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05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7 20:51
第0070章 意外收穫

      在柴紹大帳內,李神通、李靖、柴紹、張仲堅四人聚在一起,張仲堅在燈光下展開了羊皮卷。

      眾人都欣喜萬分,這正是三十萬件兵甲的隱藏地圖,李靖認識突厥文,上面有得到兵甲的記錄,他指著西面一座大山道:“這是肯特山,他們將兵甲隱藏在了肯特山內,大家看,這裡有標識。”

      在肯特山山脈中有一個戰刀標識,柴紹眉頭一皺,“可是山脈足有上千里,我們去哪裡找藏兵甲之處。”

      李靖微微一笑,指著上面的突厥文道:“這裡寫得很清楚,在艾當山口入谷處三百步,山崖兩丈處有一洞穴,應該就是隱藏兵甲之地。”

      “可是艾當山口又在哪裡?”李神通不解地問道。

      這時,一直沉默的張仲堅忽然道:“我知道艾當山口在哪裡,我曾去過。”

      眾人大喜,柴紹激動異常道:“那麼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若被圖勒發現丟了地圖,可就麻煩了。”

      眾人又商量片刻,確定了各種細節問題,半個時辰後,柴紹一行人騎著雙馬離開了俱倫部,向西方千里外的肯特山疾奔而去。

      ........

      兩天後,張鉉等四人走出了莽莽森林,前方是寬約三十裡的狹長淺層凍土地帶,一直延續千里外的北方,橫穿過這片凍土地帶,便是波光浩淼的北海。

      儘管此時已到了初夏,但他們還是可以看到大片冰雪覆蓋的土地,剛剛才開始融化,天氣依舊十分寒冷,他們沒有穿皮襖,凍得直打哆嗦,地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淤泥,剛走幾步便將他們皮靴吞沒了。

      “這裡的土地只是表面融化,地上深處永遠結冰,比鐵還硬。”

      風很大,辛羽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著,“要當心淤泥,別陷進去了!”

      “這裡有冰渣子嗎?”張鉉大聲問道。

      “有!但不多,要仔細看,遇到紫色的就是。”

      尉遲恭用木棍探路,一步步向前走,忽然,他大喊起來,“俺找到了!”

      眾人一起奔上來,只見一處尚未融化的冰雪上有兩個紫色的小蟲在交纏蠕動,張鉉大喜,連忙取出銅葫蘆,用匕首輕輕一挑,兩隻纏成一團的小紫蟲被裝進了葫蘆裡。

      辛羽也十分歡喜,“這麼快就發現了,看來今年冰渣子出土很多。”

      雖然尉遲恭很快便發現了兩隻紫蟲,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隨處發現,他們繼續艱難地向西走,穿越凍土地帶,走了十幾里,才找到十條小蟲。

      辛羽見張鉉有點失望,便笑道:“已經不少了,我們前年二十幾人找了三四天才能找到三十條,這才多久,就有十條了。”

      張鉉向四周張望一圈,忽然,他看見左面百步外有一個小黑點,被一條剛融化冰雪形成的小溪沖刷出來,很像一隻黑色小碗倒扣在地上,在雪地裡十分顯眼。

      張鉉猶豫了一下,心中暗忖,要不要去看一看?

      就在這時,北面的程咬金激動得大喊起來,“你們快來看,我發現了什麼?”

      眾人連忙走過去,大家都呆住了,只見一丈方圓的冰土上,密密麻麻全是紫色的小蟲,足有五六十條之多。

      張鉉欣喜萬分,一路上對程咬金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這傢伙不愧是福將,運氣真不錯,居然被他發現了蟲窩。

      他來不及多說,抽出匕首將一隻只小紫蟲小心地挑進了銅葫蘆中,儘管有十幾條鑽進了土中,但他還是收穫豐盛,一次便抓住了四十八條紫蟲,連同之前的十條蟲子,足足有五十八條紫蟲到手,遠遠超過了他的需要。

      “功得圓滿!”

      張鉉將銅瓶小心放入皮囊中,心滿意足對眾人笑道:“先出去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就返回俱倫湖。”

      過來的路已經消失了,雪地下佈滿了陷阱一般的沼澤,很多地方不時冒出小泡,稍不留神就會遭遇滅頂之災,眾人用繩索牽著,小心翼翼向回緩慢行走。

      這時,張鉉又看見了那個黑色的物體,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澤,距離他只有幾十步,他再也忍不住,對眾人道:“稍等我一下!”

      他解開腰間的繩索,用長木棍探路,一步步向黑色物體走去。

      “公子,那只是一塊黑石頭,算了吧!”程咬金在後面喊道。

      看起來確實很像黑石頭,但黑石頭不會有這樣的光澤,隨著張鉉走近,他發現黑石上還隱隱透出紫紅色。

      “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雖然相隔只有幾十步,但黑石旁佈滿了沼澤,這些沼澤流泥以極慢的速度移動,這塊黑石似乎就是從泥沼下被慢慢擠出來。

      張鉉足足花了近半個時辰才靠近這塊黑石,這時,辛羽也跟著走了過來,她扔了一卷皮繩給張鉉,“拴在腰上!”

      張鉉將皮索拴在腰間,幾乎是從一片泥沼硬殼上慢慢爬過去,一把抓住了黑色石頭,他立刻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黑石,而是一種黑色金屬,地表上只露一角,主要部分在下面。

      張鉉解下腰間皮索,牢牢捆在黑色物體上,他又爬了回去,他和辛羽一起用力拉拽,黑色物體慢慢被拖了出來,一點點拖到他們面前。

      黑色物體上沾滿了淤泥,外形很像一顆巨大的花生,長一尺,通身呈黑紅色,看起來十分沉重,張鉉試著抬了一下,不由暗暗咋舌,如果是塊生鐵,這麼大最多也就三四十斤,但這塊黑色金屬卻至少重八九十斤,這會是什麼?

      這時,尉遲恭和程咬金也走過了過來,尉遲恭在馬邑郡做了二十年鐵匠,見過很多草原的稀奇物品,當他看見這塊黑紅色金屬時,他頓時呆住了。

      半響,他慢慢蹲下來,輕輕撫摸這塊金屬,眼中竟露出迷醉之色。

      “老尉,這玩意兒很值錢嗎?”程咬金也蹲下來問道。

      “何止是值錢!”

      尉遲恭深深歎息一聲,“這東西俺見過,俺師父的鐵匠鋪裡有拳頭大一塊,是他的鎮鋪之寶,從來不准俺碰一下。”

      “這是什麼?”張鉉好奇地笑問道。

      尉遲恭站起身,恭恭敬敬問張鉉道:“公子聽說過黠戛斯嗎?”

      “好像是個草原部落?”

      尉遲恭點點頭,“中原稱他們為紇骨,突厥人叫他們黠戛斯,他們生活在極遙遠的北方,以製作最精良的刀劍而出名,說起很好笑,他們的鍛造技藝比中原差得太遠,但做出來的刀劍就比中原好,原因就是這個。”

      尉遲恭一指地上黑紅色金屬,“這就是它們的秘密,黠戛斯叫它迦沙,下雨時它會從天上落下,一般只有黃豆或者指頭大小,只有極北之地才有,我們馬邑郡鐵匠叫它迦沙玄鐵,黠戛斯把它加入生鐵,便可鍛造出利劍,俺聽師父說,黠戛斯也有一塊胡瓜大小的迦沙,是他們部落的聖物。”

      張鉉聽懂了他的意思,這就是一塊天外隕鐵,難怪這麼沉重,看來上蒼待他不薄,不僅讓他找到了紫蟲玉蛹,還送給他一件草原聖物迦沙玄鐵。

      .......

      南方百里之外的黑森林內,一支長途跋涉而來的隊伍正快速向大湖方向推進。

      這支隊伍約百餘人,身著黑衣,手執長矛和戰刀,個個身材魁梧,精壯善戰。

      這支隊伍正是從磧口小鎮北上的騎兵,他們雖然是從幽州地界進入草原,但他們卻不是隋軍,而是來自河北清河郡的一支叛軍,為首的中年大漢,正是叛軍首領竇建德。

      竇建德在清河郡起兵造反後,得到了北齊渤海會的支持,迅速壯大,但兵甲不足依然是他們最大的軟肋。

      數月前,竇建德從渤海會那裡得到消息,高句麗運送給突厥一批兵甲在俱倫湖一帶失蹤,數量足有數十萬件之多。

      這讓竇建德興奮異常,他把軍隊託付給義弟劉黑闥後,便親自率領百名精銳騎兵北上草原尋找這批兵甲。

      竇建德和草原僕骨部有著十分密切的貿易關係,僕骨大酋長特仁向他透露了一個秘密,這批兵甲極可能藏在北海某處,但僕骨部也並不知道具體的藏匿地點。

      儘管北海十分遙遠,風險極大,但被數十萬件兵甲鼓舞,竇建德毅然決定北上,如果他能找到這批兵甲,再得到僕骨部的幫助,把它們運回中原,那麼他就能迅速成為河北第一大勢力,擁有數十萬強大的軍隊。

      竇建德率領百名手下衝到了一片占地十餘畝的空地內,四周頓時變成十分空曠,他們已經到了森林邊緣。

      這時,所有人都向隨隊謀士高岩望去,高岩是渤海高氏子弟,長得很瘦弱,但精於天文地理,尤其善觀天象。

      夜幕已經悄然降臨,高岩仰頭觀望天幕中的星座,以確定他們此時的方位。

      竇建德卻有點不安,他感覺四周藏有一絲殺氣,他警惕地向四周觀察,這時,他忽然發現一簇灌木叢出現了戰馬的影子。

      他大吃一驚,厲聲高喊道:“有埋伏!”

      但已經晚了,森林中號角聲驟然響起,人馬晃動,密集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射來。


      【注:關於迦沙玄鐵,新唐書中有記載:黠戛斯,古堅昆國也.....每雨,俗必得鐵,號迦沙,為兵絕犀利,常以輸突厥。】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7 20:58
第0071章 獵殺敵酋

      入夜,張鉉他們在黑森林旁點燃了一堆火,雖然他們一路穿越莽莽森林沒有遇到危險,但並不等於森林內就安全。

      相反,原始森林內生活著無數兇猛的野獸,猛虎、豹子、黑熊和狼群,稍有不慎便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

      所以他們儘量不在森林中過夜,即使無法避免,也會選擇稍微空曠處點燃一堆足夠大的篝火。

      夜已經深了,尉遲恭和程咬金躺在篝火旁鼾然入睡,輪到張鉉守夜,辛羽將頭靠在他肩頭,半依偎在他的懷中,她也睡著了,張鉉輕輕撫摸著女孩長長的秀髮。

      辛羽今年才十四歲,但她發育得很好,修長的秀腿,渾圓的臀部,柔軟的細腰以及飽滿的胸脯,遠遠超過了後世的同齡女子,在草原,她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

      但在張鉉的眼中,辛羽還只是一個初二的小女生。

      入隋已有大半年,張鉉儘量讓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學會這個時代的生活習慣和禮節,但一些骨子裡的東西他卻一時改變不了,他怎麼能接受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成為自己的戀人。

      不容質疑,他也很喜歡辛羽,她鮮明爽快的性格,毫不忸怩作態的行事風格,甚至還有點一點野性,都很符合他的口味,不過她還是太小了一點,或許再過幾年.......

      火光映照下,張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他沒想到自己來大隋後,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竟然是個草原少女。

      就在這時,南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自己這邊奔來,張鉉心中一驚,連忙站起身,一把將靠在樹上的鐵槍握在手中。

      辛羽也驚醒了,她聽見了馬蹄聲,驚得一躍而起,隨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尉遲恭也已起身,一腳將熟睡中的程咬金踢醒。

      “發生什麼事了?”程咬金慌忙站起身。

      “有人來了!”

      尉遲恭握緊了鐵棒,冷冷望著越奔越近的騎馬之人,距離他們約還有三十步,戰馬卻停住了,馬上之人撲通一聲翻滾下馬。

      張鉉快步走了上去,只見落馬之人背後插著兩支箭,渾身是血,他微微抬起頭,低微地喊著:“救命!”

      來人竟然說的是漢語,張鉉連忙奔上前扶起他,“你是什麼人?”

      “救救.....我主公!”

      落馬之人手指向南方,只他的手只抬起一半,頭一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尉遲恭大步走了上來。

      “是個漢人,好像他們的首領遭遇伏擊了,在南面。”

      “突厥人!”尉遲恭和辛羽同時脫口而出。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想到了,幾天前被殺的僕骨部人,突厥人應該就在南面,這支漢人隊伍一定遭遇了他們。

      程咬金撓撓頭皮,不解地問道:“這裡可是極遙遠的北海,漢人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也是來找紫蟲子嗎?”

      “公子,救不救?”尉遲恭低聲問道。

      張鉉站起身,“老天既然把這個報信男子送到我們這裡來,還讓他說出最後一句話,這就是天意,我們出發!”

      他們不再猶豫,紛紛翻身上馬,沿著求救男子奔來的路線向南方疾奔而去.......

      張鉉心中盤算一下,那名報信男子顯然是流血過多而死,從他的傷情判斷,他最多只能堅持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按照他的馬速,那麼他們被伏擊之地應該距離篝火百里左右。

      眾人不斷換馬,一路疾奔,在天快亮時,他們忽然聽見後方隱隱傳來喊殺聲,他們立刻勒住戰馬,差一點錯過了,張鉉一擺手,止住了眾人,“你們等著,我去看看!”

      他翻身下馬,調頭向喊殺聲傳來處奔跑而去,尉遲恭一把沒抓住辛羽,眼睜睜地看著她跟著張鉉向樹林內跑去。

      張鉉伏身在一處灌木叢後,遠遠看見七八十步外一片森林內的空地上,兩千餘突厥騎兵將一群黑衣大漢團團包圍,黑衣大漢死傷慘重,地上到處是屍體,他們應該有百餘人左右,但現在只剩下二十餘人。

      二十餘人拼死護衛著中間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應該是他們的首領,旁邊還有一名文弱的年輕男子,看得出他們已經筋疲力盡了,若不是突厥人想抓活的,這群黑衣人早就被殺死殆盡。

      “好像是一群漢人強盜?”張鉉身邊傳來辛羽的聲音。

      張鉉一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視她道:“妳怎麼也來了?”

      辛羽撅了一下嘴,“我怎麼不能來!”

      張鉉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向人群中望去,辛羽還說得真不錯,這些黑衣人個個面目兇惡,真像一群漢人強盜。

      這時,張鉉看見了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背影,兩人正在低頭交談著什麼。

      張鉉聽圖勒說過,史蜀胡悉是突厥可汗的軍師,負責策劃突厥的重大軍事行動,有極高的謀略。

      史蜀胡悉就在他們不遠處,背對著他們,只聽他用漢語冷冷大喊,“你們應該是從高句麗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吧!竟然也想來打那批兵甲的主意,我倒是佩服你們的意志,居然跑到北海來,可惜你們遇到了我,投降吧!我免你們一死。”

      張鉉心中有點亂了,難道那批兵甲竟然藏在北海?

      這時,辛羽附耳對張鉉低聲道:“殺他是個機會,要不要我幹掉他?”

      張鉉心中一動,史蜀胡悉就在他們三十步外,背後是灌木叢,確實是偷襲他的機會,突厥騎兵有兩千餘人,要救人也只能刺殺他們首領,製造混亂,可是殺了史蜀胡悉,他們又怎麼逃走?

      張鉉回頭看見數十步外有一棵極粗的大樹,四五個人都抱不攏,他便對辛羽低聲道:“去把我的馬牽來,躲在大樹後接應我。”

      “我來刺殺,妳接應我。”

      “快去!”

      張鉉推了她一下,無奈,辛羽只得咬一下嘴唇,轉身彎腰奔跑而去。

      張鉉又閃身向東奔跑了十幾步,動作迅速而敏捷,借助晨曦的昏明隱藏住自己的身體,他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射擊點,灌木叢的缺口正對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後背。

      張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是刺殺史蜀胡悉還是宇文化及?但他只沉思片刻,目光便集中在史蜀胡悉身上,他慢慢從後背箭壺裡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等待著辛羽回來。

      史蜀胡悉一心想從黑衣人這裡得到那批兵甲的具體藏匿之處,他才忍住心中怒火不將他們趕盡殺絕,但他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不由大怒令道:“再殺十人!”

      數百突厥騎兵衝了上去,將二十幾名黑衣人團團包圍,數百根長矛向他們刺去,黑衣人奮起反抗,他們想殺出一條血路,怎麼突厥騎兵太多,他們根本就無法突圍,不斷被突厥騎兵刺殺,慘叫聲響成一片,中間的竇建德絕望地長歎一聲,“想不到我竇建德竟要死在這裡!”

      就在這時,張鉉已經看見了大樹後的辛羽,他猛地挺直腰,拉開長弓弓弦,瞄準了史蜀胡悉的後頸,在騎馬疾速奔跑中,他的騎射能十發九中,而在靜止射箭時,他卻能百發百中,箭無虛發。

      弦一鬆,一支狼牙箭如閃電般射出,箭力強勁,直射二十幾步外的史蜀胡悉,戰場上廝殺掩蓋了後面的弓弦聲。

      史蜀胡悉做夢也想不到後面竟然會有人偷襲他,他毫無防備。

      ‘噗!’的一聲,狼牙箭從後腦下方的三角區射入頭中,強勁的箭射穿了他的頭顱,箭尖從前額透出,史蜀胡悉的身體一下子僵直了,連慘叫聲都沒有,慢慢從馬上栽落下地。

      在箭出弦的一瞬間,張鉉轉身便跑,他知道不管是否射中,他都會暴露,他只有抓住這極短時間的機會才有可能逃脫。

      這時,突厥騎兵一陣大亂,張鉉奔到大樹旁一回頭,只見有人指著他大喊,緊接著無數突厥騎兵縱馬向他追來。

      “快點!”辛羽緊張地大喊。

      張鉉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戰馬如箭一般衝出,和辛羽一前一後向南邊縱馬狂奔,後面近千名突厥騎兵緊追不捨。

      主帥中箭落馬,突厥騎兵一陣大亂,竇建德趁這個機會率領手下殺出一條血路,向東奔逃而去,他知道有人在最危機時救了自己,但他卻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此時竇建德精銳喪盡,他也無心再參與兵甲的爭奪,帶領十幾名殘軍向南方僕骨部落奔去,只能就此返回中原。

      尉遲恭和程咬金正在森林旁等候,只聽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兩人對望一眼,催馬出來,遠遠只見張鉉揮手大喊:“快跑,後面有追兵!”

      尉遲恭也看見了,後面約兩百步外近千名騎兵風馳電掣般追來,不斷有突厥騎兵放箭射擊,只是相隔稍遠,射箭沒有效果。

      儘管如此,形勢還是異常危急,尉遲恭急得大喊一聲,“老程,快牽馬接應他們!”

      他們牽著戰馬從斜刺裡奔出,與張鉉、辛羽合兵一處,一起向南方狂奔而去。

      突厥騎兵之中,為首的千夫長心中比他們更加害怕,史蜀胡悉被射穿頭顱,肯定活不成了,若不抓住這幫偷襲者,他怎麼回去向可汗交代?

      他大聲喝喊,始終不肯放棄,緊追他們不舍,千餘突厥騎兵越追越遠,漸漸消失在南方。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8 18:49
第0072章 驚濤駭浪

      北海是著名的淡水湖,時值初夏,湖水中的冰雪已經消融,湖畔開始煥發出勃勃生機,在十幾裡寬的湖邊長滿了豐美的牧草,在距離湖畔更遠處,雖然冰雪還沒有完全融化,但也已經開始復蘇,水流潺潺,無數條溪流匯入大湖之中。

      張鉉等四人沿著湖畔的草地一路向南狂奔,儘管突厥騎兵窮追不捨,但他們擁有突厥騎兵無法比擬的優勢,他們四個人有十匹戰馬,可以不斷換馬,使戰馬能保持充沛的體力,不間斷地疾速向南奔馳。

      在中午時分,他們便甩掉了追趕他們的突厥騎兵,但他們並沒有止步,依舊疾速南奔,一直到下午才被迫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達十餘裡的水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仿佛是大湖的一處水灣。

      他們又掉頭向東進發,奔出了十幾里,水面開始變窄,寬度只有數里,但始終沒有盡頭,似乎並不是什麼水灣。

      張鉉似乎明白了什麼,回頭向辛羽望去,“這好像是一條大河?”

      辛羽也明白過來,她點點頭,“這裡應該是娑陵水的河口,我聽父親說過,它是草原最大的河流,長數千里,最後注入大湖,突厥王庭就位於它的上游。”

      “你們看那是什麼?”

      程咬金眼尖,忽然發現前方河邊一處茂密的草叢中藏匿著什麼,他催馬沖了過去,立刻興奮地大喊道:“你們快來,這裡有寶貝!”

      眾人催馬上前,只見一人高的草叢中藏著十幾隻羊皮筏子,旁邊還散放著幾捆用稻草袋包裹的物品,程咬金已經急不可耐扯開了草袋,裡面竟然是一捆簇新的長矛,約有二十支,完全就是隋軍裝備的長矛。

      “公子,你覺得這是什麼?”尉遲恭沉聲問道。

      意外的發現讓張鉉十分震驚,再聯想到清晨發現的突厥軍隊,他已經明白了,草原不會有稻草,這是來自中原的兵器。

      只有一個可能,那批傳說中的兵甲就藏匿在附近,他克制住內心的震驚,淡淡道:“或許我們無意中發現了謎底。”

      這時,辛羽低聲道:“我聽兄長說起過,去年秋天拔野古八部各出二十名子弟來大湖參加一次行動,我兄長也參加了,他們似乎在湖中藏了什麼東西。”

      張鉉和尉遲恭對望一眼,辛羽這番話無疑將謎底徹底揭開,拔野古部得到了那批兵甲,但它們沒有藏在俱倫湖中,而是不遠千里跋涉,將它們藏匿在大湖之中,難道大湖之中有島嗎?

      “公子,我們去嗎?”尉遲恭又沉聲問道。

      張鉉凝視遠方波光浩渺的大湖,夕陽照耀在湖面上,湖面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雲蒸霞蔚,秀美壯觀,他本不願意參與這件事,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力量指引,還是讓他遇到了,使他無法回避,無論如何,他不能讓這批兵甲落入草原胡人手中。

      或許拔野古人想用它們來反抗突厥人的壓迫,但張鉉心中清楚,拔野古的實力遠遠無法和突厥人抗衡,這批兵甲最終還是會落到突厥人手中。

      “你們快看,有船!”程咬金又指著河面大喊,他喜歡東張西望,總是會第一個發現異常情況。

      只見三艘大船張開巨帆,列隊向這邊乘風破浪駛來,儘管大船在數里外的河面上,看不見岸上的情形,但張鉉卻能清晰地看見大船。

      這竟然是三艘中原的船隻,無論桅杆還是船體,它們都應該出現在長江,而不應出現在遙遠的北海,張鉉心中冒出無數的念頭,卻困惑不解,他簡直懷疑自己來到了魔幻世界。

      “這是金山宮的船!”尉遲恭望著大船桅杆上的飛狼大旗,他認出了這三艘大船的來歷。

      “就是黑馬賊的背景嗎?”張鉉立刻想起在玄沙陵遭遇的黑馬賊。

      尉遲恭點點頭,“正是!”

      從黑馬賊都是漢人盜匪來看,金山宮的主人也極可能是漢人,所以他們才能造出中原大船。

      但張鉉還是有點不解,金山宮顯然知道那批兵甲藏匿在北海之中,所以才直接乘船入北海,問題是,他們怎麼知道了這個秘密?

      張鉉卻不知道,就在他們走後不久,俱倫部發生一點意外,圖勒的女兒阿蘇為了一萬隻羊的財產,把藏兵器的地圖偷給了金山宮。

      張仲堅卻晚了那麼一步,偷走一份假地圖。

      “張大哥,如果他們找到那批東西怎麼辦?”辛羽擔心地問道。

      張鉉頓時從沉思中驚醒,他立刻從草叢中拉出放了氣的羊皮筏子,對眾人道:“我們試試看,還有幾只能用?”

      但他們很快便失望了,這些羊皮筏子經過冬天和春天的日曬雨淋,還有無數蟲子的啃噬,大部分已經損壞,萬幸的是,他們還是找到一隻筏子可以用,是一隻單人筏子。

      “你們在岸上等我,我跟去看一看,明天就回來。”

      張鉉的思路很清晰,程咬金不會水,他肯定不能去,而尉遲恭雖然會一點水,但他體重太沉,這只羊皮筏子支撐不了他,而且有張鉉在,他不會讓尉遲恭去冒險。

      “我也去!”辛羽捏緊拳頭,瞪圓了眼睛,像只小母豹子似盯著張鉉,仿佛只要張鉉反對,她就會撲上來撕咬。

      尉遲恭也道:“公子,讓她去吧!我們才能放心一點。”

      張鉉看了看她,想到她的水性似乎也不錯,而且她身體輕盈,可以和自己擠一張筏子,便點了點頭。

      辛羽大喜,也不顧尉遲恭和程咬金在場,她撲上來摟住張鉉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眉開眼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

      尉遲恭和程咬金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程咬金笑容十分古怪,向尉遲恭眨了眨眼睛。

      張鉉措不及防,被辛羽偷襲得手,他滿臉通紅,心中怦怦亂跳,連忙推開了辛羽,“別耽誤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四人拾起皮筏和長矛,翻身上馬,在岸邊荒草的掩護下向西方大湖邊奔去。

      .........

      北海也就是後世的貝加爾湖,它仿佛一輪新月靜靜地躺在廣袤的草原之上,又像一顆深藍色的寶石鑲嵌在大地上。

      大湖南北長約一千餘里,但東西卻很狹窄,最窄處只有五十里,它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在湖底隱藏很多至今未探索的神秘地帶,生活著無數的遠古生物,龍脊鯤就是其中一種。

      此時,夜幕已經悄然落下,三艘大船漸漸駛入了河口,在第一艘大船的船頭,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文士正負手望著夜空的漫天星斗,銀河像一條鑲滿寶石的玉帶穿過天際,他眼中閃爍著無盡的敬畏。

      中年文士正是金山宮宮主北鏡先生,他用一萬隻羊的小小代價從阿蘇手中換來了三十萬件兵甲的藏匿地圖,他只需三艘大船便可將三十萬件兵甲運走,但他卻從未想過把它們獻給突厥可汗。

      北鏡只是他的稱號,他真名叫做蕭銑,出身南方西梁貴族,大隋滅西梁之時,他隻身從中原逃到突厥,一晃二十餘年過去了,他也從滿腔仇怨的南朝王子,變成了草原中最神秘的北鏡先生。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復國信念,這批三十萬件的兵甲將成為他復國的基礎,這一刻,他的心也仿佛飛升入了銀河之中,傲視天下江山。

      在北鏡先生不遠處,站著傷勢未愈的梁師都,他因為在玄沙陵一戰中慘敗而遭到重罰,失去了統領之職。

      但他卻因為身受重傷而逃過皮肉之苦,這次北鏡先生帶他同來是給他一次機會,不管他是否出力,只要這批兵甲能順利運回金山宮,那他就可以恢復統領之職。

      梁師都不止一次來過北海,甚至還乘船橫穿北海,對這一帶情況比較瞭解,他擔任這次出行的嚮導官。

      梁師都看了看天色,北面夜空飄來一片烏雲,他心中有點緊張起來,他知道北海中的天氣變幻莫測,之前還是星光燦爛,轉眼就會烏雲密佈,狂風大作。

      “先生,進艙吧!可能要起風了。”

      北鏡先生看了看遠處的烏雲,眉頭微微一皺,天公也不作美嗎?他轉身走進了船艙。

      梁師都又對船公大聲令道:“快放下船帆,後面的也放下來!”

      船帆迅速放下,不多時,天空變得一片漆黑,剛才的漫天的星斗消失不見了,烏雲密佈,風力勁吹,湖面上白浪滔天,三艘大船失去了動力,在湖面上劇烈起伏,隨風向南方漂去。

      一艘小皮筏在狂風駭浪中無助地起伏漂流,時而被推到高高的浪尖,時而又被大浪打入水底,天空烏雲翻滾,天地間漆黑如墨,暴雨傾盆而下,狂風呼嘯,恐怖得仿佛開啟了地獄之門。

      張鉉和辛羽都被掀入水中,他們拼命抓住皮筏上的帶子,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打來,強大的力量仿佛要將他們身體撕裂,水浪撲面,他們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要鬆手!”

      張鉉終於喊出了一句,這也是他唯一想告訴辛羽,皮筏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一旦鬆手,他們將被捲入深淵,萬劫不復,儘管近在咫尺,他卻看不見辛羽的身影,張鉉心中有點慌亂起來。

      這時,又是一個大浪打來,張鉉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皮筏發出刺耳的撕裂聲,終於支持不住,被大浪撕裂了。

      張鉉幾乎絕望了,他無助地伸手亂抓,仿佛想在水中抓住什麼,忽然,手臂一陣劇痛,似乎撞到了什麼硬物,他一把抓住硬物,頓時欣喜若狂,竟然是一塊礁石,他死死抓住了這塊救命礁石。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了一隻手臂,張鉉不加思索地一把抓住手臂,猛地向自己懷中一拉,辛羽被他拉上前,她在絕望中抓住了希望,一把摟住張鉉的脖子,死死不肯再鬆開,伏在他肩頭失聲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黑雲漸漸退去,深藍色的夜空再次從黑雲中露出,一輪圓月掛在天空,湖面上終於風平浪靜,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張鉉一手抱著礁石,一手將辛羽緊緊摟在懷中,他已快筋疲力盡了,這時,辛羽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激情和感動,她滿臉淚水,修長的雙腿盤在他腰間,拼命摟住張鉉的脖子,兩人的嘴唇緊緊吻在一起。

      此時,她只渴望和他的靈魂、肉體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的身體乃至生命都交給他。

      張鉉也被她的激情感染,忘記了一切,他撕去了辛羽身上的一切阻礙他們融合的衣物.......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8 18:57
第0073章 海中岩洞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從激情中慢慢醒來,才發現他們彼此早已身無寸縷,緊緊擁抱在一起,衣物被撕成碎片,順著水流漂走,身上的兵器也不知所蹤,不知是被大浪卷走,還是被他們扔進水底。

      儘管楊倓送他的戰刀落入湖底深淵,但萬幸的是他裝有銅葫蘆的皮囊在臨行前交給了尉遲恭,避免了張鉉最大的遺憾。

      他們彼此內心都充滿了重生的喜悅,還有那種水乳交融的美妙滋味,他們深情對視,目光中仿佛有火星撞擊,再一次激烈地吻在一起。

      又過了很久,終於風平浪靜,張鉉才發現他們竟在一座小島邊緣,這似乎是水底火山噴發而形成的島嶼,礁石都是典型的火山岩。

      這時,他看見了不遠處一塊尖銳的礁石上掛著小部分支離破碎的羊皮筏子,原來羊皮筏子不是被大浪撕破,而是被礁石撕裂了。

      張鉉遊過去,挑了兩塊稍大一點的羊皮,回來遞給了辛羽笑道:“用這個遮一遮吧!總比沒有好。”

      “嗯!”辛羽不好意思地接過兩塊羊皮,將它們系在腰間打了個結,做成一條簡陋的小皮裙。

      她忽然發現前方一塊巨大如天鵝形狀的礁石,不由驚喜地喊道:“原來這裡是天鵝島!”

      “是你起的名字嗎?”張鉉微微笑問道。

      “不是,是兄長幾個月前告訴我,大湖中有座小島,礁石像極了天鵝,所以叫做天鵝島。”

      張鉉心中一動,銅泰參與了藏匿兵器,難道那批兵器就藏在這座島上嗎?

      他疲憊地和辛羽爬上島嶼,這是一座佈滿礁石的荒島,島上除了他們外,還有數萬隻和他們一樣避難的水鳥。

      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看不見遠處湖面上的情形,辛羽心中只有愛郎,她深情地摟住他的脖子,主動親吻著他嘴唇,激情在張鉉心中再一次燃燒起來。

      .......

      天終於亮了,遠處依稀能看見一條黑線,那便是湖岸,相距島約三十餘里,四周是茫茫的大湖,那三艘大船早已不知蹤影。

      張鉉牽著辛羽的手在海島上四處尋找,現在不僅僅是要找到那批兵器的問題,他更希望兵器中能有一件衣服,給他們禦寒遮羞,總不能赤著身體遊回岸邊。

      這座天鵝島只能算是一座小島,占地數百畝,由各種千奇百怪的岩石組成,最高處距離水面約二十餘丈,整座島上沒有一點泥土,寸草不生。

      “如果找不到衣服,我就抓幾百隻水鳥,用它們的羽毛織成兩件羽衣!”張鉉指著前方大群水鳥笑道。

      剛從少女轉變為小婦人,辛羽也表現出她女性溫柔的一面,她淺淺笑道:“可是沒有針線,用什麼織羽衣?我倒覺得可以上岸先去無人處,用絨草編兩件草衣,阿帕教過我。”

      張鉉大笑,“有道理!”

      但一轉念,他還是覺得應該再好好找一找,直覺告訴他,那批兵器就藏在這座島上,他向四周張望,除了光禿禿的岩石外,島上看不到一草一木。

      這時,辛羽輕咬一下嘴唇道:“兄長告訴過我,天鵝島上有一個很大的洞,很難找到。

      ‘張鉉忽然回頭注視著她,辛羽有些害羞,低下頭,“你看什麼?”

      “妳不是?”

      張鉉忽然有點明白了,“妳不是早就知道我們來俱倫湖做什麼,所以妳一直在暗示我,對嗎?”

      辛羽輕輕點頭,“我早就知道了,父親也早就知道,他警告過我們,不能洩露有關大湖的任何事情,可是.......我覺得你是對的。”

      張鉉心中感動,走上前摟住她,吻了吻她的紅唇,“我心裡只有感激!”

      “可是.....我也不知它們藏在哪裡?”

      這時,張鉉心念急轉,如果這真是火山爆發形成的小島,那麼島的內部很有可能是空的,他想到剛才他們激情時,旁邊不遠處就有一處長長的裂縫,他連忙拉住辛羽的手快步向裂縫處奔去。

      又跳上了剛才那塊平坦的大石,辛羽臉上紅了,她偷眼望著張鉉趴在岩縫上健壯的身軀,眼中不由閃爍著異彩,卻不知她想到哪裡去了。

      “我看見了!”

      張鉉忽然激動大喊起來,“妳快來看,我看見船了!”

      辛羽心中一驚,連忙跑上來,趴在張鉉身旁細看,岩縫被巨石阻擋,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但從最邊上,露出很小的一絲空隙,可以看見下面的情形,只見下方是個寬大的石洞,陽光從岩壁縫隙射入,隱隱可見有很多小船。

      “那我們怎麼下去呢?”辛羽興奮地問道。

      “下方肯定有通道,不然船隻怎麼進去,跟我來!”

      張鉉拉著辛羽向島下方攀去,島的北面是一堵懸崖峭壁,足有十幾丈高,峭壁上有幾條岩縫,洞內的陽光就是從這些岩縫中透入。

      他們走到懸崖下面,很快便發現了入口,洞口實際上被湖水淹沒,水面上只露出月牙形的一小部分。

      張鉉和辛羽對視一眼,兩人不假思索地一躍跳入湖中,向洞內遊去,不多時,他們從黑漆漆的水面探出頭,眼前豁然開闊,讓兩人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從上面看,洞似乎不大,但進入洞中,才發現這是一個氣勢恢宏的大洞,直徑足有二十餘丈,呈喇叭狀地倒扣在水中。

      由於長年累月浸泡在水中,使洞內四壁異常光滑,沒有一處可以容身之地,但有十幾根石柱,石柱上綁滿了繩索,在水面上漂浮著三十條巨大的木筏。

      木筏是用粗壯的松樹直接拼成,兩邊還有木頭做成圍擋,就像一隻只巨大的扁盒子浮在水面上。裡面放滿了草袋和木箱。

      張鉉一躍翻上一隻大木筏,稻袋內是一捆捆長矛,和他們在岸上看到的一樣,簇新的隋軍長矛,而箱子裡則是一把把橫刀。

      張鉉緩緩抽出一把,只覺寒光閃閃,刀氣森森,都是上好的橫刀,他無法想像,如果這些戰刀和長矛落入突厥人手中,會意味著什麼?

      “張大哥,裡面都是鐵甲!”旁邊傳來辛羽失望的聲音。

      她打開了一隻放滿甲胄的箱子,裡面都是隋軍的明光甲,非常沉重,穿上這種盔甲,根本就無法游水。

      “我們再找找!”

      張鉉又跳到另一艘木筏上,撬開幾隻木箱,在最後一隻木箱內,他找到了一捆布軍服,“有了!”張鉉興奮得大喊起來。

      辛羽跳了過來,張鉉將一件稍小的軍服扔給她,“你試試看”

      辛羽穿上軍服,略有點偏大,下擺超過了她膝蓋,不過她已經很滿意了,不管怎麼說,終於有衣服遮住了她的身體。

      張鉉穿上一件大號軍服,這是內穿的軟式軍服,外面還要套上明光鎧才成為完整的裝配,儘管只是一身軍服,但穿在他挺拔的身體上,依舊顯得他威風凜凜,英姿勃勃。

      辛羽走上前細心替他翻好衣領,又迷醉地摟住他的脖子,全身心地向他吻去。
但就在這時,外面隱隱傳來喊聲,頓時將張鉉驚醒,怎麼會有人?他心念一轉,立刻猜到了,一定是金山宮的大船來了。

      辛羽也緊張起來,低聲問道:“怎麼辦?”

      張鉉沉吟一下,小聲對她道:“妳別出聲,我下水去看看。”

      他又無聲無息地滑入水中,奮力向水底游去,水下寒冷刺骨,黑漆一片,仿佛沒有底,他終於憋不住,又浮上了水面。

      張鉉知道貝加爾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他只是擔心石洞下面有‘鍋底’,現在看來,這裡似乎是全湖最深之處。

      張鉉剛出水面,辛羽立刻在他耳邊‘噓!’了一聲,他停下身體,隱隱聽見頭頂傳來說話聲,就在洞頂的縫隙旁邊,聲音很微小,張鉉還是聽清了。

      “梁統領,你肯定是這座島嗎?”

      “回稟先生,地圖上的標識就是這座島,東西應該就藏在島上。”

      “大家去分頭找,誰先找到,賞金百兩!”

      聲音消失,似乎所有人分頭去尋找了,辛羽在張鉉耳邊小聲問:“我們該怎麼辦?”

      張鉉也是從火山島形成的原理和辛羽的話中猜到這是座空心島,他才最終發現了這個岩洞,從上面岩縫看到這個洞並不容易,要從很湊巧的角度才能發現,就算對方想到這一點,也需要一段時間。

      張鉉本想把箱子和草袋一一拋入水中,但這樣會濺起水聲,被上面的人發現,他沉思片刻,伸手在木筏下摸索片刻,木筏都是用皮帶捆綁而成,非常結實,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他又翻上木筏,從木箱子找了一把比較趁手的重刀,再次滑入水中,辛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找到了兩把鋒利的匕首,跟在他身後潛入了水中。

      辛羽是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這些兵器一旦被壞人發現,他們部落將遭到滅頂之災,所以她比張鉉更加積極。

      兩人從下方割斷了木筏的皮帶,立刻遊開,只見一箱箱戰刀和鎧甲,一捆捆長矛翻入水中,無聲無息地沉入了湖底深處。

      他們如法炮製,幹得非常順手,一個時辰後,已經有二十八隻木筏被割斷,他們浮出水面,稍稍休息片刻,但就在這時,頭頂上傳來了大喊聲,“先生,湖中有木頭!”

      張鉉吃了一驚,他這才發現不少圓木順著水流漂出了洞口,結果被上面發現了。

      他暗暗叫苦,連忙向辛羽一擺手,兩人再次潛入水中。

      北面山崖上,北鏡先生目光凝重地注視著水面上漂浮的原木,木頭還掛著被割斷的皮索,他立刻明白了,這座島內是空的,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他厲聲大喝道:“立刻下山崖去!”

      一百多人紛紛向山崖下奔去,此時在大洞內,張鉉和辛羽割斷了最後一艘木筏的皮索,木筏上的一萬件兵甲沉入了湖底,他們剛冒出水面,洞口處傳來了大喊聲,“統領,洞口在這裡!”

      “你們幾個進去看看!”

      緊接著傳來撲通的入水聲,張鉉向辛羽比了一個深潛水的動作,辛羽會意,猛地潛入水中,潛到一丈之下,兩人一前一後向洞外遊去,在他們頭頂上,幾名梁師都的手下游進了大洞之中。

      “先生!裡面什麼都沒有,全是木頭。”

      洞外北鏡先生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向四下張望尋找,只見十幾丈外,兩個人從水中鑽了出來,抱著兩根木頭向遠方遊去,其中一人竟然回頭向他揮了揮手,他氣得暴跳如雷,“開船去追,給我抓住他們!”

      梁師都呆呆地望著張鉉,張鉉給他後背留下了刻骨銘心的一刀,他也記住了張鉉,此時他怎麼也想不到,冤家路窄,竟然在這裡又遇到了此人,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

      北鏡先生霍地回頭,兇狠地盯著他,“你歎氣什麼,難道你認識他?”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8 21:39
第0074章 三年之約

      張鉉和辛羽上了岸,追趕他們的大船立刻失去意義,船上之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和其他兩人匯合,四人騎馬沿著河邊疾奔遠去,戰船上只留下北鏡先生暴跳如雷的吼聲,他所有的復國希望都被張鉉葬送進了深不見底的北海深處。

      .......

      十天後,四人返回了俱倫湖,圖勒再一次給他們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宴會,但張鉉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柴紹給他留了一封短信,他們得到了那批貨的消息,向西去了,如果來不及會面,他們回洛陽後再見。

      信的日期是十天前,這讓張鉉心中疑惑不解,幾乎所有人都趕去了北海,為什麼柴紹他們卻去西方,西方可是突厥王庭的方向啊!難道他們去突厥王庭了?

      大帳內,張鉉負手踱步,他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跟去,畢竟李靖和張仲堅對他都有恩情。

      “小子,你和我妹妹好上了?”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張鉉一回頭,見阿蘇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他的大帳,就靠在帳門處,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張鉉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包括厭惡,她就像一朵在他眼前飄過的雲,曾經吸引過他的目光,但很快就從他記憶中抹去了。

      “姑娘找到新丈夫了嗎?”

      “我現在不用再找丈夫,祭司給了我一筆很大的財產,我只想找我喜歡的男人,我曾經給過你機會,可惜你不珍惜,偏偏看上那只野鴨子,不可理喻的男人!”

      她慢慢走到張鉉面前,挺起高高的胸脯,眼中挑逗著他,“難道你不想在離去之前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嗎?”

      張鉉拔出橫刀,輕輕撫摸著刀鋒道:“和我好過的女人,如果再跟別的男人歡好,我會殺了她!”

      阿蘇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她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別以為我是喜歡你,我只是不甘心,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我,你是第一個,但我不希望開這個先例。”

      張鉉心中開始厭惡起來,他冷冷地盯著她,“如果你不怕死,就把衣服脫了吧!”

      阿蘇感受了他的殺機,臉上的媚笑漸漸消失,她狠狠瞪了張鉉一眼,轉身快步離去,只聽她在帳門口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這下你滿意了吧!”

      張鉉沉吟一下,便冷冷喝道:“外面之人,請進來吧!”

      帳簾一掀,進來的卻是辛羽的父親圖勒,讓張鉉微微一怔,“怎麼是你?”

      圖勒笑容很溫和,“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辛羽。”

      “所以你讓另外一個女兒來勾引我?”張鉉語氣中十分不滿。

      圖勒臉上笑容消失,他冷冷哼了一聲,“若不是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早就殺了她!”

      張鉉一擺手,“酋長請坐!”

      圖勒坐了下來,他注視著張鉉,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半晌,他沉聲問道:“你們遇到了金山宮的人吧!”

      “辛羽都告訴你了?”

      圖勒緩緩點頭,“她是我女兒,她不會瞞我。”

      張鉉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拔野古部藏在北海的兵器被他全部沉入了湖底,在某種程度上,他有點辜負了圖勒對他的盛情招待。

      “我很抱歉!”張鉉沉默片刻道。

      圖勒笑了起來,“我沒有怪你,相反,我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替我消滅了證據,使始畢可汗找不到滅我拔野古部的藉口。”

      張鉉能理解他的感激,如果他不將兵器沉入湖底,必然就被金山宮的人找到了,那麼拔野古部私藏兵器的秘密也會傳開,突厥人豈能放過他們。

      “突厥人會滅拔野古族嗎?”

      圖勒點點頭,“突厥人早就想滅拔野古族,尤其我們俱倫部更是突厥人眼中之釘,每年為調整稅羊都會打一仗,但我們鐵勒各部又十分團結,尤其僕骨部和回紇部和我們是攻守同盟,一旦突厥人敢進攻任何一支,三家都會同時出戰,所以突厥人拿我們也無可奈何,不過若被突厥人找到那批兵甲,情況就不一樣了。”

      張鉉想起了路上遇到被殺了僕骨部酋長之子,他這才明白了史蜀胡悉的險惡用心,一旦找到了兵甲,僕骨部就會對拔野古部不滿,認識他們害死僕骨部酋長之子。

      “三家盟約就會破裂嗎?”張鉉問道。

      “正是!”

      圖勒低低歎了口氣,“這是我們拔野古部一個重大的錯誤決定,我們不該想著獨吞這批兵甲,應該分給三家才對,但我們被貪婪之魔打敗了,忘記了三家盟約的重要,多虧公子毀掉那批兵甲,才使我們從貪婪之魔的手中走出來,保住了三家盟約,我們大酋長已經去給回紇及僕骨部解釋了,用漢人的話說,就是希望能夠亡羊補牢。”

      張鉉不想再多說這件事,他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的那幾個朋友回中原了嗎?”

      圖勒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們朋友去了肯特山,他們偷走了一份假地圖,本來他們也可以成功,可惜他們晚了一步,真地圖被另外一個人偷走了。”

      張鉉這才明白柴紹為什麼會西去,原來他們偷到了一幅假地圖,他苦笑一聲說:“這樣也好,北海那邊有突厥騎兵,他們去北海太危險了。”

      這時,張鉉心念一轉,脫口而出,“原來是阿蘇告訴了他們!”

      他明白了圖勒剛才話中的意思,難怪金山宮有地圖,原來是阿蘇偷走給了他們,所以阿蘇才得了一筆財產。

      圖勒羞愧地歎了口氣,“是阿蘇把我的地圖偷出去給了祭司,但我不敢說,她畢竟是我的女兒,若消息傳出去,她就活不成了,懇請公子替我保住這個秘密。”

      張鉉默默點頭,“我過兩天就離去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圖勒心中感激,又對張鉉說:“還有一事我也要請你原諒,辛羽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

      張鉉頓時急了,他和辛羽已經說好,辛羽將隨他一起去中原,怎麼現在又有問題了。

      圖勒目光黯然,“我是一個很溺愛女兒的父親,你能拒絕阿蘇,說明你很喜歡辛羽,如果她想跟你走。我不會阻攔........”

      “那為什麼——”張鉉著急地打斷他的話。

      圖勒擺擺手,“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並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她的母親。”

      張鉉儼如被當頭一棒,頓時沉默了,他想起了那個病重的中年婦女,是啊!辛羽的母親病成那樣,她怎麼能丟下病重的母親跟自己走,張鉉心中也低低歎了口氣。

      圖勒又低聲道:“辛羽的母親是我的第三個妻子,也是我最喜愛的妻子,但她生了重病,我卻無能為力,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把虎頭魚的膽給了她,使她的病情好轉,但只是好轉,虎頭魚膽根治不了她的病,她的生命最多還有三年,我希望辛羽能陪在母親身邊,陪母親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

      張鉉沉默良久,輕輕點了點頭,“我理解,我明天就悄悄離去。”

      圖勒感激地望著他,又緩緩道:“我答應你,辛羽母親走後,我會讓她去找你,在這期間,我會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一個男人碰她,這是我給你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報答。”

      “多謝酋長安排!”

      圖勒一顆心終於放下,這時他又對張鉉笑道:“另外,我這裡有一個貴客,也是從涿郡過來的大商人,他姓裴,他很想和公子談一談那批貨物之事,公子願意見他嗎?”

      此時,張鉉為辛羽之事心煩意亂,不想見任何人,更何況他根本不想對任何人說起那批貨物之事,尤其是漢人,他更是警惕。

      張鉉沉吟一下道:“半夜我就會離去,希望北海那件事酋長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

      “公子真不想見此人?”

      張鉉肯定地搖了搖頭,圖勒注視他片刻,便站起身和張鉉緊緊擁抱一下,轉身快步走了,張鉉望著他的背影,他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用等天亮,他半夜就離去。

      圖勒回到大帳,帳中有一名精神矍鑠的漢人老者,他卻是大隋相國裴矩,他為那批兵甲之事已經來草原兩次,為讓拔野古部放棄那批兵甲,他殫盡竭慮,操碎了心思。

      雖然圖勒答應他放棄那批兵甲,但拔野古其他各部卻不肯答應,著實令裴矩快絕望了。

      就在他覺得無法向皇帝楊廣交差之時,圖勒卻告訴他一個意外消息,那批皮甲已經被一個年輕漢人摧毀了,著實讓裴矩又驚又喜,他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年輕的漢人英雄。

      這時,圖勒走進了大帳,裴矩連忙問道:“怎麼樣,他答應了嗎?”

      圖勒笑著搖搖頭,“他不願見相國。”

      裴矩愕然,“為什麼不願見我?”

      “看得出他不想多說此事,他很警惕,不願惹禍上身,除非我向他說出相國的真實身份,或許他就會改變主意。”

      裴矩想了想,也搖頭道:“我的身份絕不能洩露給任何人,我能理解他的謹慎,既然如此,等回中原後我再找他,他什麼時候走?”

      “最遲明天!”

      明天裴矩還要北上去拜訪拔野古部的大酋長,至少還要在草原待十幾天,這樣一來他不可能和張鉉一起離去了,只能回中原後再說。

      這時,圖勒將一份文書交給裴矩,“這是張鉉摧毀兵甲的詳細經過,裴尚書替我將它交給拔野古大酋長,當然相國也可以抄一份。”

      裴矩接過行一禮,“多謝圖勒酋長。”

      ........

      夜深了,張鉉快要睡著之時,忽然感覺有人悄然進了他的大帳,他微睜雙目迅速瞥了一眼,是他熟悉的身影,張鉉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怨恨,翻身轉了過去。

      他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脫衣聲,他的被子掀開了,一個滾熱而又柔軟的身體躺在他身旁,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只聽見她低低的哭泣聲,“你是怨我不能跟你走嗎?”

      “噢!”

      張鉉心中怨氣融化了,他立刻轉過身,緊緊地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用滾熱的嘴唇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他的心也痛楚到了極點。
      
      ........

      次日清晨,辛羽和兄長銅泰將他送出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百里之外,銅泰才拉住了妹妹,張鉉不斷回頭,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草原盡頭,他忽然咬緊嘴唇,狠狠抽一鞭戰馬,大喊一聲,“我們走!”

      尉遲恭和程咬金催馬跟上他,三人縱馬向南方疾奔而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9 20:45
第0075章 初到幽州

      七天後,三人抵達了磧口小鎮,這裡是草原和中原的接壤處,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戈壁灘,是南下幽州的必經之路。

      客棧大堂內,三人坐在小桌前默默喝著酒,儘管中原已是盛夏,但戈壁灘的夜晚依舊涼意十足,當有人掀開皮簾進來,就會捲入一股冷風。

      他們到了磧口小鎮就要分手了,程咬金要回斑鳩鎮向老娘盡孝,尉遲恭也要回馬邑郡的妻兒身邊,張鉉則要返回洛陽向楊倓銷假,每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儘管兩人都表示願意繼續跟隨他,但張鉉思量很久,還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張鉉這次北上的利潤十分豐厚,五百兩黃金的本錢翻了四倍,當然也和圖勒願意高價買他的貨物有關。

      儘管他和程咬金、尉遲恭事先都講好了價錢,但他並不想那樣做,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臨到分別之時,他也想盡一點朋友之誼。

      張鉉將兩千兩黃金一分為三,他取出兩個布包,裡面各有五百兩黃金,他將包裹推給了兩人,“這是你們的一份!”

      給程咬金的一份並不算多,畢竟張鉉答應過他二成份子,比該給他的份子只多了一百兩黃金,但程咬金心裡卻很清楚,絕不是誰都肯拿出五百兩黃金給他。

      程咬金也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平時裝瘋賣傻,心裡卻如明鏡一般,只是他玩笑開慣了,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他默默將張鉉的情義銘記心中。

      但尉遲恭卻死活不肯收,這比事先講好的價格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五百兩黃金啊!他怎麼能收下。

      張鉉臉沉了下來,“敬德,你雖然是我花錢雇的護衛,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夥計看待,你就是我的兄長,錢對我來說只是身外之物,如果你覺得五百兩黃金不夠,那我可以把全部黃金都給你,只要你肯認我這個兄弟。”

      尉遲恭異常感動,他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差點忍不住湧出來,他也知道這包金子他非收不可,便點了點頭,“既然公子願意做俺兄弟,俺就認了,好吧!多謝兄弟給俺的見面之禮。”

      張鉉見他肯收下了,又願意認自己這個兄弟,他心中大喜,他又問程咬金,“你呢?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去孝敬老娘,然後…..然後!”


      程咬金臉脹得通紅,目光懇求望著張鉉,“公子,我還是想加入瓦崗——”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賊!”

      尉遲恭有點生氣了,狠狠瞪著程咬金,“你就不能跟著公子嗎?”

      程咬金滿臉通紅,低下頭局促不安,一趟漠北之行,他雖然始終吊兒郎當,但他內心深處卻把張鉉視為自己的東主,視為他的恩人,儘管去瓦崗是他多年的願望,但如果張鉉願意留下他,他也可以放棄自己的理想。

      “公子,我——”

      不等程咬金開口,張鉉便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理解的心願,你就去瓦崗,我只有一個要求,假如有一天你在瓦崗實在待不下去,恰好我也有一支軍隊,我希望那時你來投靠我。”

      程咬金感動得想哭,他咧咧嘴,最終還是低下頭,“我記住了!”

      “好了,不說這些話了!”

      張鉉舉起酒碗笑道:“為我們兄弟三人的下一次相聚,我們乾了這碗酒!”

      “乾!”三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

      幽州在楊廣登基後改名為涿郡,郡治薊縣,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古燕國之都。

      自從楊廣發動對高句麗的戰爭後,涿郡便成為戰爭的後勤重地,天下物資和民力齊聚涿郡,使薊縣在短短數年內變得異常繁華,人口陡增,城池也擴大一倍。

      大業十年春夏之交,隋帝楊廣發動了第三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天下近百萬民夫被徵調到涿郡,各種糧食物資堆積如山,五十余萬大軍從各地軍府被調去遼東,戰爭一觸即發。

      五月中旬,楊廣親率十萬驍果軍抵達了涿郡,居住在薊縣以南的臨朔行宮內,薊縣的治安也變得嚴格起來。

      這天上午,薊縣北面的官道上來了一名騎著雙馬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膚黝黑,臉上棱廓分明,目光深邃,正是剛才塞北歸來的張鉉,他已經和尉遲恭、程咬金兩人分手,獨自一人來到了薊縣。

      張鉉有兩匹戰馬,都是圖勒送給他的上等駿馬,四肢修長,體格健壯,毛色純而不雜,一匹為赤紅色,一匹為純白,張鉉的行李也不多,除了隨身的皮袋外,就只有一支五十斤的長槍和一塊從北海湖畔得到的迦沙玄鐵,但光這兩樣東西就需要一匹戰馬來專門托運。

      “站住!”

      幾名守城門士兵攔住了他,張鉉的長槍儘管套了槍鞘,但依舊十分顯眼,被守門士兵盯住了,普通人禁止攜帶長兵器,儘管各種長兵器早已在民間氾濫,但禁令沒有廢除,它便成了很多巡查士兵的斂財之道。

      “從哪裡來?”為首軍官打量一下張鉉,見他衣著十分古怪,既有隋軍的軍服,又有胡人的馬褲,還有普通人的頭巾,更重要是,他有兩匹雄壯的駿馬,光這兩匹馬就價值千金。

      軍官心中疑惑,心中暗忖,‘難道此人也是一個逃兵嗎?’

      如果對方是逃兵,他若抓住便可官升一級,而且此人攜帶的物品頗多,說不定還能發一筆小財,他心中越想越懷疑,一擺手,十幾名士兵將執矛將張鉉團團圍住,軍官大喝:“你可是從遼東逃來?”

      張鉉從馬袋掏出燕王府的侍衛麒麟銅牌,在守門軍官眼前一晃,“認識它嗎?”

      守門軍官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躬身道:“請公子入城!”

      張鉉哼了一聲,騎馬進了北城門,守門軍官望著他遠去,手中不由捏了把冷汗,竟然是燕王府的人,自己差點做了傻事。

      “頭兒,會不會假的?”一名士兵小聲問道。

      守門軍官狠狠一巴掌扇去,“去死吧!誰敢假冒燕王的權杖。”

      .......

      薊縣是一座雄城,城池周長近五十裡,人口三十余萬,但因幾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帶來了大量的流動人口,使得薊縣城內人滿為患,大街上擠滿各種各樣的人,有成群結隊的乞丐,也有從異域來的商人,還有從天下各地來的冒險者,更多的是破產農民。

      大街小巷內搭滿了各種簡陋的泥草房,一隊隊巡邏士兵列隊奔過,使整個城內充滿混亂和不安。

      張鉉只走了一百餘步,便先後被三群乞丐包圍糾纏,他心中也有點厭煩了,見不遠處有一家客棧,三層樓高,門面頗為奢華,一個巨大的死氣燈籠上寫著‘平安客棧’四個大字。

      他衝出乞丐們的包圍,牽馬快步向客棧走去,一名夥計連忙迎了上來,“客官住店嗎?”

      “有獨院嗎?”

      張鉉對吃住並不太在意,但他卻在意自己的馬,現在世道不太平,好馬很容易被人偷走,而一般獨院都有專門的馬廄,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獨院有!”

      夥計聽說他要住獨院,立刻刮目相看,連忙上前牽馬替張鉉帶路。

      “公子住獨院是明智的,您這兩匹馬是寶馬,丟了小店可賠不起。”

      張鉉跟他走進後院,這裡有五六間獨院,似乎只有一間院子住人,張鉉笑道:“好像你們生意也不太好。”

      “哎!現在有錢人誰願意來涿郡,眼看要開戰了,躲都躲不及。”

      這時,住人的那間院門忽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約三十餘歲,手腳特別長,額頭寬大,一對眉毛如鋼刷一般,相貌十分奇特。

      這名男子身後似乎還跟著一人,他正在和後面人說話,沒留神前面的張鉉和夥計,他險些撞上了張鉉,男子連忙後退一步,上下打量張鉉。

      張鉉卻看見了後面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衣著華麗,頭戴一頂烏紗帽,身著白色錦袍,腰束玉帶,佩一把鑲嵌著金絲寶石的長劍,他身材高胖,手指細長白皙,無一絲皺紋,看得出保養得非常好,只得他目光裡充滿了一種冷傲。

      中年男子也看見了張鉉,他似乎沒有想到會遇見夥計,不由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夥計,快步走出院門,顯得十分局促,仿佛生怕別人認出他,急匆匆便向東門而去。

      而那名粗眉毛男子卻淡定從容,他就是這間院子的住客,他不再打量張鉉,重重咳嗽一聲,對夥計道:“我院子裡的水缸空了,等會兒你給我打滿。”

      “是!是!小人馬上照辦。”

      粗眉毛男子又看了一眼張鉉,目光卻落在張鉉的兩匹戰馬之上,眼睛頓時一亮,竟閃爍出一種異樣神彩。

      張鉉心中頓時警惕起來,此人看相貌並非善類,他對自己馬感興趣未必是好事。

      男子並沒有和張鉉打招呼,他擦身而過,快步向前院走去,轉彎時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張鉉的戰馬。

      “剛才那人是誰?”張鉉低聲問夥計道。

      “他好像姓盧,盧姓可是我們涿郡第一大姓,三國盧植聽說過嗎?就是范陽盧氏家族顯祖。”

      夥計望著另一個中年男子剛剛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29 20:51
第0076章 粗眉大漢

      “誰?”張鉉不解地問道。

      “就是剛才那個穿白色錦袍之人。”

      張鉉想到了那個目光冷傲的中年男子,他笑問道:“那人怎麼了?”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敢認,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是他。”

      夥計向兩邊看一看,壓低聲音道:“那個白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盧氏家族的二當家盧儀。”

      “哦——”

      張鉉淡淡‘哦!’了一聲,他不認識什麼盧氏二當家,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那個粗眉毛男子對自己馬有點過於關注,他心中警惕未消。

      夥計著實有點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和盧氏二當家打招呼,白白錯過一個認識上層人物的機會。

      這時,他們來到一座獨院前,夥計推開院門,躬身陪笑道:“這是本店第二上等的獨院,最好的獨院被剛才那位爺住下了,公子就委屈住這裡吧!”

      張鉉見院牆足有一丈高,白牆黑瓦,大門厚實,院子裡十分寬敞,種著兩棵大樹,大樹長得鬱鬱蔥蔥,濃密的樹蔭把院子遮住了一半。

      房子也是上下兩層,起碼有六七間屋子,看起來剛翻修過,九層新,中間還有一座小天井,當中是口深井,他立刻喜歡上了這間院子。

      “很好,就這裡吧!”

      他摸出一塊黃金,約一兩重,扔給了夥計,“這個賞你!”

      夥計捧著黃金,笑得嘴都合不攏,他居然遇到了大財主,現在一兩黃金價值十三貫錢,足夠小戶人家生活半年了。

      夥計的腰直不起了,連忙牽馬進了馬房,添加草料和清水,又回來給水缸裡打滿水,他又對張鉉低聲笑道:“要不要我給公子找兩個粉頭來陪寢,保證姿色出眾。”

      張鉉擺擺手,“那個我不用,你倒是替我買兩套好點衣服來,我這樣子好像很惹人注意。”

      夥計點點頭,“公子這身衣服很容易讓人懷疑是逃兵,現在抓得很凶。”

      “現在逃兵多嗎?”

      夥計壓低聲音道:“現在都不願意去遼東打仗,逃兵多得嚇死人,聽說連皇帝也發了狠,下旨說抓住逃兵就殺,他親自把血塗在鼓上,但還是止不住,據說已經逃了十幾萬人。”

      “有這麼多逃兵?”

      “這還是最低得估算,聽說皇帝向天下各地徵兵八十萬,到了遼東連四十萬都不到,逃亡士兵一半都不止了,不敢回軍府,要麼逃回家,要麼上山當強盜。”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從一些書上看過,歷史上楊廣征討高麗很不得人心,沒想到連逃兵都這麼兇猛,不過他現在對楊廣有了新的看法,逃兵眾多,楊廣未必真的發怒。

      夥計笑道:“客官稍坐,我給替客官買衣服,另外我們隔壁就是很有名的酒肆,客官可以去那邊吃飯。”

      張鉉取出五兩黃金遞給夥計,“這是預付的房錢,我所有費用都從裡面扣,我想先休息兩天,煩請你給我送點吃食和幾葫酒。”

      夥計歡天喜地走了,張鉉關上院門回到房內,他數月長途跋涉,著實有點累了,只想好好先休息三天,恢復體力再說。

      他把隨身的東西整理好,他的大件物品只有四樣,一包二十錠的千兩黃金,一把橫刀,一根長槍,一塊迦沙玄鐵。

      其餘都是小件物品,一些零碎金塊,裝有紫蟲玉蛹的銅葫蘆,以及張仲堅給他的青石經和戟法古卷,而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他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中,槍譜在出發北上前夜便燒掉了。

      另外還有辛羽送給他的金指環,張鉉拾起指環,輕輕撫摸上面鐫刻的少女圖像,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愫。

      ..........

      入夜,張鉉提起長槍走到院子裡,現在張鉉有兩套武藝,一是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其次是張仲堅送給他的戟法,兩套武藝都十分深奧,他考慮將它們悟透後,將兩者融合在一起。

      不過從個人興趣而言,他更喜歡使用長戟,他從小最崇拜的就是呂布,以及他的方天畫戟,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自己也能擁有一支像呂布那樣的長戟。

      張鉉此時腦海裡出現了戟法十三絕的第一幅圖:‘刺殺’,旁邊的注釋他早已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但背熟沒有用,關鍵是悟,和青石經一樣,有太多沒有寫在卷軸上的東西。

      比如一招刺殺就由十五種變化簡化而來,可簡化的前提是必須先悟透十五種變化,而古卷上卻沒有細節圖,只有招式名,如斜刺、劈空、返身刺、五連環等等,這些都要自己從簡單的一幅匯總圖中去領悟。

      張鉉閉上眼睛,第一幅圖仿佛在他眼前活了起來,無數根線條就是各種出擊軌跡,像一團亂麻,需要他一點點去整理,去悟解。

      他低喝一聲,左腳快移一步,長槍霍地從斜地裡刺出,這是斜刺.......他又高高躍起,長槍拍打在地,一槍刺出,這是劈空。

      張鉉一路上至少悟出了第一幅圖的十三種變化,唯獨五連環和雞武兩個變化他悟不出。

      其實雞武這一變化尉遲恭替他想到了,就是淩空飛刺,和鬥雞相博一樣,但五連環又是什麼意思,尉遲恭想不出,圖畫上也沒有,令張鉉百思不得其解。

      ........

      一連兩天張鉉都沒有出門,和他同住後院的粗眉男子自從那天出去後便沒有回來,整個客棧後院就只剩他一人。

      夥計伺候得很周到,他需要什麼,夥計便立刻飛奔去給他買來,而且居然很合他的心意,張鉉自然賞錢也不會少給,這兩天竟然是他入隋後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這天晚上,張鉉筋疲力盡地從水井裡爬出來,盤腿坐在二樓房間裡,冥思調息,慢慢恢復體力。

      他已經開始第二階段的聚力突破,正如張仲堅所言,第二階段確實比第一階段容易得多。

      儘管紫胎丹帶來的燥熱依舊讓他難以忍受,但他的力量卻在一點點增加,不像第一次練功,一定要獲得突破後才會陡然增加力量。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需要積累,積累一定時間後力量就能再上一個臺階,所以張鉉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也讓他更有信心。

      忽然,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十分急促,頓時將冥思中的張鉉驚醒,這是練功的大忌,雖然不至於走火入魔,但至少會讓他一夜的苦練白費。

      好在他已開始漸漸收功,影響還不算很大。

      此時已經快三更了,會是誰來敲門,張鉉隨手抓起橫刀,快步下樓向院門走去。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但聲音卻很低微了,張鉉一把拉開門,只聽咕咚一聲,一個黑影一頭栽倒進來。

      張鉉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住在另一個院子裡的那個粗眉大漢,只見他渾身是血,後背、腰上和腿部都有傷口。

      “救....救我!”大漢低聲哀求道。

      張鉉轉身便要去前院找夥計,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而大喊道:“來人!”

      “別喊!求你了。”
      
      張鉉又慢慢走了回來,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後背和腰部是刀傷,腿部卻是被長矛捅傷,張鉉起身關上門,快步回屋取來傷藥和布袋。

      這名粗眉大漢失血過多,若再不給他止血,他必死無疑,張鉉將止血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疼得大漢渾身顫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張鉉倒也佩服他的狠勁,便用布條將他傷口包紮好,對他道:“我先扶你回去,明天我再讓夥計給你找個傷醫看看。”

      “不用找醫士,只要有傷藥便可,多謝公子!”

      這時,外面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喝問道:“你們客棧可有受傷晚歸之人?”

      只聽掌櫃戰戰兢兢道:“小店本份經營,不敢收留來歷不明之人。”

      “哼!誰都說自己沒問題,給我搜!”

      張鉉目光淩厲地向大漢望去,大漢點了點頭,“是我!”

      張鉉有點猶豫了,此人來歷不明,不知犯了什麼事,而且地上血跡太多,一旦官兵搜到自己這裡,他根本就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人大喊:“啟稟將軍,羅副都督傳來命令,刺客逃去了城外,讓所有人去城週邊捕!”

      “停止搜查,所有弟兄跟我走!”大群人奔了出去,腳步聲漸漸遠了。

      張鉉一顆心落地,又一把抓起大漢衣襟,狠狠盯著他問道:“你是什麼人,刺殺了誰?若不說,我拿你去見官。”

      大漢歎了口氣道:“我刺殺了都督郭絢,可惜沒有成功,但我是誰公子最好別問,否則公子會有性命之憂。”

      張鉉注視他片刻,忽然拎起他向門外扔去,“給我滾出去!”

      大漢痛苦萬分地站起身,對張鉉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容後再報,告辭了!”

      他扶著牆,一步一步向自己院子艱難走去,張鉉關上大門,片刻隻聽‘咣當!’一聲,另一扇大門也關上了。

      張鉉沉思片刻,此人居然刺殺幽州都督,果然不是善類,而且城外一定有同夥,把官兵騙走了。

      次日一早,張鉉剛打開門,只見夥計領著一群女眷走進後院,她們居然進了昨晚粗眉大漢所住的院子。

      張鉉連忙叫道:“小餅!”

      夥計跑回來笑嘻嘻道:“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人!”

      “那間院子的人搬走了嗎?”張鉉瞥了一眼遠處的幾個女眷問道。

      “天不亮就結帳走了,好像有一輛馬車把他接走了,對了,他給公子留下這個,讓我轉交給公子。”

      夥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張鉉,這時,幾名女眷在遠處院門口不耐煩地叫喊夥計,夥計賠罪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幾位夫人別急,小人這就領你們進院。”

      張鉉關上門,抽出匕首挑開了布袋上的封線,倒出袋中之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銅箭,只有巴掌大小,像個裝飾品,銅箭正中刻了一個‘盧’字。

      翻過另一面,刻著四個字,‘軍法如山’。

      張鉉忽然醒悟,這不是什麼裝飾銅箭,這是令箭。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30 18:52
第0077章 神槍公子

      中午時分,張鉉離開了院子,慢慢悠悠地來到隔壁的酒肆,酒肆叫做平安酒肆,和隔壁的平安客棧是一個東主所開。

      酒肆約有三層樓,和客棧有點冷清的生意相比,這裡的生意確實不錯,時值中午,酒肆三層大堂內基本上都坐滿了客人,客人們談天說地,卻沒有一人談論昨晚刺客之事,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張鉉被酒保領到二樓靠窗的一個單人位坐下,這裡因為是角落,位子只能坐一人,不過視野很開闊,不僅能看到整個大堂,而且窗外大街的情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客官,這個位子可以嗎?”酒保滿臉笑容,態度十分恭敬。

      “還可以,就這裡吧!”

      張鉉坐下來問道:“好像昨晚出了什麼事?”

      酒保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道:“此事官府給我們警告了,不准任何人提及,否則要被抓進大牢,公子千萬別再問了。”

      張鉉笑了笑,“那好吧!你們這裡有什麼拿手好菜?”

      酒保精神一振,如數家珍道:“桑乾河的白鯉魚可是天下三大鯉魚之一,客官不能錯過了,小店的蜜汁燒魚那可是薊縣一絕,甜而不膩,鹹淡可口,那肉質.......”

      “好了,好了,就來一條吧!還有什麼?”

      “還有炭燒羊肉.......”

      “羊肉不要!”

      張鉉在草原實在吃膩了羊肉,聽到羊肉他就頭痛,他對酒保道:“再來三個菜,兩葷一素,雞鴨之類,你自己看著辦,加兩盤肉餅,小蔥肉餡那個不錯,再來一壺葡萄酒,要加冰塊!”

      “好咧!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酒保快步去了,張鉉打量一下大堂,大堂的各個座位都是用低矮的屏風包圍,私密性還不錯,三五個好友圍坐在桌前,一邊喝酒一邊談笑風聲,氣氛十分融洽,

      這時,張鉉注意到了他斜側面的一個座位,因為屏風開口對著他,裡面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一共坐著三人,兩人正對他,膚色一黑一白。

      黑皮膚大漢似乎是個突厥人,長得虎背熊腰,眼如銅鈴,一張血盆大口,相貌兇狠。

      皮膚稍白之人是個文士,身材中等,頜下一縷長鬚,四十歲左右,頗有點儒雅之氣,不過他腰間佩一把長刀,似乎也會一點武藝。

      另一人背對他,看不見相貌,但是個很年輕的公子,頭戴金冠,皮膚白皙,寬肩細腰,身材極為挺拔,身高也不亞於自己,他腰挺得筆直,穿一身月白色錦袍,腰間束一條紫色玉帶,看得出這個年輕公子是兩人之主。

      “這次征高句麗,給我們幽州府的出兵名額是三萬人,雖然父親想親自領兵,但天子不准,讓父親把軍隊交給宇文述和來護兒,這不是變相削弱我父親的軍權嗎?”年輕公子語氣十分不滿道。

      中年文士歎了一口氣,“不僅是我們幽州,聽說太原李淵和彭城郡楊義臣那邊也一樣,一大半的軍隊都交給朝中大將軍,卻不准他們領兵,關中更離譜,九成軍隊都要調走,而且所有出身關隴貴族的將軍都全部清洗。”

      中年文士又壓低聲音道:“現在有一種說法,說因為楊玄感造反使天子十分警惕,便藉口再征高句麗來剝奪取各地方軍權,現在看來,這個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儘管對方聲音很小,但張鉉還是聽得很清楚,他心中也暗暗吃驚,如果真是這樣,他讀過的歷史也太淺顯了。

      這時,又聽那名突厥大漢甕聲甕氣道:“難怪逃兵這麼多,都快一半了,老張,你是說這裡面有人做了手腳?”

      中年文士捋鬚笑道:“你這就錯了,逃兵可是人啊!大家都回家了,誰還會再回軍府,你不覺得這其實是在解散這些軍隊嗎?表面上抓得凶,實際上只是做做樣子,十幾萬逃兵只抓到幾百人,可能嗎?

      如果我沒有料錯,這次東征高句麗根本打不久,最後一定是雙方議和!”

      年輕公子撫掌大笑,“還是公瑾有見識!”

      這時,酒保給張鉉送給酒菜,張鉉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繼續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

      “長史別說這些繞頭腦的話了,公子,再教教我那一招,我也怎麼也學不會,怎麼做到一槍五朵梅?”

      “這個要靠悟性,你看著!”

      年輕公子拾起筷子,手一抖,一槍刺出,竟然出現了五個筷尖,張鉉看得清楚,他一下愣住了,這.....這不就是五連環嗎?一戟五刺啊!

      “這一招的關鍵在手腕力量,我的槍法是要用三股力量來發力,一股三槍,最多可以出現九個槍頭,一定要快,你先引出兩股力量試試看。”

      張鉉聽得如醉如癡,這些天來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竟在無意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磧口小鎮發現自己體內力量可以分成幾股,甚至可以分別操縱它們,就像牽木偶的繩子一樣,但他想不通力量分成幾股意味著什麼?

      但今天年輕公子的一席話使他如夢方醒,操縱不同的力量可以練成很多絕妙的招式,比如五連環必須用兩股或者三股力量分別操控才能使出。

      推而思之,那麼第一幅的‘刺殺’,將十五種招式合為一招,關鍵就是幾股力量的配合才可能辦得到,一定是這樣。

      張鉉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年輕公子手腕變化的每一個細節,幸虧這個突厥人領悟慢,才讓張鉉一連看了三遍。

      他也拾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以一種極為迅疾的速度讓三股力量同時顫動,奇跡出現了,他的筷子竟抖出六個筷尖,比那個少年公子還多了一個。

      張鉉異常震驚,他做夢也想不到體內的力量會出現如此奇妙的效果,他又連續三筷刺出,每一次都能成功,他知道自己已在無形中掌握了這種神奇的訣竅。

      少年公子知道突厥大漢悟性不夠,更沒有練過聚力之術,怎麼也不可能學會自己的一槍五梅,所以他也不藏私,當做一種遊戲,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旁邊竟然有人偷學會了他的家傳槍法。

      這時,那名中年文士忽然看見了張鉉,眼中很驚訝,他連忙給年輕公子使一個眼色,向張鉉那邊努一下嘴,年輕公子一回頭,正好看見張鉉一筷刺出六個槍頭,就是剛才自己施展的武藝。

      年輕公子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桌子竟然被他拍碎了,大堂內所有人都紛紛站了起來,向這邊張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張鉉也從練習中驚醒,他見年輕公子捏著拳頭從座位裡沖出來,心中暗叫不妙,他也立刻站起身,後退一步。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年輕公子的相貌,只見他年約十七八歲,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兩道劍眉之下,一雙深目炯炯有神,加上他皮膚白皙,長相十分俊美,渾身上下充滿了爆炸力,只是他過於憤怒,臉上肌肉都有點變形了。

      張鉉臉上有些尷尬,其實他心裡清楚,他偷學別人的武藝,絕對犯了大忌,儘管只學了一招,但也是極為無禮之舉。

      他連忙抱拳行一禮,歉然道:“剛才我只是一時好奇,實在是無心之舉,請公子見諒!”

      年輕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旁邊中年文士拉住他,他就沖上來將這個狂徒扔下樓去,他雙眼噴著怒火,盯著張鉉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混帳!知道你偷學的是什麼嗎?”

      張鉉淡淡一笑,“用筷子使了一記招數而已,公子以為我學了什麼?”

      年輕公子再也忍不住,一聲暴喝:“你偷學了我的五鉤神飛槍!”

      他拔出劍,一劍向張鉉胸口刺去,“狂徒,受死吧!”

      張鉉見這一劍又快又狠,分明是要自己的命,他心中暗怒,不過一招槍法而已,竟要對自己下殺手,這個年輕公子也太狠了。

      張鉉迅速出刀,‘當!’一刀,將年輕公子的劍劈飛出去,年輕公子有點輕敵,他沒料到張鉉的力量如此強大,劍差點脫手而出,腳下也止不住,連續後退兩步。

      少年臉上掛不住了,面沉如水,眼中殺機迸發,但他卻不魯莽沖上來,而是眯起眼睛尋找對方的漏洞,他心裡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

      這時,張鉉冷冷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幽州羅總管的公子,動輒拔劍殺人,你忘了現在幽州是天子腳下吧!”

      張鉉這話很重,旁邊中年文士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攔住年輕公子,拱手道:“請問閣下是何人?”

      張鉉依舊淡然一笑,“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在公共場合妄議天子,張長史,對不對?”

      中年文士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年輕公子儘管心中依舊憤怒,但他也知道事情鬧大了,他收起劍,忍住氣上前向張鉉行一禮。

      “剛才是我無禮,不該出手太重,請閣下諒解,不過是閣下偷藝在先,是非曲直你心中比我清楚,又何必抓住我們幾句閒聊之言做文章?”

      張鉉打量他一下,微微笑道:“你莫非是羅成?”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30 18:57
第0078章 不打不識

      年輕公子正是羅藝之子羅成,因長得英武俊朗,被涿郡人稱為‘俏羅成’,年方十八歲,今天他和幽州府長史張公瑾以及幽州軍大將史大奈來酒肆喝酒,卻無意中遇到了張鉉。

      羅成上下打量一下張鉉,“我正是,請問閣下又是何人?”

      “在下張鉉,燕王翊衛。”

      羅成沒有聽說過張鉉的名字,但對方是燕王翊衛,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張鉉又笑道:“羅家的五鉤神飛槍天下聞名,但我相信它應該不會只有一招,我雖然無意中學到了一招,羅公子覺得很嚴重嗎?”

      羅成暗暗歎了一口氣,雖然一招並無妨,但偏偏那一招是五鉤神飛槍的精髓,只有他和父親能使出,只能怪他拿出來開史大奈的玩笑,不過——羅成又打量一下張鉉,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此人居然在旁邊看了兩遍便學會了羅家槍的精髓,這可能嗎?要知道那裡面至少包含有九種力量的變化,光看招式根本不可能學會。

      張鉉仿佛明白羅成的疑慮,笑道:“天下武功其實都是一脈相承,我練的是戟法,戟法中有一招五連環,和羅公子的一槍五梅有殊途同歸之效,只是我一時找不到訣竅,是羅公子的話提醒了我,關鍵在於幾股力量分開運用,所以我很感激羅公子。”

      羅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說的戟法莫非是紫陽十三戟嗎?”

      張鉉心念一轉,張仲堅的戟法肯定是他師父紫陽真人所授,叫紫陽十三戟也未為不可,他點了點頭,“應該是!”

      “能給我看看嗎?”

      羅成脫口而出,但他立刻覺得不妥,那可是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啊!對方怎麼可能給他看?他訕訕道:“我實在因為聞名已久,有點唐突,抱歉了。”

      “其實羅公子看一看也無妨,請坐吧!”

      張鉉讓酒保重新收拾了酒桌,又讓酒保上幾壺酒,笑著一擺手,“公子請坐!”

      羅成心中渴盼一睹戟法,抱拳施一禮,坐了下來,張公瑾並不想羅成那樣沉迷於武藝,他是擔心張鉉去告發他們。

      不過對方似乎沒有告發他們的意思,他一顆心稍稍放下,在羅成身旁坐下,史大奈跟隨羅成,只要羅成不遷怒對方,他也沒什麼話說,也跟著坐了下來。

      張鉉給三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剛才是我失禮,這杯酒算我給幾位陪罪,我先幹為敬,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羅成想到自己剛才要打要殺,這會兒又坐下一起喝酒,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張鉉從懷中取出了戟法古卷,遞給羅成,“就是這個戟法,其實我也不知它的名字是什麼?”

      羅成顫抖著手接過,慢慢打開看了一遍,他簡直不敢相信,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他一遍遍地細看,越看越心醉,他簡直要迷醉在其中了。

      張鉉笑問道:“請問羅公子,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還沉浸在戟法之中,沒有聽見張鉉的話,張公瑾輕輕推了他一下,“公子!”

      羅成頓時醒悟,歉然笑道:“抱歉,張公子說什麼?”

      “我有點好奇,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有點哭笑不得,拿著天下至寶之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麼?

      他見張鉉問得很認真,似乎真不知道,便微微歎口氣道:“張公子聽說雷神錘、萬歲钂、紫陽戟嗎?”

      張鉉搖搖頭,“願聞其詳!”

      “這是天下三種至高的武藝,都出自終南山老君觀,其中雷神錘和紫陽戟是紫陽真人所創,萬歲钂是當年大隋第一猛將史萬歲的武藝,史萬歲被殺前贈給了摯友魚俱羅,現在被宇文成都習得,也成就了宇文成都的名聲。”

      張鉉這才知道張仲堅是何等的慷慨仗義,和自己不過一面之交,只是略有點投緣,便將這麼寶貴的武藝秘笈贈給自己,可笑自己居然一無所知,他心中對張仲堅充滿了歉意和感激。

      他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笑問道:“這個紫陽真人是什麼人,仿佛神仙般的存在?”

      這也是張鉉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聽很多人都說起這個老道士,甚至李玄霸也是他的徒弟,顯然李玄霸學的就是雷神錘,還有自己學的青石經也是出自他的手。

      羅成笑了笑,“我聽父親說過,紫陽真人俗家名姓獨孤,你說他會是什麼人?”

      “關隴貴族!”張鉉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紫陽真人這麼肯幫武川府,原來他本身就是關隴貴族出身。

      羅成輕輕歎息一聲,把古卷交還張鉉,“感謝張公子的慷慨,羅成受益匪淺了。”

      張鉉接過古卷微微笑道:“如果公子想學,我可以把它給你。”

      “什麼?”羅成大吃一驚,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張鉉平靜地說道。

      “什麼.....條件?”羅成緊張得聲音都顫抖起來,他生怕張鉉的條件自己承受不起,從而失去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和公子一起學。”

      羅成瞪了他半晌,他最終確定張鉉不是開玩笑,才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緩緩點頭,“我們一言為定!”

      ........

      楊廣借第一次高麗戰爭的機會剷除了前任幽州都督元弘嗣,徹底將關隴貴族的勢力從幽州拔掉,任命自己的心腹郭絢為幽州都督,又提拔被元弘嗣處處排擠的北平軍使羅藝為副都督,讓兩人掌握幽州軍政大權。
      
羅藝目前雖然只是幽州副都督,但都督郭絢是文官,所以軍隊實權還是掌握在羅藝手中。

      不過楊廣還是覺得幽州軍隊太多,便以第三次高麗戰爭為藉口,徵調了三萬幽州軍,而且這三萬軍隊不會再回來,實際上就是將幽州軍的五萬軍隊削減為兩萬。

      儘管第三次征伐高句麗的戰備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但羅藝的府宅中卻十分安靜,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

      張鉉住進羅藝府中已經有半個月了,羅成雖然為人清高氣傲,但人品卻很好,而且極為守信,他不僅自己研究紫陽十三戟,而且把自己的心得寫出來,毫不保留地教給了張鉉。

      正是得益于羅成的幫助,使張鉉終於掌握了他無法理解的複雜戟法和將武功化繁為簡的訣竅。

      此時張鉉卻在享受都督府的另一項福利,都督府的側院有一個很大的冰窖,這也是古代富貴人家的一種基本設施,大戶人家都有冰窖,冬天儲冰,夏天時享受,皇宮內的冰窖更是一座冰宮。

      雖然都督府的冰窖遠遠談不上冰宮,但至少也是一座小冰殿,方圓足有二十丈,裡面儲藏了數萬塊巨大的冰磚,規模驚人。

      這卻是前任都督元弘嗣的傑作,元弘嗣極好享受,妻妾眾多,他儲藏如此多的冰塊卻不是為了吃,而是放置在房子的夾牆內,儘管外面炙熱如火,但房間內卻清爽無比,一夏如春,也算是古代的空調。

      張鉉已經服用了紫胎丹,渾身燥熱難當,冰窖練武雖然比不上井中練武那樣鍛煉力量,但他需要練習戟法,河中倒是可以,只是幽州河流的冰度不夠,無法降低他體內的燥熱。

      張鉉赤著上身,下面只穿一條短褲,揮舞一根七十斤的鐵戟,在冰窖內劈砍刺挑,戟影漫天飛舞。

      在羅成的幫助下,他已經完全悟透紫陽十三戟,儘管只是簡簡單單的刺、劈、挑、剜,但卻蘊藏著數百種變化,各種力量的組合,他沒有偷懶的辦法,只能一遍遍苦練,熟能生巧。

      張鉉從早上到現在已經練了兩個時辰,渾身大汗淋漓,卻精神抖擻,渾身充滿了爆炸力,七十斤的鐵戟比最初輕了一點點。

      這時,他感覺體內的熱量已漸漸開始消退,張鉉大喝一聲,高高躍起,狠狠一戟拍下,‘啪!’的一聲巨響,一尺厚的大冰塊被拍得四分五裂,他一收戟,長長吐一口氣,放鬆了身體。

      自從在草原成功完成第一次聚力突破後,張鉉開始著實進行第二次聚力突破,但張仲堅告訴他,在實現第一次突破後,後面的突破就不能刻意去追求,而要遵循‘自然’二字,讓體內力量自然而然實現突破,否則即使第二次能成功突破,再想實現第三次突破就不太可能了。

      張鉉銘記張仲堅的話,不再刻意去追求力量的效果,而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練習戟法之上,正是這種自然練功,僅僅在冰窖練功十天後,他感覺到自己力量慢慢積累,已經有再次突破的先兆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放在心上,還是全身心地練習他的戟法。

      張鉉走出冰窖,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和熱浪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名十一二歲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做阿圓,人如其名,長得白白胖胖,珠圓玉潤,她是清河郡人,三年前父母雙亡,被人販子賣到幽州,羅藝妻子盧夫人見她可憐,便將她買下來伺候公子羅成。

      羅成房中有四個丫鬟,張鉉住進來後,羅成便讓她來服侍張鉉,阿圓十分乖巧,很會體貼人,她知道張鉉剛從冰窖裡出來,裡外冷熱相差太大,所以特地準備一桶井水。

      “公子,給!”阿圓連忙將一塊冰毛巾遞給張鉉。

      “多謝!”

      張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又索性拎起一桶井水從頭到澆下,只覺渾身涼爽之極,仿佛每個毛孔都敞開了,他大喊痛快,快步向自己院中走去,小丫鬟在後面緊緊跟著他。

      “公子,要去吃午飯嗎?”

      “現在什麼時候了?”張鉉停住腳步問道。

      “中午已經過了。”

      張鉉眉頭一皺,這就到下午了嗎?他又問道:“阿圓,你家玉郎回來了嗎?”

      玉郎是羅成的小名,府中年長之人都這樣稱呼他,小丫鬟們則叫他玉公子,和羅成熟悉了,張鉉也開始直呼他小名,今天盧家似乎有事情,天剛亮,羅成陪母親回了娘家。

      “他剛回來,但夫人沒有回來。”

      張鉉先去飯堂吃了午飯,這才返回自己住的院子。

      張鉉的院子雖然不能和客棧的院子相比,不過倒也小巧精緻,別有一種韻味,剛進院子,便聽見羅成在後面叫他,張鉉一回頭,只見羅成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8-30 20:25
第0079章 冶鐵名匠

      “這個鬼天氣,才五月底就熱得不讓人活了。”

      “要不玉郎和我去冰窖裡練武?那裡倒很涼快。”張鉉笑道。

      羅成連忙搖頭,“太寒冷了,我還是寧願熱一點。”

      他也看過張鉉的青石經,不過青石經對他沒有什麼意義,他六歲開始培元打下基礎,七歲練聚力之術,已經有兩次突破,已經無法再練。

      其實張鉉也是後來才慢慢明白,當初王伯當說的話沒錯,每家練習聚力術的方法不同,藥的配方也不同,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再練別人家的武功,否則輕則殘廢,重則喪命。

      而且青石經是專門針對成年人後天補練,紫胎丹更是根據成年人體質配製,因為孩童無法承受那種體內的酷熱,可就算是成年人,如果沒有張鉉那種過人的資質也不能練習,不然會出大問題。

      所以羅成對青石經的興趣遠遠比不上紫陽十三戟,他只是對紫蟲玉蛹感興趣,向張鉉討了兩條,給他準備生孩子的二姐安胎。

      羅成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大姐嫁給了他的表兄,范陽盧氏嫡次子盧慶元,二姐嫁給趙郡李氏,兩家都是河北的名門世家。

      這也是羅藝的苦心安排,如果他想在幽州站穩腳跟,就必須和河北世家聯姻,他甚至考慮讓兒子羅成娶盧家之女。

      “今天是不是去盧家相親了?”張鉉又笑問道。

      羅成很怕提這件事,連忙岔開話題,“我給你找的合適的鐵匠了。”

      張鉉大喜,他想把迦沙玄鐵打造成戟頭,找了好幾個有名的鐵匠,但他們都不敢接這個活,張鉉只能求羅成這個地頭蛇幫忙,沒想他這麼快就找到了。

      “在哪裡?”

      “就在盧家莊,你什麼時候跟我過去。”

      張鉉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

      “我們現在就去!”

      他轉身向自己房間跑去,羅成在後面大喊:“把你的槍矛也帶上!”

      ........

      羅成心中對張鉉充滿感激之情,他嗜武如命,可惜他的力量不夠強,只有兩次聚力突破,使一杆六十斤的鐵槍,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槍法之上。

      羅家的五鉤神飛槍雖然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槍法,但它卻遠遠不能和雷神錘、萬歲钂和紫陽戟這三大神技相比。

      但老天眷顧他,讓他認識了豪爽仗義的張鉉,讓他學到了傳說中的紫陽戟。

      可惜紫陽戟是重兵器武藝,他力量不夠,羅成便靠自己的絕頂聰明,將紫陽戟和家傳的五鉤神飛槍融合起來,在短短半個月內,他的槍法突飛猛進,連他父親也敵不過他十個回合,從前他可不是父親的對手。

      張鉉卻不知道,正是他的無意之舉,竟然造就了一個以槍法聞名於天下的猛將。

      兩人出了羅府,騎馬向城北門而來,大街上人潮洶湧,異常擁堵,原來北城門旁開始賑粥,似乎把滿城的流民都引來了。

      張鉉見遠處城門附近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不知擁擠了多少萬人,他有些驚訝道:“玉郎,薊縣的流民好像不少啊!”

      “是啊!”

      羅成歎了口氣,“我聽父親說,足足有三四十萬之多,當今天子也下旨涿郡官府安置他們,可怎麼安置?也只能每天賑點粥,任由他們占地搭建窩棚。”

      “讓他們回鄉不行嗎?”

      羅成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軍隊護衛,就算他們離開薊縣也無法回鄉,要麼逃亡突厥,成為突厥王朝的臣民,要麼會被王拔須、魏刀兒、盧明月等匪眾爭搶,只會白白便宜了這些土匪,所以當今天子寧可讓他們呆在城內,每天施捨一點糧米賑濟他們,也不准涿郡官府趕他們回鄉。”

      張鉉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問,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一回頭,見一名騎馬人向奔了過來。

      “張鉉,你怎麼在這裡?”

      張鉉認出了他,竟然是自己在燕王府的原頂頭上司酒鬼陳梁,他也喜出望外,連忙翻身下馬,兩人哈哈大笑,擁抱在一起。

      陳梁笑著給了他肩窩一拳,“臭小子,你不是去突厥了嗎?怎麼在這裡?”

      “小弟剛從草原回來,走的是幽州路。”

      “哦!原來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羅成,“這位是——”

      張鉉連忙給他們介紹,兩人打了個招呼,但陳梁顯然有話要對張鉉說,他把張鉉拉到一邊,低聲道:“燕王殿下也在幽州,你知道嗎?”

      張鉉愕然,“我不知,我還以為他在洛陽呢!”

      陳梁神秘一笑,“燕王殿下今天早上還說到你,你這臭小子不錯嘛!在突厥做了大事。”

      “你是指什麼?”

      陳梁擺擺手笑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我現在還有急事,必須馬上去辦,你明天來臨朔宮,燕王殿下就在那裡,我們明天再談,我會擺酒為你慶功。”

      陳梁拍拍張鉉的肩膀,翻身上了馬,像一陣風似的來,又像一陣風似的去了,估計又是被酒蟲勾走了。

      羅成望著他騎馬奔遠,笑道:“這個傢伙人還不錯!”

      張鉉還在回味陳梁的話,他說的大事應該是指三十萬件兵甲,但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傳到中原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們先去忙正事。”

      張鉉想到自己的兵器,不由精神一振,催馬跟隨羅成出來北城門,一路向北疾奔而去。

      .........

      范陽盧氏從東漢開始便是聞名天下的世家,尤其以大儒盧植為代表,深刻影響了漢末亂世的發展進程。

      在北魏時代,范陽盧氏更是擠身進了聞名天下的五姓七望,成為七大名門世家之一。

      羅藝為了在幽州站穩腳跟,不僅娶了盧氏之女為妻,還把自己長女嫁給盧氏家主盧倬的嫡次子盧慶元,使盧羅兩家建立了極為密切的關係。

      和其他世家一樣,盧氏家族的祖地在薊縣以北的盧氏山莊,在桑乾河畔擁有良田上千頃,但盧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薊縣城內,在城東北有一座占地近百畝的大宅,裡面住著包括盧氏兩兄弟在內的數十名盧家嫡系子弟。

      不過羅成要去之地卻是盧氏山莊,盧氏山莊距離薊縣約八十里,坐落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山灣裡,一條小河如玉帶般的繞莊而過,小河南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粟田。

      盧氏山莊也有一座占地百畝的老宅,由於這裡氣候涼爽宜人,盛夏之時,盧氏嫡系子弟們都會從城裡回來避暑。

      羅成帶張鉉去的是山莊東面,這裡聚居著近百戶盧氏庶族子弟,足有幾百人之多,他們的地位要比嫡嗣差得太多,每月的份錢不足以養家,他們必須還要從事其他營生,不過大多數人都在盧家自己的產業中謀生。

      張鉉和羅成一路縱馬疾奔,一個時辰後,他們趕到了盧氏山莊,一路上,兩人爭論著商人地位問題,張鉉對盧氏擁有大量的商業著實感到不解。

      兩人走進了山莊,羅成笑道:“元鼎兄,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商人是沒有地位不錯,但賺錢的事情誰不幹,盧家的門生遍佈天下,盧家的產業也同樣遍佈天下,但誰又敢說盧家是商人?

      不光是盧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這些名門世家誰家沒有大店鋪大商隊,否則光靠幾畝地怎麼支撐得起那麼大的家族。”

      元鼎是張鉉給自己起的字,除了李淵之外,第二個直呼他表字之人就是羅成了,張鉉知道自己說不過羅成,便笑了笑,“我只是比較好奇,盧家居然還有鐵匠鋪。”

      “這你就錯了!盧家可沒有鐵匠鋪,咱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鐵匠鋪,是一個真正大匠的家,不過他脾氣很古怪,你別吭聲就是了。”

      羅成一指山莊內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就是那裡!”

      他們並沒有進高牆深院的盧氏祖宅,而是來到旁邊的盧東宅,名字雖然叫宅,實際上卻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修有一條丈餘寬的石板路。

      一邊是祖宅高牆,另一邊便是密集的人家,上百戶盧氏庶族便住在這裡,條件還不算差,都有自己的小院,一群孩童正在小街上追逐嬉戲。

      羅成來到一扇小門前,翻身下馬,上前敲了敲門,片刻,只見一個五六歲孩童開了門,他認識羅成,笑道:“玉公子怎麼又來了。”

      “槐哥兒,你祖父還在嗎?”

      “在!”

      孩童奔回屋大喊:“阿祖,玉公子來了。”

      張鉉也翻身下馬,只見從屋裡走出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約五六十歲,他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圓,長得極為壯實,張鉉知道這個老者叫盧燿,在盧家輩分很高。

      看得出羅成常來這裡,和他很熟悉,羅成施禮笑道:“三爺,我把人帶來了。”

      盧燿上下打量一下張鉉,問道:“就是他有迦沙玄鐵?”

      “正是這位張公子。”

      張鉉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張鉉參見盧前輩!”

      盧燿拉長臉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從不准陌生人跨進這個門,只是看在你有迦沙玄鐵的份上,東西呢?拿給我看看!”

      張鉉暗暗苦笑,果然是有點‘性格’,也罷,或許有點本事的人都這樣,他連忙取下掛在馬鞍上的迦沙玄鐵,又將另一邊的鐵槍也摘下來。

      盧燿瞥了一眼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迦沙玄鐵,吩咐道:“馬匹就交給我徒弟,你們跟我來!”

      一名年輕男子跑來牽馬,張鉉則跟著羅成向後院走去,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浪撲面而來,張鉉已經冷熱不侵,羅成卻熱得眉頭皺了起來。

      後院占地足有三畝,只有兩間茅屋,但空曠的院子裡卻擺滿了各種鐵器,主要以農具為主,打造得頗為精良,另一邊角落有一座鐵匠爐,爐火通紅,兩名赤著上身,渾身油亮的年輕子弟正在叮叮噹當打制鐵器。

      張鉉一眼看見一個罕見的巨大皮制鼓風架,地上有一大堆上好的煤塊,他暗暗點頭,僅憑這架鼓風機和這些煤,這個盧燿就有點真本事了。

      三人走進了茅屋,屋子裡掛滿了各種兵器,張鉉一眼看中了一把橫刀,沒有鞘,寒光閃閃地掛在牆上,刀形流暢,刀刃極為鋒利,刀背上有花紋,竟然是用鑌鐵打造。

      “坐吧!”

      盧燿讓他們坐下,也沒有人給他們倒茶,張鉉將鐵槍放在桌上,抽掉它的槍鞘。

      盧燿望著鐵槍道:“槍和矛的區別就在於槍的柔韌,鑌鐵卻是最堅硬之鐵,用最堅硬之物做槍豈不是南轅北轍?”

      “他能做戟杆嗎?”張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迦沙玄鐵很重,如果你這塊真是迦沙玄鐵,至少重七八十斤,按照戟杆和戟頭的力量均衡配比,那你的長戟至少重一百五十斤了,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盧燿說得漫不經心,他顯然並不太相信張鉉擁有迦沙玄鐵,假玄鐵他看得多了,估計也這是一塊。

      張鉉默默將皮囊放在小桌上,慢慢解開皮囊上的繩索,盧燿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天下可能有這麼大的迦沙玄鐵嗎?此人以為迦沙玄鐵是什麼?

      張鉉解開皮囊,露出了裡面花生形狀的迦沙玄鐵,黝黑中透著暗紅,流溢著一種神秘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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