙倒是不忙,只是最近顧老闆的公司在搞年終盤點,很多事情千頭萬緒的,比較麻煩,聽他這麼說,於是我直接把他拉到八州港,說兄弟我就不請你吃飯了,下次見面,不醉不歸。他說陸左你是顧老闆看重的人,又是身俱奇術,忙碌是定然的,你若有空,隨時找我,喝酒吃飯,隨便挑選地方。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真不好意思,勞累他白跑一趟了。

  秦立離開,而我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靜立沉默。

       要說我和秦立之間,其實還是有一段故事的:前年的時候,我跟著顧老闆一起跑過幾樁生意,他很欣賞我,想提拔我做他的助手。後來被秦立使了手段阻撓,具體是什麼就不講了,反正後來就沒成。不過顧老闆還算不錯,又把我介紹給了他表弟阿根,一起盤了個店子,做點小生意。

  說實話,秦立的手段其實我是看出來了的,不過我沒有作聲。

他卻自以為得計。其實,我並沒有太怪他,人的志向不同嗎,他喜歡那種在顧老闆公司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光感覺,他覺得自己是二把手(其實有幾個副總),但在我眼裡那就是個跑腿打雜的活計,遠遠不及我在東官與阿根合夥,招幾個伶俐的小夥和順眼的妹子當手下,過小老闆的生活來得安逸。

  他喜歡風光、繁華和迎來送往的虛榮,而我,則喜歡在一個小地方裡靜靜享受生活。  在我心裡,一個是無自由,一個是自由,自然不難選擇。

  回到了酒店,我坐在房間裡想了一會兒,然後去附近的商場裡買了灰黑色的登山服,毛絨帽子、茶色眼鏡及口罩,然後買了高倍度的軍用級別望遠鏡,這些裝備搞齊後換上。回來的時候我見到有租自行車的攤位,在情人路的道邊。我沒開車,乘公交車到了那個攤位附近下,天氣冷,攤子的生意並不多,經過討價還價,攤主決定以30塊錢每小時的價格,租給我。

  說實話,還是很貴,我真心肉痛啊!

  下午兩點左右,我騎車環遊野驢島。這島不大,站在對面四景山上看下來,就只有小小的一塊。我很快就來到了這個私人植物園附近,一邊裝作遊玩,一邊趁著人沒注意,考察地形,研究路線。但是由於不知道那株十年還魂草栽培在哪裡,所以沒有目的,一片懵懂。

  我有點兒急,這植物園說大不大,說小倒還真不小,室外室內,各種各樣的植物花朵開放,有臘梅,外有花黃、內有紫紋,應是名貴的磬口臘梅,按理說這種植株應該在秦嶺中部、大巴區等地區最佳,分佈於陝西、湖北等處於北方的地區,能夠在此見到其絢麗的黃色綻放,說明這裡的主人,一個缺門牙的老男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哦,對了,他叫做胡金榮。

  那麼,說不定朵朵需要的十年還魂草,真的有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心中本來有所顧忌,早上我來尋藥,被拒,但是倘若夜裡這株草藥丟失,這缺門牙兒的主人定然會想到是我偷的。他原本並不會在意這一株不起眼的東西,但是此刻,這株草值100萬,那是金坨坨都換不來的,他哪會罷休,到時候我定有麻煩。然而此刻我卻等不及了,若真有,其他東西都好凖備,朵朵召回地魂的方法就只欠一個良辰吉日了。

  我等不起,朵朵也等不起,那漫長的時間。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買通裡面兩個工人的其中一個,給到我具體的信息,然後再行動。但是後天日本人就來拿貨了,我沒時間。想到這裡,我不禁恨起了那個閧擡市價的傢伙來。說實話,我是一個普通青年,又對日本這個國家的影視業(我是說日劇和動漫,你們別想歪了),十分傾慕——當年看《一公升的眼淚》時,我可是很喜歡澤尻英龍華的哦(可惜後來嫁給一個近五十歲的攝影師了)。當然,我也對這個國家的政客和右翼也十分不爽,但總體而言,我不會亂開地圖炮,去不理智地胡亂痛恨它。

  正如我之前說的一樣,這世界,哪兒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

  可是現在,我由衷地痛恨那個亂搞的日本人。

  我在野驢島待到了下午三點,差不多畫好了地形圖,考察了撤退方案和一些應急措施。回來還自行車的時候,一個小時二十八分鍾,攤主硬要算我兩個鍾頭的錢,一番討價還價以50元成交。我倒公交車返回酒店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回到房間,發現另一鋪床上面趴著雜毛小道,正呼呼大睡。

  我一腳把他踹醒,問他晚上有活動,去不去?

  他迷迷糊糊的,嘴巴旁邊還留著口水,抿抿嘴,回過神來問去哪裡,搞什麼?

  我坐下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講起來。蕭克明十分生氣,大罵,先是罵那株物園的主人見利忘義,囤積居奇,而後又罵那狗日的日本人,擾亂社會市場秩序,本來路邊野草一般的植物,又不是名貴蘭花,幾十塊、幾百塊,多則上萬,直接拿下就好了,搞一個100萬,這是嚇唬誰呢?小日本不是很精明的麼,這回怎麼就犯傻了呢?

  最後他總結,說小日本錢多犯了傻,植物園見利忘了心。

  我說對得倒挺工整的,可接下來怎麼辦?要知道,為了朵朵,那株十年還魂草,我可是勢在必得,一定要拿到手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3
第八章 夜盜植物園

  蕭克明渾不在意,揮揮手,大言不慚地說草木花朵,乃滋天地精華而生,並非一人一家之物,這東西,套一句老話,叫做有地德者居之。何謂有德者,我看小毒物你這種從外表到內心都善良的小夥子,自然是首選。他不給,我們未必不能去偷麼?放心,我老蕭今晚陪你走上一遭,定拿回來。

  我說這雜毛小道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子,這麼熱情。

  「但是……」

  果然,他話鋒一轉,「但是」二字立刻又冒出了口,我知道他就這狗脾氣,於是聽他擺——「但是,貧道對朵朵也是十分喜愛,我不能奪人所愛,只求這小丫頭能夠拜我當幹爹,讓我也享受享受幾天有個乖女兒的日子。」

  我沒理他,把厚厚的衣服脫下,凖備去吃飯。

  他見我這樣,連忙拉著我:「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這幹爹不是那種幹爹,我是真心想有一個女兒啊?」我回他一句:「自個兒生去。」說完我去餐廳吃飯,他起床來,換了一身新長袍,追著跟在我後面邊走邊說:「我要生,也養不出像朵朵這麼乖的女兒啊……哎你等等啊,走這麼急感嘛?——!」

  雖然雜毛小道說不去,結果到了晚上九點鍾,他又跟著我屁顛屁顛兒出門了。

  我叮囑他換身普通人的衣服穿,於是他從善如流,弄了身黑色運動服,我一看,整體感覺像個中學體育老師,比那身道士袍順眼多了。一月份,臨海的江城也已經冷了,尤其是海風呼呼的刮著,讓人覺得從心底裡就冒寒。我們兩個人坐在車裡,在野驢島對面的海濱大道旁邊,發動機沒停,有餘溫,仍舊冷。

  我找來了下午買的江城地圖,說本來想讓金蠶蠱或者朵朵溜進植物園,然後直接拔草了事的,結果不知道方位,兩個小傢伙不認識,辦事都不靠譜——尤其是金蠶蠱。其實本來我可以共享金蠶蠱的視野,然後操控的。但是我跟它,都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那麼,現在只能執行第二方案,那就是人為的祕密潛入到其中。

  說道這裡,蕭克明立刻舉手,說我負責……接應你。

  我說我,我本來就被打算讓你這個不靠譜的雜毛小道來派上用場,你不用這麼擔心。然後我把進園路線、撤退路線,然後一些行動細節重新捋好一遍,結束後,我問他楊經理那裡聯繫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不在場證據老楊和老劉都已經答應提供了。

  我拿出普通還魂草的圖片給他看,說我們的目標長這樣,但是十年的還魂草,雄蕊過六,花絲粗短一緻,草身呈紫色。他看過,說好像這玩意在哪裡也見過。我忙問在哪裡,他撓著頭,不知道在山西還是在陝西。我說屁啦,這東西一般生長在南方,你說雲南、廣西等地,我還相信,山西?長腳了成精了纔亂跑呢。他回想,半天沒放個屁出來。

  現在纔十點鍾,還早,我們要等到凌晨三點再行動,那個時候,正好是人最困的時間。  一想到凌晨三四點,我就會想起自己在家鄉青山界林場守林屋裡,蹲守矮騾子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就有一種不祥的奇怪預感。

  也許是我太關心了,所以纔會這樣吧?

  ————————

  凌晨三點,寒露降,月亮沉入雲間,大地一片黑暗。海水拍打礁石,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野驢島,兩個黑影在行動。這兩個黑影身形矯健,疾步如飛,靜悄悄,在環島的土路上飛走著,不一會兒,就接近了一個不規則的區域。

  這個圍著鐵絲網的區域,就是野驢島的私人植物園。

  這兩個黑影,其中就有一個我。

  另外一個,是雜毛小道。

  我們兩個蹲在植物園南邊的鐵絲網外,看著不遠處的那棟建築物裡有昏暗的燈,海風吹著露天植物園的吊燈,一晃一晃的,搖曳樹影,籐條亂晃,像女人的頭發。大概十分鍾,有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漢走過,他是胡金榮(缺門牙植物園主人)僱的夜間工人。那老漢有些生病了,猛咳嗽,一邊咳一邊罵罵咧咧地,說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和蕭克明面面相覷,這是啥子話——口頭禪?喊魂?還是喝叱鬼物?

  這老頭兒還挺迷信的。

  蕭克明說價值百萬的還魂草,他個人認為應該會放在那個吊毛的房間裡,最可能就是臥室裡,抱著睡覺。我搖頭,說這不可能,這十年還魂草是掌狀網脈,主脈五條,葉柄長2.5~4釐米,扁圓形,它有一個習性,就是需要接地氣。什麼是接地氣?就是植株要一直生存在土地裡,不能移植到花盆的土壤裡來,一離開地脈,隔天便會枯死,功效全失,毫無用處,用什麼樣的營養素都不行。


  這就是為什麼日本人不立即買走的原因。移植十年還魂草,必須要凖備一樣東西,看到我背包裡面的塑料袋了沒有,裡面就裝的有。

  他問什麼玩意?我哈哈笑,就是不告訴他。

  見我賣關子,蕭克明嗤之以鼻,說那胡金榮能從廣西移植到江城來,他會不懂?

  我懶得跟他解釋還魂草和十年還魂草之間,質與量的變化,見那個老漢走遠,我把背包給他,說在這裡等著我,他接過來,幽幽說了一句話:「我怎麼感覺今天涼風颼颼的,真的很詭異啊,好像要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

  我沒理他,今天風大,氣溫低,自然冷。附近的一處沿坡的大樹掛枝,那是我白天探好的路線,我爬上了樹,深呼吸,一個縱身就躍過了鐵絲網,然後落在植物園裡。裡面黑影憧憧,我踏著小碎步子,慢慢走,放出了朵朵和金蠶蠱,心中不免又忐忑又激動,暗自嘀咕道:「十年還魂草,我來了,你在哪裡?」

  這樣激動著,突然的一回首,感覺潛伏在暗處的蕭克明,臉色有些怪異。

  ————————

  兩個小傢伙與我心靈相通,離得近,便聽指揮。

  金蠶蠱震動著它柔軟的翅膀,颼的一下就飛進了室內,而我則和朵朵在室外找尋。

  講一下這個植物園的地形,它由三部分組成,最大的當然是室外,有黃桐、胭脂、假蘋婆、鴨腳木群落和猴耳環、降真香、亮葉杜英一棕竹等小群落,間中的間隙還有豺皮樟、桃金孃、降真香等常綠灌木;還有小溫室,隔著半透明的玻璃,有室內燈光,看見裡面的植物大多是一些嬌貴的香港木蘭、文珠蘭、黃楊、墨蘭、吊鍾等;除此之外,還有一棟建築,兩層小樓,是主人及工人的住宅,仍有燈光。

  我主要在草叢裡面找尋,植物園很仔細,在每一個植株的旁邊和附近都會注明一個醒目的標識。所以這些植物生得千奇百怪,又或大緻一樣,我也可以辨識清楚。

  植物園裡的燈光分佈比較散,靠近溫室、住宅的地方明亮,而別處則黑黝黝的。

  天空中黑蒙蒙,一月天冷得很,沒有月亮,連星子都少,偶爾看見一點亮光閃過,那是夜裡航行的飛機。四下黑暗,然而蟲子唧唧吱吱的叫聲卻很多,按道理冬天的蟲子早已蟄伏,然而這裡地處南方,氣候溫濕,各種不知種類的蟲子一年四季都是有的。

  時間緊急,我也顧不得雜毛小道在外面朝我齜牙咧嘴,貓著腰,開始有規律的尋摸。因為事先想好了方案,我負責左邊,朵朵負責右邊,金蠶蠱先去看看室內看看,再鑽溫室裡。有了分工,我們效率很快,一點一點地排查。

過了十分鍾,金蠶蠱飛出來,到我面前擺著肥屁股,扭一扭,然後又鑽進溫室去。

  我正尋摸著到前面的那株大樹去看看,突然聽到一聲很沉悶的落地。

      「砰」——

       我心中一緊,連忙貓著身子溜到一株大樹後面,躲在陰影裡,趴著往聲源發出的地方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8:14
第九章 籐蔓遊動

  隔著幾十米,從西邊過來一個瘦小的身影,也是踩著碎步,悄悄地潛過來,由於金蠶蠱的原因,我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大大的提高,那是一個全身穿黑的人,不高,就一米六多一點兒,身體極為柔軟,像一隻黑貓般靈敏。

他蒙著面,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植物園中間的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房前。

  那個玻璃罩房是植物園第三個大型人工建築,在室外,我白天見過,感覺那裡陰氣森森,隔得遠,又被其他植物給遮蔽,只能看見幾縷艷麗的紅色。還魂草按照陰陽學的理論來說,屬於陽,喜歡光照和溫濕的天氣,跟中間那裡的氣氛十分不和諧,所以我並沒有考慮到那裡去。

  那人是誰?怎麼也這麼湊巧,半夜潛入進來,他要幹嘛呢?

  有人在,我自然不敢亂動,只是靜靜待著看他。其實我的心裡面也有些不爽,這好比在公交車上,兩個賊同時把手伸進了一個人的兜裡,握手,然後一種詭異的競爭感就油然而生了。

  黑暗中,那人悄無聲息地檢查了一下玻璃罩房,門上鎖了,他撥弄了幾下,沒有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細小的鐵絲狀物體,用嘴叼著一個微光手電筒,然後在凖備開鎖。他這樣子,讓我想起了電影007裡面那種專業特工的形象來,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之前走過去的那個老頭兒提這個強力手電又巡了回了。強光亂照,那人一下子就如同靈貓一樣伏在地上,往草叢處爬去。一道光線朝我這裡射過來,我也盡量伏低身子。

  然後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聽著這聲音有些神經質,莫名的就有一種緊張感,話說,要是我被抓住了,該怎麼解釋?說天熱睡不著,就爬進來歇歇涼?還是說這裡太美了,想在樹林子裡面睡一覺?——腳步聲近了,聲音也漸漸大了,那個老頭的說話口音是南方話,聽得我有些著急,突然,我的衣角被拉了一下,心都跳了出來。

  我回過頭去,原來是朵朵。

  這小傢伙拉著我的衣角,拼命的搖頭,那老頭正從我前面過去,我不敢講話,瞪她,讓她先等等,她指著玻璃罩房的中間,雙手交錯抱胸,表示著害怕的樣子。那老頭兒終於走遠了,我便問她怎麼了,她不能說話,拉著我的衣角往外走。我不讓,說今天要給你找藥,有了那十年還魂草,你就能變聰明了,會想起很多事情來,而且說不定還可以說話了哦。

  她氣鼓鼓地看著我,咬著嘴脣。

  這時候,玻璃罩房突然發生了一聲慘叫,我擡頭望去,只見那個瘦小的黑影從草叢裡面躥了出來,他失魂地大罵了幾聲——是男人,而且根據我多年以來看電影的經歷來講,罵的好像是日語——然後掏出一把軍刀,黑色,猛地往後面揮去,拼命亂揮,彷彿見了鬼。

  藉著更遠處溫室那邊的燈光,我能看到他後面纏過來的,竟然是幾條成人大拇指粗細的青色籐條,上面有好多細密的刺,像日漫裡面的觸手怪,十分靈活,在空中舞動著。那人揮了幾刀,利落得很,斬斷了幾截,然後掏出一種噴霧劑,往前一噴,黑色的霧氣彌漫,那四五條舞動的籐蔓就縮了回去。

  他見自己已經暴露,直接從身上取下了一個包裹來,沖到玻璃罩房的門前兩大腳,就把那個蒙鐵皮的木門給踹爛了,從包裹裡拿出幾個東西來,往裡面丟去。值夜的老頭聽到了聲音,立刻大叫起來:「來人啊,有人偷東西了,來人啊……」

       他邊喊邊往樓裡跑。

  我心中一沉,孃呢,這下壞事了,事情鬧得這麼大,今晚上都消停不了了。我想這立即撤退,但是金蠶蠱還沒回來,我心有不甘,竊想著能不能趁亂打劫一番,於是定住身子,靜觀其變。朵朵見我不理她,氣嘟嘟地在一旁,掐我大腿。

  那老頭一聲大喊,樓裡面的人立刻驚動了,好幾個房間的燈也陸續亮了起來。而玻璃罩房這邊卻發生了一件讓我至今都難以忘記的事情:黑暗裡有老鼠的吱吱叫喚聲,然後裡面一陣暗影搖曳,像鬼影。那個說日本話的黑影取出包裹的另外一個東西,像消防滅火器,比剛纔那個噴霧劑大好多,往前面猛噴,這次是白色的霧氣出現,很猛,激打著前面的黑暗中。

  玻璃罩房裡面亂動的影子,發出小獸一般嗷嗷的鳴叫聲。

  突然,玻璃罩房的燈光亮了起來,如同白晝,只見到玻璃罩房裡面綠意盎然,最中間盛開了許多色澤艷麗、紅黃相間、其葉似輪一般的肉質花瓣,周圍無數籐條舞動,如同活物。植物園的主人胡金榮和他的老婆、值班老頭和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跑了出來,胡金榮聽到這聲音,哭喊著,說快住手,你這混蛋。

  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胡金榮都提著一根閃著電火花似的電棒,一起沖向了玻璃罩房。

  「砰!」

  一聲槍響打在了玻璃罩房的側壁立,巨大的沖擊力把周圍的玻璃震碎,也把胡金榮和旁邊那壯漢的腳步給鎮停。那個闖入者蒙著面,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手槍,指著沖到近前的兩人,平靜地說道:「你們來得正好,你,到裡面去,幫我把這株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拿出來。」

  他指著那個壯漢,那個壯漢被嚇了一跳,舉起雙手只知道喊別開槍,別開槍。

  這個人的中國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是結尾的時候,總是有些翹舌音,讓人聽著怪異。我只歎這人好猛,偷不成,變成明搶了。不過那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到底是什麼,值得這個日本小子這麼拼命?

  看來胡金榮這裡的好玩意還真的不少啊。

  那個壯漢丟掉了電棍,舉起手來,然後慢慢走過去,腳發抖。日本小子指著他,餘光還看著胡金榮。壯漢來到了玻璃罩房門口,突然跪下來哀求,說饒過他吧,上有老下有小,好幾張口都指望著他吃飯呢,他哭了,聲嘶力竭,那日本小子渾然不動,指著他,說你要不進去拿到,我立刻就打爆你的腦袋。

  壯漢哆嗦著爬起來,然後弓著身子進去了。

  我越發好奇,裡面到底有什麼玩意,能夠讓這日本小子鋌而走險,又讓壯漢害怕得如抖糠篩。在所有人都注意這玻璃花房的時候,金蠶蠱飛了回來。它沒有獨自而來,而是附在一株四十多公分的植物上,這肥蟲子以小博大,居然憑著一舉之力帶了回來。

  偷偷摸摸,悄無聲息。

  我拿著這株藥草,摸了摸這小東西的腦袋,它愜意地搖晃著頭,發出吱吱的細叫聲。

  我蹲下身來,仔細打量這一株植物:光滑無毛,莖軟弱,具節,有著淡淡的腥味,像魚腥草的味道,葉面大而圓,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跟羅婆婆給我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啊,不對,這株還魂草怎麼在紫色中雜夾著詭異的紅線白絲呢?

  我一時苦惱,不知道是變種呢,還是假貨。

  我仔細觀察,應該是變種,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那種奇特的功效。我剛把這草用袋子包好,系在背上,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慘號聲傳來,我聞聲望去,只見那個壯漢捧著一個榴蓮大的紅色果實跑出來,沒走幾步,便有十數條嬰兒胳膊大的活動籐蔓遊上來,纏的纏腳,拉的拉頭,想要把他給扯回去。

       那籐蔓的力量十分大,把這麼一個壯漢拉得動彈不得,籐蔓上有許多倒刺,把他刺得哇哇的大叫,慘號。

  空氣頓時一陣滯澀,有隱隱的臭味傳來,像腐爛的動物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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