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蠱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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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2015-3-12 17:26: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6 161406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45
第十章 小鬼求收養


    有人立刻去蓃青伢子的身,只從舊校服裡面蓃出一個溫熱的雞蛋來。

  這顯然是他的早餐,木餐盒裡面是稀粥鹹菜,顯然他是來給這家人送飯的。我聽村子裡的瞎眼老頭說過,這兩年都是青伢子在照顧王寶鬆他老孃,風雨無阻的送飯。

  兩年前(去年和今年),青伢子纔多大?十一歲,還是十二歲?

  蓃完身沒什麼發現,民警放開了青伢子,跟他說警察在辦案,讓他走開點。他聽話,走到了院外面,然後恨恨地朝地上面吐口水。我感覺他在看我,這個小孩子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於是就進到屋子裡去。裡面依舊濕悶潮熱,一股怪味,燈被拉開,我看見羅二妹被幾個男人擡起來,而王寶鬆則被兩個魁梧的警官壓在地上銬上。

  羅二妹在跟他們講:「他就是個瘋子,你們不要為難他。」

  昨天燈光黯淡我沒有看清楚羅二妹,只覺得形容枯槁,今天一見,發現她幾乎瘦得跟個木乃伊似的,身上全部都是骨頭,臉十分的恐怖。我知道,一般養蠱、學黑巫術,天天和鬼魂打交道的人,陽氣被奪,氣運侵蝕,若沒有法門,容貌都恐怖,而且命格是不得善終的。以前書上看終覺得不信,今日一見,心中更寒。

  王寶鬆掙紥著被壓了出去,而羅二妹則看了看我,笑了:「真的是青出於藍啊。」她笑得很詭異。我問她昨天的小鬼,屍體是去哪裡找的?她說是啊,忘了這回事了,小鬼的屍骨在床下面埋著呢,至於是哪裡找的?誰做孽就在誰那裡找的唄。

  羅二妹癱瘓在床不能行走,幾個幹警用被子把她裹著,腳的地方滴滴答答留下許多腥臭的水來,把他們幾個薰得難受,趕緊擡到院子裡去。我感覺這個老人的生命已經快走到盡頭了。馬海波在旁邊插嘴,問什麼小鬼。我沒有跟他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跟他說,你上次不是跟我提過一起幼女橫死、屍體被偷的案件麼,把床搬開,挖一挖,就知道了。

  馬海波說真的?我說我還騙你不成。

  他現在對我的話深信不疑,連忙叫兩個在房間裡蓃集證據的幹警去找鋤頭撬棍來,我把床往裡面推了一點,指定一個屍氣濃鬱的點給他們,讓他們小心點挖。地上是木板,但是已朽,輕鬆弄開之後,兩個棒小夥子開始掄起鋤頭刨土,而我則在房間裡四處看,想找一找有什麼奇特的東西。

  我從一個木箱子裡翻出一些木刺、銀環、香燭等零碎,又在神龕上找到幾個木頭雕刻的神像,罐子、一堆草藥、香灰、桃木、骨頭碎末…
…以及一個活靈活現的小瓷罐娃娃。這時候有人叫挖到了,我移步到床前,只見在一堆硬泥夯土旁邊的坑裡面,有一個五十公分長度的薄皮棺材,腥氣沖天。

  我趕忙叫人把房子的窗戶全部打開,然後叫他們去找了沾濕水的毛巾蒙面,蹲下來,用他們遞過來的一把釘撬把這棺材敲開。打開棺材,發現裡面是一具灰白的骷髏架子,不大,裡面的肉全部都爛了,化作一團肉泥血漿,無數白色的蛆蟲在上面爬行交錯。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去他奶奶的高人形象,我連滾帶爬地跑出木房,趴在木頭架子上,一股酸水就噴射出來,而這一吐簡直是連鎖反應,我肚子開始鬧起了革命,無數的膨脹之氣翻騰而起,昨天的中餐、晚餐一下子就全部給我吐了出來,有的比較急,居然還從鼻子裡噴出。而當我吐到肚子裡只剩下酸水的時候,發現身邊還有好幾個哥們保持著我這姿勢。

  馬海波用毛巾捂著鼻子出來,看到我們吐的這些穢物,臉上又是一陣白。他見我好一點,然後說道:「我合上棺材了,到時候帶回去,讓技術科檢查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唉,我當警察二十年,什麼沒見過?只是這一次,真他媽的邪了門了。」

  我怕他沒蓋好棺材,犯忌諱,有屍氣漫出,於是強忍心中惡心進去看。重新走回屋子裡,我看了一下折扣小棺材,嚴絲合縫地釘好了。我朝門口的馬海波揮揮手,表示可以了。一切完成了,最後的結果只等他們審訊了,這個鬼地方,我是一秒鍾多不想多待,於是我擡腿凖備走,沒想到居然走不起來。

  低頭望腳下看去,我嚇了一大跳——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抱著我的腿,小臉兒憋得通紅。我往門外看去,發現馬海波正在指揮幾個幹警,一點也沒有發現我這邊的異樣。我低頭問她:「你要幹什麼?」小女孩搖了搖頭,指著那邊的小棺材張張嘴。

  我問她:「你是想要我幫你埋葬好?」

  她搖頭。

  我又問:「你是要我幫你超度亡靈?」

  她搖頭,拼命著搖頭,驚恐地看著我。我笑了笑,說:「你不會是要我帶你走吧?」

  她終於點頭了,臉上有笑容,像討好主人的小狗兒。我有些為難,我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小鬼算怎麼檔子事?況且我並不是很了解如何養小鬼。她看見我為難的思索,跳起來,找了根笤帚掃了掃地,又拿著我的衣服揉了揉,看我沒反應,著急得直哭。

  看她一副可憐樣,我心裡面最柔軟的地方莫名被觸動了,心中一酸。我問她:「我怎麼帶你走呢?你平時住哪裡?」她要是住棺材裡面的話,說實話我真的就果斷拒絕了——我畢竟沒有職業神婆那麼好的心理素質。所幸不是,她指向了神龕上那個瓷罐娃娃。

  我拿起那個巴掌大的瓷罐,發現在娃娃脖子附近有一個開關,打開一看,裡面有很小的空間裡裝著一點黑色的頭發、骨頭、灰和油,有一層膜隔著,倒也不會溢出。我說好吧,我帶你走,不過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丟到太陽下面去曬。她嚇得直搖頭,接著有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看得我想笑。我舉起瓷罐,她立刻化成一條白線,鑽了進去。

  「陸左,陸左……」馬海波過來推我,我說怎麼啦?他笑了笑,臉色有點不對,他問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我問:「你沒看到什麼麼?」馬海波訕訕地說你別嚇我。我說好,開玩笑的,然後揚起我手上的瓷罐說這個我要帶回去,沒問題吧?

  馬海波說這個是什麼?我搖搖頭,裝作神祕狀,告訴他不要問,我帶回去處理。

  他這個時候也沒有講什麼原則啦,點了點頭,說你拿走吧。這時候有人進來叫,說車來了,問我要不要回縣城。我自然不願意再待在這鬼地方,於是說一同回去。出了院子,我看到青伢子仍然在門口的田坎上待著,我沒有理他,任這小孩敵視我。

  「你是叛徒,你是我們苗家的叛徒……」他氣鼓鼓地沖我喊道。

  我回頭看他,他更加來勁,朝我吐口水:「呸,你們把寶鬆叔弄瘋了,又要將羅婆婆弄死,你們這些外鄉人……你,你這個苗家的叛徒還幫他們!」他的口音夾雜著苗話的發音,我聽得很困難,但是能看見他的眼神是非常的怨毒。像他這個年紀正是眼神明亮的時候,自己的世界觀已經形成,執坳、偏激、憤憤不平……我看著這樣一雙眸子,竟然有一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在院子裡兩個留守的警察過來拉他:「小孩你懂什麼,走,走!」

  我沒有說話,轉身就走。後面那個警察仍然在教訓他:「這個羅婆婆犯了王法,不管是誰,都是要接受教訓的……」

  在車上我跟馬海波交待了一下對那兩個受傷的年輕民警清除餘毒的事情,並且還交待了他,回去之後也要買些大荸薺來,不論多少,切片曬幹為末,每天早上服用兩錢,用空心白滾湯送下。連續一個星期,不可間斷,這樣方可排盡蠱毒。

  說完這些,到了青蒙鄉,我謝絕了他們的挽留,轉乘班車獨自返回縣城。

  到縣城纔是中午十二點,我在外面草草吃了一份快餐,然後買了些營養品去縣人民醫院看望我小叔。來到病房,碰到我堂妹小婧,她看了我一眼,沒叫我,只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我小叔倒還熱情,招呼我坐下,還問我這次去青山界有沒有什麼收獲。

  小叔的臉已經縫好傷口,現在裹著厚厚的白紗,我先問他病情怎麼樣,他說還好,至於留疤……男人嘛,又不是靠臉吃飯。小婧在旁邊氣鼓鼓地說,有幾道疤,像流氓一樣。小叔便吼她,說小孩子怎麼一點事都不懂呢?小婧站起來瞪我一眼跑出去,而我則勸小叔別生氣,青春期的小女孩就這樣。太多道歉的話我也沒說,於是跟他講起在色蓋村裡面發生的事情。

  小叔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身上真的有金蠶蠱?」

  我說是,他抓緊我的手,跟我講:「這話,以後你千萬莫在跟外人講,也最好莫讓其他人看見了。你小叔我雖然在山林子裡呆了半輩子,但是人心還是懂一點的。古時候有個懷璧有罪,你這個也是寶貝,太多人知道了,反而給你帶來麻煩,知道不?」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小叔歎了一口氣,說:「我這臉問題不大,到時候也只是幾道淺疤,又有公費醫療,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這一輩子也沒個出息,小華和小婧又慢慢長大了,他們性子隨他媽,不好,我挺不放心的,以後要有什麼難處,你搭把手。還有,你給你嬸的錢,太多了,我叫她還給你……」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還說小華小婧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一定會幫的。

  推辭了一番,小叔也沒有再說什麼,又聊到了李德財的事情,說仍舊沒有個下落。這野林子裡也組織人蓃過好幾次,都沒個跡象。小叔歎氣,開始還恨他,現在又擔心得不得了。

  我在醫院待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去汽車站乘班車返回家裡。

  雖然之前報了平安,但是父母見我安然回來,仍然歡天喜地,倒是旁邊一些閒人頗為失望,跑過來問長問短,中心意思是怎麼又把我給放了。我懶得理這些,關上門來,把存放小鬼魂魄的瓷罐放好後,認認真真地研究起外婆留給我的那本破書來。

  這幾天的遭遇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外婆留給了我一筆財富,很大的一筆財富,它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將我帶到一個不平凡的世界裡,但是如果我不好好利用的話,隨時都會下去陪她老人家敘舊——說實話,由於從小比較畏懼我外婆,所以我們交流並不多。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共十三篇,每篇數十頁,幾乎十多萬字的正文,同樣字數的注釋理解,還有許多插圖、圖譜之類的,說實話,我一時間還真的難以掌握。不過當知道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知識後,我現在的動力十足。

  那天我一直津津有味地讀到了深夜,直到月亮西移,蟲子唏噓之時,我纔被睏意襲擾。

  迷迷糊糊之間,我又見到了我外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45
第十一章 外婆託夢,我來催眠


  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在做夢,但是這夢卻真實得不像話。

  恍惚間外婆來到我面前,很寬慰地看著我,摸我的頭,說:「乖孫崽,看來你已經能初步溝通金蠶蠱了,可以不用下來陪我了,真好,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我身體動不了,意識有些朦朧,但是卻能夠講話,於是我問她:「外婆,十二法門裡面全部都是真的嗎?我這幾天遇到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嗎?」

  她看著我,不說話。這個時候我並不覺得她醜了,感覺比以前的印象要親和得多,過了一會她笑了,她說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還要問我幹嘛。她又接著說,你現在也算是繼承了我的衣缽了,但是對於老輩人,還是缺了些儀式。她讓我回到敦寨的老屋裡,去跟神龕上的歷代祖師磕個頭,拜祭一下,然後老屋裡面的所有東西都不要了,避穢。

  我說好,沒問題。然後她又告訴我,書上的東西看過之後,最好燒掉。

  我問為什麼,她說我沒有能力保護那東西,拿著就是惹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冤鬼上門索債的,燒掉了無牽無掛。我說好,她又問我是不是跟中仰的羅二妹接上頭了,我意識又模糊了,不記得說了什麼,反正她就說不怕的,中仰苗寨的人,傳承早就丟失了,沒了……唉!

  說著說著,外婆也在歎息,說我們這一脈也快沒了。我那個時候基本都快沒有意識了,最後只是模模糊糊地聽到她講: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

  第二天我起來,就記得三件事:磕頭認祖、燒掉破書、「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這記憶我是如此的深刻,以至於我一大早的早餐都沒吃,就買來了香燭紙錢,找了輛三輪車前往敦寨去拜師儀式,祭奠祖宗前輩。再次來到外婆家,纔發現裡面陰氣確實濃重,我也能感覺到院子裡的土地下,似乎埋著無數的蟲屍長蛇。對於外婆的囑咐我沒有一絲懈怠,點燃香燭,乖乖地對著大神龕上十來個牌位三叩九拜,恭敬高呼曰:「歷代祖師爺在上,小子陸左在下,蒙外婆龍老蘭庇佑,收入門中,望眾祖師爺垂憐,不棄我資質淺薄,佑我一世平安,無災無難。」

  跪拜完之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我感覺神龕上的牌位在那一刻有一股氣旋升起,接著我渾身暖洋洋的,全省竅穴像吃了人參果一般,通體舒透。

  我拜完神,燒完紙,收拾幹淨,片紙不拿,出門前還將鞋子的泥在門坎上刮蹭幹淨,全部散落在堂屋裡。外婆死後,這憧老宅已經是我小舅名下的財產了,我走的時候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爾後,這輩子都沒有再來過。

  我回到鎮上之後,跑到了影印店。這家店子是我一發小(也叫老埂)開的,在鎮中學旁邊,做的是老師和學生的生意,忙一陣閒一陣那種,趕巧現在正好是閒著的時候。我就找到他,讓他把機子藉我一天,問多少錢。他說不用,正好他那天要去縣城採購東西,不開店了,你要用,只管用,兄弟夥扯這麼多,不爽利。

  我也不客氣,說好,跑回家裡去把破書拿到了影印店來。

  外婆叫我把破書燒了,我自然得遵守,但是就我這破腦子,定然不會一時半會就能夠消化成功的,不過我這人在外邊,歪歪道子自然懂得多,將文本掃描成PDF格式,再下了個軟件把它轉為WORD格式(有的轉不了),兩份保留,用U盤備份,想著到時候能夠買個MP4隨時觀看(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實現智能化),其實比書籍還要方便得多。

  正好我帶了一個1G的U盤,我在店子裡忙到了下午,最後總共弄了254M的PDF和WORD文檔,將U盤裡面的動作片子刪掉一些後,我拷進去,然後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付之一炬,燒成灰飛,完成了外婆的第二份囑託。

  我在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了馬海波的電話,他問我有空沒,案情有了新進展。

  我沒搭理他,笑著說我又不是你們局領導,也不分管政法委,為毛還要跟我來匯報?馬海波說:「我不跟你開玩笑啦,是這樣的,我們把王寶鬆和他老孃帶回去審,王寶鬆這瘋子根本審不了,她老孃又只承認咒死了黃朵朵——就是黃老牙的小女兒、藏屍,至於碎屍案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幹的……而且羅二妹交待了一個重要情況,說黃老牙重病也是她下的蠱,無人能解,然後她又說她要見你。」

  我問見我幹嘛,拉家常?

  馬海波軟語相求,他跟我說人命關天,而起羅二妹已經病入膏肓了,熬不了幾天了,讓我最好早點過去——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了,即使我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黃菲妹妹的面子啊?那黃老牙可是她大伯呢!

  我聽到電話那裡聲音很嘈雜,問你在哪兒呢?這老小子嘿嘿直笑,沒說話,結果沒過幾分鍾,我家的堂屋門被人推開。

  原來為了保險起見,他親自開車過來接我。

  看見一個穿製服的警察進來,我父母有些惶恐,緊張地站起來打招呼,我父親以為又是上回的事情,搓著手,眼角的皺紋又深壑了幾分。好在馬海波還是會做人,嘴也油滑,不一會兒就把我父母閧得高興。當得知他的來意,我母親連忙催促我,去嘛去嘛,公家人找你辦事,你還在這裡吃什麼飯?——在我們那兒的老百姓眼裡,政府的權威非常高(關於怎麼樹立的我就不贅敘),公家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父母文化不高,覺得穿製服的(特別是警服),就是公家人,人家找你,就得要積極配合。

  在路上的時候,馬海波跟我講了一下案件的進展。我提出幾個疑點:一,王寶鬆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假瘋一切都好解釋,要是真瘋,羅二妹癱在床上有大半年了,怎麼去挖墳?二,王寶鬆是碎屍案的真凶,這是我望氣望出來的,沒有證據,也作不得真,這件事情他老孃知道不?殺人動機是什麼?

  馬海波說:「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我說我只是懷疑,黑巫術、茅山道術裡面也有五鬼搬運術之類的法門,不需親自出手,自有靈邪之物去挖墳撬屍,但是羅二妹顯然並沒有這種道行。總而言之,羅二妹羅婆婆纔是整個案件的關鍵,只要她完全開口了,基本就沒事了……當然,色蓋那邊還是不要鬆懈,要真有第三人,一定還在色蓋村。

  話說完,我立刻想起一對怨毒的眼神,心中想不可能吧……

  馬海波說:「你不當警察真是可惜了,講得我茅捨頓開。」

  我知道他是在奉承我——他們這些幾十年的老油條,辦過的案子比我見過的漂亮妞兒還多,怎麼可能連這些想不到?然而人總是喜歡聽漂亮話的,這一句話說得我心窩子裡一陣激動,自覺得我的形象也高大了幾分,對這個事情的心態也積極了起來。

  我想到了剛剛學到的一個東西,於是跟馬海波講,也許我可以讓瘋子王寶鬆開口。

  他說真的?我說可以試試,不過要凖備一點東西。他說這些都好辦,局裡面經費充足,有什麼需要採購的,盡管開口。於是我讓他凖備好檀香、黃符紙、淨水、佛樂磁帶、大一點的錄音機或者音箱等等,這些馬海波打電話叫人一一照辦。等我們到達縣局時,已經全部凖備完畢。

  我在上次我待的那個審訊室看到了畏畏縮縮的王寶鬆,有著神經質的防備。

  馬海波說這瘋子偶爾會失控,暴起傷人,問我要不要給打他打一針鎮定劑,我說不用,打了鎮定劑還問什麼,給喂飽飯了沒有?

  旁邊的楊宇說今天給他加餐了,紅燒肉,吃了三碗呢,胃口好得很。我說好,東西留下,你們出去,一切看錄像就好。楊宇賴著不走,要留下來,說要近距離觀摩一下神奇的巫術。我想了一下,說也可以,不過製服要扒下來,免得刺激王寶鬆。

  他同意了,換了一件白襯衫。

  王寶鬆被反銬在審訊椅子上,喃喃自語地說著話,很模糊,漸有漸無的,但是神情卻是十分防備、神經質,一會兒瞪眼睛,一會兒轉脖子。我也不說話,打開錄音機,放起了佛教音樂來——這音樂是很平常的那種寧心靜氣的樂曲,音調和緩、語言簡單,在很多寺院或者香燭祭品店裡都會放。

  點燃一根檀香,我坐在桌子後面不說話,眼睛閉闔。隨著音樂聲地持續,王寶鬆的精神開始慢慢地放鬆下來,體內的飽腹感又將他身體機能給一點點的侵蝕。

  大概二十多分鍾之後,王寶鬆開始進入了昏昏慾睡的狀態。

  我用淨水洗了洗手,然後將黃符紙取出一張,咬了一下舌尖,將血滴在上面,揉勻,開始唱起招魂歌來:三魂丟兮喲難找回,一心遊離外,兩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丟,魂掉不止盡,下生不安寧,魄歸兮喲魂歸來……我唸的聲音並不大,音線細小,若有若無,當然,這些都只是依葫蘆畫瓢地唱,我哪裡懂這些?我真正的殺手鑭,還是金蠶蠱。

  金蠶蠱,可以置人幻境之中,不得解脫者,受迷惑,服服帖帖。

  旁邊的楊宇楊警官眼睛瞪得碩大,喃喃自語地說道:「這是催眠術,還是傳說中的跳大神?」我不理他,一心跟身體裡面的那位爺在溝通,所幸我前面一切都鋪墊好,這位不良房客終於出手了。隨著我的聲音慢慢變無,耷拉著頭半睡半醒的王寶鬆突然擡起頭來,兩眼發直,沒有焦點地只視前方。我心中一喜,先是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比如名字、哪裡人,多大了……見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出魂狀態,便直接問道:「
王寶鬆,你為什麼要殺人?」

  他眼球一翻,露出白眼來,語調很輕,但也清晰地說:「我不想殺人,是它們讓我殺的。」

  「他們是誰?」

  「它們?它們是山神爺爺……它們說有人得罪了山神,是罪人,就要把它殺了。殺完人,它們就又給我金子,好大的金子,好多的金子… …」

  「它們是矮騾子?」

  「它們是山神爺爺呢……可不敢叫它們作矮騾子。」

  「它們在哪裡?」

  「山神爺爺在後亭崖子的千年古樹下面,千年供奉,萬年修行……」

  ……

  我和王寶鬆一問一答,楊宇在旁邊刷刷地記錄著,我差不多問完了整個殺人碎屍案件的過程,然後又和楊宇溝通了一下,證據鏈、事情經過、還有殺人原由等等都基本理清之後,我把檀香掐滅,然後又唱了一段自己都不是很理解的小調,結束了這個過程。

  王寶鬆幽幽醒來,茫然四顧之後,猛力掙紥,重新開始說起了胡話。

  門打開,馬海波走進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到了這個份上,案件基本搞定了,這簡直太神奇了,就像做夢。我說瘋子是殺人了,可他就是神經病,根本就沒有刑事行為能力,而且是被山魈矮騾子指使魅惑,這種事情我們都信,但是未必老百姓會相信;老百姓能相信,但是未必上頭會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吧。

  他不在意,笑著說這些都是小意思,然後又問我,要不然接著去審羅二妹吧?她現在在縣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身體已經病入膏肓,沒幾天了,快不行了,要不是靠毅力強撐著,死亡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不打凖。

  我說好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46
第十二章 羅二妹的要求


   時隔一天,我又和羅婆婆(直呼羅二妹,似乎對死者不敬)見面了,在醫院的重症監護房裡。這一次,她的臉上幾乎是死氣彌漫,看著她,彷彿便是一架骷髏。

  依舊是楊宇在一旁作記錄。

  我站起來向她鞠躬敬禮,她瞇著眼睛看我,精神萎靡。我說您老人家指名要找我,為什麼?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講好了。她嘴角往上揚,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費力地看著我,說:「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居然還住上了這麼好的房子。」

  我看著這病房的門窗圍有鐵柵欄,鋼絲床白棉被,滿是福爾馬林味道,唯有苦笑。

  她的眼睛混濁不堪,幾乎是白眼,動一動,看到我的笑容,也笑,這笑容似乎有解脫的意味,我並不理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馬海波讓我過來審訊羅婆婆,但其實案件已經進入了末尾,至於後面的進展如何,法院怎麼判,都跟我,甚至跟我眼前這個生命力耗盡的老人,都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

  她努力了一會兒,終於說:「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做一個見證人,說說我兒的事。」

  我說你兒子被矮騾子迷惑殺人碎屍的事情,他已經招認了,至於怎麼判,那是法院的事情了。她非常吃驚,剛纔的思路就有些進行不下去了,瞪著眼睛在猛咳,旁邊的護士過來幫她拍背,終於,她咳出一口黑紅色的濃痰來,吐在一邊,這纔好轉。她怨毒地看著我,說你到底對他用了什麼?他現在是個瘋子,一點腦殼都不會有的。

  我說我用了招魂術,想把他的魂招回來,但是沒成功,不過他倒是招供了。

  她問漢人的法院會怎麼判?

  我說我不是很懂,不過一般來講,瘋子就是精神病,是沒有刑事行為能力的,治不了罪。她的臉色這纔好了一點。她說她不懂,但是她信我,因為我是龍老蘭的外孫。我被她說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感覺有點像武俠小說,高手死之前,對自己的仇家對手欽佩不已,託付小輩。但是說實話,我並沒有覺悟去管王寶鬆的事,我就是個小個體戶,我還要養家餬口,還有父母要贍養,我父母五十多歲了還要整日勞作,我哪裡有那閒錢和閒工夫。

  王寶鬆後半輩子的事情,主要還得由國家的有關部門來管,不然我們不是白交那麼多稅了——哦,錯了,在天朝,納稅人這個詞好像並不流行,有關部門也總是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就出現了——我知道了,羅婆婆殫精竭慮,終歸到底,還是為了她那瘋癲了的兒子。

  羅婆婆問我去看了那個黃老牙了沒有。我搖頭說沒有,我沒事去看那個奸商幹嘛?

  她很奇怪,說我不是黃老牙請來對付她的?我搖頭,說純粹是一個碰巧了的路人。她不懂我什麼意思,於是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講起,她默默聽著,完了之後長歎一聲:「唉,這就是命啊……」她眼睛裡糊著好多眼屎,潸然留下混濁的淚來。我發現,我外婆、羅婆婆她們這些人,都十分信命。

  不過也是,搞這一行,什麼也不信,自然是不可能的,冥冥之上自有神奇。

  我也開始有點信了。

  一切都已明了,羅婆婆終於開始說了這些事情來。她情緒不是很高,她只是說她給黃老牙下了蠱,這蠱天下間除了她,誰也解不了的,她說我要不信可以去看看,但不要亂試,一步錯立刻死掉,沒得談了。我說哦,那又怎麼樣?她要我幫忙去問一問黃老牙的家人,願不願他活著,要想活,就要解蠱;倘若要解蠱,就需要負責起她兒子往後的生活、包括治療的費用。

  我說我幫你問問吧,這東西也不打緊,黃老牙不是還有意識麼?有錢人怕死得很。問他就最管用。

  我現在想明白了,羅婆婆是凖備訛上黃老牙他家了——她最開始是凖備報復黃家的,於是將黃家身體抵抗力最弱的小女兒、六歲半的黃朵朵下蠱弄死,製成小鬼;然後開始折磨黃老牙,但是當王寶鬆出獄之後,羅婆婆卻發現兒子已經瘋了,她一離世,若沒人管,兒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幾天就要到地下陪她了,思前想後,於是籌謀著今天這一場戲碼。

  她嫁到色蓋村,一輩子都沒有給人知道是個養蠱人、神婆,此次出手,根本就是想要犧牲自己,成全兒子。

  楊宇打了電話,黃家那邊很快就傳來消息了,她們願出50萬,將王寶鬆送到州精神病院去治療,並負擔後續的一切費用。我早聽說黃家是我們那個窮縣裡數得上的富豪之家,此刻果然闊綽。我把那邊的消息給羅婆婆說明,她說這件事情,要我來作保,如果黃家不守信,有我仲裁她們,她老人家也放心。聽著意思她是指望若黃老牙蠱消好轉,黃家翻臉不認人的時候,由我來出手維持契約。

  我斷然拒絕,這種鳥事我一點兒都不想招惹。

  見我不肯,她咧著沒牙地嘴在笑,然後問我:「你是不是把那小鬼收留了?」我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她說你不會養,沒幾天就靈體消散了,三魂七魄皆無,永世消弭。我說得了吧,我們家又不是沒有這法門。

  她很無奈地說,她有個法子可以召回小鬼的地魂(又為識魂),喚醒記憶,重開靈智。

  我心中一動,喚醒記憶對於我來說真的沒什麼吸引力,但如果是重開靈智的話,那就真的讓我眼饞了——小鬼屬陰,原本的心性即使再淳樸善良、乖巧可愛,但是時間日久,也要被穢陰之氣洗滌心智,變得善妒、記仇、暴戾和懵懂,異化為邪物,最後心智全無,只保留有殘暴的本能。倘若能夠召回地魂,重啟心智,這樣的小鬼有著屬於自己的意識、世界觀,方有所成就。

  而作為它的主人,我則纔會水漲船高。

  我同意了,說如果有,那我願意做這個見證人,一方毀約,我來追究。她看著我的眼睛,說要我發一個血咒,我心中一跳。要說往日,作為飽受黨教育多年、持無神論的我,賭咒發誓就跟放屁一樣,自然不會拒絕。然而我苦讀了幾天破書,知曉一些門道,自然不敢答應。

  什麼是血咒?那是一種以自己的血液作為導引,唸咒語,將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移植到另一個人體,或者契約裡面。前者是以生命為代價,後者是以失血為代價。這裡我們專講後者,倘若我沒有執行契約內容,或者執行不力,便會諸事不順,而且還連累家人,虛弱、多病甚至得血液病而死。這種咒法惡毒之極,最早據說源於泰國的降頭術,然而苗疆的黑巫術、茅山道術等等旁門左道中亦有類似法門。

  我是真的嚇了一跳,沒想到羅婆婆的如意算盤竟是這個。

  我拍拍手站了起來,跟她說到:「羅婆婆,那法子你要是給我,我自然高興,以後見到王寶鬆也自有一番照拂;你若是不敢給,我寧願讓那小鬼洗衣做飯搞衛生,給我當丫鬟,也不願意為了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去冒險,風險和收益完全不對等嘛。我回家了,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了——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我轉身就走,沒走到門口就被她叫住。我平靜地看著她,推門的手卻沒有收回來。

  她滿是眼屎的一雙眼睛裡又流出了滾滾的眼淚來,她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無動於衷地看著她,要以前我真的就心軟了,但是一想起她床下埋著的小女孩屍體,想著那些惡毒的咒法,我心就如每天早上的老二一般堅硬。

  她說好吧,折中一下,那她對黃老牙發血咒吧。我鬆了一口氣,說這可以,反正不要讓我吃虧就行。我知道她並不太情願——黃老牙遭此一劫,活不過十幾年,到時候黃家人損毀契約,她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黃老牙在州第一人民醫院住院治療,查出來的是血吸蟲肺氣脹,然而錢花無數,效果不見好,正凖備轉院去一線城市呢,前兩天得到消息,便還沒走。剛纔接到電話,就已經啟程,立馬趕過來了。

  事情談妥,我最後問羅婆婆:「是青伢子幫你去下的蠱吧,挖墳、接屍油、製小鬼這些事情,也是他幹的吧?這小鬼現在纔十四歲吧,膽兒挺大的!」

  羅婆婆不看我,閉上了眼睛,沒有作答。

  ——————

  我和楊宇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我認真對他說:「記錄裡面哪些該刪,哪些該留,知道吧?」

  楊宇點頭說知道,我跟他確認:「有的事情要爛在肚子裡,不然會長蟲的,知道不?」他聽出我有威脅的意思,默默的看著我一會兒,認真地點頭,說好的。他問我的這些黑巫術是怎麼學的?科不科學?我不說話,沉默著,我也沒有答案,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犯忌諱了,連忙道歉。我說這些不妨緊的。過了一會那個叫做黃菲的女警察過來了,她問我楊宇說的是真的麼?我說哪些事?她就講她大伯黃建設(我這時纔知道黃老闆的真名)是真的被下蠱了麼?我說我怎麼知道,羅二妹說是,你們要信就試試,不信拉倒唄。她頓時眼眶就紅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子?

  說實話,在我見過的女人裡面,黃菲算不上最漂亮的,但是絕對是很獨特、很有氣質的一個——她皮膚白嫩、五官精緻、身材也曲緻玲瓏,一米六七的身高再加上閒時那鴉色如瀑的長發……最關鍵是她穿上製服時的那颯爽的英姿,即使是最挑剔的男人來看,都不得不心動。

  但是,她是女神,有文憑有工作有背景,而我呢,說不好聽點,就只是一個鄉巴佬、窮吊絲,會點巫蠱之術有什麼用,能來錢麼?我們兩個,倘若沒有這一次案子,生命中從此定無交集,我即使有一些花花心思,但是也只是徒勞而已。

  有時候,人對某些鏡花水月的東西太過期望,反而受傷。

  看看窮困一生、癱瘓在床的羅婆婆就知道,這些東西登上不了大雅之堂。

  滾滾的時代洪流終究會把它淘汰。

  也許是自卑吧,我對黃菲就有一些抗拒感。然而她雨打梨花的哭容卻一下子把我心中柔軟的地方給擊中。我吃硬不吃軟,看著她那如星空般璀璨的眸子蒙上霧色,眼圈泛紅,我連忙說:「好吧,好吧,我跟她談過了,你們要是肯負責她兒子,應該就沒事了。」我心裡面在嘀咕,好歹也是人民警察,怎麼說哭就哭?

  誰知她立刻笑了起來:「真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

  這個時候楊宇拉著我到一邊說道:「色蓋村留守的同事打來電話,說那個叫做王萬青的小孩子跑了,就在昨天晚上。」——王萬青就是青伢子的大名,他應該是羅婆婆的徒弟吧。我想到了自己16歲時獨自出門打工、在外漂泊的日子,心中一酸。不過我不能和他比,就他那心理素質,比我一萬倍。點了點頭,不想管這些,連楊宇問我要不要去中仰苗寨說找人,我都沒答。

  再過了兩個鍾頭,一身膿瘡、腹部鼓漲的黃老牙被送到了縣人民醫院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47
第十三章 返回南方


  在羅婆婆的重症監護病房裡,由我見證,雙方簽署了口頭契約。

  隨後羅婆婆以解蠱之法不外傳的藉口,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我是重點針對對象,自然不能免。出了房間,我毫無高人風範地蹲在住院部三樓的樓道口,楊宇問我要不要抽煙,我說不用,我不是煙民。他看著我,慾言又止,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講,於是就跟他下樓去。在院子裡的一棵槐樹下面,他抽完一根煙,然後問我,能不能教他一點巫蠱之術。

  我果斷搖頭,說這不行,他急了,說必當重金為報,又說要拜我為師。

  我還是搖頭,誠心誠意地跟他講,巫蠱之術是旁門左道,上不得臺面,有傷天和,而且有所得必有所失,一個不小心,就會反噬自己,看看羅婆婆就知道,下場十分慘。我是沒有辦法纔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你年紀輕輕,家世又好,前途無量,真的沒有這個必要。若遇到什麼麻煩,只管來找我便好,朋友一場,能幫定會幫。

  楊宇臉色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兒,終於長歎了一口氣。

  他說陸左我知道你這種奇人異士講究個緣分,我也不強求,只希望我們這朋友,能夠長久。我說這肯定。這時候黃菲慌慌張張跑下來,胸前一雙碩大的玉兔亂蹦,小臉急得通紅,說聽到他伯在房間裡面一聲大叫,問我怎麼辦?我跟著她一起跑上去,聽到裡面的哀叫聲漸漸減緩,又過了一會兒,羅婆婆說陸左你進來吧。

  我打開門,一股薰醜腐爛之氣傳了出來,只見躺在車椅之上的黃老牙臉黃如金箔,眉心一點血痣,顯然已被下了血咒,牙齒一直在打戰,發出「咯咯咯」地響聲,不過肚子倒是消了很多,下身屎尿齊出,從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裡流出許多黑汁來。

  我看向羅婆婆,說你連壯族的腫蠱都會放?

  什麼是腫蠱?這是廣西壯族的一種特有手法,密而不聞,中蠱者腹大、肚鳴、大便祕結,甚者,一耳常塞,幻聽有厲鬼纏身,飽受折磨,但是卻困而不死,十分陰毒。

  她說你倒是好見識。

  我見她也是費盡心力,生命燭火奄奄一息,只是歎氣。她告訴了我如何找尋回小鬼的地魂之法,並不復雜,我在心中默記一遍,然後喊黃老牙的家屬進來,羅婆婆給他們講如何解除殘蠱餘毒的手段。我在旁邊聽著,聞所未聞,而且藥引居然是找齊十二只成年母刺蝟,每日一隻,熬煮紅糖生薑,於傍晚吃下。

  連續十二天,不能多,也不能少。

  羅婆婆厲聲警告黃老牙家屬,不要忘記誓約,否則不但黃老牙要立即慘死,家人也要遭受連累,生意蕭條,家宅不寧。黃老牙家屬連連點頭,忙說不敢。

  我出了醫院,黃老牙的家屬,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他老婆),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妻弟)還有一個穿縣一中校服的男孩子(他大兒子)追上了我,他妻弟問我,陸……陸大師,那個老乞婆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嚴肅地看著他們三個,說你們也不缺錢,事關黃老闆性命,你們不要失信,否則到時候後悔莫及。

  他妻弟說蚊子在小也是肉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

  那少年也幫腔,憤憤地說你們這就是封建迷信,說不定是設好了套一起來誆騙我們家的錢呢。

  我猛一回頭,死死地盯住他們兩個。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僵直了,腹中翻湧,金蠶蠱「吱吱」地在腦海裡面瘋叫,我咬著牙忍著心中的暴戾,卻感覺眼球往外鼓。我想我那個時候的樣子肯定很恐怖,他們三人都被我嚇得不輕,他老婆哆哆嗦嗦地說,陸大師你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的。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緩過神來,淡淡地說:

  「你們兩家的恩怨我不清楚,我也不是當官的,管不了這些事情。但是黃老闆仗勢欺人這一節,確實做得不對,命中自該有這麼一劫。你們先照羅婆婆說的做,等黃老闆醒轉過來,讓他來做決定。不過作為見證人,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不按契約做,黃老闆那種慘樣你們也見到了,出了事情不要再來找我。」

  我說的很決絕,他們三人表情各異:他老婆很惶恐,而妻弟則表情訕訕,最可氣的是他大兒子,居然瞪著眼睛,很氣憤地看著我,想嚷嚷,被他媽及時攔住…………我沒再理他們,扭頭就走。

  ——————

  縣城物流不暢,我第二天跑到市商貿廣場,買了一個能夠看電子文檔的MP4,雖然花了大價錢,但是裡面有一個密碼功能,著實讓我十分喜歡。

  我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我在東莞的合夥人阿根,他問我事情忙完沒,什麼時候回來?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軌跡將發生巨大的轉折,於是跟他說扯到一樁命案裡,被限製離開,不過也快了。他說哦,然後告訴我一個消息,上次跟我提的那個小妹辭工了,我只說我知道了,沒接下去。他沉默了一下,掛了電話。

  我知道他對我有些不滿了,生意是兩個人的,他肯定想著自己在東莞忙忙碌碌、奔波勞累,而我卻在家裡面撒謊放長假,自然很氣憤。

  接著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是黃菲打來的,她跟我道歉,說她伯媽回去之後,很後悔昨天沖撞了我,問我今天晚上方便不方便,她們在杉江大酒店設宴向我賠禮道歉。我說不用了,讓他們履行承諾,一切安好,要不然,天神下凡都不管用。黃菲很幽怨地跟我說了幾句,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說沒有,我現在在市裡面,是真沒時間。

  我們又聊了幾句,黃菲跟我說了一些案情的進展情況,我勉強應付,掛了電話。

  我在市裡面一個人逛了一中午,專門跑書店。買什麼呢?都是買一些世面上關於巫蠱、病毒學、易經八卦、道家佛經和旁門左道的書籍。這些正式面世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參考價值,我不得而知,也只是為了開闊眼界而已。

  我回到家裡又待了三天,之後刑副隊長打電話給我,說案子破了,請我務必去參加局裡面舉行的慶功會,我說不用吧,我這樣的人,最好不去。他不肯,說會後的晚宴要我務必參加,要不然他真沒臉見我了,而且,那兩個被我救的幹警還等著給我敬酒呢。正說著,聽到門外有車子的喇叭聲,刑副隊長哈哈大笑,說楊宇到了吧,帶你過來。

  我打開門,果然是楊宇。

  他很熱情地跟我擁抱,然後說本來老馬凖備來的,但是他這次是主角(我的大部分功勞都讓給他了),所以耽擱了。於是我上了車。慶功宴在林業局下屬的大酒店舉行的,我在一個包廂裡,上次參與行動的幾個人和部分領導都在,不斷有人進來敬酒。好在我也見過一些世面,倒還能夠應付自如。

  席間馬海波告訴我案子結了,羅婆婆承認了殺害女童的罪狀,而碎屍案也有充分的證據認定王寶鬆是凶手,案子已經移交到檢察院,由公訴機關走司法程序了。我點頭說知道,問首尾處理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了,上面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黃菲又來找我,依舊是提起她大伯一家人請我吃飯的事情,我跟她開玩笑,她單獨請我我就去,其他人一概不見。她居然甜甜一笑說好呀。楊宇告訴說老馬哥要升值了。

  當晚,馬海波喝得酩酊大醉。我喝了三瓶左右的白酒,結果一點醉意都沒有,我知道這都是金蠶蠱的功勞。然而從那天晚上過後,我開始變得嗜酒了——這麼說好像有點歧義,應該說是金蠶蠱開始變得嗜酒了,而它總是連接我的意識,讓我時隔一兩天就喝點酒餵它。

  我發現,除了毒蛇蠍蟲之類的五毒外,餵蠱喝酒也可以。

  慶功宴之後,我得到了李德財的消息,有人在青山界色蓋村的鄰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人受了驚嚇,救回來之後,關於之前的那段記憶一點都沒有,身體極度虛弱,不過好在調理好了之後,已無大礙。馬海波、楊宇和我成了朋友,沒事經常叫我喝酒,有兩次黃菲還約了我在一家山寨的上島咖啡喝咖啡聊天,她很好奇我的事情,總是纏著我問東問西。

  經過了解,我纔知道黃菲比我還大兩歲,是正規警察學院畢業的。

  這些都不談,其實我對她還是蠻有感覺的,身材火爆、臉盤又靚,性子又活潑,要是做我老婆,其實真的是一件美事。不過我看得出來,黃菲她只是對巫蠱之術有興趣,對我這人其實想法很單純,還是朋友。我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試探了幾次,發現不對勁,很保守,我那時已經不是純清少年了,談感情還是談需求,明了得很,我怕我陷進去,於是果斷撤退。

  我返回色蓋村了一趟,去羅婆婆給我講的地方,挖出一顆小孩子的乳牙,用紅佈包好。這顆乳牙是小鬼朵朵召回地魂的關鍵所在。

此外,我完成了對《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校正工作。

  又過了一個星期,阿根再次打電話過來催我回去,於是我沒有再繼續逗留,打點行裝,帶上了裝著有《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U盤和MP4,還有一個娃娃造型的陶瓷罐、一大堆書籍,坐班車到懷化,然後買了車票,轉乘四川達州至廣州的火車,返回南方。

  這段旅程足有二十多個鍾頭,我一個人窩在硬臥上研究MP4裡面的資料。

  有一個粉雕玉琢的鬼娃娃幫我捏腿捶肩。


*******第一卷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48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一章 鬼蘿莉


  店子的生意忙,我沒叫阿根來接我,自己乘車返回了東官。

  到了東官市,我先回在厚街的家裡把行李放下,洗了個澡,然後打電話給阿根說我回來了。他說好,今天晚上去給我接風?我說我請吧,大家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叫上店子裡面的人一起去,吃飯唱歌一條龍。阿根說我現在就去定地方吧,你要不要來店子裡看一下?

  我說好的,一會兒就過來。

  我重回南方之後的日子有些慘,我沒有再進廠,而是先打了幾天臨時工,然後瞅凖商機,在珠H的一個工業園裡面倒騰了輛三輪車,早上賣蒸玉米、攤煎餅、稀粥等早餐,中午去跑保險業務、攬客,還有幫人淘寶代購,晚上工人下班了我就去跑摩的,幫人搬家等,真的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累得跟狗一樣,整整四個月,我瘦了二十斤。 

  但也是那個時候,我在短時間裡累積了一點資金,於是就盤了一家快餐店。
 
人說窮不窮,其實是沒有逼到某個臨界點,真逼急了,什麼做不來?我有個同學,剛開始大學畢業,找了一家藥店做事,輕輕鬆鬆,一個月兩千多塊錢。後來家裡出急事,要用錢,一毛儲蓄都麼有,結果長輩去世了,纔後悔莫及。

  最近聯繫上他,在深Z打拼,一個月工資上萬,那只是努力兩年的結果……

  這都不提,快餐店做起來還可以,利潤大,時間也閒適了。 
 
不久之後,我遇到一個香港老闆,跟他跑了幾單生意(具體是什麼生意就不說了,反正不好聽),又賺了一點錢。爾後承蒙那老闆看得起我,給我指了條明路,讓我和他表弟合夥搞生意,於是我就火速把快餐店盤給一個老鄉,來到了東官市。

  阿根就是那個老闆的表弟。
 
我來到了位於商業街附近的店子裡,發現阿根不在,幾個店員紛紛叫「陸哥好」,我跟他們點點頭,問根哥呢?店子裡的負責人阿美跟我說根哥去定餐去了,說晚上給我接風洗塵。我說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晚上玩開心一點,幾個店員都很高興地說一定,一定的。

  我讓大家散了,留阿美跟我講下店子裡的情況。
 
我和阿根這家飾品店主要銷售一些時尚飾品、化妝品、化妝工具、精美小禮品和家居小飾件等等,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品牌商加盟店,在東官市南城區這裡擁有兩家店面,四個獨立櫃臺,阿根平時負責物流和售後,我負責營銷和管理以及其他雜項,不過做了快一年了,生意也基本上了正軌,也有了幾個精幹的團隊成員,並不用太操心。

  聊了一會,基本沒有什麼情況,過了一會兒,阿根進來了。
 
我們緊緊握手,讓小美去忙之後,阿根和我坐在店子後面小小的辦公間裡聊天。扯了一會家裡面的事情,我並不會將那些離奇的事情跟他講,於是便大概略過。阿根對我外婆的去世表示了遺憾,然後講了講最近的生意情況。談到王姍情(就是之前提起的那個小妹)的辭工,阿根的語氣就有點責怪我,他說你要早點回來勸一勸,說不定能夠留住她呢。

  我問她現在人呢?
 
阿根語氣有點苦澀,他說MD,姍情那個狗曰的男朋友在XX(一個城中村)那邊租了個出租屋,自己拉客,70塊錢一次,罵了隔壁的,真想找人揍死他。我笑,說這還是遊擊隊,難怪便宜,抵不上洗腳城、夜總會這種正規軍的價錢——按說王姍情的價錢不止這些的。

  阿根的表情有點冷,他看出來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問我什麼意思?
 
我說我能有什麼意思?兄弟,阿根我當你是兄弟,所以講話重了一點,那妹子現在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她已經下水了你知道麼?都說「裱子無情,戲子無義」,當然,這不是絕對的。但是人家都已經為了趙剛那小子,自己去做的雞,那是愛,是最純粹最無私的愛,是偉大的愛情,但是,這愛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知道麼?
 
   我從兜裡面掏出兩百塊,拍在桌子上,說:「你要是喜歡她,我給你錢,你去找她,70塊錢,正好三次。玩完之後保凖你會膩。」阿根聽完我說的話,猛地一震,站起來想打我,但是猶豫著,卻沒有。他顫抖著嘴脣,緩緩蹲在了地上,把頭埋在胳膊裡。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壓抑不住的、嗚嗚的哭聲傳來。
 
我歎了一口氣,阿根他雖然已經二十七歲了,但是並沒有經歷過幾次情事,為人有些內向,這也是他表哥顧老闆讓我這麼一個要啥啥沒有的傢伙跟他合夥的原因。阿根要是有他那個香港表哥一般的精明,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阿根仍舊想不通,以至於晚上吃飯的時候,都沒有開朗起來。去量販KTV唱歌的時候,我問阿根一會結束,送員工們回家,要不要帶他去夜總會解脫一下,他搖著頭說不用,他現在沒有轉過彎來,過幾天就好,我點頭,說你自己想清楚,什麼值得,什麼不值得。

  唱K的時候,我們店裡的幾個小妹一直纏著我喝酒,我來者不拒,結果把好幾個都灌得頭重腳輕,幾個小子笑著說陸哥你回一趟家,酒量變大好多——事實上他們有的人比我大好多,但是都習慣叫我陸哥,大概是我年少老成吧。

  一直玩鬧到十二點,兩個老油條一點的員工跟我說一聲,嘻嘻哈哈地融入夜色裡,尋歡作樂去。而我和阿根則一人拉一車,避開警察把這些人一個一個送回家。我最後送的是店長小美,她喝得半醉,我打電話給她姐,讓她到樓下來接一下。我掛完電話,小美倒下身子抱著駕駛座上的我,迷迷糊糊地喊陸哥。

  她下班的時候換了一身靚麗的鵝黃色短裙裝,絲襪,喝了些酒,秀麗的臉上白裡透紅,身材玲瓏,聲音軟糯,眼勾勾地看著我,風情萬種,讓我的心一下有些蕩漾。

  想一想,自從上一次跟那個OL前女友分手之後,我過了差不多有好幾個月的和尚生活了。小美是我們店裡的店花,河南妹子,長得很漂亮,單身。我知道她有一點喜歡我,但是我卻秉承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一直不敢傷害她。

  然而此刻,體內莫名就有一股燥熱的沖動。

  好在小美的姐姐很快下樓來接她了,她姐是個少婦,風姿綽約,我問要不要幫忙扶上樓去,她說不用,二樓,就幾步路,不用麻煩陸老闆您了。我扶小美出來,看著她們進了樓裡,聞著車裡面殘留的香氣,恍然若失,過了好久纔開車離開。

  ——————

  回到厚街附近的家裡,已是半夜。

  我住的一套三居室,在十二樓裡。打開防盜門,感覺裡面有東西在動,我集中精神看,發現我帶回來的小鬼爬在客廳的地上吹灰塵。我現在已經明確了她的身份,她真的是黃老牙的小女兒、黃菲的堂妹子黃朵朵,但是因為經歷過羅二妹的煉化和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了關於自己的記憶,智力也有點退化,像是四五歲的小孩子。

  我之前跟她溝通過幾次,所以叫她朵朵,她也答應。

  見我走進來,她擡起頭,露出嬰兒肥的小臉,她的臉很精緻、漂亮,像她母親,生前是個很萌的小美人兒,臉很白,牛乳一樣,但是倘若細看,便會覺得有一點青朦朦的青黛色。我伸出手,她爬起來,然後跑到我面前,飄起來抱我——她其實是一種靈體,沒有實質,但是我卻能夠抱到她,當然也沒有實體,只是一種摸到氣球的感覺。

  我託起她,就像託起一隻氫氣球,我問你在搞衛生啊,她點點頭,嘴角上翹,然後眨巴眼睛。我說那你弄吧,我離開太久,家裡面灰塵很大呢。她委屈地比劃著,我看了一下,直到她說她搞了很久的衛生了。我俯下身子去抹了一下地板,有灰塵,於是我跟她說方法不對,重來。看著她一臉天然呆的無辜,我便覺得很好笑。

  小鬼雖然是靈體,但是對世間實體其實還是有一定作用力的。

  這世間的小鬼分兩種,一種是攻擊型,這是引橫死的孤魂野鬼煉化,他們擅長使正常人變瘋,有的能追擊入室盜賊,甚至扭斷敵人項頸。現在已甚少人使用,據我所知,只有在東南亞的高棉邊境地方或伊斯蘭偏僻區,時或聽說。還有一種是慈善型:他們擅長招顧客上門,守護住家庭院,幫主人帶來正偏財,化險為夷。並能促成和合,增強魅力。

  這東西在在東南亞一帶是非常普遍,如泰國、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傳聞有很多商人、藝人,團體就有養小鬼,當中以賭場為最多。在國內其實還是比較少的,滇黔高原的深山和藏地,也有些。所以我碰到朵朵,倒也是有些緣分。

  小傢伙開始很怕我,但在我研究透羅婆婆和十二法門裡面的資料之後,我們的溝通很順暢,指使起來也聽話。她有的時候懵懵懂懂的,但是勤快,叫她做啥,雖然有時候不願意,但還是認真做了,有時候逗她玩,挺開心的,讓我感覺有點像自己養的寵物——至少比我體內那條金蠶蠱乖。

  拖把她力小提不動,我找來一條舊毛巾,弄了一盆水給她,她很聽話,乖乖趴在地上擦了起來。而我則旅途勞累得不行,於是去浴室泡澡。放滿水,我躺在浴缸裡想最近發生的事情,覺得人生真的是好奇妙。水溫熱,龍擡頭,我一會想著前女友火爆性感的身材,一會又想起黃菲那英姿颯爽的製服誘惑,一會又想起剛纔小美柔軟紅嫩的嘴脣擦過我的手……

  LOLOLOLOLOLOLOLLOLOLOLOLOLOL……

  突然,朵朵浮現現在我的面前,左手提著濕淋淋的毛巾,右手手指放在嘴裡面嘬著。

  她一雙眼睛像黑色的貓眼石,一幅好奇小貓的模樣看著我……

  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50
第二章 十年還魂草


  講一下我當時的經濟情況:07年末的時候我確實有一輛車、兩套房,但其實是因為我看好房地產,跟阿根的表哥顧老闆藉了一些外債,而且還有房貸要還,所以其實手頭並不闊綽,還款壓力很大。即使是給我小叔那2萬塊錢的營養費,都有些肉疼。

  當然,如果我把飾品店的股份拆出來,還是有點錢的,可那是我立身之本,不敢亂來的。

  提起我這一生之中要感激的人裡面,真的太多,但是在05、06年,我最要感激的人就是阿根的表哥顧憲雄顧老闆。對於顧老闆我向來是十分的敬重,要不是他能夠給我機會,說不定我現在還在某個工業園旁邊的村子裡面開著快餐店呢——人要懂得感恩。

  2007年九月下旬,我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狀態,每天視察店子、進貨、招攬顧客、算賬結算、擴展業務……這樣的生活說忙也忙,說閒其實也閒,主要是看我捨不捨得放手。

  以前我是一個事必躬親的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手把手的做,這一方面是由於阿根比較單純善良、性子也比較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把這當成是自己的事業。結果弄得很多店員說我是「拼命三郎」、「陸扒皮」……不過也由於我慣來嚴厲要求,而且以身作則、做事公正,下面的人比較怕我,也服我,使得阿根雖然股份比我多,但是別人卻把我當頭兒。

  這次回來,我開始把事情放手到之前培養起來的、比較信任的人手上,除了每天的資金流盤點之外,我基本都是防守了。很多人都說陸哥回一趟家,變了性格。

  我開始閒暇了,於是每天白天就研究MP4裡面的十二法門,晚上回去就在電腦裡面看,當然也旁類及通地看些雜學左道,相互印證。有時候癡迷得廢寢忘食。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發現自己的腦袋開始變得聰明了,記憶力增長,回憶東西像印畫片一樣,那些晦澀的東西,開始懂了起來。

  當然,我那階段最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給俊子招回地魂,恢復靈智的事情上來。

  在道家裡面有三魂七魄之說——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稱之為魂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這裡面的魂指的是能離開人體而存在的精神;魄,則指依附形體而顯現的精神。

  三魂在古代也有稱之為「胎光、爽靈、幽精」,也有人稱之為「主魂、覺魂、生魂」或「元神、陽神、陰神」,總之朵朵由人即鬼,經歷生死,被保留下來的主體意識,只有生魂,也叫做陰神,最開始如風中火燭,轉瞬即可滅,不留世間,然而被祕法逆轉,經歷了萬千苦難終於存留,卻也被陰風洗滌,有些磨滅了記憶、親情和人性,而其這些還會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淡薄,最終化為鬼戾。唯有將其離體的地魂召回,融合,方能讓其長久存在。

  如何召回縹緲不可覺的地魂,羅婆婆自有祕法,為此保留了朵朵生前最久的一顆乳牙。

  而根據她的法子,我還需要找尋其他材料,最重要的一株名叫十年還魂草。

  還魂草其實是一種中藥材,屬三白草科植物裸蒴的全草或葉,主治敷跌打損傷,全株治乳瘡,葉治蜈蚣咬傷,在《廣西中藥志》和《廣西藥植名錄》中均有記載,本是一味很好找尋的藥材,然而,難就難在前面的「十年」兩字。

  還魂草分佈於廣西、雲南等南方一帶的溫熱潮濕山地,是蔓生草本,全株有腥味,光滑無毛,生長周期是一年到三年,短則幾個月。這些並無奇妙之功效,唯有生長超過十年,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方纔有還魂之奇異功效。

  我身負生活重擔,瑣事纏身,哪裡能夠去找尋?

  實在無奈,只有打電話給常年在兩廣、東南亞和香港跑動的顧老闆,委求通過他的人脈,幫忙留意找尋。顧老闆滿口子答應,說他有朋友是南方製藥廠的,可以幫我問一問。他又問我找這個東西幹嘛,我不敢說真話,直推說幫朋友找尋。

  小鬼每逢初一十五陰氣最盛之時,就會有一段時間意識消弭,這個時候有可能就會發狂。當然朵朵並不是攻擊性(這是指天性攻擊,而不是受人驅使)小鬼,不會害人,只是這個時候會變得青面獠牙,形狀如死去之時般恐怖,本身又飽受陰風洗滌,痛苦不堪。

  十年還魂草找尋之期遙遙,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哪忍心我家小蘿莉經受痛苦,於是在十二法門的軀疫裡面尋摸了個法子,用柳條枝葉沾淨水(也叫無根水,古時常以雨露冰菱為佳,而我則用的是電飯鍋裡面的蒸餾汽水)拍打,每晚都唸十分鍾的淨心咒,然後結內縛印,唸佛家的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夜夜三遍,穩固身形。

  隨著我的堅持,十五夜朵朵還痛苦得慘號流淚,初一時已經能夠咬著嘴脣忍痛了。

  雖然眼睛裡還是有一包眼淚,將滴未滴。

  隨著我學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時間越久,我越覺得其中的精髓高深無比。

  雖然其中也有很多艱澀難懂的地方,胡亂填塞愚昧也有,我到現在還認為是作者山閣老在用春秋筆法忽悠人,但是有些能夠理解的地方,卻如飲甘泉,鬱積之處茅捨頓開。正如我之前所講,這並不是一本專注於講苗疆巫蠱的書籍,其中很多地方甚至涉及到了中原道家、佛家的部分理論和原理,讓我能夠跟買來的玄學道藏作對比,相互印證。

  那個階段,裡面讓我獲益最多其實不是正文,而是裡面大量的注釋和補充,正文為道,而注釋則為術,道正然而艱澀,而術則使具體的辦法凖則,清晰易懂,且有實際的操作可行性,那個最多的人叫做洛十八。他是我師公——當然,最初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為此我還對他的姓氏有了一定的歧異,一度認為是筆名。

  這是後話。

  生活依舊在繼續,十月份是消費品市場的活躍期,店子裡的生意開始好了起來,而我則越來越忙,有的時候回到家裡都已經是十一二點,不過由於體內那肥蟲子的緣故,我的精神是越來越好,倒也不會太叫累。朵朵白天依然會住在她的那個瓷罐子裡,每天呆大概十二個鍾頭,到了晚上她就會蹦出來,在房子裡面玩,也幹活,幫我洗衣拖地,打掃衛生。

  隨著日子的推移,我越發不把朵朵當成異類,只覺得是一個小保姆,小女兒。

  金蠶蠱雖說是我的本命蠱,以我血肉精氣日夜洗滌溫養(說實話這一點我存有疑義,所謂血肉精氣皆是虛妄之物,唯有感覺每日排協減少),但是它生性活潑,喜歡沒事出來遛達,剛開始兩日一次,而後一日一次,必從榖道溜出,在房間裡蹦躂。我會買些內髒血肉,拌52度二鍋頭餵它,皆舔食得幹淨,殘渣不留,碗都不用洗。

  金蠶蠱隨為蠱毒之物,卻已有智慧,喜歡跟小鬼娃娃朵朵一起玩,然而金蠶蠱性陽,朵朵不喜,總是不願,兩者便經常在各個房間裡面追逐躲貓貓,自有樂趣。

  起初我以為金蠶蠱的陽性會灼傷到朵朵,然後幾次之後,發現朵朵的神魂竟然強大幾分,雖然輕微,但是我已通過符菉之術與她取得聯繫,自然明了,於是也就放手不管。然而有一次兩個小東西居然跑到別人家裡去,嚇得一個中年婦女暈厥過去。這事兒我在樓下的物業管理處聽聞後,大為惱火,於是嚴令它們不得亂竄,金蠶蠱滴溜著一雙黑豆子的眼睛看我,而朵朵則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可是沒幾天,此類投訴卻時常發生,甚至有一戶人家都開始搬走了。

  房價立跌,我心肉痛。然而,哪道這次並非是它倆兒惹的禍,這是後話,這裡暫時不提。

  每個星期六,我都回帶著瓷娃娃到附近的人民醫院去閒晃。

  這是為何?金蠶蠱一蟲雙份餐,時常溫養,而朵朵則為靈體,食不得凡間之物,也不像生物一般需要新陳代謝,然而時間歷久,自然會有所損移。普通人家養小鬼,神志磨礪,性子乖張,好妒,故而吃飯之時常在桌上擺一副小碗筷,多添置些漂亮的小孩衣服與玩具,日夜閧玩,而朵朵有我符菉、祀神兩道法門祭養,日日祈禱持咒,本性不失,但我總是想她更加好些,於是想了個法子,到醫院去收集天魂,滋養朵朵。

  何謂天魂,前邊其實已經有講到,人分三魂,為天魂、地魂、命魂。三魂生存於精神中,所以人身去世,三魂歸三線路:天魂歸天路,此為不生不滅的「無極」,因有肉體的因果牽連,所以不能歸宗源地,只好被帶走上空間天路的寄託處,暫為其主神收押;地魂歸地府,即入地獄明了善惡因果;人魂則徘徊於墓地之間……

  三魂的根本是「真如」(生命實相),它是由於「真如動念」所產生的一種能量形態並吸附了靈質而具形體,屬於靈界。人一旦身死消亡,三魂歸中旋即散,地魂、人魂因記憶、人格渲染不能利用,但是天魂卻是純粹能量,會殘留肉身一段時間後,從旁溢出。

  這東西,對於朵朵是大補之物。

  在醫院的停屍房裡,死人的三魂消散,最快的便是天魂,相隔最短不到一個小時,命格硬的也就小半天,便飄散於星宇之上,不留人間。所以我這也是碰運氣,時機好的時候幾個小時內能夠吸收幾條神魂能量,時機不好的時候一絲也無,我背著瓷罐回去,朵朵可憐巴巴地看著我,黑珍珠的眼睛讓我心中不僅期盼著多死點人。

  得,這種想法真的有一些變態了……

  當然,不拘是有或者無,每週六到醫院蹲守,這已經成為了我、朵朵和金蠶蠱的一項娛樂活動。由於在外邊,它們都不敢顯形,一是怕有高人在場,二是怕嚇壞世人。去得多了,雖然人來人往,但也有人起疑,於是我就在附近幾家醫院來換周轉,但是相對而言,沙田我去得較多些,以至於有一個外表冰山的女醫生認為我在暗戀她,沒事給我白眼。

  話說,這個御姐長得還不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51
第三章 五樓的回魂梯


  有了天魂殘留能量的滋養,朵朵的靈體越來越穩定了。

  我最起初見她,怯怯弱弱的,若不集中精神,根本無法觸摸到她,氣力也弱小;而後被我用祈禱持咒,靈體稍穩後,也能夠幹些小活計,捶背捏肩,聊勝於無;然而在我帶她去醫院的第三個星期,某天晚上我回家,小丫頭居然煮了一碗速凍餃子給我。

  要知道,鬼天生怕火,十分畏懼,端著這碗熱騰騰的餃子,我既感動,又自豪。

  到後來,即使朵朵不用集中精神,我也能夠摸到她了,像果凍,涼涼的,軟軟的,又有一點兒韌勁。她好玩,經常給我扮可愛的鬼臉,逗我笑,但有一次,居然變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樣,倒把我好是嚇了一跳,於是將她猛K了一頓,從此不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迷上了看電視,喜歡看《喜洋洋和灰太郎》,看得樂不可支。她發不出聲音,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尤其靈活,有的時候還在沙發上打滾,好玩極了。

  金蠶蠱也有些變化,它越發的肥碩了,捏著它的肉身,軟軟的,但是又有金石之感。很香,是那種檀香的味道,可以自由地變硬變軟,我有時候在想,倘若它不是個頭太小,有時候給女士用,還是蠻恰當的(好吧,我有時候邪惡了)。最主要的是,這小東西的眼睛很有意思,以前我覺得邪異莫名,然而現在看,感覺裡面有萬千色彩,看不透。

  生活仍在繼續,樓裡面鬧鬼的消息越傳越邪乎,起初我還是聽樓下的物業和保安說過一點,後來他們被公司下了封口令,不在八卦,但是在業主的QQ群裡面卻越傳越邪乎:

  有人說自己碰到一個女鬼,長發垂腰,吊眼青眉、臉上鮮血淋漓地懸浮於半空;有人說隔壁大爺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在窗外飄蕩;有人卻說自己夜寐,有一香艷女士入夢,活色生香、一夜纏綿,晨起時不知耗盡多少子孫,糨糊於被子上,腥氣四溢……

  如此之例,不一一煩舉,分不清是真,還是人編撰胡說。

  犯鬼的緣由經過傳播,已經有了許多版本,最靠譜的一個版本是這樓裡的一套房子裡有一個漂亮的女人,是一個港商在大陸這邊包養的二奶,吃喝不愁,每日逛街購物美容姐妹派對,打打麻將喝喝酒,除了每月兩次應付那個香港老頭之外,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只可惜她並不知足,某日前男友找上了門,想重修舊好,她心中有點舊情,整日又空虛度日,於是又破鏡重圓了。前男友是個沒本事的花花公子,於是港商給的錢大部分都補了這邊的虧空,然而她願意,也沒有人管的著。只可惜前男友一不小心染了HIV病毒,又傳染給她,於是擴散傳播,港商中鏢後,染病者竟達十來人。

  港商知曉,大怒,休掉二奶,將其暴打一頓之後,要收回一切之享用。

  她去找尋小白臉,然而那爛人卻拒之門外,苦苦哀求而不得,灰心失望、萬念俱灰之下,於一黑夜從樓上縱身跳下,當場便成為一灘肉泥,稀巴爛了。然而她心懷癘氣,死前穿著紅衣紅襪紅內褲,沒成想化作厲鬼,折磨世人。

  這件事發生在今年七月間,還上了城市小報,我自然知道,當時還呸了一聲晦氣。

  這時謠言四起,換作往日我定會一笑而過,不予理睬,然而自己已是半隻腳跨入這個行當裡,自然會留心一些,卻一直沒有碰著,也不知真假。

不過也該是我倒徾,沒想到……

  ——————

  十月末的時候,天氣轉涼,生意也轉淡,好在上旬和中旬業績爆紅,倒也讓人精神振奮。我們店慣於中旬發工資,但是結算卻是一定要在月末完成統計,所以那幾天我一般都忙到很晚。金蠶蠱慣於和小鬼朵朵親近,對我的作息十分不滿,在我早上出門之時,竟然從榖道中溜出,盤在我放在書房的瓷娃娃上面,不肯走。

  我自然願意這小東西在外放風,再加上那段時間治安不好,小偷流竄,就留它看宅。

  10月28日,我與阿根、小美和另一個店長古偉一直核算帳目到了晚上10點,而後又請手下這兩個店長以及留守的幾個店員,去附近一家食店吃烤火魚。用完夜宵,再送員工回家。已經是晚上12點多了。

  最後送回去的依然是小美,這小妮子現在對我的好感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直接了。經常早上給我帶早餐,沒事給我端茶倒水,找我聊天。小美全名江盈美,89年生人,在07年時虛歲纔十九,但是她15歲初中畢業就跟著家人出來闖蕩了,社會經驗足,人又長得漂亮,所以業績很好,她是我們最早的一批員工,沒多久就升為店長了。

  按理說小美長得真美,又主動熱情,我本應安然笑納。但是我已經過了對簡單情慾追求的階段了,又無法對小美生出太多熱愛來,擔心萬一鬧崩,店子憑空損失一頂樑柱,信任的人終究難找,於是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然而這終究不是一個事兒,拖久了也會出事,為此我愁眉不展。

  在車庫停好車,我走進大樓裡,一樓前臺的胖保安跟我打招呼,說:「陸先生,晚上好。」我點頭應付,正想擡腿走路,那保安又說:「哎……陸先生,」他攔住我,一臉歉意的說:「很對不起,陸先生,今天的電梯壞了,要明天纔能修好,請您走樓梯吧?」

  我曰——我家在十樓。

  我把這胖保安大罵了一頓,說那麼多物業費白交了,他脾氣好得很,笑瞇瞇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沒再理會,推開樓梯的門,開始爬樓起來。

  按理說我這年輕人的身體,爬一個樓什麼的並不在話下,三步兩腳的功夫,然而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點小酒,沒有金蠶蠱這個酒蟲在,其實我的酒量並不是很好。滿心期待著回到家中泡一個舒適的泡泡澡,沒想到整出這麼一出。不過再怎麼埋怨,也改變不了苦逼的爬樓現實。

  我住的那棟樓樓層比較高,爬也難爬,我這會兒酒氣上來,就略帶了點兒醉意,腳步輕浮。樓道裡面是感應燈,走路聲音小,就黑乎乎的,我扶著樓梯的鐵扶手往上走,沒上兩樓,手中一陣滑膩,我擡手一看——一坨小清新的鼻涕。我頓時火大,一邊往牆壁上抹,一邊罵罵咧咧:「……真TMD沒有公德,沒事亂扔什麼東西……」

  被我的聲音震動,樓上樓下的感應走廊燈一陣明亮。

  突然之間,我沒罵了,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脖子後面升起,不知道哪裡起了風,徐徐地吹來,陰沁沁地,好像在地宮裡面一樣。我頓時酒意消散,猛地回頭一看——空蕩蕩地樓梯,並無它物。我集中精神察看樓上樓下,發現除了嗚嗚的細風聲,並無其他聲響。

  這時我已經意識到可能有鬼的存在了,本來並不害怕,然而又突然記起了我可憑恃的金蠶蠱扔在了十樓的家中,心中懊悔不已。

  我不敢停留,拔腿就往上跑。人一急起來,還真的是潛力爆發,我本就腿長,一步可跨三級臺階,鼓足了氣一陣猛跑,沒幾分鍾已跑了四五層樓。這人一慌張驚悸起來,情緒波動最大,我莫名感覺身後有呼呼地風聲存在,不敢回頭,生怕一轉身,就有惡鬼撲來。

  為什麼我斷然決定往上走而不是回大廳叫人呢?因為若傳言屬實,這鬼即厲鬼、惡鬼,怨氣重得如同腐蝕之物,凡物不能鎮,反受其害。而若有金蠶蠱在,它雖是至毒巫蠱,但其性屬陽,金燦燦的表皮一旦激發氣勁,可破大部分陰邪之物。

  所以對於我來說,家最安全。

  如此這般我連續上了十幾層樓,跑著跑著我停下了腳步,頓在一個標著五樓的樓道口。這個樓道口剛纔慌亂不覺,此時心中念起,纔發覺我已經路過了七八次了——鬼打牆。我心中警兆,集中著精神默唸著「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九字真言,推開門往走廊看去,只見到平時明亮的走廊裡忽明忽暗,越發陰森恐怖。

  我臉上有冷汗流下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MD,死去的那個女子,就住第五樓。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熟讀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但是因為家裡面兩個小東西的緣故,重點放在研究育蠱、禁咒、軀疫和雜談之上,壇蘸、佈道、符菉等對付厲鬼之事有所聞,但是卻終不擅長,也談不上博知,更因為沒有師傅帶、無經歷,使得我惶然失措,發揮更失常。

  最重要的是,我雖然比起普通人來說要強一些,但是沒了金蠶蠱,幾乎什麼也不是。

  那一刻我的心,那個悔喲……

  正在我默唸著真言、返回樓梯之時,我看見在對面白色瓷磚上,突然出現了一張粉紅的女人臉孔,表情無限淒慘。我趕緊去擦,只見眼睛越擦越張得大,面容變得更加淒慘,更令人毛骨悚然。同時,第三個,第四個臉孔陸續出現各牆磚上,笑,詭異的笑著……我不擦了,緊張地看像了四周上下。

  一股如怨如泣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了過來,很縹緲,開始聲音很小很細,然而隨著瓷磚上的女人臉孔漸漸增多之時,聲音越發淒厲起來,如夜梟啼叫,又像是夜貓子在教春。我聽不懂其中的話語,但是能夠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濃濃怨氣。

  漸漸的,我聽懂了,她在說:「我沒有亂扔東西,我沒有亂扔東西……」

  得,我嘴賤!她沒有亂扔東西,只是把自己給扔下去了。我纔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孃們給招惹上的。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從停在5樓樓道,往走廊瞅了一眼,回頭看到瓷磚上全是女人臉,總共纔不過十來秒鍾。我下意識地感覺這層樓忒危險了,不顧鬼打牆在不在,就往樓上跑去。突然樓道的燈全部熄滅了,黑漆漆一片,涼風颼颼。

  我下意識地猛回頭——

  透過氣窗飄下來的月光,我看見有一個穿著紅色綢衣的長發女人輕飄飄地朝我撲來。我剛開始沒看清楚她的臉,她沖到近前來,一擡起頭,只見臉是摔壞的平板臉,一灘爛肉,上面蛆蟲無數,兩個白色眼球掛在臉頰上,白生生的牙床露出,大大張起來。

  我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52
第四章 不靠譜的茅山道士


  我聞到了血肉腐爛的腥臭之氣,這女鬼長長的黑色指甲尖已經快要抓我的背上。

  我人生的二十一、二年裡,從來沒有一次像那日一般驚悸,在那一刻心髒都幾乎停頓住。

  千鈞一發,無數念頭湧上了心頭。

  這時候,十二法門裡面的壇蘸裡面的一門降三世明王心咒,鬼使神差地浮上心頭,同時我已然雙手結出大金剛輪印,作降三世羯摩會,扭腰、前推,然後將所有的負面情緒瞬間拋棄,沉氣,猛喝了一聲:「鏢——咄!」這一聲吼叫,集中我全身的精氣神,頓時間轟鳴若響雷,在整個樓道裡面震動。

  世界像鏡子一般破碎,燈光昏暗的樓道,閃爍的視覺,紅色的紗裙和腐爛面容、狠戾哀嚎的厲鬼,都化作了無數漫天的小碎片化作不見,唯有明亮的燈光在走廊裡無言地對我嘲笑——這樣的描寫似乎有些視覺化,好吧,其實當時我就是感覺心髒一張一縮,驚悸過了一個點之後,所有的恐懼感都潮水一般退去。

  我大概是失神了三秒鍾,聽到樓道裡有「噠噠噠」的腳步聲,很急,也很沉重。

  我這時候已然回過魂來,想起道行淺薄的厲鬼一般都是用幻覺嚇人,虧得我還是半個專業人士,沒想到擅泳者溺斃,我自以為可以有金蠶蠱闢邪憑恃,卻沒想著孃們竟找上了我來……可恨,當我好欺負麼?——好吧,之所以這麼氣憤,是因為此時我的褲襠,已經濕噠噠的了。

  「陸先生,陸先生……」

下面有人喊我,是樓下遇到的那個胖保安,他跑上來,旁邊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保安,我也認識,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胖保安氣喘吁吁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我遇鬼了,你信麼?他瞪著眼睛,說你今天也遇鬼了?

  我一聽這個「也」,心裡面就知道這事鬧大了,就問也有人遇到?胖保安說是,有一位B座14樓的單身女子也遇到了,現在賴在保安室不肯走呢。我說你們怎麼上來的?他告訴我在監控室裡面看到我圍著樓梯在打圈圈,感覺有點奇怪,然後就來看看,剛剛走到二樓,就聽到我大吼一聲,更加著急。

  我說你們等一等,我讓他們在這裡等著,我一口氣跑到十樓的家裡。打開門來到客廳,發現黑咕隆咚的客廳沙發上坐著朵朵,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緊張地看著電視,金蠶蠱在她旁邊飛,嗡嗡嗡,看見我來了,嗖地一下飛到我面前,想從我嘴裡鑽進去。我一把擋住它,一看電視,是某衛視午夜檔播放的香港鬼片《山村老屍》,看著朵朵一副緊張害怕樣,我很無語——都是鬼,而且這是真鬼,那是假鬼,怕個毛啊?

  朵朵也想來抱我,我攔住了她,跑去浴室草草換了下褲子,出來後讓朵朵繼續看,拎著金蠶蠱放兜裡,然後跑到5樓的樓道口與兩個保安匯合。

  在物業的監控室,我看到了顯示屏裡自己剛纔的那副蠢樣:一個人埋著頭使勁地在四至五樓的樓梯裡上下轉圈,然後推開樓道門湊了一眼,退回來,然後死死盯住樓道的瓷磚,接著又往下跑,然後停住,大喊一聲……「鏢——咄!」

  啊,跟個神經病一樣!

  監控室裡面坐著一個女人,鵝蛋臉,皮膚白皙,眼睛大而亮,年紀二十四五,算得上是個艷麗嬌媚的女子,只是臉上煞白,渾身發抖,顯得有幾分可憐。我看向她,她也看向了我,猶豫了一下,哆嗦地說:「你,你也碰到了那髒東西?」我說是啊,我也遇到了,你什麼情況?

  她說在半個小時之前碰到一個一臉碎肉、身體僵直的女人在追她,嚇得她膽都快裂了,癱軟在地上不敢動彈,幸好碰到保安巡邏,把她帶回來的。我笑了笑,說沒事的,要真有鬼,那她也就只有嚇嚇人而已,還真能把你怎麼樣不成?轉過頭來問兩個保安,那個七月間死去的女人在哪個房間,住人了沒?

  胖保安說沒有,死了人就是凶宅,掛在交易所了,沒見過人來看房。

  我心想還好沒人來,要不然買房的人真的要經歷比旁人更加揪心的遇鬼經歷了。我說我能去看看不?裡面有什麼髒東西,定是有牽掛的,把那東西毀掉,這棟樓纔能平安。胖保安笑嘻嘻地奉承說陸先生你是開公司做老闆的,還懂這個?我說我懂啊,你不信?胖保安直搖頭,說他沒有鑰匙進屋,去不了。

  這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肥人走進來,在沙發上坐著的年輕女子立刻跳了起來,乳燕投林,把自己塞進了肥人的懷抱中去,兩人一陣軟語纏綿,女子哭哭啼啼地抱怨著,說自己的見鬼經歷。肥人聽完,朝兩保安大吼,兩人維維是諾。肥人罵了一陣,氣喘,臉漲成了豬肝色,摟著女子就出去了,說要去住星級賓館,滾床單去了,還說那費用要找物業報銷。

  我冷汗,看著那女子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怎麼能夠承受那近300斤肉的壓迫?

  兩保安臉青一陣白一陣,胖保安連忙給上頭匯報。

  我站起來,那個老成一些的保安問陸先生你也要出去?他是四川人,說話一口川普,很親切,我笑了笑說這倒不用,只不過你們上頭要是不處理,以後遇鬼的人會越來越多的,這棟樓恐怕就廢了,能不能打開門,讓我進去瞧瞧?胖保安掛了電話,包子臉上有些歉意的笑:「陸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真不行,老闆說他明天找人來解決……」

  他的說法,有點像外交部的官方發言。

  我沒有再說話,獨自走樓梯回家,經過第五樓的時候,我拐到五樓的走道裡,藉著金蠶蠱的靈性,去看各家的房門,發現東首第一間的房門有些特別,怎麼講——是那種有點淡淡黑霧的籠罩,書裡面叫做「陰宅怨地,不加復生」,是有邪物停駐的典型徵兆。

  我唸了一段十二法門壇蘸中的一段內容,持續地唸,然後結手印。

  過了一會,那黑霧淡了一點。

  我估計房間裡面有些見不得光的髒東西,但是我畢竟是半調子,樓道裡安檢措施又周全,我這種身份也不能夠破門而入,於是對著門口大罵幾句——這是罵魂,有的同志小時候應該看見父母做過,凶狠一點,其實也有一些驅邪的效果。

  回到家裡,我從書房裡面拿出前些日子在香燭店裡買來的黃符紙和硃砂、毛筆,香墨,也不管有用無用,照著電腦加密文檔裡的十二法門影印原本,將精氣神凝聚,集中精神在腦中模擬了許久,然後一口氣書寫了四張「涅羅鎮宅符」。畫完,我感覺一股疲倦之感升到頭頂,我叫來金蠶蠱,讓它噴點血上去。

  金蠶蠱不肯,扭著肥肥的蟲軀在我上下左右飛,黑豆眼不時地沖我瞪。

  我拉著朵朵的手,跟它溝通:這也是為了朵朵的安全,要是那女鬼沒事跑來這裡串門,鬼鬼相吸,把朵朵給害了,以後誰還陪你玩?金蠶蠱停在空中,然後附在朵朵的靈體上,滑梯一樣的溜到地上來,過了一會,自己爬到桌子上的黃符紙上,蠕動,扭著屁股,又過了一會兒,四張黃符紙金光燦燦。

  「涅羅鎮宅符」終於完工,我把這四張分別貼在房門口、衛生間、客廳窗口和臥室窗口。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外邪進入,穩定鎮宅。

  有件事情值得一提——為什麼朵朵也是陰魂靈體,但是為什麼不受影響呢?

  首先她現在已經是我養的小鬼了,心靈上面跟我有一定契合;其次她與金蠶蠱親近,金蠶蠱智慧並不多,但是對親近的人其實非常照顧的,所以並不會對朵朵驅害。「涅羅鎮宅符」出至我與金蠶蠱之手(爪),自然不受傷害。

  普通金蠶蠱愛幹淨,對主人是福星,養蠱的人很少生病,養豬養牛容易長大,更厲害的是把人下金蠶蠱害死後,可以驅使死者的魂魄為他幹活,因此主人緻富。但是,養金蠶的人,必須在「孤」、「貧」、「夭」三種結局中選一樣,法術纔會靈驗,所以養金蠶的人都沒有好結果。於是,也誕生了一種叫做」嫁金蠶「的風俗,所以勸一勸路過少數民族地區的同志,地上有金銀,千萬莫撿,切記切記——這是題外話,略下不提。

  我這本命金蠶蠱比較老實,對我要求不高,也沒有叫我做選擇題,除了剛開始不聽話、拼命折磨我外,一碗黑茶功德湯喝下之後,服服帖帖,雖然也偶爾鬧脾氣、愛喝小酒之外,其他還好,大事從來不掉鏈子——哦,它回住處的方式也讓我不喜,當然,習慣就好。

  一夜無事。

  第二日我心有牽掛,於是早早地回到家裡,時值下午六點,看見一樓大廳裡有一個穿得青色舊袍子的男青年,跟《神鵰俠侶》裡面全真教老雜毛們的穿著一般,大襟大袖的道袍,裹腿,著佈鞋,頭上沒戴方帽,挽發髻,兩縷青須,正在樓下與人侃侃而談。

  跟他說話的是物業房的一個什麼經理,我見過,但是印象不深。周圍為了一圈人。

  倒是那個胖保安看見了我,叫住我:「陸先生,你來得正好,你昨天不是也遇到髒東西了麼?跟茅克明師傅說一說。」他昨天晚上值夜班,不過這會兒倒也精神,只是眼睛上糊著眼屎,顯然也是被臨時叫過來的。那年輕道士看著我,作了一個揖:「這位先生,貧道這廂有禮。」他沒叫我為居士,反而叫先生,讓讀過一些道藏的我有些意外。

  而且,這道士沒有個道號,也好意思出門?

  旁邊的經理給我介紹:「茅道長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的親傳弟子,玄機莫測,法力無邊,有了他來為我們超度亡靈,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失敬失敬!」

  我一邊回禮一邊看著雜毛小道——就這鳥樣就號稱掌門弟子,我還真的有些懷疑。

  茅山道士這玩藝,他們長期活躍於各種影視劇裡,多是以捉鬼降妖而名聞於世,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也知道,所謂茅山法門多見於附道外道的民間巫術,殊不知茅山宗的教義精華卻跟這些毫無瓜葛。真正的掌門弟子,自有供奉給養,定是在山中盤腿打坐,磨練心神,哪裡會勞累得四處奔波,裝神弄鬼、騙吃騙喝?

  我正在疑慮中,那自號為茅克明的道士沖我微微一笑,說:「這位先生印堂發黑,眼角含煞,定然是沖了晨星、走了北火。無妨,來,來,貧道為你助一臂之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53
第五章 驅鬼無術


  雜毛小道跟我隨意聊了幾句,言語中倒也是對道家典藏、玄學古例十分熟悉。

  我眼皮子淺,毫無經驗,也分不出真假,只是應付。講完昨天的經歷之後,茅克明向周圍鞠禮一圈,朗聲說已然查明來源,定是七月間跳樓的那女子作惡,這便去把它超度,引渡回地府。

  說完,他收拾起自己的家當——桃木劍、八卦盤、乾坤佈袋、招魂幡……這些吃飯的傢伙什倒也齊全,周圍有閒的業主也都想跟著去打一回醬油,物業公司的經理阻止不成,雜毛小道淡淡說道:「妖邪之物,氣息陰殘,沾染一些,一會體弱生病,二會財運消散,若有不怕者,無妨,自可跟貧道來。」人群立刻散了大半。

  我笑著說我倒是個傻大膽,也好奇,去看看也好。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頷首,不說話。

  來到五樓東首第一間,物業經理打開房門,雜毛小道用桃木劍挑一張符菉,不點自燃,唸唸有詞地一陣亂舞,爾後進入。我跟著他、工作人員一起進去,這是一個寬敞的三居室,裝修風格很女性化,粉紅加淡紫,這時外面天色還早,但是裡面卻有一股陰沉之氣。許是幾個月沒有住人了,有一股子的灰塵味。

  有人拉開窗簾,又把燈打開,房間裡明亮如白晝,這纔好了一點。

  我瞇著眼睛瞧上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常。這孃們生前明顯很偏好堪輿風水學,或者說那港商很喜歡風水之說,畫作、盆栽、牆面魚缸都擺放到位、講究,顯然是經過高人指點。照理說這樣的環境裡是生不出什麼厲鬼的,然而我偏偏昨天經歷過一次,也否認不得。

  我跟著雜毛小道在房間裡走了一下,來到主臥,只見寬大的床上,鋪著大紅色的綢被,看得我很不舒服,由於之前就被警告說該房間主人是個HIV病毒攜帶者,於是不敢亂摸。雜毛小道看完之後,對物業經理說這家主人本應是個富貴命,說不得還能扶上正位,享盡一世榮華,沒想到一步走錯,萬丈深淵,故而憤恨不平,魂魄留念人間,無妨,待他開壇做法,超度這執迷不悔的鬼魅。

  說完,早有凖備的物業方立刻搬來了八仙桌、香爐神龕等一應之物,至於客廳之中,那雜毛小道從乾坤袋中拿出各種零散道具,淨手焚香,開壇做法起來。工作人員站成一堆,我擠後面,見那傢伙唸唸有詞,然後舞著桃木劍,時而挑起一張黃紙符,置於香燭之上點燃,舞弄,踏著禹步。

  我仔細聽了一會兒他的經訣,好像是《登真隱訣》,又好像是神打。聽不清是什麼,過了一會,他高吼了一聲:「太上老君,眾位當值仙班,急急如律令,赦!」這句話倒是明了,只見他說完不動,如同僵了,三秒鍾之後,他開始用另外一種聲音說起話來:「兀那女鬼,人間苦難,萬勿逗留,魂歸魂,土歸土,早日踏上黃泉路,莫耽擱,莫耽擱,今日一別,遙遙無歸期……」

  這會兒我終於忍不住笑了。

  這一套別人不知道,我確實曉得的:這人身上毫無神光投影,自說自話,完全就是在糊弄錢財。這也印證了我的想法,果然是個騙吃騙喝的假道士。說完這些,雜毛小道仍又在跳著禹步,幅度更大,也誇張,我懶得再欣賞猴戲,溝通金蠶蠱,仔細地瞄起房間裡面的不凡來。我掃了一圈,發現房間裡幽暗,但是氣色最濃鬱的,莫過於臥室的衛生間。

  鬧了一場,天色也暗了下來,小區外華燈初上,千家萬戶的窗子點亮起來。

  我移步,走向了臥室裡,一直來到了衛生間的玻璃隔斷門,正像伸手去拉,只感覺有人猛拉了一下我,我回頭一看,是胖保安,他面無表情,說你不能進去。我說,我看看都不行啊?他說未經許可,任何人都不能亂動。這邊的爭吵惹得物業經理的注意,他過來勸我,說陸先生,還是別亂動了,讓茅道長來吧。

  我隱約感覺有點兒不對勁,甩開胖保安的手,懶得理他。這廝人挺肥的,手卻涼得很。

  客廳裡的雜毛小道已經請完了神,假模假式地超度完了亡魂,然後拿來一口粗瓷碗,裡面有淨水,混合了香灰,殘留的黃符紙碎末,喝一口,開始往房間四周噴,他肺活量大,一口水能夠噴出一大片霧來,噴完客廳,他又朝房間裡的人噴,物業經理、四川老保安和另外一個年輕小夥都皺著眉頭承受了這一噴,他朝向了我,這東西太不衛生了,我連忙躲開,說不用了不用了,這玩藝我真的沒福享受。

  他皺著眉頭看了一下我,然後轉頭看像胖保安,胖保安也閃,他就生氣,一口朝空噴出後叨叨:「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噴完這一下,邪氣全消……」他提溜著桃木劍,又灌了一口香灰水,來到臥室,知道原主人有病,他就用劍尖去挑紅綢床單,一大口水霧噴出,蔚為壯觀。噴完這些,他心滿意足,躊躇滿志地四處張望一下,說:「此間事已了,貧道自去也,王經理,不是我說,你們這大樓的風水格局真的有問題……咦?」

  話說到一半,他的目光注視到了臥室連帶的衛生間門處。

  想來這廝本來是想要從物業這裡敲一榔頭的風水諮詢費,就此結束,然而他或多或少也是有點兒常識的人,看著隔著毛玻璃的浴室,黑乎乎,裡面似乎有物晃動,心中所有誆語都停留在喉結裡,咕嚕一下,死死盯著浴室旁邊的一盆吊蘭草。

  接著,他猛烈的嗆了起來,顯然是把殘留在口中的香灰水吞嚥進去了。

  咳完,他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喃喃自語:「這吊蘭草……乃大凶之物啊,我看這家人也是略懂些堪輿之術,怎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來?」說著,他便擡腿,提著劍,又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張畫好的符菉來,小心翼翼地走。

  走到近前,他用劍撥了一下,結果沒推開。門鎖了,被由內而外地鎖住。

  周圍幾人深深呼吸,不說話,都感覺到房間裡面有一種凝重的氣息:沒人在裡面,是什麼東西把門鎖上了呢?我感覺到了冷,沒風,但是卻陰測測的冷,滲人的涼意從尾椎骨上遊離上來。這時候我已經有所知覺了……MD,那鬼玩藝又來了。

  牛眼淚啊牛眼淚……這城市裡哪裡有一頭老牛給我眼淚?

  說實話,要不是這個雜毛小道讓我顧忌,戴上朵朵,其實我也能夠看清楚靈物的。

  雜毛小道顯然也感覺出來了,他回頭四顧,看到了我,說陸先生,這怎麼搞?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問我,但是還是給他出主意:「找個錘子,或者一腳把這玻璃踹爛,裡面定有蹊蹺之物。」他說陸先生你是高人,要不你來?我連忙搖頭,往旁邊挪兩步,離人群遠一點。

  我很冷,好像被人在暗中覬覦,怨毒的目光掃在脖子上,根根寒毛都乍起難受。

  雜毛小道既然提出,王姓經理等人作了一番討論,決定先撬門,實在不行就砸。胖保安被派去找撬棍,老保安則和另外一個高瘦個子的便衣工作人員在弄門。當時房間裡有我、雜毛老道、王經理、兩保安和一個財務(看樣子是王經理的情兒),本來剛纔還有個和我一樣的醬油眾業主,半途覺得無趣,就跑了。

  胖保安出了臥室,雜毛小道找我聊天,說陸先生我一見你就有一種親切感。我說是麼,我看你也是,好有明星像。他問是哪個?我說是尹志平。我本以為他不知道《神鵰俠侶》為何物,然而他卻是十分認同,長歎一聲曰:今生能做尹志平,便是身死又如何?

  我不知道他是把自己想作玷汙了小龍女的全真教猥瑣道士,還是歷史上那個真實的全真掌教,一時竟無語。兩個工作人員弄了一會,都說真是邪了門,裡面像有東西吸住一樣,怎麼弄,門都沒有開。正說著,走進一個龐大的軀體來,王經理罵道:「胖子,叫你去拿工具,回來幹屌啊?」胖保安沒說話,我擡頭看去,發現這廝眼睛朝上翻,露出來的全部都是眼白,包子臉上滿是邪異的怒容。

  視線往下走,手上居然拿著一把菜刀。

  雜毛小道和我對視一眼,同時叫道:「鬼上身!」

  「啊……」

  話還沒說完,那胖保安就高高揚起了右手上的菜刀——這一把應該是專門用來斬骨頭的加厚刀——猛地揮向了最近的王經理,口中還嚎叫出超頻的尖厲叫聲。這聲音哪裡是一位膀大腰圓的爺們喊出來的?分明就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驚聲尖叫。血光一現,那把斬骨刀劃拉下王經理下意識去擋的左手,刀子卡在骨頭中,發出讓人牙癢的聲音,王經理哀嚎著跪倒下去。

  那女財務立刻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媽呀……鬼啊……」

  要說還是職業人士素質高,雖然看著沒有多少真本事,那個叫做茅克明的雜毛小道還是縱身一躍就到了門口,黃符紙燒出一縷火焰,逼到胖保安面前,這被鬼附身的胖保安怕火符,拔刀後退,稍一定神後,又揮刀斬來,茅克明舉劍去擋,我本以為那桃木劍會應聲而斷,沒想到那玩藝竟然硬抗住了這鋒利一刀,反蕩回去。

  女財務發瘋了一般,不顧兩人打鬥,瞅凖空隙就往外面跑去。我想攔,卻只抓到一點衣角,掙紥著跑開。沒走兩步,被茅克明蕩開的胖保安反手一刀,秀麗的頭顱被從脖子處齊根切斷,軀體裡的血如噴槍瀑佈,將房間裡噴得血腥氣濃重。

  死人了……慘不忍睹!

  這時我也急眼了,我向來以為鬼魂之物,僅僅只是嚇人而已,沒想到還有鬼上身這一招,性命相關我也不敢藏私,藉用金蠶蠱傳遞來的力量,我一踏腳,箭步就沖到這胖保安面前,擡腿就是一踹——我小時候在老家經常打架,知道訣竅,於是這一腳正好踹在了他的重心處,胖保安轟然倒下,砸得木地板一陣響。

  茅克明被女財務披頭蓋臉地灑了一身血,氣得三屍神出世,火冒三丈,只見他用劍虛畫四縱五橫,左手放於腰部弄成象徵刀鞅狀態,右手持劍,於空中或橫或豎,左手持劍決放在胸前,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大喝一聲:「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唸完,一劍直指胖保安心窩子處,捅去。

  胖保安身中木劍,劍尖雖未入肉,然而渾身卻是一陣亂抖,如同篩糠。

  茅克明心中大喜,顧不得渾身血漿,掏出黃符朱書來,慾把上身之鬼驅走。然而那胖子抖了一陣,居然停住,伸出左手抓住桃木劍,張開大嘴狂吼一聲,聲音淒厲,嘴裡犬牙交錯,臉上有著詭異的青筋浮現,不似常人。右手去抓地上的斬骨刀,還慾再次逞凶。

  我心想著壞事了、壞事了,這雜毛小道法力倒是有一點。

  可是,他瑪的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2 17:54
第六章 降惡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在幹嘛呢?

  好吧,我是在和金蠶蠱作溝通。這個冤家小東西,跟六脈神劍一樣時靈時不靈。終於,就在那胖保安拾起斬骨刀,左手撐地凖備起來時,一股熱力湧遍了我全身,我立刻將右手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時,持劍指,一大腳將廝又是踹翻,我高聲喊道——來人啊抱住他,王經理抱著胳膊在地上打滾慘號,那兩保安瑟瑟發抖,四川老保安猶豫了一下,跑過來幫忙。

  被鬼上身,這胖保安力大如蠻牛,拼死掙紥,好在有我、茅克明和老保安一起,勉力摁住。

  我發現茅克明這雜毛小道法術不行,倒也是有一把子氣力,發起狠來,並不遜於有金蠶蠱之力的我。好不容易將胖保安鎖住,那個便裝瘦子也跑過來,拉住一條腿。

  我跪坐著,劍指抵住胖保安猙獰恐怖的額頭,口中急唸降三世明王心咒。這咒語,溝通天地鬼神能量,能夠消弭戾氣,勸唸惡鬼去往生,超度亡靈。因有金蠶蠱加持,平時我唸讀時軟弱無力,直慾叫人昏昏慾睡,不得法門,今天卻感覺如洪鍾大呂,在我耳朵邊有某種莫名的東西牽扯回蕩,每一個音節都往返回轉。

  我唸咒,那茅克明也唸,他唸的是道家茅山宗的《登真隱訣》,但不是公開章明的那種,下半闕是某種祕不可聞的真言,又快又急,如同嗡嗡聲響。他一邊持咒,一邊用桃木劍刺穴,封住女鬼戾氣彌漫。

  大概持續了五分鍾,我咒語唸過了兩遍,胖保安終於不再掙紥,渾身顫抖,口吐白沫,眼珠子往上翻去,氣息急促,茅克明朝我大叫一聲:「陸道友,這女鬼想要抽盡這胖居士的生命力,做垂死掙紥,你可有收鬼法器,藉來一用,不可壞了這無辜的性命啊?」

  我唸得氣喘,翻著白眼瞪他——我這半調子,哪裡有這般玩意兒?

  茅克明臉上陰晴不定地變化,見那胖保安氣息接近於無,大叫:「壞了,壞了,再不治這人就要丟魂失魄了……」見我仍然沒有反應,一咬牙,丟下桃木劍,在隨身的乾坤袋中一陣摸索,掏出一張用紅綢包裹的符菉,揭開紅綢,毫無風範地猛啐一口,曰:「擦勒,今天貧道算是虧本了!」說完,猛地咬住舌尖,一口鮮血噴在上面,不潤濕,反手貼在胖保安的腦門上。

  那黃色符菉一定在胖保安青色額頭上,我立刻感覺空氣都彷彿一震,黏稠得難以呼吸,一直摁住胖保安的左手處傳來一絲觸電的麻感,金蠶蠱給我傳遞來一種恐懼的情緒,我連忙放開,跌坐開去。只見那符菉隨著胖保安的身軀一起顫抖,接著,尾端升起了一絲藍色、純淨的火焰,不熱,不傷胖保安身體的絲毫,但是他全身的凶戾黑氣被緩緩燃盡,或許是幻聽,我似乎還聽到有女子在桀桀地哭。

  這哭聲似笑聲,如絲竹靡靡之音,聲聲入耳,慘不可聞。

  突然,一股黑氣從胖保安的玉枕穴中竄出來,無形無狀,茅克明大喝一聲「好膽」,揮劍去斬,黑氣應聲裂開,而我卻不由自主地平推雙手,將黑氣盡數震散。

一個女人頭顱模樣的黑霧支離破碎,厲喊聲中,有著無盡的哀怨和不捨。

  空氣的陰冷消弭殆盡,唯有滿屋子的血腥氣飄散。

  王經理仍然在聲聲哀號,那個瘦高個兒脫下了他的衣服,幫王經理包裹起斷了半邊的胳膊。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威武的、雄壯的人民警察出現在我們面前,領頭的是一個魁梧的中年警官,他配了槍,持著這把黑疙瘩對凖我:「蹲下,舉起手來……」陸續奔進來幾個漢子,厲聲大喝著,有個小年輕聲音顫抖,顯然被屋子裡的血腥場面給嚇倒了。

  我打量了一下,原來我跌坐在了女財務無頭屍體的旁邊,這一屁股,正好挨著她穿著黑絲的長腿上。我暗道一聲晦氣,蹲起來,抱著頭,不敢惹這些戒備的警察,生怕他們一不小心走了火。我看見門口有一個物業公司的職員在畏畏縮縮地探頭,想來是他在外面對不對勁,報了警。

  好在那個瘦子機靈,他剛纔表現差勁,此刻倒是口齒伶俐,將事情頭尾講清楚,為首那個警察雖然疑惑,但是好歹也放下槍口,收入槍套中。立即有人把殺豬似叫喚的王經理擡走去醫院,警察們開始忙碌,凖備保護現場,茅克明攔住他們,說且慢。

  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官看向他,而他卻詢問我:「陸道友,你覺得這廁所是否有蹊蹺?」我說莫這樣叫我,擔不起,茅師傅做事要徹底,將這汙穢之物除盡,免得遺禍。他點點頭,跟中年警官商量把衛生間弄開。那中年警官將信將疑,但是瘦子和老保安言之鑿鑿,而南方這邊敬神迷信的風氣也很濃重,於是點頭同意。

  說好之後,有個警察找來一根鉤子,七弄八弄就把門打開了,滑動玻璃門,摸索著找到壁燈,一打開,他立刻一聲大叫,跑出來使勁甩手。中年警官忙問怎麼啦,他結結巴巴說裡面有蟲,一揚手,好幾條白色的蛆。裡面燈已開,我和茅克明一同探頭進去,發現裡面洗手臺上有一塊白色的肉塊,上面爬滿了白色的蛆蟲和黑紫色的甲殼蟲,那甲殼蟲僅有指甲蓋,密密麻麻的蠕動著,在浴室各處散落好多。

  茅克明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胎盤,未成形的胎盤!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緣故,讓她有這麼多的怨念……」我撇了撇嘴,懶得去理會,把門關上,回身檢查了一下那警察的手,發現上面有一些屍毒,我扣著他的肘彎,嚴肅地說道:「馬上去找糯米來拔毒!」

  旁邊的人愣住了,看向中年警官,那個中屍毒的警察覺得頭暈目眩,連忙大聲喊他們老大:「歐隊,歐隊,照他說的做,我可能真的中毒了。」中年警官連忙問我是什麼糯米,我說普通的糯米就行,他趕忙叫手下去買。我又說去找點烈性殺毒劑來,不要開門,裡面的蟲子應該都有毒性,殺幹淨,不要留後患。他也照做。

  茅克明收拾好自己的家當,朝我拱手說:「陸道友,想不到你還懂些驅毒之術,克明承蒙援手,多謝了。」我大汗,說你這是什麼勞什子稱呼,我什麼時候轉職當道友了。我連忙擺手,說你要不要再做一場法事,超度一下過世的亡靈?他說也對,問中年警官行不行?

  中年警官說可以,你搞吧,一會給做一下筆錄就可以。說完他打電話呼叫局裡面派人來增援,說發生了一起人命案。我出了門口,樓道裡堵了一堆人圍觀。那個中年警官過來給我談了一下,我知道他姓歐陽,我叫他歐陽警官,他說一會做一下筆錄吧,我說可以,這是一個公民的義務。他又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我也只是旁觀的,略懂一點,要問什麼,還需要找裡面那位專業人士。

那是個道士,好像有點兒本領呢。

  過了一會兒,有人買了糯米來,我把糯米放在那個中了屍毒的警察手臂上,用水浸潤貼裹著。沒多久,糯米變成了黑色,再換了一堆,又黑了,我連續拔了三次,終於沒有再黑了,他的臉色變得好了一些,我給他交代道:「回家之後,熬豬油蓮子紅糖水喝,連喝三天,不可間斷,毒性方消。」他點頭謹記,又問了我的手機號碼,以作聯繫。

  這時候他們聯繫到附近防疫站的人來了,帶來了乙硫磷殺蟲劑,一陣狂噴,把衛生間裡面的蟲子消滅幹淨,有人來找我做筆錄,我將剛纔的情況作了敘述。過了一會兒,歐陽警官找到我,握著我的手說感謝,還說有什麼問題還可能要找我去局裡面一趟,讓我暫時不要離開東官市裡,

  我說可以,接著,那個茅克明做完法事,給人帶走了。

  我回到了家裡,一身血氣,還滴滴答答的,薰得自己都惡心。剛纔在那浴室裡看到的一屋子的蟲,別人惡心,我肚子裡那位卻是一陣鬧騰,居然饞得不行。我無奈,將它放出來,從冰箱裡拿出動物內髒切上,和著二鍋頭給它混好,做出它今天的夥食。它翻滾著肥身子,賴著不肯吃,我管它愛吃不愛吃,把衣服脫下來扔垃圾桶裡,把浴缸裡放上一缸子熱水,躺進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見那個女財務騰空而起的頭顱,和噴濺的鮮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人,失去了生命。

我也是普通人,不是天生冷心腸,鐵血,所以越想越難過,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我,似乎並沒有堅強許多。人死之後會是怎麼樣的呢?我看見過了鬼魂,但是卻不知道它們去了何方,百年之後,我又將停駐在哪裡?

是一粒塵埃,還是在黃泉地獄中,飽受折磨?

又或者,死寂,知道宇宙的湮滅,新世界的崛起……

  這時候有電話進來,我拿過來看,是在老家的馬海波,我想一想,自己跟人民警察還真的是有緣份,自嘲著,我接通電話,馬海波跟我一陣寒暄之後,說起羅婆婆於昨日病逝的消息,我說我知道了,案子判得怎麼樣?馬海波說還在走司法程序呢,大概要等王寶鬆的精神狀況報告出來纔知道。

  我洗完澡出來,發現朵朵蹲在垃圾桶旁,撅著身子在猛吸那裡的血腥味。

  金蠶蠱那肥蟲子幹脆就不見了。

  我趕緊把垃圾桶的袋子捆好,不讓朵朵看,讓她看電視去,我找了金蠶蠱一圈沒找著,心中集中精神聯繫,發現這小東西還真的溜著爬下樓去,凖備去吃蟲子屍體。

  那些可是沾惹了乙硫磷的,我不知道這東西對金蠶蠱到底有沒有害,但是我可不敢保證,趕緊唸咒,把那小東西強製召回來。它不情不願,沒辦法,我只有承諾它,改天送它去郊區某個蠍子園裡面,讓它大吃一頓,它這纔爬回來,也沒有理餐桌上的內髒拌酒,跟朵朵玩去了,不理我。

  我也不在意,這小東西就是那狗脾氣。

  第三天星期六,我給自己放了個小假,駕車去西城郊區的某個度假山莊玩。那山莊旁邊就是有一個蠍子園,專門養各種各樣的蠍子,提供給藥品公司和化妝品公司的。我帶著朵朵的瓷娃娃在山莊裡面閒逛,風景秀麗,但是形單影只,看著別人成雙成對地在林間草蔭間卿卿我我,更加無趣,將金蠶蠱放出後,我就去睡覺。

  下午五點,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菊花一緊,知道它酒飽飯足了,於是驅車回家。

  剛一走上大樓前的臺階,一個青袍束腿的雜毛小道就朝我作揖,唱喏道:「這位道友,貧道這廂有禮了!」我定睛一看,擦,這茅克明怎麼還沒走?我說叫我陸左好了,道長有什麼事?茅克明又是作揖,說見我同道中人,見獵心喜,想要一起研討一二,徹夜攀談,交流心得。我說不必了,我懂得也不多。我擡腿往上走,他跟著,笑嘻嘻地說同是玄門中人,陸左兄弟你何苦距人於千裡之外呢?

  我聽出來了,這小子找我有事,我就問到底什麼事,直說!

  他期期艾艾地環顧了一下左右,然後說:「我新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想來想去也就陸左你一個熟人了……嗯,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藉我一點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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