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6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31 09:37
第一百六十九章:宣武門之變

    兵敗如山倒。

    一瞬之間,勝負已出。

    蜂擁而入的騎團如猛虎撲羊一般殺出了一條血路。

    不過……

    這畢竟不是真正的兩軍交戰,所以他們並沒有選擇迂迴繼續衝殺,來回衝擊已是七零八落的突厥人,將這些突厥人沖了個稀裡嘩啦,分割成數股之後,他們餘勢依舊,一往無前,朝著阿尼瑪等人追殺而去。

    …………………………………………………………………………

    呼……

    城樓上,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一戰實在是過於完美,絕對堪稱是教科書般的戰鬥。

    先是用弓箭襲擾,打亂突厥人的騎兵,隨即返身衝殺,一鼓而定,所到之處,幾乎可謂是望風披靡。

    而時間,不過是短短的一炷香而已。

    一炷香地時間裡,兩個至少在人數上旗鼓相當的對手,就已分出了勝負,是完勝!

    這個時代的大臣,大多熟悉軍事,許多大臣,甚至都是帶兵出來的,文武之間的界限並不分明,因而他們絕非是紙上談兵的草包。

    只這一戰,他們禁不住心裡發出讚歎。

    因為……若論真正的實力,假若當真是兩兵相接,騎團固然實力不俗,可是比起精銳的突厥人來說只怕要略遜一籌,這絕不是更精良的駿馬和更加鋒利的戰刀所能彌補,突厥鐵騎的實力,其實遠在這騎團之上。

    不過……騎團最厲害的還在於他們的戰法,他們顯然十分熟悉突厥人的戰術手段,所以他們並沒有用自己的短處去和突厥人直接鏖戰,而是揚長避短,先是利用牛角弓所帶來的飛射優勢,在不斷的消耗突厥人的氣勢和實力,與此同時。打亂他們的陣型。

    這種飛射之法,便是騎團的厲害之處,因為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必須要有一支精兵,而現在的騎團,倒也足夠。

    而另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令行禁止,這牽涉到的,就是武官對士兵的組織能力,在瘋狂的運動中。還需要保證所有人能夠協調一致,不至於出現混亂,可見他們在這方面,下了許多的功夫。

    飛射之後,將突厥人的隊列徹底打亂,隨即便是衝殺,此時地突厥人,因為過於分散,又因為失去了衝擊力。他們最擅長髮揮出來的馬術已經失去了大半,被騎團一衝,於是摧枯拉朽,頓時七零八落。

    以至於一直默不作聲的崔察都陶醉其中。如癡如醉,禁不住神采飛揚的道:「知己知彼,動若脫兔,好!」

    許多人都不由暗暗點頭。

    無論怎麼樣。對於他們來說,突厥終究是異族,此時許多人已經沉浸在這一瞬的戰鬥中。紛紛都是癡了。

    他們早已忘記,打擊突厥的乃是團結營,也早已忘了,秦少游與李隆基的爭端,這只是一場很單純的戰鬥,乾脆利落,從騎團開始動起來,旋即就在不斷運動,最後一戰而定,當突厥人的陣列被稻草人一樣直接撞飛的時候,城樓上爆發出了一陣喝彩。

    武則天也被這一刻所觸動,她的手死死的抓著女牆,在那一瞬息之間,心提到了嗓子眼裡,等到下一刻,勝負已分,她面上終於不再拘謹,而是露出狂喜之色,不知不覺間,竟是發現的手因將女牆抓的太緊,竟是傳出一絲火辣辣的疼痛。

    她不以為意,眉飛色舞的低呼:「好!」

    這城樓上唯有一個人——李隆基的臉色如白紙一般的不見血色。

    城樓上有些冷,瑟瑟的秋風,吹得他瘦弱的身子幾乎要支持不住,他萬萬想不到……想不到……會是這樣摧枯拉朽的局面,自出生開始,作為天潢貴冑的他,便是萬人矚目的焦點,從此他飛揚跋扈,就是這樣的任性,他一直以為,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日月的光輝,而那天下之人,多如螢火之蟲,不值一提。

    可是現在……再沒有人去看他的臉色,沒有人去顧忌他的感受,所有人都被城下的勇士所吸引,他咬了咬牙,眼眸裡掠過了一絲不甘。

    只是……這不甘,便如這個這個即將邁入深秋的夏日一般,春秋交替,日月轉換,豈是他一人的意志所能轉移,無可奈何花落去,這對年幼的李隆基來說,卻是何等的淒涼。

    ………………………………………………………………………………………………………………………………………………………………………………………………………………………………

    轟隆隆……轟隆隆……

    騎團繼續向前,順著慣性,依舊撒蹄疾馳。

    阿尼瑪等人的馬才剛剛起步,尚需要一些時間方能跑起來,不過……她距離宣武門已經越來越近了。

    前面就是門洞,只要穿過門洞,那麼即便突厥大敗,即便騎團有通天之能,即便秦少游有再多的手段,一切都將枉然。

    她的身後,騎隊轟隆隆的追擊,馬蹄叩擊著大地,龐大的騎隊彷彿來自地獄的幽濤,身上的鮮血還未洗淨,便挾裹著踏碎一切的威勢,如天崩地裂,如驚濤拍岸,朝著阿尼瑪席捲而來。

    這潮水,就要來了。

    還有五十丈……

    四十丈……

    十丈……

    呼……

    阿尼瑪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總算還來得及,她不禁回眸,只是這剎那之間的一瞥。

    她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穿著明光鎧的秦少游一馬當先,距離他不過數十丈。

    而她……只需勒馬再踏幾步,便可衝入洛陽宮中。

    只是這一瞥……卻讓阿尼瑪心裡咯登一下。

    她居然心亂了,心亂如麻。

    無數的記憶紛沓而來。

    她咬咬牙,正待揚鞭拍馬。

    可是猛地,她的眼眶裡竟有奪眶的淚水要流出來。

    她抬起眸子,深深的仰面看著城樓。

    城樓處的人,一個都看不清晰,城樓上的人,在她的記憶中,竟是一片空白,甚至模糊到一絲的記憶都不曾有。

    瞬間……就在她的馬即將踏過門洞的時候,她幾乎咬碎了自己的銀牙,猛地拉起了韁繩。

    息律律……

    被突然收韁的戰馬猛地頓時,前蹄翻飛,人立而起。

    阿尼瑪停住了。

    轟隆隆……轟隆隆……

    身後的騎隊已是到了,秦少游一馬當先,躍至阿尼瑪身側,他的騎術,已經有了一些模樣,他朝阿尼瑪伸手。

    阿尼瑪稍一猶豫,最後將手伸出。

    於是阿尼瑪整個人被拉到了秦少游的馬上,秦少游將馬頭一轉,一個斜衝,便帶著阿尼瑪遠遠的離開了宣武門。

    數百騎團蜂擁尾隨,這烏壓壓的騎隊,捨棄了宣武門前的一片狼藉,飛也似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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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武門又歸於了平靜。

    突厥人在地上呻吟,一些宦官和禁衛忙是出了宮城,收拾局面。

    城樓上的人,依舊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一戰,來的快去的也快。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秦少游招呼不打,搶了突厥公主……而後……而後就跑了。

    這……還真他娘的有點剪徑強盜的風格。

    許多有心人,分明看到,當突厥公主幾乎就可入宮城,可是又猛地戛然而止,許多人的目光,不禁意味深長起來。

    顯然……這是突厥公主有意為之,這時代風氣開放,更何況還是突厥人,這女人……莫不是動了『春心』吧。

    其實……這倒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只不過……對於臨淄王李隆基來說,怕是不小的打擊。

    假若………真是秦少游直接把人搶了,那倒也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嘛,有什麼可說的,太宗皇帝的規矩和盟誓就擺在那兒,大家可以說秦少游卑鄙,可以說他犯上,可以說他腦子進了水,總而言之,這只是一個突發的事件。

    可是突厥公主那猛地停頓,就是另一層意思了,男人被隔壁老王搶了妻子就本已可悲,結果隔壁老王搶了不說,自己的妻子居然還歡天喜地的收拾了行李跟人跑,這就是另外一回事。

    許多人不由去看李隆基。

    李隆基雖然年幼,可是畢竟,他也是個男人。

    他這個年紀,未必就對男女之事耳熟能詳,可是至少從人的本能來說,一個孩子即便被人搶了心愛的玩具,都要傷心難過好幾天呢。

    李隆基此刻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咬著唇,下唇都要咬出血來。

    不過……一向『穩重』的他,現在卻完全失了主張,因為他的腦子只是嗡嗡作響,半點主意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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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時間作息有問題,連續熬夜兩個多月,所以這幾天都在調整作息時間,更的少了一點,見諒,老虎會努力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8-31 09:4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31 23:14
第一百七十章:萬死之人,可不止一個
               
    李隆基老半天才回過神來,旋即,一股憤怒湧入了心頭。

    他幾乎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目光,因為他自知這些人必定是帶著同情,甚至是有人是不懷好意的。

    於是李隆基咬咬牙,上前幾步,依著武則天道:「陛下,秦少游如此無禮,竟是挾持孫臣的王妃,膽大包天,請陛下為孫臣做主……」

    李隆基要報仇,現在固然是顏面盡失,一切都成了落花流水,可是無論如何也得把那姓秦的狠狠地收拾一頓,否則只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他話音落下,卻有人冷笑。

    冷笑的人乃是梁王,也就是現在的禮部尚書武三思,武家的人確實在秦少游入城的時候暗中給予了幫助,不過他們並沒有料到秦少游的那些民團居然能夠擊潰突厥鐵騎,直接將公主搶了去。

    他們這樣做,無非也只打算噁心一下姓李的罷了,畢竟這突厥人拿了武家的人,至今仍扣留在塞外,又揚言武家非宗室,讓武家大失顏面,而這李家又以宗室的身份娶突厥公主,這對武家來說,實是不小的打擊。

    而秦少游確實讓他們刮目相看了。

    更為重要的是,這件事的主導者,就是武三思,秦少游決心搶親,聯絡的便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高陽郡王武崇訓,而這武崇訓則是武三思的長子,武崇訓聽到後,立即振奮,忙是尋了自己的父王相商,武三思自然不肯隔岸觀火。於是乎,一個局也就佈置下來,團勇如何入城,最後如何收場,武三思都已有了腹稿。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團結營竟是這樣厲害,原本秦少游攪局就已讓他刮目相看,而這團結營更是讓他動了心思。

    須知自己的兒子可是團結總營的將軍。團結營實力驚世駭俗,自己的兒子也就有更好的出入,這等於是武家又有了一份力量,而秦少游如今得罪死了李家宗室,即便將來不是武家的朋友,但也絕不可能是敵人,武三思此時再不落井下石。那就不姓武了。

    他淡淡地道:「聖人。這是太宗立下的盟約,搶親不為過,當日,這突厥公主豈不也搶了臨淄王?若是這樣也要論罪,那麼突厥公主亦是罪大惡極。臨淄王乃是太宗之後,莫非連太宗皇帝的盟約都已不顧了,是嗎?」

    這話真是誅心至極,把李隆基說得惱羞成怒。偏偏武三思絕不是善茬,可不是他能隨便能呵斥的,好在李隆基自幼在武則天面前有賣乖討巧的本事,他深知自己是個孩子,孩子有孩子的優勢,他不理會武三思,卻是不依不撓的地拉著武則天的長袖,可憐巴巴地道:「陛下……」

    猛地,袖子揚起。李隆基沒有抓牢,反而是險些打了個趔趄。卻見武則天將長袖背過身後,身子旋過來。冷冷地盯著他道:「臨淄王,你還沒有鬧夠嗎!」

    這雷霆之怒猛地朝李隆基發洩出來,李隆基嚇了一跳,忙是拜倒:「孫臣萬死。」

    武則天冷漠地將眼眸抬起來,看都不看他一眼,卻是滿是倦容地道:「萬死的人可不只一個!」

    她這弦外之音,已是讓附近的不少大臣心裡不由發虛了。

    而這時,武則天卻是淡淡地道:「傳旨,明日讓秦少游入宮覲見,所有死傷的突厥官兵,都要好生撫卹,莫要委屈了。」她留下這麼一句話,已是舉著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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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依舊跪在地上,他的臉色慘然,這輩子,他只怕也沒有吃過這樣大的虧,只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計較秦少游的事了,眼睛忍不住去看人群中的幾個大臣,同時也有許多目光都看向他,都是露出了擔憂之色。

    那一句萬死之人,不止一個,顯然別有深意,可是這深意到底是什麼呢?

    他們說不清,聖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可越是說不清,就越是讓人覺得恐怖莫名。

    終於,有宦官攙扶著李隆基起身,李隆基正待要說什麼,卻聽一人笑嘻嘻地道:「有意思,今日吃不到臨淄王的喜酒,怕是過幾日要吃秦都尉的喜酒了……」

    「呵……」一群人哄笑起來。

    說話的人,李隆基當然曉得,這人姓武,他惡狠狠地咬了咬牙,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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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烈馬像疾風一般衝出了洛陽城,終於是人困馬乏,不得不放慢了步子。

    當蜂擁而出的騎團出了城門的時候,秦少游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坐在他的身後的,是一個搶來的女人,女人雙手環抱著他的腰,身子貼緊他,讓他有點透不過氣。

    「我說……殿下,能不能不要抱得這麼緊。」

    「嗯,好啊。」

    身後的女人回答他。

    然後……抱得更加緊了。

    這……秦少游不由道:「殿下……」

    「你不喜歡?」阿尼瑪帶著幾分慍怒:「你不喜歡,卻還來搶我?」

    秦少游無言,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了一件有點蠢的事,搶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有想,只想著保住自己的家業,絕不讓李隆基那孫子得逞,可是現在……似乎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沒有解決。

    身後的女人怎麼辦?

    有點頭痛。

    人馬回到了莊子,秦少游已是疲倦到了極點,他吩咐人準備好熱水,沐浴更衣。

    舒服地泡了個澡,從浴房裡出來,卻又撞到了突厥公主。

    似乎……有點怪怪的,自己走到哪兒,她都跟到哪兒,自己對她笑,她就笑,而自己吩咐團勇們休憩,料理後事的時候,她只是一臉委屈地跟著。

    話說……突厥女人不是都很彪悍的嗎?怎的跟鵪鶉一樣?

    秦少游咳嗽一聲,才道:「殿下。」

    「不許叫我殿下。」阿尼瑪很認真地道:「你搶了我,我就是你的女人,哪有男人叫自己的女人殿下的。」

    「阿……尼……瑪……」秦少游覺得有些生澀。

    阿尼瑪皺起繡眉,咂咂嘴,道:「以後你娶了我,怎可叫突厥的名兒,我想好了,我給自己取了個漢名,你看,你姓秦,叫秦少游,那我也姓秦,就叫少婦,秦少婦,秦少游的女人……」

    少婦……

    秦少游突然有一種被都市小說男主附體地感覺,他忙道:「不好,不好,秦少婦,不好。」

    阿尼瑪不悅地道:「這樣怎的不好?我看很好。」

    秦少游只得苦笑道:「同姓不婚。」

    阿尼瑪這才道:「那我就姓李,姓王,姓梅,我愛你們塞內的梅花,就叫梅少婦。」

    美少婦……這個倒是可以接受,不過還是怪怪的。

    秦少游深吸一口氣,道:「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叫梅花,梅花就很好。」

    「這樣啊……當然是由著你。」阿尼瑪朝他眨眼。

    秦少游心裡有點發毛,他踟躕了老半天,竟是發現自己有點玩脫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既然人搶來了,自然先安頓住下,而以後的事情遲點再說。

    此時,大家都是疲憊不已,自是各自休息不提。

    ………………………………………………………………………………………………………………………………………………………………………………

    次日一清早,宮中便來了人,請秦少游入宮覲見。

    這當然是在秦少游的意料之中,玩了這麼一把大,不叫進宮去,那才有鬼了。

    只是隨同那宦官來的,卻還有一個人,太平公主殿下。

    李令月賊兮兮地四處打量,最後齜牙咧嘴地朝秦少游道:「那突厥公主呢?」

    秦少游道:「這麼大清早的,想必還在睡吧,怎麼,殿下有何見教?」

    「我發現我中計了。」李令月惡狠狠地咬著銀牙道:「你口裡說,有辦法,要搶親,還讓我給你掩護,本宮起初還以為你只是要保住家業,昨夜我思前想後,卻是發現原來是你詭計多端,分明是你瞧上了那突厥公主,想要讓本宮成人之美,秦少游啊秦少游,你真是好深的心機,好生不要臉皮。」

    秦少游有點惱怒,也是露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道:「這好像是我的私事,與殿下何干?」

    「私事?」李令月發作了,真是豈有此理,可是她搜腸刮肚,竟是發現自己詞窮,無話可說。

    這讓李令月更是羞憤難當,跺著腳道:「好,好,好,這是你說的,這是你的私事,從此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有本事,有事不要來求本宮,你我今日割袍斷義,本宮若是再和你有半分的瓜葛,便……便不是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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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1 01:04
第一百七十一章:入宮
               
    李令月斬釘截鐵,不留半分餘地。

    秦少游倒是嚇了一跳,他從沒見李令月生過這麼大的氣,於是聳聳肩,道:「殿下,何必要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

    「你不必再說了!」李令月一臉憤恨地瞪著秦少游道:「從此以後,我們形同陌路,你秦少游做什麼,與本宮何干,總而言之,本宮不想再見到你,你也休要和本宮說話,本宮已經忍你很久了,似你這樣摳門吝嗇,一肚子壞水之人,真是令人討厭。」

    秦少游心裡說,殿下你在說你自己吧,他嘆口氣,道:「難道殿下真要翻臉不認人嗎?」

    「是又如何?」李令月的語氣漸漸冷漠:「你真以為本宮很喜歡和你湊在一起嗎,你也不想想,本宮自認識了你,吃了多少虧,總而言之,咱們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本宮還是做本宮的公主,你做你的都尉。」

    秦少游禁不住道:「那麼這買賣還做不做?殿下,錢也不要了?」

    「……」李令月頓時語塞。

    她確實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翻臉之後,錢怎麼賺?

    該給的分紅,秦少游固然是會給的,李令月不相信秦少游敢賴她的帳,可是……近來秦少游又在鼓搗許多新東西,根據李令月以往的經驗,自然曉得這些東西必定也是日進金斗。

    於是……她踟躕了一下。

    眼眸裡掠過了一絲壯士斷腕的悲壯,然後狠狠咬牙道:「誰要和你做買賣,本宮說了,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你休要再說這些,本宮會稀罕你的臭錢嗎?真是討厭……」跺跺腳,大義凜然地道:「你說一千道說一萬道也沒有用。本宮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可她那一絲『肉痛』的感覺卻是被秦少游捕捉到了,秦少游心裡不由暗笑,卻是板著臉道:「殿下既然要和秦某分道揚鑣,秦某說再說也是無益,罷,殿下慢走。」

    「哼!」李令月抬起下巴,很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抬腿便走。

    秦少游突然道:「殿下……」

    李令月連忙轉身:「你還想說什麼,誰願意理你。」

    秦少游嘆口氣。很是真摯地道:「沒有,沒有,我只是看殿下大老遠趕來,又說了這麼多的話,口乾舌燥,不如,我請殿下吃冰吧。」

    吃冰……

    李令月居然笑了,忙是笑嘻嘻的道:「好啊……好啊……我要吃綠豆冰。」

    秦少游搖頭道:「今日不吃綠豆,我們吃最新出爐的八寶冰可好。」

    李令月忙是坐下。身子挺直,道:「我要兩根。」

    「好的,沒有問題。」

    秦少游親自去窖裡取了冰,自己吃一根。李令月吃兩根,李令月左右手各拿一根,左邊咬一咬,右邊咬一咬。

    秦少游則是咔擦咔擦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淨。心裡想,這位殿下倒還真懂得找台階下。

    李令月突然拉下臉,怒道:「秦少游。你笑了。」

    「笑什麼?」

    李令月恨恨地咬咬牙,然後也把冰咬得咔咔作響,就好像在吃冰凍秦少游一樣,她心裡不由想,看在錢的面上,再忍他一回,他方才分明笑了,肯定取笑本宮雷聲大雨點小……咔咔……咔咔……

    吃過了冰,那宦官在外頭左等右等也不見秦少游和李令月出來,實在是急了,忙是進來,再三催促道:「秦都尉,聖人在等著呢。」

    秦少游只得整了整衣冠,道:「好吧,這就上路。」

    李令月卻不肯走,她依舊跪坐著,秦少游本是想叫她,因為這個禍害留在這裡,實在教人放心不下,可惜李令月只當做沒看見,秦少游只得搖搖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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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再到宣武門的時候,已是到了正午。

    他從容地從宣武門進了洛陽宮,一路尾隨著宦官往宣政殿去。

    此時已到了正午時分,雖未見雨露,卻是烏云壓教人透不過氣。

    夏末的時節,天氣帶著幾分悶熱,風開始大了,吹得秦少游的衣袂鼓起,行走都有些困難。

    就要入秋了,棒冰的買賣啊……

    秦少游有時候挺難理解自己的,為什麼總是在不合適的場合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等到抵達了宣政殿的時候,卻被一人攔住。

    這人,秦少游似曾相識,生得個頭矮小,卻是一身戎裝,全身明光鎧甲,內襯一套錦衣,圖領處還繡著云紋,他笑呵呵地道:「秦都尉,可認得老夫嗎?」

    「不認得。」秦少游是個很實在的人。

    「呵……」這人居然很客氣,只是捋鬚,笑吟吟地道:「某乃金吾大將軍武懿宗是也。」

    秦少游想起來了,忙道:「下官秦少游,見過將軍。」

    武懿宗卻是忙將他攙住,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你如今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便是有功之臣,你我且先不必細說,陛下正在殿中久侯,你先去見駕,抽了空,少不得要請秦都尉到府上痛飲幾杯不可。」

    這位金吾大將軍想必是從前被李隆基打臉打得有些狠了,如今秦少游為他出了這口惡氣,於是對秦少游刮目相看。

    秦少游點點頭,快步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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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的武則天,剛剛接見完了三省的大臣,露出了幾分疲態,待見了秦少游,便又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朝上官婉兒使了個眼色,上官婉兒會意,去取了一個錦墩來,放到秦少游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明眸似乎帶著某種暗示,櫻唇卻是輕輕一張,道:「陛下說,秦都尉辛苦,請秦都尉坐下說話。」

    這個坐和那個坐是不同的。

    一般情況,在這樣的場合,所謂的坐就是跪坐,不過上官婉兒卻是搬了錦墩,這是胡人的坐法,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更舒服一些,上官婉兒一句秦都尉辛苦,秦少游便曉得,這是武則天特意給自己的優待,想必是覺得自己昨日搶親辛苦,這才預備了這麼個特殊的待遇。

    他朝上官婉兒回了個眼色,而後向著武則天道:「多謝陛下。」

    自秦少游入殿時起,武則天就一直都在上下打量這個傢伙。

    這個人……顯然總能讓人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手段,武則天抿嘴笑道:「秦都尉……」

    秦少游忙道:「陛下喚我姓名即可。」

    武則天卻是搖頭:「不,理應叫秦都尉,你這個都尉倒是名副其實,朕啊……沒有看錯人。」

    秦少游心裡想,這個時候可絕對不能驕傲自滿,於是淡淡道:「陛下過譽。」

    「你不必自謙了,朕呢,雖然也不曉得你們男人行軍佈陣的事,可是昨個兒站在那宣武門上,看你帶著騎軍衝殺,卻是看懂了,這團結營可堪大用,不但吐氣揚眉,揚我國威,最讓朕歡喜的,還是你這練兵的用心。」

    她沒有等秦少游接話,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公主茶,咂咂嘴,接著道:「團結營已有一個年頭了,你這兵也練了一個年頭,只一年之間便練出了一支虎狼之師,這自初唐時到現在,朝廷可謂是將星薈萃,名將不知凡幾,可是哪,能在短短時間裡將這百般無用的團勇練到這個境地的,怕也只有你秦少游呢。秦少游,你來說說看,你到底有何壓箱底的本事?」

    秦少游是個很實誠的人,他把手一攤,只回了一句話:「臣練兵,說起來只有一條,那就是錢……」

    「……」武則天又聽到了錢,忙是將其掠過去:「除了這個之外呢?」

    秦少游道:「還是錢,有了錢就可養兵,將士們能夠吃飽喝足,就有氣力操練,狠狠地操練下來,就吃得更多,吃得更多,就需要更多的錢。除此之外,這馬也要精心的飼養,還有……」

    武則天只是笑,最後壓壓手道:「好啦,你不必再說了,意思……朕明白,好吧,朕和你說正經事……」

    啊……秦少游不由愕然,敢情自己說了這麼多,之前全是廢話啊。

    只是皇帝老子終究大一些,她既然覺得現在這錢的事不登大雅之堂,不算什麼正經事,秦少游也只得洗耳恭聽,看武則天的吩咐了。

    卻見武則天老神在在,慢悠悠地道:「秦少游,那突厥公主,你可有什麼打算?」

    秦少游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禁不住抬眸去看武則天:「陛下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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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2 00:03
第一百七十二章:駙馬都尉
               
    說到這位突厥公主的問題,秦少游也有一些頭痛。

    他是素來管殺不管埋的,只想著打臉,還沒考慮過終身大事啊。

    不過……

    似乎這有點困難……

    此時見武則天沉吟片刻,道:「這突厥公主,乃突厥國主阿史那之後,此人最是狡詐,屢屢犯我大周邊界,此番他來求親,以朕所料,只怕並不只是求親這樣簡單,他這些年與我大周屢戰屢敗,只怕汗庭的內部出現了諸多的問題,這才想盡辦法想要和親,朕曾命恆國公前去娶這突厥公主,反被此人扣押,此後又想要將其女嫁臨淄王,秦少游,你曾是學官,此後又投筆從戎,可有什麼高見?」

    秦少游知道……這是武則天要來考教自己了。

    他想了想,道:「高見不敢當,不過臣倒也有一些想法。既是陛下問起,那麼臣只有斗膽進言了。早在太宗在的時候,突厥人幾乎被馴服,盡皆被朝廷封了官職,命他們隨唐軍四處征戰,可是突厥復叛都在近十年,為何?無非是我大周內部出了問題而已,當年李敬業叛亂,突厥人也是趁勢起兵,襲擾大周邊境,可見眼下問題的根本不在於突厥,而在於我大周。」

    武則天不由蹙眉,秦少游這個傢伙膽子不小啊,直接把問題的根本指到了朝廷內部。不過……他說的倒是實情,現在這殿中只有武則天和秦少游二人,秦少游如此開誠布公,這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證明他是個很真誠的人。

    卻聽秦少游接著道:「不過臣要講的,終究還是突厥人的問題,突厥汗覷見我大周的內亂,這才生出妄想之心,假若他們當真想要和平。與我大周化干戈為玉帛,那麼這突厥汗也早就將其女下嫁了,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當家做主的乃是陛下。可是他們選擇扣押,反而非要將女兒嫁給臨淄王,其目的只有一個,一方面,他們並不是真正要和親,而是借臨淄王向汗庭內部的突厥各部證明其合法性,這其二,則是覬覦我大周。臨淄王成了他的女婿,將來一旦想要進犯,大可以與塞內的圖謀不軌之徒裡應外合,打著恢復李氏的旗號,如此,進兵之時方能更加事半功倍。」

    「所以臣敢保證,假若昨日突厥公主與臨淄王大婚,那麼不出一年,突厥汗便可立即穩住諸部。甚至在草原各族之間樹立威信,三年之內必定勾結亂臣,大舉南侵。」

    武則天聽罷,不由笑了。連連點頭,然後道:「卿之所想,正是朕所擔心的,因而朝廷說是內憂外患。那也不為過。也幸好昨日你帶兵搶親,搶得好,可是你想過如何收場嗎?」

    秦少游有一種自己挖了坑。結果埋了自己的感覺,他苦笑道:「臣其實也想過一些,現在臣搶了親,就等於是破了突厥汗的詭計,突厥汗當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這個時候,朝廷派出使節告訴突厥人,因為搶親,所以突厥公主不能嫁,這突厥汗必定不依不饒,而想要徹底斷了他的念想,唯一的法子就是立即娶了突厥公主,造成既成事實,而後遣使通告,道理終究是站在朝廷這一邊,是突厥人先搶的親,咱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並無過錯。再者,生米煮成熟飯,那突厥汗縱是火冒三丈,亦是莫可奈何,而他女兒不能嫁給李氏,內部的矛盾就無法化解,更不可能借此勾結一些圖謀不軌之徒而裡應外合。」

    武則天禁不住眉飛色舞,她今日顯得很高興,這秦少游真是體貼的人,昨日解決了問題,今日又主動提出要更進一步地解決餘下的殘留問題,果然不愧是忠肝義膽,既是能臣,也是忠臣,她一拍案牘,喜出望外地道:「朕要說的也正是如此,道理在朝廷這邊,所以現在也不必知會那突厥人了,先成了婚,再行遣史通告就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飯,那阿史那縱有通天之能,也是莫可奈何,秦少游,朕和你想到了一處了。」

    秦少遊目瞪口呆,老半天才道:「陛下,可是臣一點準備都沒有。」

    武則天卻是搖頭,正色道:「這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家,否則兩國用兵,生靈塗炭,你於心何忍,朕知道你要忍辱負重,不過那突厥公主倒也美豔,你終究只是個都尉,難道她還配不上你?」

    秦少游有點傻眼,怎麼有點像是相親閃婚的感覺,這皇帝老子敢情像是三姑六婆啊,秦少游忍不住道:「可是……」

    武則天斷然道:「休要可是,朕欲結好突厥汗,所以他的女兒既要婚娶,朕自然要好生操辦,這突厥公主,朕會將她視若己出,因而,這婚,朕來賜,不但賜婚,還要敕你為駙馬都尉,大婚的日子,朕也已經選好了,三日之後就是大吉之日……」

    三天……秦少游打了個激靈……還真是閃婚啊!

    他正待說幾句,卻見武則天站起來,臉色又恢復了冷峻,身子微微一旋,側臉對著秦少游,遠遠眺望那被清風吹拂的帷幔,她負著手,慢悠悠地道:「這世上的事,又幾樣能十全十美呢,朕尚且如此,你秦少游,難道也不該如此嗎?朕其實………知道你是瞧上了婉兒……」

    秦少游嚇了一跳,他的心思被戳破,忙是不安地去看侍立一旁的上官婉兒,上官婉兒自始至終都是抿嘴不言,現在聽到這番話,頓時飛霞上了臉頰,低垂著頭,更加沉默不語。

    武則天卻不去看秦少游,而是繼續道:「可是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啊,秦少游,朕和你推心置腹的說幾句吧,朕坐了這天下,你可看到朕有一日安生過的?女人……難啊……可是再難,朕咬咬牙關也要走下去,因為朕已坐在這裡,難道還有退路嗎?朕這些年來任用了一些人,也打擊了一些人,所作所為,無一不是為了日子過得安穩一些。朕做過許多錯事,至今有許多到了至今依舊是後悔不迭,可是唯一不悔的卻是,朕任用了你。」

    這番話裡帶著唏噓,頗為感人,轉眼之間,這冷酷無情的女皇竟給秦少游一種柔弱的印象。

    不過……很快他打消了念頭,這尼瑪的是以情感人啊,我跟你說道理,你跟我講感情,分明是要斬斷他的最後一點退路。

    尤其是那一句,唯一不後悔的就是任用了你。

    弦外之音就是,當年秦少游不過是個廚子,按道理,無論他再如何優秀,在這個時代也是絕不可能有出頭之日的,這是一個世家和門閥把持的時代,若不是武則天力排眾議,會有秦少游的今日?

    換句話來說,這就是知遇之恩,而古來最重恩惠,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再所謂知遇之恩,結草啣環,亦難報萬一。

    秦某某,報恩的時候到了。

    哎……

    秦少游只是唏噓,最後說不出其他反駁的話,道:「臣遵旨。」

    ……………………………………………………………………………………………………………………………………………………………………………………………………………………………………………………………………………………………………

    宮中的賜婚倒是來得很快,幾乎在秦少遊走出宮的時候,便直接頒發了出去。

    秦少游從宮中出來,有一種兩世為人的感覺,自己……要成親了。

    呵……

    怎麼說呢,有點怪怪的,對那突厥公主,好感倒是有的,男人嘛,多少都愛美人,只是……秦少游還是覺得快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先上車後補票……不,理應是先成婚,再談情吧。

    倒是想到上官婉兒,秦少游又是一陣唏噓,旋即不由苦笑,人家也未必瞧上了自己,自己還有什麼好感嘆的,要保持一個好心態,省得成婚的時候,一副苦瓜臉,沒的讓人笑話。

    等秦少游回到莊中,陳傑一臉不安地在莊外左顧右盼,一見秦少游回來,忙是上前,道:「縣公……縣公……廳裡……廳裡……」

    「廳裡怎了?」秦少游下了馬,將這馬交付陳傑的手上,拍了拍手道。

    陳傑面如土色,道:「我大周公主在請突厥公主吃冰。」

    呵……秦少游一下子輕鬆了,他最擔心的就是李令月在這莊子裡使壞,後院著火,日子不是人過的。

    「吃就吃吧,吃不窮的。」

    「已經吃了二十多根了……」

    一下子……秦少游打了個冷戰,二十多根,臥槽,這是天亡我也,吃多了要命的。

    他二話不說,撒丫子便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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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2 00:08
第一百七十三章:情比金堅
               
    李令月在吃冰。

    梅花也就是我們的阿尼瑪公主殿下也在吃冰。

    只不過吃起來,就不甚友好了,二人明眸互視,濺出火花,各自將手裡的冰咬的咔擦作響。

    秦少游進去,看著滿地的包冰的油紙,然後搖頭,最後吹著口哨,坐到一旁,似笑非笑的閒看。

    終於……阿尼瑪繃不住了,吸了吸已沒有知覺的口齒,道;「夫君……回來了……」

    李令月大叫:「你輸了。」

    梅花反唇相譏:「誰說……」

    「住口!」秦少游大喝一聲。

    一下子,二女噤聲了,想必她們從未見過秦少游發怒的樣子。

    秦少游怒氣衝衝的對李令月道:「我大周乃是禮儀之邦,你身為大周公主,如此對待外賓,真是有辱國格!」

    「你……」

    秦少游又對阿尼瑪道:「我將你搶了來,陛下擇日就要賜婚,將來你便是我秦家的人,卻和人家斗這等氣,實在是有辱我秦家的門楣,好啦,都散了吧,太平公主殿下,天色不早,得趕緊回洛陽城了。」

    李令月本是要暴怒,結果見秦少游各打五十大板,倒是心裡好受了一些,她伸了個懶腰:「好吧,不和這突厥蠻子……」

    「你……」秦少游臉拉下來。

    李令月笑嘻嘻的道:「走了。」

    ………………………………………………………………………………………………………………………………………………………………

    呼……

    秦少游長舒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消停了。

    他看著阿尼瑪,阿尼瑪也看著他,最後阿尼瑪笑了笑,道:「那個什麼太平公主……是個小孩子的心性,我本是不想和她胡攪蠻纏的,偏生她三番挑釁。好吧,我們還是說正經事,好嗎?」

    秦少游臉色凝重的看她:「但說無妨。」

    阿尼瑪深吸一口氣:「無論怎麼說,你既搶了我,按規矩,咱們無論是依照漢禮還是突厥風俗,這結拜為夫婦之事,想必是板上釘釘了。此番那大周天子喚你去,為的,只怕也是如此吧。如今你我是到了坦誠相待的時候。那我便實言相告吧,我們突厥,確實出現了內亂,父汗為了穩住內部,又為了徐圖找到南下進兵的機會,這才命我南下,嫁給一個李氏宗親。」

    說到這裡,阿尼瑪莞爾一笑:「你可知道,我為何會選擇臨淄王嗎?你真以為。是他的身份更高貴一些?」

    秦少游猛地醒悟到了什麼,道:「我明白了,其實嫁給李家的哪個人都是一樣,塞外豈會曉得哪個皇族更正統一些。你嫁給他。是因為他年紀幼小,是嗎?」

    「不錯。」阿尼瑪抿抿嘴:「李家固然是身份高貴,可是我也從未將自己當做是物品,這才選了李隆基。本想著,反正不過是一時之間,先委身做他的妻子。等到將來,我的父汗站穩了腳跟,成就了大業,大不了,等那李隆基稍長一些,便回到大漠中去,他能奈何?」

    秦少游禁不住道:「殿下好算計。」

    阿尼瑪卻是幽幽的道:「只不過陰差陽錯,卻是讓我遇見了秦都尉,用你們的話,這便是天意弄人。你們天子的意思,必定是及早促成我們的親事的,唯有如此,才能免去夜長夢多的苦惱,只不過……我卻還是想問問你。」她仰起臉來,很是認真的道:「秦都尉願意娶我嗎?若是不肯,我自然不會教你為難,大不了我一走了之,我走了,你也可向你們的天子交代。」

    說到這裡,她臉上飛起兩片霞云:「可是你若是肯真心娶我,我自是像所有妻子那樣好生侍奉你,與君生死不離。」

    秦少游不由微微一愣,他想不到阿尼瑪說出這番話,看著眼前這個突厥女人,她微微仰面,閃動著長長的睫毛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給她一個答案,秦少游心裡不由一軟,他沉吟良久,咬咬牙道:「你有沒有狐臭……」

    「啊……」

    秦少游刮刮鼻子,悻悻然道:「我只是聽說,許多番邦女子,哈哈……他娘的,我既是將你搶了來,你本就該嫁我,現在還問我娶不娶,這是什麼意思?不過……」他臉色凝重起來:「事先有言,你若是要嫁我,卻要答應我一件事。」

    阿尼瑪忙是喜滋滋的道:「秦都尉但說無妨。」

    秦少游嘆口氣:「不許和李令月有太多接觸,你會被她帶壞的。」

    「好。」她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卻又想想起什麼,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秦少游正色道:「你說來看看。」

    阿尼瑪道:「隨我同來的數百護衛,盡都是父汗撥給我的騎奴,如今我嫁了你,他們固然可以返回故鄉,不過回到草原,也未必多好,所以……你能收留他們嗎 ?」

    秦少游撫額,似乎……又來了一群討債鬼。

    不過……好歹是嫁妝,想到自己的未來岳父大人雖然貴為突厥汗,不過以突厥人的尿性,多半也是一群窮光蛋,這突厥汗,不就是個乞丐頭嗎?金銀珠寶做嫁妝,秦少游倒是一點都沒有指望,所以……還是收著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秦少游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可以,只是他們既然讓我收留,就得一切都聽我的,若是不從,那麼我也絕不會姑息。」

    阿尼瑪小雞啄米似得點頭:「何止是他們,便是我犯了錯,你也不能縱容。」

    「呵呵……」秦少游乾笑,他摸著下巴,這會不會引起國際糾紛呢……

    「夫君……」阿尼瑪快活起來,道:「我們一起吃冰好不好?」

    秦少游聽到吃冰,立即聯想到方才丟的滿地的油紙,頓時惱怒道:「不許吃冰,會吃壞肚子的。」

    阿尼瑪只得咋舌,道:「那吃什麼好,我到了洛陽,發現這裡什麼吃食都好吃……」

    「有了!」秦少游想起了什麼,忙是道:「你等著。」

    過不多時,他去取了一個錦盒來,打開錦盒,立即一個方塊狀地糕點擺在阿尼瑪的面前,道:「你來嘗嘗看。」

    阿尼瑪眨眨眼,見這方方塊塊的糕點似乎黏糊糊的,她小心翼翼的從錦盒中將這糕點取出來,放到了唇邊,一股香甜,頓時順著舌尖傳遍全身,她輕輕一咬,這糕點似乎一下子黏在了自己的貝齒上,頓時,一股濃烈的津甜入口,這糕點入口即化,只帶著一絲絲的彈性,阿尼瑪倒也算是嘗過許多的名點吃食,可是似這般美味的糕點,卻還是第一次嘗到,突厥人可不講究吃相,阿尼瑪也是如此,覺得好吃,自是狼吞虎嚥,頓時,一塊糕點吃了個乾淨。

    「好吃,真好吃,夫君,這是什麼?」

    「名字還沒想好,不過……」秦少游上下打量她,道:「權當是為了紀念我的愛妻,不如這糕點的名字,就叫薩其馬,你看,你叫阿尼瑪,它叫薩其馬……」

    「突厥可沒有這莫名其妙的什麼薩其馬。」

    秦少游很得意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語重心長的道:「現在不就是有了,這薩其馬,喻為情比金堅之意,總而言之,我們要發……不,這便是你我兩情相若的見證,為了讓更多人知道你我的至死不渝,我決心要讓這薩其馬紅遍天下。」

    阿尼瑪感覺怪怪的,可是怪在哪裡,有些說不上來。可是……這薩其馬的味道,是真的好吃,至今還令她回味無窮,她不由想,這薩其馬如此津甜,這甜蜜,用漢人的話,不正是兩情相若之意。

    秦少游心裡則是狂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幾百號突厥的嫁妝,差點又要秦某人破產,倒是現在,又是柳暗花明、絕處逢生了。

    他板著臉,道:「我還有一個主意,如今你我成親,既是冥冥中的天意,也是你我之間,總還算是兩情相悅,可是不管如何,咱們在洛陽成婚,可是未來的岳父大人,卻還在草原上懵然不知,或許他知道之後,非要暴跳如雷不可,終究,作為女婿的,總是不忍如此,咱們這就要備上大禮,命人送去,這薩其馬,得送去十盒,還有我這裡有茶油,有織布,有絲綢,還有茶葉,都要送一些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人最重要的是,要與自己親近的人,一起分享美好的東西,這才是一家人,殿下以為如何呢?」

    阿尼瑪不由沮喪:「你說的很有道理,父汗只怕非要氣死不可,不過送禮去,雖不能平他的怒火,卻總能表達一些心意,自然一切都遵照夫君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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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2 15:56
第一百七十四章:霸氣

    朝廷為了這成婚的事,也算是熱心。

    因為牽涉到的問題諸多,天子又幾番垂問,自然也就沒有簡慢的道理。

    是以賜婚的旨意出來,禮部已是萬事俱備,雖是急促,可是婚禮卻並不簡陋。

    更何況禮部尚書乃是梁王武三思,武三思顯然很樂見於這場婚事,很是盡心竭力。

    秦少游不懂風俗,自是隨著那禮部派來的一個禮官吩咐去做,暈頭暈腦了幾天,總算進入了至關重要的情節。

    入洞房了。

    紅燭冉冉,這燈影晦暗之下,阿尼瑪手足無措了老半天,才道:「夫君……我是該給你寬衣嗎?」

    「理應如此吧。」秦少游想了想,道:「不過按理卻是該先吃合巹杯,罷了,不理這些,你是突厥人,我是漢人,沒有這麼多規矩可講。」

    阿尼瑪忙是手忙腳亂地給秦少游解衣,卻是冷不防有東西落下來,她忙是撿了,禁不住好奇要打開,便見上頭寫著:「岳父大人,喜吃甜食;其母,愛喫茶,其族逐草而居,油鹽緊缺……族中物產不豐,有牛羊馬……以胡餅和牛羊為食……沒有棒冰……」

    阿尼瑪不由愣了一下,這些東西不都是近幾日,秦少游在自己面前打聽的信息嗎,想不到他這樣細心,居然全部拿著小賬本記下來了。

    阿尼瑪不由羞赧地抬眸看了秦少游一眼,卻發現秦少游的臉更紅,忙是將這小賬本搶過去,含糊其辭地道:「呵呵……呵呵……我隨手記的,反正是閒來無事,接下來該做什麼?殿下,我很純潔呀,什麼都不懂。你要教我。」

    阿尼瑪慍怒道:「你們漢人就是如此,做什麼事都要拐彎抹角,分明什麼都懂,卻還要說不懂,男女之事有什麼好遮掩的,快來。」

    秦少游裝不下去了,心裡不由感歎:「對不住了,老丈人。」二話不說,一個餓虎撲羊便將阿尼瑪撲倒在榻……

    ………………………………………………………………………………………………………………………………………………………………

    賓客們還未散去。

    在這莊子裡,依舊是杯光交錯。喝得伶仃大醉之人口裡說著各種胡話。

    所有的賓客都是禮部出面請的,因而來的絕大多數人,秦少游都不認得,如今秦少游已去了洞房,這裡自是由禮官和秦家的人招待。

    李隆基竟也來了,他跑來,其實很好理解,武三思身為禮部尚書,怎會忘了這位皇子殿下。

    只是使人沒有想到的是。李隆基居然當真肯來,本以為隨口一句身子有恙便可婉拒,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氣度』。

    他面帶笑容,吃了些酒。旋即便以酒力不勝的名義帶著人走了。

    黑暗之中,負責迎客和送客的鄧健與秦壽送走了李隆基,鄧健不由歎口氣。

    秦壽道:「鄧兄,我家兄弟成婚。你歎個什麼氣,娶不著媳婦也不必如此吧。」

    鄧健氣得臉都歪了:「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歎的乃是這位臨淄王。」

    「臨淄王……」

    「你懂什麼。秦二郎的這個婆娘是從臨淄王手裡搶來的,這臨淄王不過是個孩子,誰知卻是也來道賀,我看過他的賀禮,送的東西倒是不少,他受此大辱,卻是巴巴跑來道賀,這是為何?」

    秦壽撓撓頭道:「這人還真有氣度。」

    鄧健冷笑一聲,才道:「有個屁氣度,只是可見此人雖是年紀輕輕,卻是能屈能伸,不過他終究是個孩子,料來在他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我看哪,這個婆娘娶來,會有麻煩。」

    秦壽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氣沖沖地道:「胡說八道什麼,乖乖去送客去。」

    鄧健亦是勃然大怒:「我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你休要如此,否則我非要翻臉不可。」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自是當仁不讓。

    待賓客散盡,又免不了要收拾殘局,一直忙到了天光,本要歇下,宮中的敕使卻是來了。

    恩旨這個時候來,其實是早有準備的,莊子上下不得不又忙作一團,秦少游被人叫醒,迷迷糊糊地正冠出來。

    那宦官念了旨意,卻是道:「門下:孟津縣公、都尉秦少游,素有忠直,盡忠而恪盡職守,實肱骨之臣也,今迎娶突厥公主阿尼瑪,兩國同慶……敕秦少游為駙馬都尉,中書令臣王讓宣……」

    秦少游忙是接了旨,這駙馬都尉雖是內定,不過也足以讓他喜出望外。

    這駙馬都尉始於漢朝,本是掌副車之馬的官。皇帝出行時自己乘坐的車駕為正車,而其他隨行的馬車均為副車。正車由奉車都尉掌管,副車由駙馬都尉掌管。到三國時期,魏國的何晏,以帝婿的身份授官駙馬都尉,以後又有晉代杜預娶晉宣帝司馬懿之女安陸公主,王濟娶晉武帝司馬炎之女常山公主,都授駙馬都尉。因而這駙馬都尉到了現在,便成了帝婿的代名詞。

    這個職位,說是封爵倒是更實在一些,算是某種殊榮,至於混得好還是不好,那可就不太好說了,爵位封在人,修行看個人嘛,尤其是唐朝這種時期,混得好的,封侯拜相敕封郡王的有,混得不好的,自己婆娘出軌了,敢怒不敢言的也有。

    秦少游忙是拜謝,旋即接了旨意。

    送走了那敕使,秦少游便一副戎裝出發了。

    昨夜臨睡時,秦少游便與阿尼瑪公主約定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這孟津。

    現在,二人同乘一馬,一前一後,又是新婚夫婦,自然少不得更親暱一些,秦少游先是領著她去看了紡織的婦人,阿尼瑪瞧得咋舌不已,只是東問西問,總覺得這般慢工的細活,一針一線的出來,實在不可思議,之後便是前去大營了。

    ……………………………………………………………………………………………………………………………………………………………………………………

    孟津大營已經開始在擴建,數百突厥人的加入,使得這團結營顯得擁擠了許多,這些突厥人到了後,倒是老實,一點都不敢狂傲,他們就是如此,假若那一戰打得旗鼓相當,或是團結營力有不逮,這些人少不得鼻孔朝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反而將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他們倒是不敢造次了,遷徙到了這裡,順從得很,就連方靜都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兩股人馬合為一處,其實論勇武,突厥人更勝一籌,畢竟人家自幼馬背上長大,草原上紛爭又多,可能因為一塊水草,就足以引來數百人拔刀相向,殺個黑天暗地。

    他們欠缺的,終究還是技法和武器而已,而這一點上,倒是團結營最是擅長的。

    眼見秦少游和阿尼瑪到了,方靜和一個突厥武士叫什麼朵顏的忙是出營來接,阿尼瑪見了自己的族人,便露出幾分喜悅,對秦少游道:「這人叫朵顏,乃是我的侍衛長,乃是突厥部的勇士,曾一人殺死四頭成年的惡狼,箭術也是了得,只是脾氣不是很好。」

    秦少游笑了笑,打馬上前道:「他懂漢話嗎?」

    阿尼瑪搖頭。

    不懂漢話……那就好辦了。

    秦少游騎在高頭大馬上,道:「朵顏是嗎?你既然進了營,就要乖乖聽我的規矩,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是敢在本都尉面前造次,我秦某人扒了你的皮,從此以後,你們突厥營,你依舊領著,只是以後,卻要歸方校尉節制,狗娘養的東西,本都尉乃是漢人,可不慣你這樣的臭毛病,還有……往後要多學漢話,所謂不能讀書寫字,與禽獸何異,不知曉我漢家的禮儀,那便畜生不如了。」

    朵顏聽不懂,眼睛一眨一眨地看阿尼瑪。

    阿尼瑪只能苦笑,自是不敢將秦少游的話原原本本翻譯給他知道,只得用突厥話道:「我的丈夫說,往後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住下,他會一視同仁,使你們不必受顛沛流離之苦。」

    朵顏聽了,忙是感激地單膝跪倒在地,嘰裡呱啦一通,阿尼瑪對秦少游道:「朵顏將軍很是感謝夫君,說要為夫君效命,赴湯蹈火。」

    秦少游撇撇嘴,道:「這是理所應當的,我才是老大嘛。」

    一旁的方靜真是看得目瞪口呆,我秦都尉威武啊,都聽說突厥人桀驁不馴,雖然團結營將他們打服了,可是秦都尉這般聲色俱厲的話,這突厥人非但沒有暴怒,反而是俯首帖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據說當年太宗皇帝也曾嚇退突厥人,想不到這秦都尉竟也有此能耐。

    再見秦少游此時風淡雲輕的樣子,更有幾分讓人折服的魅力,猶如一個天生的領導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四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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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2 23:38
第一百七十五章:心肝寶貝

    秦少游與阿尼瑪進了大帳,旋即便叫人將花名冊送來,檢視這營中的人丁。

    本來團結營有員九百三十七人,其中馬兵四百四十五,其餘都是步卒,步卒的意義,除了少部分的作戰人員之外,絕大多數就是輔兵了。

    如今又添了三百九十七員突厥人,而且都是騎兵,這也就意味著,秦少游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一些,他不由唏噓了一陣,等翻到突厥人新造的名冊時,卻是傻了眼。

    不科學啊……什麼擼擼特依……什麼麻麻尼亞斯……

    這花名冊,是給人看的嗎?

    秦少游板著臉,將這營裡的文吏叫來,免不了訓斥一通。

    突厥人保留他們某些風俗,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為了增進交流,拿這種混賬的名字來,即便是登記造冊,那也是無用,所以必須得讓他們取漢名,還得讓他們通漢語,這些顯然又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不過凡事都不能急,其實對秦少游來說,眼下最緊要的還是錢。

    固然現在莊子有錢,要養起他們,也容易,不過秦少游倒是一向有個底線,那便是無論如何,不會在沒有開源的情況之下砸錢進去。

    如今這幾百人的武器和鎧甲都要更換,平時還要好吃好喝供著,靡費可是不小。

    不過,他倒並非沒有殺手鐧……

    他想著,過幾日去洛陽一趟。因而這幾日帶著阿尼瑪在這孟津遊山玩水一番,表面上是寄情於聲色,暗地裡卻是讓自己這位新婚妻子認認門。曉得自家的家業,畢竟秦少游自己是個懶骨頭,難道這麼大個家當,還要讓自己事無鉅細去管不成?如今這重擔自然是落在阿尼瑪的身上了。

    阿尼瑪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岳丈大人是突厥汗,調教出來的女兒必定不是凡人,這一點。秦少游很有信心。

    待到了第五日,秦少游便拜別了阿尼瑪。到洛陽去了,除了去見一些老朋友之外,他下榻在如春酒樓,便開始佈置起東西來。

    …………………………………………………………………………………………………………………………………………………………………………………………

    崔家的草廬裡。照舊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不增色也不減色,這地方是崔詧閒暇時最愛來的地方。

    武周時期,對待大臣並不苛刻,因而大臣的假期多,閒暇時光也是多得嚇人,崔詧得了空,便閒坐於此,吃著公主茶。偶爾看書自愉,有時則是閉目而坐,思慮和過濾一些政事。崔家的家訓,素來以低調為主,所以雖是歷經數百年,歷代都是高官厚祿,卻是聲名不顯,只因為其地位相對穩定,沒有什麼大起大落,在文化上以通才為主,琴棋書畫無一不能,但沒有太突出的東東。憤世嫉俗者寡,謀逆都亦少。所以崔姓宰相多而名微,詩人狀元的情況也大抵如此。

    崔詧就是這麼個人,他愛好詩書。詩詞算是精通,文采也算斐然,不過卻難以投入真實感情,所謂的好詩,無論用詞如何精湛,辭藻如何華麗,可是最緊要的還是以情感人,比如那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短短十個字,其用詞和打油詩差不多,哪裡有半分的精彩,可是只這短短一行小詩,卻是將思鄉之情躍然於紙上,於是傳唱千年,而名動天下。

    崔詧就是個無情之人,無情之人必須掩蓋自己的情感,到他這個地步,這世上再無人可以使他動容了。

    他的詩詞如此,做人亦是如此,朝中即便有天大的事,他也能淡然處之,太宗皇帝發動玄武門之變是如此,崔家立即迎了太宗皇帝登基,武則天稱帝亦是如此,崔詧是第一個入了明堂,前去覲見女皇。

    他早已習慣了這紛亂的天下,早已習慣了那戲台上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變故,因而他總能做到榮辱不驚,坐在這草廬裡,吃著茶,沉湎於這裡的幽靜。

    只是……近來的時局卻是透著一股詭異,秦少游居然娶了突厥公主,這看上去似乎也沒什麼,可是在這背後呢?

    崔詧皺起了眉,他已很少皺眉了,可是現在卻發現了為難之處。

    這一次的搶親,這一次秦少游的成婚,看上去只是偶然,或者說是秦少游的荒唐之舉。可是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卻讓整個朝堂陷入了動盪,因為……朝中隱隱有攤牌的趨勢。

    武家那邊固然是神采飛揚,自以為此番狠狠的進行了一次反擊,使李家的威信更加掃地。

    可也正因為如此,朝野內外都透著一股不安的氣氛,李氏的宗族,或者是朝中某些大臣,已經開始焦躁不安,甚至有些人憂心如焚。

    顯然有人已經不願意坐視這樣的情況更加惡化了,天子若是當真有意讓李家的人繼承大統,可此次的突厥公主事件,為何卻對臨淄王聲色俱厲,而且漸漸冷淡和疏遠。可是假若讓武家的人來繼承天下,那麼,許多人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狗急了要跳牆,人急了,卻也會鋌而走險的。

    現如今,崔詧的案牘上有兩份宴請,一份來自於梁王武三思,武三思新近得了個孫子,剛剛滿月,看上去這邀請不成問題,可是背後,或許沒有這樣簡單。

    而另一邊,卻是鳳閣(中書省)侍郎王方慶的宴請,這王方慶相當於副宰相,雖是官職比崔詧的地位低一些,不過此人卻是朝中唯一光明正大支持李家的人物,甚至敢當著武家的人面冷嘲熱諷,說爾之冠帽,切要戴緊了。這句話大抵有武家之人不配如此高位的意思,裡頭有含有譏諷武家之人沐猴而冠之意。

    此人能如此囂張,偏生武家的人對他作聲不得,蓋因為他的地位並不在崔詧之下,此人的祖先,便是當年魏晉時期王與馬共天下的王導,乃是五姓七家的琅琊王氏,而這琅邪王氏有與太原王氏素來是同氣連枝,因而這五姓七家之中,王方慶可謂得到了兩大門閥地鼎力支持,王家的門生故吏可謂遍佈天下,從漢朝的王允到決定魏晉命運的王導、.王猛之流,到了這時,更是昌盛無比。

    此時,王方慶突然邀請,讓崔詧頗為頭痛不已,他忍不住嘆口氣,王家和崔家素來是兩個極端,一邊是大放異彩,從秦漢到現在,族中的人不知多少人熱衷於爭強好勝,屹立近千年,創造了不知多少歷史,而這位鳳閣王侍郎,想來也是個很不甘寂寞之人。

    偏生崔詧不願投入這滔滔大江中去,他緩緩地道:「來人。」

    他的隨身老僕忙是進來,道:「奴在。」

    崔詧把身子一偏,道:「換副茶吧。」

    「是。」

    「且慢。從明日起,老夫病了,命人去告個假,也閉門謝客。」

    「是。」

    崔詧見這老僕不走,不由奇怪,抬眸道:「還有何事?」

    老僕踟躕道:「方才有人採買了個稀罕糕點來,也是如春酒樓裡出的,說是很稀罕,乃是突厥宮廷珍物,就著茶吃,更是其味無窮,公要嘗嘗嗎?」

    崔詧哂然一笑,道:「還什麼突厥宮廷珍物,說來也不怕大風吹了舌頭。」

    「倒還真有,現在各家還有坊間,都在傳呢,這東西叫薩其馬,意思便是珍貴無比的意思,突厥人都這樣叫它,而且此物是突厥公主殿下帶來的,突厥公主嫁給了秦都尉,而這如春酒樓又是秦都尉的產業,如此說來,想必還真是名副其實,總之許多人家都在搶購,府裡看著新鮮,也買了一些,就是想請公和府中的貴人嘗嘗鮮。」

    「噢……秦少游……」崔詧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能不難看嗎,因為就因為這孫子的攪局,搞得天下又是亂糟糟的,如今這表面平靜的洛陽城裡,可謂是暗波洶湧,鬼知道什麼時候又有大變,偏生你這孫子置身事外了,安分守己倒也罷了,卻又打著明目四處招搖撞騙,老夫為了這個事,頭髮都急白了,不得已之下,還得閉門謝客,乖乖裝孫子,你倒是好生逍遙自在,他薩其馬……薩其馬……

    崔詧皺眉,臉上不由掠過一絲狐疑:「公主叫阿尼瑪,你這叫薩其馬,這為了招搖撞騙,姓秦的小子,看上去還是下了功夫的。」

    說到這裡,他不由苦笑了一聲,然後道:「取來吧,老夫試試看。」

    過不多時,那薩其馬便取了來,崔詧淺嚐了一片,頓時被這甜而不膩的糕點勾起了食慾,味道倒還真是不錯……這個傢伙……又不知要騙多少人了,哎……

    崔詧感到有點頭痛,卻還是撫案,風淡云輕地道:「送給各房去嘗嘗,往後定時採買供奉吧。」

    「是。」

    那老僕走了。

    崔詧望著空蕩蕩的草廬不由發呆,此時他的心境大抵就是……姓秦的……真不知東西!

    ……………………………………………………………

    秦少游拿起一塊薩其馬,道:「愛吃薩其馬嗎?這賺錢不容易呀,得想著心思做買賣呢,老虎寫書也不容易呀,那就支持老虎一把吧!月初求保底月票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3 03:19
第一百七十六章:宮闈之事
               
    如今這如春酒樓真是人流如織,為此,鄧健盤下了隔壁的幾個鋪面,專門用於與人洽商買賣之用。

    薩其馬的買賣,最重要的還是這份新鮮勁,畢竟這玩意出自宮廷,雖說突厥的宮廷有那麼點寒酸,並沒有那樣的高大上,不過落地鳳凰終究是比雞更時尚一些的。

    大家一開始只是嘗嘗鮮,畢竟這東西貴,可是慢慢的,卻是許多人喜歡上了。

    如今這東西供應的只是各處高門,不過這些人的消費水平也是高,一般都是讓如春酒樓每日送幾十斤去,畢竟府上人不少,喜歡吃就吃,就算是不喜歡吃,存放一日壞了大不了扔了就是,這些人的生活本就是醉生夢死,不在乎糟踐,最重要的還是家裡的哪個貴人想起來,不能沒有。

    就好似它們吃鵝掌一樣,供奉幾十隻鵝,吃了鵝掌,可是鵝肉卻是未必喜歡吃的,雖然這個時代比不得魏晉時那樣的奢侈,可是高門就是高門,節儉畢竟是一件可恥的事。

    因而每日莊子那兒都要做上數千斤的薩其馬,連夜送到洛陽來供奉各家,盈利也頗為驚人,一月下來,純利就是四千貫,最重要的是這買賣勝在穩定,不必靠著貨郎去兜售販賣這層中間的環節,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莊子那兒人力已經有些不足了,也不可能大規模的生產,以至於惠及到平民百姓,那是以後的事。

    秦少游的日子過得倒是逍遙自在,這年頭還是高門的錢好掙啊。對付這些高門,首先自然是確實有拿得出手的東西,若是沒有特別的風味,人家山珍海味吃慣了,未必會對你的東西有興致,這其二,也就是最重要的,得必須學會包裝。突厥汗庭的秘方便是手段之一,恰好自己又娶了阿尼瑪公主,就更增了幾分可信度。

    無論如何,秦少游又可鬆一口氣了。

    其實眼下他最大的問題倒不在於買賣,而在於人手,如今攤子鋪得確實有些大了,又是製冰又是紡織和茶葉。還要練兵。兜售薩其馬,雖說食戶不少,人丁也是充足,可是架不住買賣紅火,不過擅自招募莊丁,畢竟是犯忌諱的事,這件事只能慢慢的來。

    秦少游在如春酒樓住了兩日,這天清早的時候。太平公主的車駕就停在了門口,李令月踩著高凳落了地,便直接進了酒樓,在酒樓裡一坐,夥計一看,不得了,忙是把秦少游叫了來。

    秦少游睡眼惺忪地見了李令月,忙是行禮,道:「是什麼風把殿下吹了來。實是稀客。」

    李令月不滿地噘著嘴,道:「秦少游。我平時待你不薄,你的薩其馬買賣做得這樣紅火。為何不提早和我說,我出不起錢嗎?難道不能拿出錢來與你二一添作五,把買賣做起來?」

    秦少游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正色道:「殿下何出此言,這……這其他的買賣,我們可以合夥做,唯獨這薩其馬卻是不能一起做的。」

    李令月愣了一下,一臉疑惑地道:「這又是何故?」

    秦少游嘆口氣,道:「這薩其馬乃是我妻子的獨門秘方,薩其馬三字更是意義非同凡響,說的是情比金堅,殿下想想看,我若是和你合夥,這豈不是招致別人誤會?況且……我那賢妻什麼都好,就是愛吃無名醋,你是曉得的,突厥人吃起醋來是要打人的,她才不管什麼大周公主還是親王呢,一旦發怒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若是某日夜裡,公主殿下的府上走了火,那殿下豈不是冤枉?所以為了殿下的安危,為了下官家中的和睦,這個買賣嘛,卻是萬萬做不得的,殿下要理解我的用心良苦啊。」

    娶了妻就是這點好,有事就可把婆娘拉出來當擋箭牌,她唱紅臉,自己唱白臉,哇哈哈。

    李令月一時詞窮,她很是懊惱地撫額,為什麼這個傢伙又說出道理來了,分明是他虧欠了自己,卻怎的像是自己欠了他一樣。

    想到那阿尼瑪公主,李令月又是咬牙切齒,就彷彿自己的寶貝東西被這突厥來的野蠻公主搶走了似的,她想譏諷幾句,卻見秦少游一臉真誠地看著她,似乎這樣顯得自己很不大度,於是她沉吟了老半天,只得道:「好吧,這買賣不做了。秦都尉啊,你吃了棗子嗎?」

    秦少游想了想道:「吃了。」

    李令月冷笑道:「吃了很多吧。」

    「還好。」秦少游老老實實,掰著指頭道:「二十一……二十二……」

    「呸……」李令月啐了一口,心裡隱隱有些難受,只得幽幽嘆口氣,道:「你這傢伙,委身胡人……」

    秦少游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這是什麼話,這分明是下官為國爭光,為朝廷爭了口氣好嗎,你豈可如此顛倒黑白。」

    李令月恨恨地道:「好吧,好吧,懶得理你的事,不過有件事卻要提醒你。」

    秦少游語氣溫柔下來:「還請殿下告知。」

    李令月左右張望,沉吟了半天,才道:「你可莫要說出去,說出去……」她冷笑一聲,伸出玉聰聰的小手,往下一切,然後齜牙,露出殺伐之色。

    秦少游嘆口氣,道:「殿下莫非也是吃了棗子,有了身孕。」

    「啊……你是怎的知道……」李令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秦少游更是嚇了一跳,渾身打了個冷顫,道:「殿下……你……你真有了。」

    李令月忙是伸手要摀住他的嘴,壓低聲音道:「慎言!你不要命了嗎?」

    秦少游突然有點小小心酸,這尼瑪的,還跟我說你是處子呢,一年沒到,居然就懷了別人的孩子,哎……也不知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早知如此,我拼了性命也不讓肥水流外人田。

    李令月卻是繃著俏臉道:「身孕是有了,不過不是本宮,是本宮的姐姐高安公主……」

    秦少游不由虎軀一震,冷冷地看著李令月,道:「這和我有什麼干係?」

    李令月幽幽嘆口氣:「本宮在和你商討呢。」

    秦少游忙是笑了,雙手作揖,道:「恭喜,恭喜,恭喜殿下馬上就要做姨母了。」

    李令月卻是唉聲嘆氣,道:「恭喜什麼,那長公主乃是本宮的異母姐姐,其實這倒也沒什麼,不管怎麼說,畢竟都是姐妹,只是她曾下嫁潁州刺史王勖,而這潁州刺史王勖呢,卻是在幾年前因為謀反被誅殺了,因此母皇將她召回宮中去,自稱有菩薩護體四次,總而言之,斬斷了塵世,一心吃齋唸佛。」

    秦少游猛地張開眼:「這是要出事啊。」

    李令月跺跺腳,道:「問題就在這裡,你看,她的夫君已經死了,死了丈夫倒是沒什麼,若是人在外頭住,倒也無妨,就算是養了幾個男人也無可厚非,本宮那幾個姑姑,不是個個都養了不少人嗎,這沒什麼可說的,可問題就在於,她是在宮中,從未離開過洛陽宮半步。」

    秦少游緊張地道:「卻是不知這位長公主殿下是什麼時候有的身孕?」

    李令月幽幽地道:「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子,想必是兩個月之前吧。」

    秦少游猛地慶幸起來,眉飛色舞地道:「這真是好極了,還好兩個月前的時候,我不曾入宮,看來怎樣都懷疑不到我的身上了。」

    秦少游的慶幸是很有道理的,在這個沒有dna檢測的時代,孩子到底是誰的,鬼說得清,出入宮禁的人,最值得懷疑的當然不是那些半截入土的老臣,多半就是秦少游這種年少的俊傑了,自己若是兩個月前入了宮,嫌疑可就不小了,若是那什麼高安公主為了瞞住包庇自己的情人,把這帽子戴到他的頭上,秦少游便是有嘴也說不清。

    李令月已是被秦少游的態度氣得差點沒有昏厥過去,這傢伙還真是……

    她托著下巴,道:「又沒人說那人是你,況且……」她咬牙切齒地道:「你以為你了不起嗎?長公主才瞧不上你。」

    秦少游風淡云輕,才不受她的激將:「呵呵……」

    「不過……」李令月又壓低了聲音,接著道:「你說,這人會是誰?」

    秦少游一攤手:「這和我有什麼干係,反正不是我。」

    李令月瞪他一眼,慍怒道:「不要什麼都事不關己,終究是本宮的姐姐,況且,母皇為此事已是震怒了,這等宮闈的醜事……」

    宮闈醜事……

    秦少游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抓住李令月道:「那麼敢問殿下,這件事,除了我,應當沒有人知道吧。」

    李令月被秦少游『侵犯』,頓時羞怒,道:「你放開我……只告訴了你,還有我的侍女月兒,還有本宮的長史,還有……」

    秦少游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臉上佈滿了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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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3 14:44
第一百七十七章:駭人聽聞

    秦少游更加感覺不妙了。

    太平公主就是個大嘴巴啊,這麼大的事,卻是有這麼多人知道,結果可想而知。

    而一旦此事傳出,會是什麼後果?

    秦少游幾乎用腳丫子都可以想像得出朝廷會有怎樣的動盪。

    秦少游於是連忙道:「殿下,我和你說實話,這件事會很複雜,殿下想個法子趕緊脫身為好。」

    李令月不由道:「這是長公主的事,與本宮有什麼關係?」

    秦少游卻是歎了口氣,道:「關係大得很,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來問你,這宮中可有男人嗎?」

    「有啊,控鶴院裡……」李令月猛地摀住了自己的嘴,驚愕地道:「你是說,控鶴院……」

    秦少游冷笑一聲,才道:「這真是多事之秋啊,你難道不知道近來朝野內外因為突厥公主之事已是非議不斷,若是這個時候再傳出這個消息,殿下認為會有什麼流言出來?」

    李令月沉吟了老半天,猛地眼眸一冷,道:「你的意思是說,會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宮裡的男人大多是在控鶴院裡,而這控鶴院裡的人多是母皇的面首,這天下人,誰敢說長公主與人私通,必定是說控鶴院裡的面首膽大妄為,仗著母皇寵幸而侮辱公主。若是再難聽一些,還可以說,這根本就是母皇逼迫長公主伺候面首,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秦少游淡淡一笑,道:「所以說啊,現在是多事之秋,有一句話叫做,天下苦武久矣,喂喂,我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此前的事讓天下人大失所望,許多人認為李家克繼大統的機會已是渺茫,在這種情況之下,再爆出如此消息,殿下猜一猜結果會如何?」

    李令月不由自主地將眼眸瞇起,這時也開始認真以對了,她咬牙切齒地道:「你是說,會有叛亂。」

    秦少游搖頭道:「這可不好說,李敬業也好。李沖也好,他們其實只是激進派,於是他們扯起大旗來,直接謀反,如今雖然是已經剿滅,陛下把激進派狠狠壓了下去,可是這朝野和天下各州,最可怕的反而不是明面上的敵人,真正的敵人卻是溫和派。因為他們的實力才是最大的,這三省、六部,乃至於御史台、禁軍,還有各州的刺史。這樣的溫和派,至少佔了半數,這些人倒不是不效忠這個朝廷,只是他們擁戴的卻是李家。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謀反,是因為謀反的代價實在太大,若是成了。倒還好說,可是一旦不成,那麼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可是呢,他們又不甘心,因而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皇儲上頭,因而他們蛇鼠兩端,想的就是將來陛下百年之後,繼承大統的乃是李氏宗親,如此,既不必甘冒抄家滅祖的風險去鋌而走險,又可滿足自己的心願,可謂一舉兩得。」

    說到這裡,秦少游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令月越加憤怒的臉孔,才繼續道:「這是他們的美夢,而現在,這個美夢卻是破滅,敢問殿下,接下來會如何?」

    李令月咬牙切齒地道:「看來當真會有謀反了,秦少游,你應該入宮,痛陳厲害,最好調你的兵進京了,這些人,能有幾斤幾兩,難道……」

    秦少游卻是搖頭:「謀反……這不見得,況且這個厲害,陛下怎會不知,殿下啊,有些事比這更加複雜呢。倒是……有一件事,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

    李令月道:「又是什麼事?」

    秦少游握著拳道:「他娘的,殿下可認得控鶴院的王洪嗎?」

    李令月沉吟良久,才道:「倒是有一些印象,這個人怎麼了?」

    秦少游痛心疾首地道:「此人真不是東西,此前因為要查謀反之事,他是欽差,到了河南府,鬧得雞飛狗跳,不知多少人被他栽贓陷害,滅門破家,也正因為如此,此人才趁此機會勒索了許多土地和錢財,殿下,你可知道在這河南府,他有多少土地?近十萬畝……這倒也罷了,因為許多土地都是和我的土地緊鄰,因而為了爭水的事,下頭的莊丁也為此鬧了不少的摩擦,現如今他更是越發猖獗了,看見我紡織和刺繡,他也有樣學樣,我在地裡種山茶,他也種山茶,我種桑養蠶,他也是種桑養蠶,其實茶葉倒是無妨,我們有秘方在,不過他如此一弄,卻是全無規劃,讓市面上多了許多新摘的茶葉,倒是讓我的許多莊丁吃了不少的虧,至於織布拉絲,怕是到了年底,他也要辦起來,到了那時,咱們的布匹和絲綢可就不太好賣了。」

    李令月見秦少游叫苦,禁不住道:「秦少游,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秦少游正色道:「殿下,咱們的地已經不足了,人手也是不足,攤子鋪得大,如今又有人想要惡意競爭,這買賣,只怕不太好做了。」

    李令月瞇著眼道:「你在打王洪的主意?」

    秦少游搖頭,歎口氣道:「其實我這人最討厭強取豪奪的,只是偏偏這王洪在河南府做的事真是人神共憤,為了敲詐勒索,不知栽贓陷害了多少人,前幾月,刑部拿住的人,就足有九百之多,害了性命的超過了半數,更不知多少良人充作了奴婢,這樣的人,多活一日,對你們皇家,哪有半分的好處?」

    李令月見秦少遊說得大義凜然,卻也不知這傢伙到底是出於公心還是出於私心,只是王洪這個人,作為母皇的面首之一,其人品卑劣,倒是坊間多有流傳,只是……

    她卻是謹慎起來,道:「無論你是什麼心思,本宮還是奉勸你收收心,王洪可不是別人,他是母皇身邊的人,況且,他和張昌宗兄弟是結義過的兄弟,你惹了他,招惹到的,便是張家兄弟,這張家兄弟便是本宮都不敢招惹,武家的人見了都得討好,你有多少個膽子敢摸著虎鬚?」

    李令月的警告不是沒有道理,眼下這朝中雖是一團亂麻,可是無論再怎麼亂,最得寵的終究還是日夜陪在皇帝左右的那些人,很多時候,就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對著武則天吹幾句枕頭風,便可教人人頭落地,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一個不慎便必死無疑。

    這時,秦少游卻是沉默了。

    他的不搭腔,反而讓李令月擔心起來,她禁不住慍怒道:「你聽到本宮的話嗎?你現在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何苦來哉。」

    秦少游歎口氣道:「殿下,這裡悶得很,我們出去走走吧。」

    李令月本還要勸,只是見秦少游皺眉不語的樣子,卻還是點了點頭,道:「你想去哪裡?」

    秦少游伸了個懶腰,道:「去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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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車駕上,出了洛陽城,沿著新建的馳道,沿途的風景越是往孟津方向,變化越大,等到了孟津的縣境,便更是熱鬧了,一眼無盡的桑樹、山茶,在這本是不毛之地上層層疊疊,枝椏被風一拂,沙沙作響。

    秦少游讓車伕將馬車停在了一處工坊外頭,緊接著與李令月一道進去,他們的突然出現,讓這專門抽絲剝繭的工坊裡許多婦人和女子都露出了幾分不安,等她們抬起眸,看清是秦少游,這才安心一些,幾個帶工的繡娘上前,行了禮。

    秦少游壓壓手,道:「如意她們還好嗎?」

    「好了一些,已經能夠做工了。」

    秦少游頜首點頭:「那就請她來見一見,我在廳裡等她。」

    那繡娘忙是去了。

    到了小廳,李令月忍不住道:「秦少游,你到底故弄什麼玄虛,怎的,你還在這裡偷吃棗子不成?」

    秦少游闔目,不去理她。

    過不多時,便見一個秀麗的女子膽戰心驚地進來,手足無措地對秦少游和李令月行禮。

    秦少游眼眸一張,道:「如意,我聽人說你已好了一些,不過你又瘦了,難道這裡的吃食不合胃口嗎?」

    這叫如意的女子緊張地道:「不,不是……我……我……」

    秦少游歎口氣,道:「你若是不喜在這裡抽絲,便和我說,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做。」

    如意再三道:「縣公大恩大德……」

    見如意緊張無比,秦少游只得道:「你先下去吧,往後有什麼事,你讓劉繡娘帶個話就是。」

    等送走了如意,秦少游眼眸一側,正色道:「殿下可知道人活著,最慘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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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9-3 22:01
第一百七十八章:走著瞧

    李令月看著秦少游,一頭霧水。

    卻聽秦少游道:「人最慘的,便是分明與人素無瓜葛,卻是被人找上門來,尋了個莫須有的名目,殺你父母兄弟,破你的家門,侮辱你的姐妹,使你萬劫不復,而你,卻被充作奴婢,被人發賣,飽受人世間的苦楚,生不如死。」

    說到這裡,秦少游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這個人便是那如意,若不是恰好她是我這兒莊戶的親戚,又恰好得知她被販賣,這才求告到我的頭上,千恩萬謝,請我將她買下,只怕現在的她,怕是連那枉死的一家七口都不如。」

    李令月不禁動容:「可是……他們為何不狀告?」

    秦少游撇撇嘴,道:「若是狀告有用,誰敢如此囂張跋扈,方才殿下不是說,有些人怕是連你都未必得罪得起的嗎?連殿下都得罪不起的人,這些人訴冤又有什麼用?」

    李令月猛地失聲:「你是說……王洪……」

    秦少游點頭,淡淡地繼續道:「其實嘛,我與他雖也有一些小瓜葛,可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就以這小小的孟津為例,如今這孟津的田地,若是一分為三,我和殿下有一份,團結營有一份,其餘的,就是那姓王的敲詐所得的了,至於其他的田,幾乎可以忽略。如今我秦家,自此之後,也算是在這孟津安了家,往後子孫後代都要在此繁衍。這靠的乃是陛下的恩澤,孟津的上下百姓仰仗我秦家的也是不少,君子行善積德於鄉里。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偏生我得知了如意的處境,更是知道單單是這孟津就有不知多少個如意,殿下,朝廷任命王洪為欽差,這是誰的過錯,我管不著。也不敢管,我不是那種大破大立之人。終究,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都尉罷了,學不了比干,更不是什麼梟雄。我不過是個有些自私的人。只求平安度日,有那麼點兒榮華富貴給自己,給自己的兒孫,留那麼一點東西也就滿足了。」

    「可是……我做不了比干,總該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人啊,總得自己成全自己才是,若是對此無動於衷,不免於心不安。成全不了自己的良心,寢食難安啊。」

    李令月嘆口氣,她有點不太清楚秦少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兜了這麼一大圈子,竟還是非要去撞那南牆不可,這人……真不知是糊塗呢,還是聰明呢!

    李令月一臉認真地看著秦少游道:「那你想如何?」

    秦少游抿了抿嘴,才道:「問題就在這裡,本來呢。我也未必想和那姓王的為難,可是姓王的偏生卻是自己找上了門。方才不是說了嗎,我的食戶種什麼,他便在自己的莊子裡也跟著種什麼,去歲的時候,也有一批茶葉和茶籽,還有不少的蠶繭,他叫了人跑來莊子裡兜售,我收了,這個事,殿下是曉得的吧,不過今年,我不打算收了!」

    李令月久受秦少游的熏陶,早已成了經商小能手,一聽秦少游的話,頓時明白了什麼,她明眸一張,道:「本宮明白了。」

    秦少游這廝,這分明是挖了坑在等那姓王的跳下去啊。

    誰都知道,那些經濟作物比稻米的收益要高得多,去年的時候,那王洪賣了一點茶葉和蠶繭,顯然是一種試探,想要看看這條路是不是走得通,誰知秦少游全盤接受,盡皆收購下來,這時候,王洪會怎麼做?

    若是王洪,必定大喜過望,哪裡還肯種麥,肯定是將自己的所有土地都種上那些能換來真金白銀的東西,畢竟利潤不菲,估計如今他的土地都種上了這東西了。

    接下來會如何?

    只怕傻子都明白,一旦秦少游拒收,將對王洪意味著什麼?

    這整整一年,不但顆粒無收,最緊要的是,他投入了這麼多人力物力,莊丁們可不能白賣氣力,畢竟不再種糧,這一年多的吃喝拉撒,總要他來負責,再者,移植山茶和桑樹,還有命人採摘和養蠶,這也是人力,這已經不是沒有收成的問題了,此前虧下的那個無底洞是要命的啊。

    這還不算,一旦顆粒無收,就必須重新去種麥,而種麥就需重新翻土,重新灌溉,還要將這些山茶和桑樹統統移平,這又要花費幾何?

    如此一來,怕是那王洪好不容易撈到的欽差,辛辛苦苦數月花費了無數心思敲詐勒索來的錢財,都要空空如也。

    他完蛋了!

    李令月猛地再看秦少游,見這個傢伙臉色平靜如水,心裡卻是嘀咕,還真是害人不淺啊!原來去歲的時候就已挖了坑,專等王洪來跳了。

    李令月不由嘆口氣,道:「你和本宮說這麼多,是想叫本宮幫忙吧?」

    秦少游卻是抿抿嘴,笑了:「誰說的?只不過我們是合作夥伴,這個買賣裡也有你的一份,我不收那王洪的原料,只怕今年的生產會多少受一些影響,要耽誤殿下發財了,這才告知一句而已,否則我一意孤行,卻要殿下和我一起吃虧,秦某人心裡總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李令月握著粉拳,道:「你既已有了主意,何苦還來問我。不過……」她拖長了尾音,接著道:「既是你拿了主意,本宮還有什麼說的,只是……自己要小心,那王洪絕不是個善類。」

    秦少游心裡一暖,其實李令月還是有一點人情味的,總算沒有真的死要錢。

    李令月沉吟了老半天,才扭捏地道:「話又說回來,這一次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莊子裡,只怕也要虧不少吧,能不能多分我一點利,本宮心裡總是好受一些。」

    秦少游禁不住要學馬錦濤一樣咆哮:「殿下,我們是在做正義的事。」

    …………………………………………………………………………………………………………………………………………………………………………………………………………………………………………………………………………………………

    秦少游的莊子,如今已經擴建了許多,除了主宅之外,還有一些規模較大的工坊在一條小河的對岸,與主宅相對的,則是太平學,河水的上游便是一出轉運和囤積貨物的貨棧。

    在這裡,專門有人打理買賣,負責此事的便是陳傑,根據生產的需求,工坊那兒都會擬定出一個所需原料的數目,因而想要滿足所需,就必須及早在此向食戶們收購,一開始,許多人拿捏不準,倒是出了許多岔子,比如囤積的貨物受潮,比如有時補充原料不及而耽誤了工期。不過人就是如此,總是在錯誤中彌補不足,漸漸的,這裡便開始有了章法。

    而今日,這裡卻是吵嚷起來,徹底將莊子的平靜打破。

    來人是個圓領衣的矮胖中年,此時卻是紅著臉,握著拳頭咆哮:「你說什麼?去歲你們還收,為何今歲卻是不要了?陳長史,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若是不要,我們的蠶繭和茶葉賣給誰去?洛陽城裡,誰能吃下這麼多貨,咱們莊子裡這麼多人,花費了這麼多功夫……還有我家的主人……」

    陳傑卻是面無表情地道:「楊主事,非是我不給你這個方便,實在是今年所需的茶葉和蠶繭已經足夠,就算要收,那也該照顧自家莊子的莊戶,是不是?大家都是講道理、明是非的人,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所以,楊主事還是請回吧,此事絕沒有迴旋的餘地。」

    那楊主事已嚇得臉色蠟黃,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他可是為王洪打理莊子的主事,為了從秦少游這兒的絲綢和茶葉這裡分一杯羹,這整整一年來,王洪不知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如今一旦陳傑這兒不收,那可就真正是萬貫家財一掃而空,他腦子裡頓時轉了無數個念頭:「是不是嫌價格高了,若是價格高,陳長史大不了開一個價,只要合適,說得過去,楊某倒是可以和主人去商量一下……」

    陳傑搖頭道:「早就說了,不是價錢的事,實在是貨棧裡的原料已是堆積如山,不能再要了,楊主事還是去別家問吧。」

    別家……

    這真是把人當傻子了,這河南府,除了你們秦家有這麼大的手筆,有這麼大的需求,別家哪裡需要這麼多的茶葉和蠶繭,這不是開玩笑嗎?

    楊主事感覺很不妙,轉眼之間,他的額上已冷汗直流,只得艱難地道:「我家主人在控鶴院裡也是……」

    陳傑嘆口氣,道:「楊主事,有些話還是不要挑明的好,你只曉得你家主人的厲害,可莫要忘了,我秦家的家主又是什麼人,大家只是互通有無,買賣做不成,仁義還在,何必要拿這個來嚇人。」

    「你……」楊主事咬了咬牙,暴跳如雷地道:「好罷,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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