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21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6 18:26
第0100章 武勇郎將

  張鉉任職的軍隊是驍果軍二十七府,位於驍果軍的駐軍大營內。
  
  驍果軍大營是張鉉所見過最壯觀的一座軍營,軍營分佈在桑乾河畔,延綿近三十裡,一座座營帳排列整齊,井然有序,一眼望不見邊際。
  
  十萬驍果軍一共有三十二府組成,每個府的駐營之間相距約百步,張鉉在相國裴矩的陪同下來到了驍果第二十七府的駐地。
  
  驍果軍每一府約有三千士兵,配置為一正三副,雄武郎將為正,下面配三名武勇郎將為副,每名武勇郎將統帥一千士兵,而雄武郎將並不直接掌管士兵,而是負責執行驍果將軍的命令,並傳達指令下去,實際軍權掌握在武勇郎將手中。
  
  這也是朝廷官制的一貫傳統,正職不問細瑣,只掌方略,比如六部掌握各部實權的並不是尚書,而是副職侍郎,尚書主要參與朝廷軍政重大事務的商議。
  
  再比如御史台掌監察實權之人並不是正職御史大夫,而是副職御史中丞,這種現象比比皆是,一直延續到後世,往往犯事被抓之人都是副職,原因就在這裡。
  
  驍果府除了雄武郎將外,還有一名長史,負責處理府中瑣碎文職諸事,
  
  驍果軍第二十七府的雄武大將叫做司馬德恒,關中扶風郡人,年約三十餘歲,也是和張鉉一樣出身備身府,最早是隋文帝身邊的千牛直長,一步步升到果毅郎將,去年才升為雄武郎將。
  
  司馬德恒身材倒是高大魁梧,但為人卻十分油滑精明,諳熟官場之道,他得知張鉉竟然是皇帝陛下親自任命,從一名普通侍衛直接升為武勇郎將,令他十分驚訝,也讓他不敢輕視。
  
  更讓司馬德恒感到震驚的是,張鉉竟然是由吏部尚書裴矩陪同前來上任,他不敢怠慢,連忙率領本府文武官員出大營迎接。
  
  楊廣讓裴矩陪同張鉉上任還有另一層深意,也和隋軍的某些潛規則有關。
  
  隋軍其實和大隋官場一樣,派系林立,惟出身論英雄,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立再大的功勞,若出身貧寒,沒有後臺背景,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所以很多有才華本事的人為了出人頭地,便主動投靠豪門世家,尋求庇護,甘願成為豪門世家的家奴,最典型的宇文十三太保就是這樣由來。
  
  楊廣不希望張鉉為了出人頭地而被別的世家豪門拉攏,從而失去了對大隋王朝的忠心,他這才讓裴矩陪同張鉉上任,給張鉉添加一個特殊的身份。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快到軍營門口時,裴矩注視著張鉉不慌不忙說道:“驍果軍來源十分複雜,不僅大將派系複雜,而且士兵來源也千奇百怪,你要有心理準備,儘量少說慎言,懂我的意思嗎?”
  
  張鉉點點頭,“我明白裴尚書的意思!”
  
  “好!我們到了。”
  
  馬車在大營前停下,裴矩帶著張鉉下了馬車,走到大營門口,司馬德恒早已率領數十名軍官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司馬德恒參見裴尚書!”
  
  “司馬將軍請起,各位將軍請起!”
  
  裴矩笑眯眯請眾人起身,又給他們介紹張鉉道:“這位張將軍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聖上親自任命他為武勇郎將,兵部點為二十七府,希望大家以後多多關照。”
  
  司馬德恒拍拍胸脯,“請裴尚書放心,有卑職在,沒有誰敢為難張將軍,尚書請進!”
  
  司馬德恒諂笑著將裴矩和張鉉請進了兵府大營,眾人一一和張鉉見禮。
  
  “張將軍是哪裡人?”大帳內,司馬德恒笑著向張鉉問道。
  
  “在下祖籍長安,不過是在河內長大。”
  
  “真是巧了,我也是長安人,我們居然是同鄉!”司馬德恒象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有點誇張地大笑起來。
  
  “馬長史呢?”裴矩見大帳內少了長史,不由眉頭一皺問道。
  
  司馬德恒臉色有些不自然,仿佛裴矩在說一個令他十分嫌惡之人,他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此人從來就目無上司,莫說裴尚書來,恐怕就算聖上親臨他也會擺譜不見。”
  
  “司馬將軍,你在說誰呢?”大帳門口出現一個冷冷的聲音。
  
  張鉉已經感受到了大帳內的緊張氣氛,他向帳門口望去,只見進來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不太合體的軍服。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長史馬遜武,正如裴矩所言,由於驍果軍組建不久,各大勢力都在插手主要軍官任命,將領來源十分複雜。
  
  由於利益不均衡,各軍府矛盾叢生,有的表面和諧,暗中較勁,而張鉉所在的二十七軍府,主將和長史的矛盾已經公開化,被將士們戲稱為‘雙馬爭槽’。
  
  馬遜武毫不理睬司馬德恒,上前向裴矩行禮,“屬下正在倉庫內清點物資,不知尚書駕到,晚來一步,請尚書見諒!”
  
  “無妨!無妨!”
  
  裴矩笑著擺擺手,又給他介紹張鉉,“這位就是聖上新任命的第三營武勇郎將,以後還請馬長史多多關照。”
  
  張鉉連忙起身和馬遜武見了禮,眾人寒暄幾句,裴矩便笑道:“任職儀式開始吧!司馬將軍,馬長史,兩位請!”
  
  .........
  
  在裴矩的見證下,大帳內舉行了簡單的任職儀式,裴矩隨即告辭而去,司馬德恒親自帶著張鉉前往他的營地。
  
  “我們二十七軍府分為三營,分別由三位武勇郎將掌管,第一營的宋雲鐮你剛才應該見到了,第二營和第三營郎將目前空缺,暫由我兼任,哎!每天忙得跟鬼一樣,就盼著朝廷趕緊任命郎將來救我於水火,今天終於盼來了張將軍!”
  
  司馬德恒拍了拍張鉉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張鉉著實看不慣這個頂頭上司剛才對裴矩的諂態,他淡淡一笑問道:“請問司馬將軍,我主管第幾營?”
  
  “那邊,第三營!”
  
  張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三片大帳呈‘品’字型,第三營就是右下角那一片。
  
  這時,司馬德恒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問道:“請問張將軍和裴尚書的關係是——”
  
  “我和裴尚書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從前是燕王的侍衛。”
  
  司馬德恒故作恍然大悟,“原來張將軍是燕王府的人,難怪呢!”
  
  張鉉的老底,他們早就摸清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哈哈大笑,“真是巧了,我也是備身府出身,以後咱們是一路人了。”
  
  他對張鉉的態度也多了幾分籠絡之意,熱情地給張鉉介紹軍府內情況,不多時他們來到了第三營。
  
  十幾名校尉和旅帥紛紛趕來拜見新的郎將,另外還有兵曹和倉曹兩名參軍也一同前來拜見。
  
  張鉉屬於中層軍官,統帥一營約千餘名士兵,下面再分為四團,其中三團是作戰士兵,每團三百人,而第四團則有一百七十餘人,他們是後勤軍,包括軍匠、物資運輸、馬夫、夥頭等等。
  
  團的主官為校尉,校尉下面是旅帥,旅帥下是隊正,隊正下面是火長,另外兩名文職軍官出任兵曹參軍和倉曹參軍,具體負責軍務和物資,結構十分嚴密。
  
  張鉉心中暗暗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能升官,就不該放尉遲恭和程咬金離去,有他兩人在,自己更能握緊這支軍隊。
  
  司馬德恒知趣地告辭而去,大帳內,數十名中低級軍官濟濟一帳,等待著郎將的第一次訓話。
  
  張鉉本身就是軍人出身,他有著另一個時代的軍人氣質,儀態威嚴,話音深沉而自信。
  
  “在下張鉉,字元鼎,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第三營郎將,我今天沒有什麼長篇大論,就只有八個字,希望大家牢牢記住,‘軍紀森嚴,賞罰分明!’記住了嗎?”
  
  眾人一起躬身答應,張鉉眼一瞪,“我聽不見,再說!”
  
  “卑職記住了!”眾人齊聲大吼。
  
  張鉉點了點頭,“多說不如多做,我現在去巡營,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面,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各位不要撞在風口上!”
  
  眾人再次答應,張鉉便起身向帳外走去,兵曹參軍劉淩連忙跟隨幾步,陪同張鉉前往軍營。
  
  在張鉉的印象中,隋軍士兵應該是勇武善戰,軍紀嚴明,否則他們何以擊敗突厥鐵騎。
  
  但眼前出現的一幕幕情形讓他有點吃驚,只見隨處可見的士兵們懶懶散散,軍容不整,有的敞開衣襟,有的光著上身,有的躲在陰涼處睡覺,見到他到來也無人理睬,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忽然,不遠處的一座大帳內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6 18:31
第0101章 新官上任

  他遠遠便聽見一頂大帳內傳來陣陣叫喊聲,當他掀開帳簾,卻只見大帳內密密麻麻擠滿了士兵,中間一張小桌子,兩邊堆滿了銅錢,中間兩名士兵正在擲木賭錢,這群士兵個個興奮異常,眼睛熬得通紅。

  “王七,老子明明是四張黑,你小子想賴帳嗎?”

  “狗屁!你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的小指頭分明勾了一下。”

  “老子幾時勾了,你一雙狗眼除了會看女人屁股還會看什麼?”

  大帳內一片吵嚷聲,誰也沒有理睬張鉉,儘管張鉉穿著郎將的盔甲,但他們根本沒有把新上任的主將放在眼裡。

  這時,一名校尉氣急敗壞衝進來,一腳踢翻了桌子,大吼道:“給老子統統起來拜見郎將!”

  所有人都嚇得站起身,張鉉冷冷看了一眼鴉雀無聲的大帳,轉身便向自己營帳走去,他已經不想再看了,沒有人進行約束,賭博橫行,到處是衣著不整的士兵和頹廢的精神狀態,這樣的軍隊連盧明月的亂匪都不如。

  參軍劉淩慌忙跟上來低聲道:“將軍,其實也不怪他們,他們本來就是亂匪。”

  “你說什麼?”張鉉停下了腳步,驚訝地望著劉淩。

  劉淩歎了口氣,“驍果軍本來只有二十府,後面的軍府都是剛剛才成立,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郎將空缺,我們二十七府成立還不到兩個月,這些士兵都是山東豆子崗一帶的造反土匪,以前是劉霸道的阿舅軍,被張須陀將軍俘獲後直接改編成驍果新軍,還從來沒有訓練過。”

  “從來沒有過訓練?”張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劉淩向兩邊看了看,低聲道:“司馬將軍和馬長史在爭奪各個軍職的安排,哪裡有心思訓練軍隊?”

  張鉉沉默了,他的手下竟然是一群由土匪組成的烏合之眾,裴矩還誇耀驍果軍是精銳之軍,他不知道精銳在哪裡?

  張鉉心中雖然失望,但他必須面對現實,就算是烏合之眾他也得接受,不過他心中想得寬,一張白紙不正好畫畫嗎?

  張鉉沉思片刻,重新返回軍營,他隨機抽選,從千餘名士兵中挑選了五十名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而且軍容整齊的士兵。

  大帳內,張鉉對排列整齊的五十名士兵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心腹,是第三營軍紀兵,直接服從我的命令,我讓你們殺誰就殺誰,軍官被殺光,就由你們來填補,聽見沒有!”

  “遵令!”五十名士兵齊聲高喝。

  張鉉點點頭,當即令道:“擂鼓,召集所有士兵!”

  ‘咚!咚!咚!’鼓聲大作,從未有過的鼓聲響徹了整個軍營。

  主將司馬德恒也聽見了鼓聲,從大帳內走出來,有親兵指著遠處道:“將軍,好像是三營那邊傳來的鼓聲!”

  司馬德恒眯起眼睛聽了半晌,對兩邊幾名文官笑道:“看來新官上任要燒火了。”

  “將軍,要不要去看看?”

  司馬德恒擺了擺手,“讓他自己去弄,咱們不要參與!”

  他瞥了一眼遠處的長史馬遜武,暗暗冷笑一聲,走進了大帳,張鉉所在的三營,主要軍官都是長史馬遜武推薦,司馬德恒只恨不得張鉉大開殺戒,將所有人都清洗乾淨才好。

  馬遜武站在另一頂大帳門口,他心中著實有點擔憂,張鉉會不會在找藉口清洗自己安插的嫡系呢?

  他招手叫來一名士兵,對他低語幾句,士兵立刻向三營飛奔而去。

  此時在三營前的校場上,一千一百八十四名士兵和軍官都已列隊就緒,隊伍混亂,軍服不整,行列參差不齊,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低低竊語聲響成一片。

  在他們前面反綁跪著三名軍官,另外還有三十八名士兵雙手放在頭上,也同樣跪在地上,他們和三名被反綁軍官略有不同。

  張鉉走上了位於前方的木台,他聲音低沉,卻又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我就是新任武勇郎將,也是你們的主將,兵部告訴我,要我為你們的生死負責,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要想從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就必須按照我的規矩來辦!”

  張鉉聲音越來越嚴厲,他一指跪在地上的三名軍官,大喝道:“聚眾賭博,為首者按軍規論斬,這三名隊正既然不畏軍規,不懼生死,那就成全他們,給我開斬!”

  三名隊正嚇得癱倒在地,大聲哭喊饒命,所有人都驚得面色蒼白,紛紛後退,驚恐地望著這一幕。

  張鉉挑選的五十名軍紀兵發揮了作用,他們只服從張鉉的命令,十名軍紀兵衝上前將三名隊正踹倒在地。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大喊:“且慢!”

  從隊伍中走出一名校尉,他叫王致國,是第四團校尉,被抓的聚眾賭博者都是他的手下,其中一名準備開斬的隊正還是他的小舅子。

  如果張鉉只是將犯事著者重打一頓,他也就忍了,偏偏張鉉要殺人樹威,這就讓他忍無可忍了。

  “王校尉要說什麼?”張鉉冷冷問道。

  王致國躬身行禮道:“啟稟將軍,軍中賭博由來已久,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在這座軍營內每天都有大量士兵聚在一起賭博,只是將軍沒看見罷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

  “將軍要整頓軍紀,卑職完全贊成,只是別人也賭博,將軍卻放過了,而唯獨要殺我的手下,卑職覺得有點不公平,能否免去死罪,將他們重打示眾?”

  張鉉目光向操練場的千名士兵望去,所有人都在默默看著他,張鉉提高了聲音道:“軍法第三條是什麼,在軍營聚眾賭博者,斬!我不知以前有沒有人賭博,但從現在開始,軍紀如山,給我殺!”

  軍紀兵高高舉起了戰刀,一名隊正慘叫一聲,“姐夫救命啊!”

  張鉉厲喝道:“斬!”

  戰刀猛地揮下,血光四濺,三顆人頭骨碌碌滾地,士兵們發出一片驚呼,頓時又鴉雀無聲。

  張鉉目光又冷冷地落在三十幾名參賭士兵身上,三十八名士兵嚇得魂不附體,拼命磕頭哀求。

  “你們同樣違反了禁賭軍規,不過你們屬於從犯,罪不及死,每人重打一百軍棍,以儆軍法!”

  張鉉一揮手,“行刑!”

  旁邊跑上來數十名行刑手,將三十八名參賭士兵按到在地,舉棍重打,將三十八名士兵打得哭爹喊娘,哀嚎一片。

  這時,王致國胸膛劇烈起伏,他終於爆發了,指著張鉉大吼:“姓張的王八蛋,你敢殺我內弟,我絕不會放過你!”

  突來的變化使操練場上再一次鴉雀無聲,只聽見劈劈啪啪打板子聲和被打者的哀嚎。

  張鉉冷冷地盯著王致國,“以上犯上可是死罪,別以為你有後臺,我就不敢動你,也罷!我今天不殺你,但你也別在三營混了,你給老子滾出軍營!”

  張鉉一聲喝令,“剝去他的盔甲,把他打出軍營!”

  上來五名士兵,將王致國按到在地,剝去了盔甲,隨即亂棍齊下,打得王致國哀嚎狂奔,向遠處奔逃而去。

  張鉉又對所有士兵高聲道:“從現在開始,王致國治下不嚴,以下犯上,革去其校尉一職,趕出軍營,第四團校尉由我來兼任!”

  所有士兵都變了臉色,他們知道來了一個厲害的將軍,好日子真的要到頭了。

  這一頓軍棍打了足足一刻鐘後才結束,三十八名士兵都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浸濕了下衣,幾乎所有人都奄奄一息,連哭喊聲都沒有了,士兵們將這三十八名士兵抬了下去。

  張鉉這才對所有人道:“這只是第一步,違反軍規者將嚴懲不貸,所有人聽著,都給我站好了,什麼時候站好隊伍,什麼時候解散回去!”

  眾人都呆住了,竟然不准解散,他們心中畏懼,紛紛站直了身體,張鉉拿著一根大木棍在士兵隊伍中來回巡視,不時狠狠一棍打在士兵腿上,“給我站直了!”

  天氣炎熱,士兵們爆曬在太陽下,很快便汗流夾背了,一個時辰後,終於有人熬不住‘撲通!’一聲暈倒過去,張鉉上前就是一腳,厲喝道:“用冷水潑醒,繼續站!”

  在烈日暴曬之下,士兵從早上一直站到晚上,一千多名士兵暈倒了六百餘人,最後只剩下三百多人還在繼續堅持,甚至還有兩名士兵不幸中暑而亡,但這一切都改變不了張鉉的鐵石心腸。

  直到夜幕降臨,張鉉才走到木臺上,高聲道:“勇者當賞,站到最後者,每人記功一轉,賞一百錢,現在解散,明天五更三刻開始點卯集合,所有人必須參加訓練,膽敢偷懶者,嚴懲不饒!”

  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大帳走去,雖然得功得賞,但也無法安撫他們疲憊的身體,想到明天天不亮就要起來訓練,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6 18:37
第0102章 恩威相濟

  馬遜武是並州人,家境豪富,他父親早年也是行武出身,跟隨過宇文述,曾任宇文述帳下倉曹參軍事,後來從軍中退仕後經商致富,他一心想為兒子在軍中謀個一官半職。

  驍果新軍成立使馬遜武的父親看到了機會,他用一萬貫錢走了老上司宇文述的路子,兒子馬遜武便得到了這個軍府長史之職。

  馬遜武是商人的兒子,算計利益成本是他的本能,既然花了一萬貫本錢,他就要想辦法收回來。

  或從軍糧物資中克扣,或從軍官任命中撈錢,或利用士兵去打家劫舍,辦法有的是,他在入職前便已得到過詳細指點,關鍵是他要在軍中建立自己的勢力。

  但馬遜武卻沒有想到,他在軍府中遇到了比他更貪婪的人,那就是主將司馬德恒,兩人幾乎是同時入職,入職第一天就開始了軍官任命權的爭奪,大家都心知肚明,校尉值一千貫錢,旅帥三百貫錢,隊正八十貫錢,就連小小的火長,也有十貫錢油水。

  兩人一番爭奪,馬遜武在物資分配權上占據了上風,但在官職推薦任命上卻輸給了司馬德恒。

  不過馬遜武在第三營卻沒有落下風,四名校尉中有三人是他提名任命。

  大帳內,馬遜武聽完了王致國的哭訴,他恨得牙齒咯咯直響,該死的張鉉,整肅軍紀也就罷了,卻不給自己面子,趁機清洗自己的軍官。

  馬遜武和宇文述的三太保劉猛雕關係極好,他昨天晚上便得到了劉猛雕派人送來的信,這才知道張鉉和自己後臺宇文述有很深的矛盾,所以今天張鉉上任,他故意遲遲不來。

  現在張鉉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這口氣他怎麼咽得下,他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他也知道這個張鉉也是有背景後臺之人,他是燕王楊倓之人,如果自己和他貿然翻臉,恐怕只會便宜司馬德恒。

  如果張鉉和司馬德恒聯手把自己擠走,那自己的一萬貫錢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想到這,馬遜武克制住了自己的滿腔仇恨,此事還不能急於一時,須從長計議。

  他便對王致國道:“我遲早會給你一個說法,但不是現在,你先呆在我身邊,我看看二營的空缺,想辦法給你安插進去。”

  王致國心中感激,磕頭泣道:“一切由長史做主!”

  馬遜武心中冷冷哼了一聲,‘張鉉,我看你能倡狂到幾時?’

  ........

  次日天不亮,三營內隆隆鼓聲敲響了,只見無數士兵從一百餘頂大帳內狂奔而出,他們個個盔甲整齊,臉上大都有驚惶之意,看得出大部分人都是和甲而睡,不敢脫去盔甲,新任郎將昨天的雷霆手段都把他們嚇壞了。

  張鉉身著鐵盔鐵甲,負手站在高高的木臺上,目光冷厲地注視著從四面八方跑來的士兵,在木台右下角站著五十名軍紀兵,其中三名火長已被他任命為隊正,頂替被殺的三人,他言而有信,率先收服了五十名軍紀兵的心。

  張鉉深知軍紀的重要,軍紀嚴明是一支精銳之軍的前提,其次是賞罰分明,再其次就是訓練有素。

  在三百聲鼓停止之前,隊伍便已集結完畢,所有軍官都在緊張的清點自己手下人數,出乎所有人意料,除了昨天被責打的三十八名士兵和兩名中暑身亡的士兵外,其餘士兵全部都到齊了,竟然沒有一個逃兵。

  這讓所有軍官都很驚訝,他們昨晚私下議論,還以為會大量出現逃兵,卻沒有想到,竟然沒有一個士兵逃跑,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昨晚堅持到最後的士兵每人得了一百文賞錢和記功一級,極大鼓舞了所有的士兵,讓士兵們看到了公平的希望。

  “啟稟將軍,所有弟兄都已到齊!”

  張鉉走到木台前,用他低沉的聲音對所有士兵道:“今天大家表現得不錯,隊伍整齊了很多,軍容也煥然一新,不過還不夠,明天上午集合,只有兩百通鼓,後天一百通鼓,十天後減為五十通鼓,鼓聲完畢必須歸隊,一次遲到杖五十,三次遲到者斬!”

  高臺下一片寂靜,所有士兵都被張鉉嚴令震撼住了,呆呆地望著他。

  張鉉又緩緩道:“我的目標是把你們這支軍隊打造為大隋最精銳之軍,讓你們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榮耀,除了治軍嚴厲,我還會賞罰分明,立功者賞,就算他是奴隸之身也一樣重賞,同樣違紀者嚴懲,就算是大將軍的兒子我也照殺不誤,從今天開始,就從現在開始,你們所有人在我眼中都一律平等!”

  士兵們開始激動起來,他們被張鉉的嚴厲震懾,都又被張鉉的鼓舞感化,公平、賞罰分明,這是每一個士兵的渴望,他們內心激動萬分,就恨不得振臂高呼。

  但也有幾名軍官目光帶著輕蔑之意,每一個上任者都會這麼說,可在利益面前,誰又能堅持初衷?

  張鉉嚴厲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龐,他看見了幾名軍官眼中的不屑,一指營外,厲聲喝道:“如果不幹,現在就可以走,我張鉉絕不阻攔!”

  幾名軍官嚇得低下頭,沒有一個人離去。

  張鉉點點頭,“很好,既然都願意接受我的規矩,那就從現在開始訓練,二十天後,我會讓你們脫胎換骨,讓你們從戰場上活著回來,解散,各隊開始訓練!”

  一千名士兵轟然解散,在校尉等軍官的帶領下向校場跑去,開始了成軍以來的第一次正式訓練,此時天還沒有亮,夜空隱隱翻起了魚肚白,十萬大軍都在沉睡之中,唯獨在二十七府的訓練場上,一支千人士兵開始了軍陣訓練。

  三營一共有兩百頂大帳,其中一百二十頂是士兵和軍官寢帳,其餘還有騾馬帳、糧草帳、軍械帳、火頭帳等等。

  張鉉來到了火頭帳,火頭帳也就是廚房,一共有十名火頭兵,他們也參加了集合訓話,剛剛才趕回來。

  在訓練一個時辰後,士兵們要休息吃早飯,保證伙食供應也是維持士氣的重要因素,總不能一邊喊口號,一邊餓肚子,所以張鉉在訓話結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視察火頭帳。

  三頂火頭帳內眾人都忙碌成一團,誰也沒有注意到張鉉的到來,張鉉見帳內有幾口大陶罐,每一口陶罐都儼如水缸大小,上面有木蓋子,熱氣從蓋子的縫隙裡散出,他打開蓋子嗅了一下,頓時眉頭一皺。

  “這是什麼?”

  幾名火頭兵這才發現郎將也在帳中,為首火長連忙跑來行禮,“參見將軍!”

  張鉉指了指陶罐問道:“這裡面是什麼,怎麼有股怪味?”

  “回稟將軍,這裡面是醃菜,也是我們的主菜。”

  火長見張鉉面有慍色,又慌忙解釋道:“用醃菜的好處就是鹽分足,可以保證弟兄們的體力。”

  張鉉忍住怒火問道:“別的菜沒有嗎?每天就吃這種醃菜?”

  火長很無奈一攤手,“基本上是這樣了,偶然也會有點新鮮的瓜菜,其實菜主要是保證鹽分,關鍵是主食,驍果軍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吃飽肚子,這也是大家願意從軍的主要原因。”

  “那油水和肉食呢,從來沒有嗎?”

  火長搖搖頭,“除非是遇到犒軍,否則一年也難吃到一兩次,不過校尉以上軍官的肉食是能保證的,上面有規定,每營每天有五斤肉,主要是供應軍官。”

  “把五斤肉剁碎了熬大鍋湯,從今天開始,所有軍官和士兵一起吃飯,包括我在內!”

  張鉉吩咐完,轉身便大步離去,火長呆呆望著他背影遠去,不由撓了撓頭皮,居然把軍官的肉食取消了,這可怎麼辦?

  這時,他見一名手下拎著一籃子羊肉從外面進來,連忙道:“將軍有令,把肉剁碎了熬成大鍋湯,快去!”

  張鉉從火頭帳出來,心中著實有點鬱悶,昨天他吃得不錯,有肉餅有鮮湯,哪裡想到那是因為他是郎將,一般士兵連肉的影子都看不見。

  這樣可不行,既然他張鉉要求士兵們強化訓練,那福利也得上去,士兵最大的福利就是伙食,只有想辦法把伙食提上去,士兵們內心才會平衡。

  張鉉回到自己軍帳,立刻命人把倉曹參軍找來,倉曹參軍名叫崔禮,和博陵崔氏同宗但不同支,渤海郡人,年約二十五六歲,身材中等,長得很斯文,雖然是文職軍官,卻沒有半點軍人氣質,倒有股濃濃的書卷氣息,張鉉剛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一名教書匠。

  張鉉已經摸清了三營的底細,雖然所有旅帥以上的軍官都是由司馬德恒和馬遜武提名任命,但兩個參軍卻直屬於兵部,和二馬沒有關係,這兩人他多多少少可以信賴。

  崔禮儘管長得比較文弱,但為人精明,尤其擅長算術,他出任倉曹參軍非常合格,將帳簿和物資整理得井井有條。

  他快步走進大帳,躬身施禮道:“參見張將軍!”

  “我有一件事想和崔參軍商量一下。”張鉉開門見山道。

  “將軍請說!”崔禮心中有些不安,他很擔心張鉉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燒到自己這裡。

  “我想改善士兵伙食,如果我向上面申請增加每天的肉食供應,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崔禮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原來是為這件事,他搖了搖頭道:“肉食的定量不是我們軍府決定,而是上面決定的,連長史也沒有辦法,上面認為普通士兵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肉食對他們太奢侈。”

  張鉉卻不這樣認為,他的士兵可是要賣命打仗的,肚子裡沒有油水,讓他們怎麼奮勇殺敵。

  這時,崔禮猶豫一下又道:“雖然每個軍府的肉食定量不能改變,不過我聽說有些軍府私下裡也養羊養雞,如果將軍想考慮改善士兵伙食,也可以從這裡入手。”

  “軍營可以自己從外面買肉食嗎?”張鉉沉吟一下問道。

  “這當然也可以!”

  崔禮隱隱猜到了張鉉的意思,難道他想自己掏錢給士兵改善伙食不成,這簡直聞所未聞。

  但張鉉自有他的想法,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千兩黃金,而昨天皇帝楊廣又賞給他五百兩黃金,他便可以把這五百兩黃金用在士兵身上,用作福利和獎勵。

  張鉉點點頭,“我知道了,崔參軍去吧!”

  崔禮行一禮,快步離去了,張鉉閉眼沉思片刻,他心中有了想法。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7 18:40
第0103章 艱苦訓練

  下午,張鉉找到了軍府主將司馬德恒,他剛進大帳,司馬德恒便豪爽地迎上來笑道:“張將軍來得正好,我也正要去找你。”

  “司馬將軍找我有何事?”

  “來!來!坐下再說。”

  司馬德恒熱情地請他坐下,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些軍官心中有委屈,又害怕將軍,所以跑到我這裡哭訴一番。”

  張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為中午吃飯之事,其實從早上開始,軍官和士兵都一起吃飯了,打破了軍官的特權,自然會有人心中不滿。

  司馬德恒已經把張鉉視為了同一戰線,張鉉昨天殺了三名隊正,趕走了王致國,讓司馬德恒大呼痛快,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張鉉已經得罪了馬遜武,那就是他司馬德恒的戰友了。

  張鉉也是有後臺之人,如果自己能和他聯手,何愁不能把馬遜武擠出二十七府?

  司馬德恒見張鉉已醒悟,便笑著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老弟願意和士兵同甘共苦,其實我一點不反對,雖然我做不到,但我能理解老弟的這種心情。

  不過呢?軍官也有他們的利益,他們也願意跟隨老弟加強訓練,嚴守軍紀,這已經很不容易了,但老弟卻把他們最後一點利益都剝奪了,他們肯定會有一點想法。”

  張鉉心中冷笑,可惜他的任命晚了一步,軍官都被司馬德恒和馬遜武搶先任命了,所以他們才敢越級告狀,這些軍官和自己不是一條心,早晚得將他們收拾掉。

  張鉉卻不露聲色,笑了笑說:“既然已經告狀到了司馬將軍這裡,看來我不改不行了!”

  “不!不!不!”

  司馬德恒連忙解釋道:“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想越級干涉,更不是袒護你的手下,我只是提醒你,與士兵同甘共苦人人都懂,但絕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我也承認自己做不到,張將軍,這很重要,不要讓軍官生心不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司馬將軍的意思,我也是為解決這件事而來,我打算派人出去捕魚打獵,以解決肉食不足問題。”

  司馬德恒搖搖頭,“我恐怕不能答應,上面有令,嚴禁士兵擅自離開軍營,張將軍既然嚴律軍規,應該也懂得這一條。”

  “如果我用一個變通的辦法呢?”

  張鉉向司馬德恒低語幾句,司馬德恒沉思片刻,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可以答應,又想到張鉉的特殊身份,司馬德恒最終點了點頭,“好吧!你自己當心點,不要被上面抓到。”

  ..........

  次日天不亮,鼓聲再次敲響,這一次只有兩百通鼓,鼓聲剛一響起,各個帳篷內的士兵蜂擁而出,向校場狂奔而去。

  昨天的訓練雖然還是很辛苦,但已經沒有前天站立訓練那樣可怕,而且中午和晚上居然喝到了肉湯,著實令士兵們又驚又喜。

  雖然只是小小的肉湯,似乎不足掛齒,但它卻是畫龍點睛的一筆,這就是恩威相濟,賞罰分明,主將甘願和他們同甘共苦,無形之中,張鉉在士兵心中的威望便樹立起來了。

  張鉉依舊負手站在木台之上,默默注視著士兵們迅速排隊,比昨天更加整齊,更加迅速了,而且精神飽滿,之前的頹廢之氣一掃而空,他心中暗暗點頭,誰說他們都是不可救藥的土匪、是烏合之眾,只要嚴格訓練,他們一樣能成為精銳之軍。

  這時,當值軍官飛奔而至,向張鉉行一禮道:“啟稟將軍,所有士兵已集結完畢,一百通鼓內無一人遲到!”

  “水壺都帶了嗎?”

  “都已帶上!”

  張鉉走上前對一千餘士兵高聲道:“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改變訓練方式,每天上午進行四十里急行軍,下午回營進行格鬥搏殺訓練,現在出營!”

  昨天晚上都已經通知了所有士兵,士兵們開始列隊向軍營外跑去,五人一排,隊伍整齊有序,在營門口,已擺放了幾大筐面餅,每人拾起兩個,邊跑邊吃,向營門外奔去。

  此時天還沒有亮,野外一片漆黑,一千多士兵沿著桑乾河畔向北奔跑,隋軍驍果衛一般不允許這樣的行軍訓練,主要是害怕士兵趁機逃亡,奔赴遼東的各鷹揚府士兵逃亡十分嚴重,使兵部不得不下令,除了採辦物資的士兵,其餘士兵一律禁止出營。

  不過張鉉的行軍訓練得到了主將司馬德恒的批准,實際上就是司馬德恒和張鉉二人共同承擔了風險,一旦出現士兵逃亡現象,兩人都要被追責,張鉉也相信他的士兵不會逃亡,他願意冒這個風險。

  士兵們沿著波光粼粼的桑乾河向西北奔跑,夜風涼爽,每個士兵都精神抖擻,張鉉並沒有騎馬,他和士兵們一起奔跑。

  約跑出五里後,三十名後勤士兵拿著漁網離開了隊伍,他們有另外的任務,負責在桑乾河上捉魚,這些士兵都是張鉉精心挑選出來,個個在河邊長大,有很高的捕魚技巧。

  另外,張鉉自己又掏錢命人去買了幾百隻肥羊,每天宰三十只羊,有魚有肉,便在很大程度地改善士兵伙食了。

  四十里路程並不長,只相當於半程馬拉松,因為下午還要進行軍陣和武技訓練,張鉉也不想讓士兵過於勞累,訓練需要循序漸進,一步步地提高強度。

  張鉉在最前面幾排和士兵們一起行軍奔跑,為鼓舞士氣,他笑著對周圍士兵們道:“大家都隨便說說吧!叫什麼名字,家鄉在哪裡,家鄉有什麼特產,簡單一點。”

  他指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道:“從你開始說!”

  “啟稟將軍.....”

  “不是用跟我說,給大家說!”張鉉笑著打斷他的話頭。

  士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俺叫吳大志,想必大家都認識我,齊郡鄒縣人,俺家鄉有大肉煎餅,抹上甜醬再加頭大蒜,那個香啊!另外忘記說了,俺在長白山待了三年。”

  眾人哄笑起來,張鉉笑道:“不要停,下一個!”

  “我叫羅剛,東平郡鄆城縣人,我家鄉靠近巨野澤,大家都知道,巨野澤的大頭鰱子最有名,用魚頭熬湯,鮮美無比。”

  “俺叫李文松,魯郡曲阜縣人,俺家鄉別的沒有,就是讀書人多,老夫子故鄉嘛,所以俺也取了一個有才氣的名字,實際上俺大字不識一個。”

  眾人又是一片哄笑,有人大喊:“將軍,介紹一下自己吧!”

  張鉉笑道:“大家聽清楚了,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就不多說了,我是長安人,長安出美女,可惜我至今還沒見到一個長安的美女。”

  “將軍怎麼沒有見過長安美女?”

  “不到一歲就離開長安了唄!誰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

  眾人大笑起來,張鉉高聲道:“下一個!”

  四十里的行軍在說說笑笑中度過,當他們回程時,路邊早已擺放了幾十筐鮮魚,士兵們大喜,紛紛將魚筐裝上騾車,跟著他們向大營駛去。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二十天過去了,隨著處暑的酷熱結束,早晚開始涼了起來。

  自從張鉉入職第一天將王致國革職後,張鉉也聽說王致國在第二營繼續出任校尉,不過他們已井水不犯河水,見了面也不理不睬。

  倒是馬遜武每次見到自己都是笑眯眯的,也沒有克扣第三營的軍糧,這種反常的舉動倒讓張鉉有點警惕起來。

  這天下午,去軍部交送文書的劉淩匆匆找到了張鉉,“將軍,我聽說了一件事。”

  張鉉正在大帳內編寫訓練總結,他停下筆問道:“什麼事?”

  “聽說聖上同意了來大將軍的請求,準備從驍果軍中抽調兩萬人加入他的前軍。”

  張鉉眉頭一皺,自己怎麼不知道這件事,他又問道:“是剛發生的事情嗎?”

  “已經有兩天了,據說只有前十五軍府有份,後面的軍府都不會抽調,所以我們這裡沒有消息,但別的軍府都鬧翻天了,大家都爭著去前軍,不過聽說宇文大將軍不肯答應。”

  “為什麼不肯答應?”

  “因為抽調走的都是精銳,等於就歸來大將軍了,宇文大將軍當然不肯答應。”

  張鉉也聽到過一些說法,這次攻打高句麗,前軍可以享受雙功,軍俸和賞賜也都加倍,對將士們十分誘惑,所以很多人都願意加入來護兒的前軍。

  但既然自己沒有得到消息,那就說明這次抽調驍果軍加入前軍沒有自己的份了,這讓張鉉略略有些失望。

  但張鉉卻注意到了另一個背後的消息,他追問道:“宇文述不是在遼東嗎,他幾時回來的?”

  “聽說是前天才回來,是趕回來述職。”

  張鉉點點頭,楊廣因為感恙而推遲了前往遼東的計畫,這就讓很多大將只能來回奔跑,向楊廣回報遼東情況。

  “多謝劉參軍的消息,我心裡有數了。”

  但劉淩卻沒有離去,張鉉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問道:“劉參軍還有什麼事嗎?”

  “將軍,還有一個消息。”劉淩吞吞吐吐道。

  “什麼消息?”

  “司馬將軍可能要調走了。”

  “什麼?”

  張鉉吃了一驚,急問道:“消息可屬實?”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在軍部聽到這個消息,好像是宇文大將軍的意思,司馬將軍要調動地方鷹揚府去,但消息是否屬實,卑職不能保證。”

  張鉉心中有點亂了,無風不起浪,一旦司馬德恒真被調走,馬遜武上位的話,那自己的日子就難過了。

  劉淩行一禮退了下去。

  張鉉站在帳門前望著天空,他心中著實有點煩亂,如果他找關係調走的話也不是辦不到,比如他可以留在幽州,甚至可以調去張須陀的飛鷹軍。

  但是他實在捨不得朝夕相處的一千多名弟兄,好不容易訓練出了效果,他怎麼捨得放棄。

  張鉉只得微微歎息一聲,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7 18:44
第0104章 恰逢其時

  次日一早,張鉉和往常一樣,率領士兵沿著桑乾河拉練奔跑,他們每天的跑步行軍路程已經延長到八十里,要中午才能返回軍營。

  在距離軍營約四十里外的一片草地上,臨時休息的千餘名士兵圍成一大圈,聽郎將張鉉給他們講授實用格鬥技巧。

  張鉉極為重視士兵的武技訓練,這些士兵們基本上大都沒有練過聚力之術,最初都是普通農民,他們在力量上已經無法提高,只有從格鬥技巧上來提高他們的戰鬥力。

  半個月來,張鉉將他在特種兵中學到各種格鬥擒拿技巧都毫不保留地傳授給了他的士兵們,使每個人的戰鬥力都得到了極大提高。

  張鉉今天教大家刀法,也是一套極為簡練實用的格鬥之術。

  和他對抗之人叫做陳旭,是第四團下面的一名旅帥,也是張鉉從軍紀兵中提拔的親信。

  陳旭是武威郡人,父親是張掖軍馬場的一名管事,不僅癡迷於戰馬,同時也對練武十分癡迷,從小花大錢對兒子進行練武培元訓練,但陳旭資質不足,苦練聚力之術卻失敗了。

  三年前,陳旭曾是金城一家武館的武師,因失手傷人而逃亡,輾轉加入了驍果軍。

  張鉉手執木刀,目光銳利地盯住張旭,口中卻大喊道:“要盯住對方眼睛,要眼露凶光,沒有凶光就把眼睛塗成青黑色,首先要讓對方膽寒!

  “步伐要穩,不要隨意出擊!”張鉉再次提醒所有的士兵。

  陳旭大吼一聲,手中木刀向張鉉疾速砍來,張鉉揮刀相格,此時他已經學會了紫陽戟中的‘吸’字訣,只需用勁力繞住對方刀向後一拖,對方就會失去平衡。

  但張鉉此時並沒有使用這種精妙的力量,他是在給士兵們示範,必須讓士兵們也能運用。

  張鉉大喊一聲,“所有人都要注意!”

  就在所有人都注意他刀的一刻,他的腿卻猛地一腳踢向陳旭的胯間,在他陰部處停住了。

  這正是張鉉和楊奇格鬥時那一招,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反擊,但大家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用腳踢對方要害。

  “大家看見沒有,這個時候刀並不重要,要快、狠、准,踢中對方的卵子,然後就可以一刀砍下對方的人頭。”

  四周爆發出一片笑聲,張鉉將木刀一扔,厲聲對眾人道:“戰場搏殺就只有兩個字,要麼生,要麼死,你不想死就得殺死對方,不擇手段,如果你要講究君子,講究規則,那麼對不起,你的人頭將會成為對手的賞金,大家聽懂了嗎?”

  “懂了!”士兵們齊聲應和。

  “將軍,能不能再教俺們幾招!”隊正吳大志高聲喊道。

  張鉉見幾名以偷懶出名的士兵眼中都露出熱切之色,便對眾人:“想再休息一刻鐘也可以,但要加長二十里,否則立刻給老子跑步去!”

  士兵們像兔子一樣紛紛從地上跳起,迅速排好了隊伍,開始繼續跑步行軍,沒有敢說再練幾招之類的話,老老實實向東南面的大營奔跑而去。

  張鉉笑駡道:“一群兔崽子,想占我的便宜,還差得遠呢!”

  此時張鉉已經沒有必要再跟隨士兵一同奔跑,他翻身上馬,跟隨在士兵一側奔行。

  中午時分,又饑又渴的士兵們終於返回了軍營,吃罷午飯,士兵休息片刻後繼續訓練,張鉉則騎馬在一旁督促士兵們的訓練,距離上戰場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他覺得士兵的訓練還是不太足。

  就在這時,旅帥陳旭奔過來低聲道:“將軍,宇文大將軍來了!”

  張鉉心中暗吃一驚,立刻催馬向營門奔去,只見宇文述在數十名親兵的簇擁下,立馬在軍營大門前,目光冷冷地注視著自己。

  張鉉催馬上前,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張鉉,你可知罪?”宇文述一聲怒喝。

  張鉉在宇文述身後看見了一臉得意的長史馬遜武,他立刻明白了,該來的還是要來,他立刻冷靜下來,不慌不忙問道:“請問大將軍,卑職犯了何罪何規?”

  張鉉入軍營半個多月,宇文述始終不敢動他,倒不是因為他是天子親自任命,而是自己兒子宇文化及尚在突厥,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昨天他得到消息,兒子宇文化及已經返回了洛陽,他便不再把張鉉的威脅放在心上了,他早就想收拾這個混蛋,今天他便迫不及待地趕到二十七府。

  宇文述陰險的眼睛眯了起來,“你擅自率軍出營訓練,難道你還以為自己光明正大?”

  這個風險張鉉早已化解了,他淡淡道:“大將軍身在遼東,或許還不知道,兵部已經取消了那條禁令,允許士兵在將領的帶領下出營,卑職並沒有違反兵部之規!”

  “那是兵部,但這裡是驍果軍,沒有我的同意,你敢帶兵出營就是違規!”

  “大將軍身在遼東,卑職已得到了司馬將軍的批准,他是軍府主將,而卑職只是一營郎將,如果真有違規,也應該由軍府主將來承擔責任,還輪不到卑職,更不用煩勞大將軍親自前來!”

  宇文述連聲冷笑,“好一張利嘴,可惜你不懂我的規矩,我不妨告訴你,在我的軍營中,那怕是一名士卒違規,我也會照殺不誤,張鉉,別以為你後面有人撐腰我就不敢動你,今天就是你哭的時候,來人,給我拿下!”

  幾十名親兵衝上來,但意外卻發生了,陳旭帶著一百餘名士兵湧上來,將張鉉團團圍住,陳旭大喊:“不准碰我們將軍!”

  宇文述大怒,“張鉉,你是要以下犯上嗎?”

  張鉉暗暗歎了口氣,只要他在驍果軍,他根本就逃不過宇文述掌心,他不想再連累手下,立刻喝令道:“所有人都給我退下!”

  士兵們無奈,慢慢退了下去,數十名宇文述的親兵將張鉉迅速包圍,宇文述得意大笑:“張鉉,你也有今天嗎?給我拿下!”

  就在這時,只聽不遠處有人大喊:“且慢!”

  宇文述一回頭,只見從後面奔來十幾名騎兵,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老將,身著金盔銀甲,正是前軍大將軍來護兒。

  來護兒疾奔而至,勒住了戰馬對宇文述笑道:“我特地來找宇文大將軍,卻聽說宇文大將軍來了二十七府,所以我又急急趕來,果然找到了大將軍。”

  “來大將軍有什麼事嗎?”宇文述不耐煩問道。

  來護兒馬鞭一指張鉉,“我為張將軍而來!”

  宇文述臉一沉,十分不滿道:“有什麼事去軍部再說,來大將軍請不要干涉我處置違規將領!”

  來護兒看了一眼張鉉,又笑道:“宇文大將軍有所不知,這位張將軍已經屬於我的部下了,他如果違反了軍規,應該是我由來處罰他,就不用煩勞宇文大將軍。”

  “你說什麼!”宇文述愣住了。

  來護兒舉起一卷牒文,“這是兵部正式下文,不僅有兵部虞尚書的簽字,還有聖上的朱批,准許我從驍果軍抽調兩萬軍隊,上面還有具體名單,寫得很清楚,驍果二十七府三營,武勇郎將張鉉,宇文大將軍需要向兵部確認嗎?”

  宇文述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巧合嗎?還是來護兒刻意為之,他頓時怒道:“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把他調走!”

  來護兒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宇文大將軍,這可是你我在聖上面前說好的,軍隊由兵部決定,而大將只要他本人願意調到我的前軍,你也不會反對,莫非你要言而無信?”

  宇文述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語,來護兒又問張鉉道:“張將軍,你可願意調入前軍?”

  張鉉深深看了宇文述一眼,毫不猶豫道:“卑職當然願意!”

  宇文述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儘管他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他也不可能為一個張鉉向聖上反悔,他還沒有這麼大的魄力,他知道今天被張鉉僥倖逃過了,只得狠狠瞪了張鉉一眼,怒氣衝衝道:“來日方長,我們走著瞧!”

  他一揮手便帶著數十名侍衛催馬而去,很快便奔遠,馬遜武十分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張鉉催馬上前對他道:“我只奉勸馬長史一句,做人要給自己留一點餘地,今日你為了一點私利而想置我於死地,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馬遜武臉色大變,心中生出一絲膽寒,他不敢再和張鉉面對,也顧不上和來護兒見禮,轉身便向大營內慌慌張張跑去。

  張鉉又翻身下馬嗎,上前向來護兒深深行一禮道:“卑職參見來大將軍!”

  “張將軍,找到你真不容易啊!”來護兒呵呵笑道。

  張鉉心中感激,今天來護兒及時趕到,自己肯定會被宇文述羞辱一番了,宇文述或許還會趁機把自己杖斃。

  “卑職多謝大將軍及時救助之恩!”

  “其實我也不是專門來救你,只是恰逢其時,走吧!我們去軍營裡聊一聊。”

  兩人並駕而行,緩緩向軍營裡而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7 18:48
第0105章 意外調動

  軍營內的士兵還在繼續訓練,引起了來護兒的極大興趣,他早就聽說張鉉用最嚴厲手段訓練軍隊之事,一晃過去了二十天,他也想看看訓練的效果如何了。

  校場上,九百名士兵分為三組,兩組在訓練長矛軍陣,這是步兵最強大的陣型,利用集體力量和對方激戰,可謂無堅不摧,就算對方是騎兵,他們也能抗衡。

  第三組則在訓練刀術,就是上午張鉉親自教授的那套刀法,來護兒發現軍隊的刀術和軍中普遍推廣的刀術有所不同,似乎更加簡潔有效,更具殺傷力。

  張鉉笑道:“這是卑職自創的一套刀法,去繁就簡,簡單有效,非常適合實戰格鬥。”

  來護兒並不知道,這是張鉉把後世特種兵的訓練方法搬了過來,包括實戰格鬥技巧和刀法,都毫不保留地傳授給了士兵。

  士兵們雖然力量不足,不能和大將相比,但單兵作戰的水準卻大大提高,基本上都能做到以一對三。

  “殺!”

  校場上爆發出一陣陣悶雷般的呐喊,充滿了殺氣,六百名長矛手個個強勁有力,動作整齊劃一,令來護兒暗暗讚歎,他是有眼力之人,從訓練水準和精神面貌,他就看得出這是一支精銳之軍。

  他回頭笑著問張鉉道:“每天還要跑步嗎?”

  張鉉點點頭,“每天訓練強度已四十里增加到八十里,有時候還會增加到一百里。”

  “難怪這些士兵都又黑又瘦!”

  這時,張鉉一擺手令道:“解散回營!”

  他命令下達,士兵們紛紛解散,向各自大營奔去,讓來護兒有些不解,這是何意?

  這時,張鉉走到令鼓面前,抄起鼓槌猛地敲打起來,‘咚!咚!咚!’

  只見所有士兵從四面八方飛速奔來,以異常迅猛的速度的集結,張鉉三十通鼓畢,所有士兵便已集結完畢,站成一個大方陣,整齊筆直,儼如用墨斗劃出的線一般,個個精神飽滿,器宇軒昂,看得來護兒目瞪口呆。

  他知道張須陀的軍隊可以在五十通鼓內集結完畢,但張鉉的一千軍隊居然在三十通鼓內集結完成,而且如此整齊。

  來護兒動心了,他知道這支軍隊都是土匪出身,一群烏合之眾,然而在張鉉二十天的強化訓練後便脫胎換骨了,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跡。

  據說宇文述因為張鉉的緣故對這支軍隊不屑一顧,這麼精良的軍隊他都不要,那自己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來護兒點點頭笑道:“我們去談一談吧!”

  張鉉紅旗一揮,隊伍立刻散開,開始繼續訓練長矛軍陣和刀術訓練,張鉉則帶來護兒進了自己大帳。

  來護兒見張鉉的大帳內十分簡陋,除了一口箱子外,其他和普通士兵沒有什麼區別,不由暗暗點頭,他早就聽說張鉉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吃的是粗菜糙米,睡的是破舊毛毯,看起來一點也不誇張,這才是古之名將風範,難怪聖上很看重他。

  張鉉請來護兒坐下,又讓士兵上茶,來護兒這才緩緩道:“前天上午聖上召見我,正式任命我為前軍主帥,先期攻打高句麗,但我手下兵力不足,要求調兩萬驍果軍補充,聖上也同意了。”

  來護兒將一卷名冊笑著遞給張鉉,“這是兵部的最後定案,你自己看一看吧!”

  張鉉接過名冊,上面是各驍果軍府的番號,比如第四府一營,第六府三營等等,沒有什麼規律,似乎是隨機抽取,但所有的番號都是前十五府。

  這個緣故張鉉也理解,前十五府主要以老兵為主,戰鬥力比較強悍,而後面十五府都是臨時七拼八湊而成,成立才幾個月,絕大部分士兵都是來自被俘的亂匪,戰鬥力十分低下。

  張鉉在最後一行找到了自己的番號:第二十七府三營,郎將張鉉。

  張鉉心中不解,其他都是十五府之前,惟獨自己是十五府之後,這只是兵部的巧合,還是來護兒專門點名要自己?

  他不解地望著來護兒,來護兒明白張鉉的心思,淡淡笑道:“確實是我點名要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把你退回去。”

  張鉉雖然不明白來護兒的意圖,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若再留在宇文述的手下,必死無疑。

  “我當然願意!”

  張鉉幾乎是毫不猶豫,態度十分明確,他怎麼可能不願意,生活在勾心鬥角的軍府內,他早已膩煩透頂。

  況且驍果大將軍是宇文述,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頭頂上,他又得罪了馬遜武這個長史,今天若不是來護兒及時趕到,還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麼?

  現在他能率領軍隊離開這個軍府,他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來護兒笑了起來,拿出一盒朱泥笑道:“如果願意,就在下面按下手印吧!你和你的第三營弟兄們,我會全部抽調走。”

  張鉉用食指蘸上朱泥,在名冊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來護兒收了名冊,這才微微一笑,給張鉉解釋道:“我之所以點名要你,這裡面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張須陀的人情,你在關鍵時刻幫助了張須陀,作為他的摯友,我當然也會投桃報李,適當幫助一下張將軍。”

  “莫非來大將軍早就知道宇文述會找我麻煩?”

  “在盧府我就知道了,宇文述記仇之心極強,他絕不會放過張將軍,我聽說司馬德恒被調走,我就知道他馬上要對你下手了。”

  張鉉輕輕歎口氣,“來大將軍及時救助,張鉉感激不盡!”

  “你也不用過於感激,其實我還有一件私人之事想求張將軍幫忙。”

  “大將軍請說,只要張鉉能辦到,絕不推辭!”

  “是這樣!”

  來護兒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道:“張將軍給了魚老將軍五條紫蟲玉蛹,其實我也面臨和魚老將軍一樣的問題,只是在盧府我不好意思開口,不知道張將軍能不能——”

  張鉉笑了起來,原來是這件小事,他立刻起身從箱子裡取出一隻水晶瓶,遞給來護兒,“這是五條紫蟲,如果大將軍不夠,我還有一點存貨。”

  來護兒大喜,連忙接過瓶子,“魚老將軍說五條足夠了,那我也應該差不多,多謝張將軍的成全。”

  “應該我感謝來大將軍,不知什麼時候卑職出發遼東?”

  “快了,也就是這兩天左右,請張將軍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

  這時,來護兒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低聲對張鉉道:“這一次有個機會,如果張將軍在遼東戰役結束後不願回驍果軍,那麼我可以申請讓張將軍的軍隊獨立成府,這是聖上的意思,讓驍果軍加強地方軍事力量。”

  張鉉頓時喜出望外,急忙問道:“一千人也可以建府嗎?”

  “府有大有小,這個不一定,只是看需要,像南方一些人口稀少的郡,兵府也就八九百人,士兵多了地方官府也養不起,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清楚,就算建府,張將軍官職不會有變化,將軍依舊是武勇郎將。”

  張鉉倒不在意官職大小,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有頂頭上司,不要受那個夾板氣,更重要是,他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清洗那些不忠於他的部下。

  張鉉當即躬身施禮道:“大將軍能讓我獨立建府,張鉉這裡先行感謝了。”

  來護兒呵呵一笑,“不用客氣,只是小事一樁!”

  嘴上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來護兒心中卻暗暗竊喜,幸虧他今天及時趕到軍營,否則他就會和這支精銳軍隊失之交臂了,宇文述不把這支軍隊放在眼中,絕對是他的一大損失。

  ........

  第二天夜晚,張鉉議事大帳內濟濟一堂,所有隊正以上的軍官都被召來議事,這是全軍最大的營帳之一,一般用來儲存糧食或者軍械物資,但這一頂大帳被張鉉專門用來開會議事,占地足有半畝,帳內沒有任何設施,所有人席地而坐。

  大帳內,眾人正竊竊私語,商量著明天的訓練,張鉉基本上每隔幾天都會召集軍官們前來議事,所以大家也沒有想到今天的議事會有什麼不同。

  這時,帳外有士兵高喝一聲,只見張鉉大步從帳外走進來,眾人刷地站起身,動作整齊劃一。

  張鉉擺擺手,所有軍官們又坐了下來,張鉉的位子在最裡面,緊靠大帳,地勢比眾人略高一點,大帳內鴉雀無聲,所有軍官都注視著張鉉,不知今晚將軍召集眾人又有什麼新的事情要宣佈?

  “今晚我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向大家宣佈!”

  張鉉銳利的目光向眾人一一望去,緩緩道:“就在今天下午,我接到兵部的緊急調令,二十七軍府第三營,也就是我們將被調去來大將軍的先鋒軍,參加對高句麗的前哨之戰。”

  張鉉這句話儼如一瓢冷水澆進了熱油鍋中,大帳內頓時炸開了,有幾名軍官氣急敗壞大喊:“將軍,我們怎麼能去當前軍,那是要死人的!”

  眾人都緊張萬分,大帳內吵嚷成一團,就仿佛第一天張鉉宣佈官兵同吃同住的情形。

  張鉉卻沒有說什麼,任由眾人吵嚷,幾位校尉更是急得滿臉通紅,堅決反對被調離二十七府,過了好一會兒,大帳內才漸漸安靜下來。

  張鉉又對眾人道:“我知道有人不願意去,但兵部的調令已經下來,估計宇文大將軍也拿到了,不容再更改,不過我會給大家一個選擇,如果在座有不願意去者,那可以繼續留在二十七府,由馬長史重新安排職位,或者跟隨司馬將軍去地方軍府,事關各位的切身利益,希望大家慎重考慮自己的選擇,去還是留下?”

  “將軍,現在就要做決定嗎?”有人問道。

  張鉉搖了搖頭,“軍隊將在明天上午出發,只須在明天出發之前做出決定便可!”

  .......

  張鉉知道肯定會有人選擇留下,這一次不像上次官兵同食,那次雖然反對者眾,但畢竟只是口腹之欲受到影響,大家尚可忍受。

  但這一次會涉及到很多人切身利益,更重要是,大家都知道來護兒的前軍將是第一線戰場,儘管待遇優厚,但這裡卻沒有人願意去送死。

  而且司馬德恒和馬遜武也未必答應心腹脫離自己。

  不過對張鉉而言,這卻是一次清洗異己者的大好機會,來護兒答應過他,所缺軍官都由他來推薦任命,張鉉也期待著不合心者的離去。

  上午時分,答案終於揭曉,一共有八名軍官不願跟隨張鉉離去,包括三名校尉、四名旅帥和一名隊正,張鉉屬下的四名校尉,只有新任後勤團校尉沈正玄願意跟隨張鉉調往前軍。

  這個結果也正是張鉉所期待。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8 18:43
第0106章 瓦崗二主

  瓦崗寨位於東郡腹地,它地處古黃河的東南岸,北臨黃河白馬渡口,南與通濟渠相望;西邊跨黃河距永濟渠不過百里之遙,瓦崗寨正處在南北大運河的喇叭口外,堪稱軍事戰略要地。
  
  然而就瓦崗寨本身而言,在東郡境內又是個偏僻地方,正好處於韋城縣、靈昌縣、匡縣和胙城縣的四縣交界處,這裡因黃河多次氾濫,造成山嶺起伏,樹木叢生,溝河縱橫,蘆葦遍野。
  
  這種環境,既便於屯兵又利於出擊,官軍圍剿極為不便,因此在大業七年,翟讓便在這裡揭竿而起,建立了瓦崗軍。
  
  短短數年時間,瓦崗軍已聚集了五萬餘人馬,包括單雄信、徐世績、郝孝德、邴元真、房彥藻、王儒信、魏征等勇猛及才智之士前來投奔,使瓦崗軍的聲勢在中原一帶漸漸壯大起來。
  
  但不管瓦崗軍如何壯大,它畢竟是山賊土匪,成不了氣候,眾人也不甘心蹲在山上靠打家劫舍度日。
  
  就在去年爆發了楊玄感造反事件後,瓦崗軍高層出現了分歧,以翟讓大哥翟弘為首的一批人希望投靠楊玄感,但徐世績和魏征等人卻認為楊玄感必敗,他們極力勸說翟讓和關隴貴族聯繫,得到關隴貴族的支持。
  
  翟讓最終聽取了徐世績等人的建議,派魏征暗中和武川府接觸,得到了武川府回應,武川府方面決定派李密加入瓦崗軍,就在楊玄感大軍被擊潰後沒多久,從洛陽過來的‘李密’帶著十幾名心腹上了瓦崗寨。
  
  來人當然不是李密,而是唐國公李淵的長子李建成,為了不使父親李淵受到牽連,李建成便冒充李密之名前來瓦崗軍,受到了翟讓的盛大歡迎,翟讓當眾宣佈,洛陽來的‘李密’為瓦崗軍第二將軍,眾人皆稱他為二將軍。
  
  時間一晃過去了數月,李建成也漸漸在瓦崗站穩了腳跟,他為人寬厚,體恤士兵,並尊重瓦崗軍的每一名老將,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關隴貴族的驕橫,逐漸贏得了一批人的愛戴,連最初極為排斥他的翟弘也不得不承認,李公子除了身子骨文弱一點,別的都還好。
  
  王伯當對李建成也十分嘆服,李建成比起李密是要文弱一點,顯得書卷氣有餘而英氣不足,但少了幾分李密的狡黠,多了一點待人的誠懇寬厚。
  
  這天清晨,李建成和平時一樣在院子裡練劍,他從小沒有進行練武培元,但讀書時也學過劍和射藝,他練習劍法主要是為了強健體魄,擺脫大家對他的文弱評價。
  
  不過李建成和幾個月前相比變化確實很大,皮膚曬得黝黑,目光清亮,下頜黑鬚也留了三寸長,身體也比從前強壯了不少,就算父親李淵此時看見他,也未必能立刻認出來。
  
  瓦崗寨上下除了翟讓、魏征以及王伯當三人知道他的秘密外,其他人都以為他就是未死的李密。
  
  再加上李建成刻意修剪鬚髯,畫濃眉毛,以及身高也相仿,他和李密真有幾分神似,甚至包括不少曾見過李密的長安人,都把李建成認作了李密。
  
  李建成剛練了兩圈劍,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眼角餘光微微向後一瞟,只見王伯當帶著一人匆匆向院中走來,李建成立刻收起長劍,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
  
  王伯當不僅是李建成的護衛,同時也是李建成建立自己勢力的得力幹將,翟讓劃給了李建成五千軍隊作為曲部,目前就是由王伯當統帥,王伯當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和武川府聯繫,及時將武川府的重要指令交給李建成。
  
  昨天晚上王伯當去了韋城縣,剛剛才返回瓦崗寨。
  
  “公子,你看誰來了?”王伯當一進院門便興奮地喊道。
  
  李建成一怔,只見王伯當身後之人頭戴軟腳烏紗襆頭,身著青色布衣短襟,下穿寬腳褲,腳穿一雙布靴,一個典型的家僕打扮,但李建成再細看,立刻認了出來,竟然是他的妹夫柴紹。
  
  李建成大喜過望,“嗣昌,你怎麼來了?”
  
  柴紹輕輕噓了一聲,李建成頓時醒悟,連忙把他帶進裡屋,又讓幾名心腹守住大門,不准任何人進入。
  
  眾人坐下來,李建成急不可耐地問道:“我父親怎麼樣?”
  
  柴紹卻不急著回答,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水,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笑道:“岳父大人身體很好,仕途也很穩定,岳母和幾個內弟也不錯,大家都很牽掛大哥。”
  
  柴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卷用絲絛紮好的信件,遞給李建成,“這是岳父大人給大哥的信。”
  
  李建成連忙接過信細細看了一遍,儘管父親在信中都是勸勉之言,但能接到家信,得知全家平安,李建成還是深感欣慰。
  
  他收起信又笑問道:“洛陽怎麼樣,武川府有什麼消息嗎?”
  
  “還能怎麼樣,簡直亂成一團。”
  
  李建成一怔,“怎麼會?”
  
  柴紹冷笑一聲說:“元家聯合於氏家族和陳氏家族向會主發難了,元旻質問會主,斷絕和楊玄感合作之事為什麼不和其他家族商量,擅自做出決定,他們要求會主辭職,否則,要麼三家退出武川府,要麼就重選武川會主。”
  
  “可這件事獨孤家主應該也知道啊!怎麼能說是會主擅自作出決定?”
  
  “問題就在這裡,獨孤順在關鍵時刻保持了沉默,會主為了不讓關隴聯盟分裂,不得不答應獨孤順的要求,保證武川府的血統純正,開始清洗武川府中籍貫不在關隴之人,按照獨孤順提交的名單,包括李靖、張仲堅、謝映登、蕭江陵等十三人被革除了武川府。”
  
  柴紹又看了一眼王伯當,“伯當因為在瓦崗寨的緣故,會主力保,沒有進入清洗名單。”
  
  王伯當淡淡道:“我其實無所謂,不在武川府我反而更自由一點。”
  
  李建成半晌沒有說話,他心中十分痛惜,這些被革除之人都是武川府的精華,為了陳舊迂腐的血統論而自斷其臂,何其之愚蠢!
  
  柴紹歎口氣又道:“其實最讓會主痛惜的是張鉉。”
  
  李建成看了一眼王伯當,他聽王伯當說起過張鉉,據說會主很看重此人,他便笑問道:“張鉉也被革除了?”
  
  柴紹搖搖頭,“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加入武川府,何談革除?大哥還不知道吧!我們剛剛從突厥回來,張鉉在突厥做了一樁大事。”
  
  柴紹便將他們去突厥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柴紹等人在肯特山撲了個空後險些被突厥人包圍,他們被迫返回了中原,柴紹也是剛剛才知道張鉉在北海幹了大事。
  
  說到最後,柴紹感歎道:“我們所有人都想不到,他居然在北海找到了那批兵甲,並將它們全部沉入了深淵,雖然有點可惜,但至少也避免了落入突厥人手中,但這還不算讓人震驚。”
  
  說到這,柴紹回頭對王伯當道:“伯當想不到吧!他在涿郡已被聖上親自提拔為武勇郎將,居然加入驍果軍了。”
  
  王伯當也大為驚訝,倒不因為張鉉的意外升官,武勇郎將不算什麼高官,從侍衛一步升為武勇郎將也不是沒有先例,但必須有很好的條件才行。
  
  要麼靠資歷,先在宮中熬上個十幾年,有了足夠的人脈,要麼靠背景後臺,有強大的家族撐腰。
  
  像張鉉這樣,既無資歷,也無背景後臺,居然一步升官,著實有點少見了,而且還是皇帝親自提拔。
  
  李建成和張鉉不熟,對他的事情不太感興趣,李建成更關心元家的發難,他知道這起風波的源頭是父親殺死了元弘嗣,但根本原因是元家不滿關隴聯盟的權力分配,認為元家的利益受到了損害。
  
  李建成剛要再細問元家之事,這時,門外有親衛稟報道:“啟稟公子,翟將軍讓魏先生來請公子去聚英堂議事。”
  
  李建成連忙對柴紹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我們再詳談。”
  
  李建成快步向屋外走去,院子裡站著一名二十七八歲的道士,身材中等,穿一件黃麻道袍,手執一柄拂塵,他長得眉骨很高,額頭寬廣,略略給人一種頭重腳輕之感,不過目光清澈,充滿智慧,他便是翟讓的倉曹參軍事魏征。
  
  魏征是河北巨鹿人,從小家境貧寒,不得不出家為道,魏征酷愛讀書,雖然沒有博取功名,但他卻滿腹經綸,學識淵博。
  
  前年他所在的道觀被竇建德的軍隊放火燒毀,魏征無處可去,便南下投靠了瓦崗寨,得到了翟讓的器重,成為他的倉曹參軍事,主管物資錢糧。
  
  正是在魏征的一再建議之下,翟讓才決定在政治上取得關隴貴族的支持。
  
  魏征負責和關隴貴族聯繫,他當然知道李建成並不是李密,不過魏征並不在意,不管是李建成還是李密,他們都只是關隴貴族的代表。
  
  況且魏征也並不喜歡李密,李密太過於心計深沉,難以讓人信任,而李建成卻為人寬厚,對自己尊重有加,使魏征對李建成十分愛戴。
  
  這時,李建成從房間裡走出來,拱手笑道:“讓先生久等了!”
  
  “無妨,翟將軍有重要之事和大家商議,請公子過去。”
  
  李建成點點頭,跟隨魏征向前山的聚英堂走去,李建成低聲問道:“有什麼重要事情嗎?”
  
  “單將軍提出趁隋帝遠征高句麗的機會攻打洛口倉,翟弘也十分支持,所以翟將軍想問問公子的意見。”
  
  李建成眉頭一皺,攻打洛口倉?這可不是個明智的建議。’
  
  他想了想又問道:“先生的意見呢?”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8 18:50
第0107章 進軍遼東

      聚英堂是瓦崗首領們商議軍機要務之地,位於瓦崗寨七十二崗的最高處,是瓦崗軍將韋城縣的社廟拆除後運回山寨重建,雖然氣勢恢宏,但怎麼看也是一座廟的格局。

      翟讓坐在一張虎皮寬榻之上,他年約三十餘歲,身材魁梧高大,頭大如巴斗,給人一種威猛強悍的感覺,他原本是官府小吏,獲罪逃亡後於三年前創建了瓦崗軍,在他的苦心經營下,瓦崗軍一步步壯大,已隱隱成為中原各路義軍的領袖。

      但翟讓畢竟出身官府,並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他只考慮讓瓦崗軍成為自己的政治資本,使他能躋身高位。

      他對自己淪落為盜賊山匪始終耿耿於懷,他更渴望得到政治上的地位,正是在魏征和徐世績的再三勸說之下,使他終於決定投靠關隴貴族。

      寬闊的大堂上坐了二十幾名瓦崗寨的各派首領,瓦崗軍實行部曲制,每個大將都有自己的軍隊,這也是因為瓦崗軍的兵源本身來自於中原各地的造反叛匪,每個來投靠瓦崗軍的大將基本上都是帶兵上山,翟讓不可能剝奪了他們的隊伍。

      翟讓還在慢慢喝茶等候李建成到來,李建成住處離這裡稍遠,所以會晚來一點,翟讓對李建成十分尊敬,無論商議何事,李建成不到,他絕對不會開始。

      坐在東面第一個是翟讓的兄長翟弘,他和翟讓一樣長得高大威猛,卻沒有翟讓的頭腦,脾氣暴躁,比較衝動,而且野心極大,一心鼓動兄弟自立稱帝。

      翟弘從來把自己視為瓦崗寨的二當家。所以李建成的到來讓他極為不爽,一方面是李建成奪走了他的位子,其次是兄長投靠了關隴貴族,失去了爭霸天下的雄心。

      “二弟,開始吧!那個小白臉走路像娘們似的,別等他了。”翟弘粗聲粗氣地嚷道。

      翟讓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睬他,眾人也沒有應和翟弘,大家都知道不可能不等二將軍。

      這時,有士兵在堂下高喊:“二將軍到!”

      只見李建成已經出現在臺階上,“讓各位久等,我來晚了!”李建成歉然向眾人拱手。

      翟讓連忙起身,笑著迎了上去,笑眯眯挽住李建成的胳膊,“幸虧不是酒宴。否則一定要重罰賢弟三杯不可。”

      “那下次喝酒,就先罰我三杯,算是今天來晚的補償。”

      徐世績高聲笑道:“既然二將軍有誠意,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下次飲宴,每人罰二將軍三杯!”

      眾人轟然叫好,李建成恨得向徐世績捏了捏拳頭,居然變成每人罰他三杯。那不把他醉死嗎?

      徐世績得意地哈哈大笑,翟讓把李建成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擺擺手道:“喝酒的事情等會兒再商量,我們先說說正事。”

      大堂內安靜下來,翟讓緩緩道:“大家都知道隋朝皇帝又去攻打高句麗了,去年他攻打高句麗,結果楊玄感造反,但他卻不吸取教訓。今年又去了,所以單老四建議利用這次機會攻打洛口倉,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大帳內頓時吵嚷成一團,在座大多是武將,他們個個磨拳搽掌。恨不得立刻率軍下山。

      這時,徐世績高聲問道:“老單,洛口倉可是天下第一糧倉,據我所知,光守軍就有一萬人,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打下來?”

      單雄信是瓦崗第一將,身材雄偉,面色金黃,他武藝高強,且為人仗義,在瓦崗軍中有極高的威望,他原本坐瓦崗寨第二把交椅,但他主動把第二位讓給了翟弘,自己謙居第三,贏得了翟弘的極大推崇,兩人成為莫逆之交。

      但隨著李建成的到來,單雄信又降為第四,這讓他心中著實不快,不過他很尊重大哥翟讓,只要是翟讓決定的事情他都不會反對,所以他在投靠關隴貴族的事情上並沒有力挺翟弘的反對意見,而是保持了沉默。

      單雄信重重咳嗽一聲,大堂上立刻安靜下來,他不慌不忙道:“用兵之道在於詭計,我們可以派船冒充運糧隊混入洛口倉,船中藏匿數百精兵,趁夜間裡應外合,我相信一定能奪取洛口倉。”

      單雄信的方案贏得了眾人的一片叫好,翟讓也怦然心動,他回頭問李建成,“二將軍的意見呢?”

      李建成看了一眼單雄信,不慌不忙道:“應該說這個奪取洛口倉的策略不錯,可問題是,奪取了洛口倉,我們怎麼應對十萬隋軍的圍剿?”

      翟弘聽出他的反對之意,頓時大怒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就是個沒卵子的書生,什麼都不敢做,依你的意思我們都抱著女人在山上睡覺算了。”

      “住口!”

      翟讓一聲怒喝,惡狠狠對翟弘道:“你再敢對二將軍無禮,就給我滾出去!”

      翟弘狠狠瞪了李建成一眼,不再說話,翟讓歉然對李建成道:“這些都是粗人,你不要放在心上,請繼續說。”

      李建成笑了笑,他已經習慣了瓦崗寨眾將的粗魯,並不會放在心上,他又繼續道:“我並不是不贊成攻打洛口倉,攻下洛口倉不僅可以給我們補足糧草,而且能壯大我們聲勢,使我們成為天下各路義軍之首,但關鍵是時機。”

      單雄信冷冷道:“二將軍的意思是,現在還不是打洛口倉的時機,是這樣嗎?”

      “正是!”

      李建成雖然笑容很謙虛,但他的態度卻很決然,沒有半點含糊。

      “現在雖然天下烽煙四起,但隋軍依舊很強大,天下局勢並沒有失控,大隋皇帝還是很強勢,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瓦崗軍暫時還不能出頭,不能成為朝廷的眼中之釘,更不能成為其他勢力壯大的墊腳石。”

      說到這,李建成回頭對翟讓道:“總而言之,我堅決反對攻打洛口倉。晉書有雲,‘韜光逐藪,含章未曜’,這才是我們該做的事情。”

      “我支持二將軍!”徐世績高聲道:“現在我們不能當出頭羊,貿然出頭,只會被拉去宰掉。”

      “我也支持李公子!”

      魏征話不多。但他說出來就不會更改,始終堅持自己立場,對翟讓有很大的影響。

      不僅魏征和徐世績都表示支持李建成的意見,很多人也被他說服,連單雄信也沉默了,眾人都意識到,確實時機未到。

      但翟弘卻十分惱火,這其實是他的方案,他知道兄弟不肯聽他的意見。便借單雄信的口說出來,沒想到因為書呆子的幾句話,自己策劃了一年多的方案就被否定了。

      翟弘頓時惱羞成怒,霍地站起身指著李建成罵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不過是條狗,是從關中跑來的狗。”

      李建成也站起身,冷冷道:“翟將軍若不聽勸,可以領自己的軍隊去打洛口倉。我不會攔你,不過恐怕明年這個時候就是你的祭日。”

      “你——”

      翟弘大怒。拔出刀上前一步,做勢要殺李建成,李建成卻一臉冷笑,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

      翟讓這時才從沉思中驚醒,他頓時又驚又怒,衝上前一把推開翟弘。向外一指,大罵道:“滾!給我滾出去!”

      翟弘狠狠一跺腳,轉身便含恨而去,李建成望著翟弘背影怒氣匆匆走遠,他知道自己在瓦崗寨結下仇人了。

      翟讓沉聲對眾人道:“我已經決定採納二將軍的建議。取消攻打洛口倉的計畫。”

      翟讓最終被說服了,但說服翟讓的卻不是李建成的道理,而是李建成的身份,他忽然醒悟,自己已經投靠關隴貴族了,那麼李建成的態度就是關隴貴族的態度,他翟讓能不接受嗎?

      翟讓有點恍惚,他開始意識到,瓦崗軍並不完全由他掌控了。

      .......

      自從張鉉的軍隊脫離二十七府後,他便率領一千餘人直接開赴遼東,按照來護兒統一部署,他將在七天內趕到鴨祿江邊的烏骨城集合。

      那邊已經有一支先頭部隊,不過張鉉因為對高句麗的地形不熟,他決定還是先去懷遠鎮,在那裡得到嚮導支援後,再調頭南下前往烏骨城,從行軍速度上計算,七天時間完全來得及。

      前往遼東的官道上到處是和張鉉一樣的隋軍,有普通的驍果軍,也有加入來護兒前軍的隊伍,但更多的是一支支來自天下各地的鷹揚府兵。

      這些地方軍大多軍容不整,人數參差不齊,大量士兵不願去遼東送死而在半途逃亡,張鉉在過榆關時看見了最離譜的一支府兵,原本應該有兩三千人的軍隊,竟然只剩下三百餘人,連主將也害怕承擔責任而掛印逃跑了。

      除了北上的軍隊外,還有鋪天蓋地運送糧草輜重的隊伍,滿載草料的馬車體型龐大,一人趴在丈許高的草料堆上控制著大車平衡。

      但最多卻是鹿車,也就是人力手推車,每次可以運送兩石糧食,數十萬民夫推著鹿車從涿郡出發,前往遼東懷遠鎮,那裡是攻打高句麗的後勤重地。

      張鉉的隊伍夾雜在北上的人潮之中,到處是‘吱吱嘎嘎’木軸聲,有大車陷入了泥坑,數十名士兵在‘一二三!’的呐喊聲中,奮力將大車推出。

      兩天後,張鉉的軍隊抵達了柳城以東的白狼水南岸,這裡距離懷遠鎮只有一百餘里,西北方向是巍巍的醫無閭山,像條黑龍般矗立在遼東平原之上,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森林。

      此時夜幕降臨,一輪明月掛上天空,官道上的人潮已漸漸稀疏,大多數人都在尋覓過夜休息之地。

      張鉉盤算著時間完全來得及,也不必這樣辛勞,他見不遠處一片樹林內沒有人,便指著樹林對士兵們令道:“去前方樹林休息過夜!”

      士兵們行軍一天,也著實有些疲乏了,他們紛紛向樹林奔去,原本冷清的樹林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不遠處有條小河,小河邊很快便擠滿了打水洗漱的士兵。

      在樹林最裡面的一片空地上,士兵紮起了一座行軍營帳,這座小帳篷成為軍隊的臨時軍帳,十幾名士兵守衛在四周,不准任何人靠近。

      此時,張鉉盤腿坐在大帳內,雙目微閉,冥思著自己仿佛在宇宙星辰中穿行。

      從第一次完水河畔的力量突破後,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這期間,張鉉依然堅持每天晚上練武。

      但只要經歷了第一次突破後,就不再需要寒冷的環境,紫胎丹對他身體的影響已經不大,除了略略有些燥熱,他幾乎已經感受不到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火燒般的煎熬。

      正如張仲堅告訴他,最艱難的是第一次突破,只要能突破第一次,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到來,張鉉確實沒有想到,就在昨天晚上,他的第二次力量突破悄然到來,使他的力量從七十斤提高到了九十斤。

      但此時,張鉉已經沒有第一次突破時那種狂喜,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不過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體會力量增加時的興奮,而是需要冷靜,將這種力量突破完全鞏固下來。

      一直到四更時分,他才從冥思中恢復過來,他走出大帳,凝望漫天星斗,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他輕輕活動著關節,各關節處發出一連串劈啪爆響,張鉉只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夜空中忽然有熊熊烈火騰空而起,驚恐的叫喊聲和慘叫聲驟然響起。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8 18:55
第0108章 發現敵蹤

  幾名士兵指著前方起火處道:“將軍,前面是一支運草料的隊伍,一定是不小心草料失火了。”

  “不對!”

  張鉉意識到叫喊聲不對,很驚恐,而且還有慘叫聲,一定是出事了,他當即令道:“軍隊立刻集結!”

  張鉉的手下已大多被驚醒,他們顧不上收拾行李,紛紛起身集結,這時張鉉發現十幾名黑影正向這邊奔來,他不及等待士兵,翻身上馬向十幾名黑影奔去,只片刻,他便攔住了正在奔跑的十幾名黑衣人,長戟一揮,“站住!”

  十幾名黑影幾乎毫不猶豫,一起揮刀向他殺來,張鉉大怒,左右揮動長戟,霎時間便刺殺三人,長戟隨即向後橫掃,將兩名黑衣人打飛出去。

  其餘人見他兇悍難敵,齊喊一聲,一起撒腿向森林深處奔去,但已經晚了,數百名張鉉的手下已經趕到,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包圍,張鉉厲聲高喊道:“捉活的!”

  數百隋軍士兵一擁而上,將剩下的八人撲倒在地,用繩索捆綁起來。

  這時,東面的火勢越燒越大,迅速向這邊蔓延,張鉉見火勢危急,當即喝令士兵離開森林,向南面轉移。

  張鉉剛率軍退到官道上,一名手下便帶著一人匆匆趕來,“啟稟將軍,這位便是前面糧草隊的領隊。”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低品官服,他滿臉焦急,向張鉉拱手道:“在下是齊郡曆城縣縣尉秦淩,率八百民夫趕來支援遼東作戰,我們負責運送五百車草料,不料剛才被人襲擊,三名民夫不幸被殺,草料也被點燃大火,在下無法交差,懇請將軍給我們證明,不是疏忽失火,是有人故意破壞。”

  張鉉點點頭,“請縣尉放心,點火之人我們已經抓到,聽口音不是大隋人,極可能是高句麗的探子,我會替你們證明。”

  秦縣尉大喜,連忙躬身道謝,張鉉又問道:“民夫都逃出來沒有?”

  “多謝將軍關心,活著的人都逃出來了,只是五百輛大車全部被燒毀,還有五萬擔上好草料,哎!損失慘重啊!”

  這時,校尉李壽節上前稟報:“啟稟將軍,已經問清楚了,他們確實是高句麗探子,專門破壞我們的沿途糧草運輸。”

  張鉉眺望著遠處的熊熊烈火,他覺得對方不可能只有十幾人,光燒毀一處草料隊意義不大,對方必然還有別的同夥,至少也應該有幾百人,才能大規模地破壞隋軍的糧草運輸線。

  想到這,張鉉又囑咐道:“他們一定還有同夥,再去拷問他們的駐營在哪裡?”

  “遵令!”李壽節又轉身去了。

  旁邊秦縣尉猛地一拍腦門道:“將軍說得沒錯,我想起來了,聽說昨天也有一支運糧隊被襲擊,死了一百多人,幾千石糧食都被推進了白狼水中,一定是同一批人幹的。”

  不多時,校尉李壽節又回來稟報:“將軍,他們招了,他們有兩千餘人,他們藏身在遼東城南面的神鹿鎮內。”

  “不錯,審問很有效果!”張鉉讚道。

  李壽節原本是名旅帥,遼東柳城人,今年只有二十歲,在訓練中表現突出,被張鉉提拔為第一團校尉,頂替不願跟隨軍隊赴遼東作戰的原校尉趙通,能說一口流利的高句麗語。

  李壽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卑職將他們分開審問,然後核對口供,發現撒謊者當場誅殺,卑職一連殺掉四人,他們就不敢再隱瞞了,我問什麼,他們就回答什麼。”

  “幹得好!”

  張鉉當即令道:“軍隊立刻出發,去遼東城方向!”

  遼東城在懷遠鎮以南,已經位於高句麗的境內,張鉉改變了主意,不再去懷遠鎮集結,而去兵部規定的另外一個集結點:鴨祿江畔的烏骨城。

  既然上天安排他遇到這些高句麗探子,其實就是給他一次牛刀小試的機會。

  .......

  遼東城因位於遼水以東而得名,是第一次高句麗戰爭中,隋軍的八條東進路線之一,目前遼東城控制在隋軍手中。

  前兩次東征,作為戰爭一方的高句麗也同樣損失慘重,人口銳減,國力疲弱,根本無法再支持和大隋的戰爭,高句麗的軍隊已全部撤退到都城平壤一線。

  去年第二次征討高句麗的戰役,如果不是因為楊玄感在中原造反,逼迫隋軍不得不撤退,或許高句麗已經全面被隋軍攻克了。

  而今年的第三次征討高句麗戰爭,隋帝楊廣審時度勢,不再用全線進攻的方式,而是大軍集結於懷遠鎮,只派來護兒率三萬前軍進攻高句麗。

  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了大軍全線進攻高句麗的無謂損失,但高句麗也不甘坐以待斃,儘管不能大軍北上迎戰,不過他們也派出了由精銳士兵組成的探哨隊,北上騷擾隋軍的糧道。

  在遼東城以南約二十里處有一座小鎮,叫做神鹿鎮,大樑河從小鎮北面如一條玉帶般流過,注入遼河,由於交通便利,這裡曾是商貿繁盛之地,人口最多時達數千人,但此時小鎮已經被戰爭摧毀,人口消亡,房屋燒毀,只剩下數百間殘垣斷壁。

  但就在距離神鹿鎮不遠的一座山谷內,隱藏著近三千名北上高句麗哨軍,由大將淵武寧統帥。

  這支隊伍是鴨祿江以北唯一一支高句麗軍隊,它們肩負著兩個任務,一個探查隋軍的軍隊部署和作戰企圖,另一個任務便是破壞隋軍的後勤運輸。

  由於源源不斷派出巡哨小隊北上破壞隋軍後勤運輸,隱藏在神鹿鎮的這座高句麗軍營就顯得有點冷清,兵力總人數已不足兩千人。

  這天晚上,一支來歷不明的隋軍隊伍也無聲無息地潛入到神鹿鎮附近,這支千人軍隊正是由張鉉率領的驍果軍二十七府三營,但現在他們已經脫離了驍果軍,被編為前軍第十六營,隸屬於前軍右將軍周法尚統轄。

  目前張鉉還沒有見到他的頂頭上司周法尚,周法尚率領一萬軍隊駐紮在烏骨城,正在等待其他各路軍隊前來集結,張鉉的第十六營便是其中一支。

  神鹿鎮也是前往烏骨城的必經之路,但張鉉此行的目標卻不僅僅是烏骨城,而是隱藏在神鹿鎮附近的高句麗探哨營。

  一千餘士兵隱藏在半山腰的一片茂密森林內,士兵們各自尋找地方休息,抓緊時間喝水吃乾糧,儘量保持著安靜,主將張鉉則站在樹林邊緣,默默注視遠處的神鹿鎮,皎潔的月光下,一片殘垣斷壁看得格外清晰。

  張鉉已經得到情報,他派出的斥候在神鹿鎮官道以北的一條山谷口發現了高句麗軍隊的蹤跡,雖然敵軍具體人數還沒有明確,但敵軍肯定是藏身在這座山谷內。

  儘管張鉉參加過幾次戰鬥,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獨立率領軍隊作戰,他的對手不是黑馬賊,也不是楊家莊的亂匪,而是比他軍隊數量還多兩三倍的高句麗精銳之軍,能不能打贏這場戰役,張鉉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這時,一名士兵上前低聲稟報道:“將軍,去遼東城的弟兄回來了。”

  張鉉頓時精神一振,“人在哪裡,速帶來見我!”

  隋軍在遼東城內有三千駐軍,如果這支軍隊願意出兵相助,那麼他們取勝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但這支隋軍並不屬於前軍,張鉉也不知道他們是哪個大將軍的部屬。

  目前隋軍編制十分混亂,三次高句麗戰役的軍隊混雜在一起,張鉉前天還曾遇到過一支麥鐵杖的部下,而麥鐵杖在第一次高句麗戰爭時便不幸病逝,他手下數萬軍隊已經大半逃散,但還有數千人駐紮在遼東,至今沒有明確歸屬。

  不多時,去遼東聯繫的士兵被帶上來,他上前單膝跪下稟報,“參見將軍!”

  “遼東城的軍隊願意出戰嗎?”張鉉急問道。

  士兵搖了搖頭,“啟稟將軍,他們根本不相信附近會有高句麗的軍隊,而且他們說如果要出城作戰,必須得到薛世雄大將軍的命令,或者是天子旨意,否則他們不會離開遼東城半步。”

  張鉉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確鑿證據,遼東城的隋軍怎麼可能輕易出城作戰,沒有辦法,他只能孤軍作戰了。

  他毅然下令道:“讓陳旭來見我!”

  片刻,旅帥陳旭匆匆上前,躬身行禮道:“參見將軍!”

  張鉉指著不遠處一座東西走向,外形像鹿一樣的大山道:“那裡就是神鹿山,斥候在神鹿山南麓發現了敵軍的蹤跡,你可率五十名手下先繞道到背後,看看能否從背後下去製造混亂,記住,在天亮前點火為號,我看見火光發動進攻。”

  陳旭點點頭,“卑職絕不會讓將軍失望!”

  陳旭行一禮便迅速去了,不多時,他率領五十名手下離開了隋軍駐地,繞道向神鹿山背後而去。

  張鉉望著一行人走遠,他當即令道:“所有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隨時出發!”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9 18:49
第0109章 牛刀小試(上)

  駐守遼東城的隋軍原是河間郡府兵,兵力達三千三百餘人,他們從去年的第二次高句麗戰爭之前開始便駐紮在這裡,由於遼東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戰略地位極其重要,隋帝楊廣對這座城池也異常看重,嚴令隋軍死守遼東城。
  
  此時,在高大險要的遼東城城頭之上,鷹揚郎將丘明達站在城垛前注視著南方,他剛剛得到武勇郎將張鉉的求援,請求他支援攻打藏匿在神鹿鎮附近的高句麗哨兵。
  
  但丘明達還是拒絕了張鉉的求援要求,其實丘明達不是不知道附近藏匿著高句麗軍隊,他早就發現了這支高句麗軍隊的存在,只是這支高句麗軍的目標並不是遼東城,他們的活動對遼東城毫無影響,丘明達便睜隻眼閉隻眼。
  
  但現在另一支隋軍也發現了這支高句麗軍的存在,而決定要殲滅這支軍隊,丘明達很擔心消息傳到懷遠鎮,自己會不會有知情不報之罪,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
  
  “將軍是在為剛才之事而煩惱嗎?”副將楊魏遠走到他身邊笑問道。
  
  丘明達點了點頭,語氣裡十分不滿道:“這個張鉉自己只有一千人,卻要去挑戰三千人的精銳敵軍,我就怕他慘敗後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說我見死不救才導致他的慘敗,很難給上面解釋啊!”
  
  “卑職也考慮過,如果我們一點動靜都沒有,確實難以向上面交代,卑職的意思是,不如讓那個刺頭去救他們,既可丟掉包袱,又可以向上交代,豈不是一舉兩得,將軍以為呢?”
  
  副將楊魏遠的一席話頓時提醒了丘明達,自己怎麼把那個人忘記了?
  
  ........
  
  在遼東城內,除了丘明達率領的軍府外,還有一支特殊的軍隊,人數只有五十餘人,由一名校尉統帥。
  
  這名校尉叫做沈光,原本是江南吳郡一個十分出名遊俠,第一次高句麗戰爭時,沈光率領五十多名江南遊俠赴遼東參戰。
  
  當時數萬隋軍圍攻遼東城不下,正是沈光發揮了他高超的輕身之術,帶領一群遊俠率先攻上了遼東城,被隋帝楊廣親封為郎將,朝散大夫。
  
  但在隨後進攻平壤的戰爭中,沈光因渡江失誤,造成了南路隋軍失敗,又被宇文述降職為校尉,也在這次渡江戰役中,沈光身負重傷,沒有跟隨隋軍撤退,而是留在了遼東城養傷。
  
  隨後的兩年內,隋軍又幾次重整,沈光和他的同伴也漸漸被兵部遺忘了,而遼東城也任命了新的主將,沈光便寄居在城內。
  
  由於他性格耿直,說話坦率,得罪了丘明達,被丘明達視為異己刺頭,總想找個理由把他趕走,今天,丘明達終於找到了理由。
  
  “將軍要我現在就去神鹿鎮?”
  
  沈光很驚訝,他看了看窗戶外面的夜色,兩更還沒有到,他怎麼去支援另一支隋軍?
  
  丘明達不慌不忙道:“高句麗軍隊的藏身之地應該是在回鹿谷,目標很明確,他們今晚就要進攻那裡,我擔心他們有失,所以希望沈校尉能夠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丘將軍是要趁機趕我走吧!”沈光冷冷說道。
  
  “這話怎麼說,我什麼時候要趕走你,因為我沒有命令不能出擊,所以才讓你去援助他們,你如果不去就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沈光低頭想了想,他本來就想趁第三次攻打高句麗的機會離開遼東城,既然丘明達要趕自己走,也罷,走就走吧!”
  
  “多謝丘將軍這兩年的照顧,我們後會有期!”
  
  他拱拱手,轉身便大步而去,丘明達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總算把這根刺頭甩掉了,他當即下令道:“開城門,放沈校尉和他手下離去!”
  
  ........
  
  時間已經過了三更,陳旭率領五十名手下沿著山脊在森林內疾速奔跑,他們任務很重,必須在天亮之前進入山谷內,並點燃敵軍的帳篷。
  
  這對於沒任何偷襲經驗的陳旭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難題,但陳旭又是一個極為要強之人,他既然答應了主將,他就一定要辦到。
  
  陳旭咬緊牙關,率領手下在森林中無聲無息地奔跑,他們人數不多,加上森林內都是參天大樹,他們並沒有驚動大樹上宿鳥。
  
  又奔跑了約半個時辰,一名士兵指著前面喊道:“校尉,到了!”
  
  眾人紛紛停住腳步,他們終於抵達山谷背面,但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傻眼了,山谷背面竟然是百丈高的懸崖峭壁,且不說他們根本沒有這麼長的繩索,就算有繩子,他們也難以攀爬下去。
  
  陳旭這才明白,為什麼一路上沒有遇到敵軍探哨,因為這裡根本不需要放哨,連猿猴都難以爬下去,更何況是人。
  
  “校尉,怎麼辦?”士兵們都向陳旭望來。
  
  陳旭又急又恨,他剛剛被提升為校尉,便遇到了天大的難題,他一下子抱頭蹲在地上,任務完不成了,他怎麼向將軍交代?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森林內傳來一陣笑聲,“你們根本不熟悉地形,也竟然想從後面偷襲?”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拔出戰刀,陳旭也跳了起來,瞪著通紅的眼睛喝問道:“是什麼人?”
  
  只見從森林內走出數十人,人數和他們差不多,皆穿著隋軍盔甲,為首是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身材中等,容貌十分清秀。
  
  陳旭拔出刀喝道:“站住!”
  
  為首男子舉手笑道:“我們不是高句麗人,在下沈光,是遼東城隋軍校尉,奉主將之令前來支援你們,這是我的魚牌!”
  
  沈光將自己的魚牌扔給了陳旭,陳旭接過看了看,他還是不敢相信,隋軍在高句麗死了多少軍隊,損失無數的物資,對方很容易裝扮成隋軍。
  
  沈光看出了對方的懷疑,不由歎了口氣道:“我若是高句麗人,早就伏擊你們了,還用得著說這麼多廢話嗎?”
  
  這話說得有道理,陳旭終於相信了,他抱拳道:“在下陳旭,隸屬於前軍十六營,請問沈校尉,你剛才所言是什麼意思,難道熟悉了地形就能下去嗎?”
  
  沈光微微笑道:“我遼東城待了近三年,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無不爛熟於胸,從山谷背後確實可以下去,但不是在這裡,再向前走兩裡有一條岩石裂縫,可以把它看作一個山洞,請跟我來吧!”
  
  沈光率領他的手下向西而去,眾人都向陳旭望去,陳旭猶豫了一下,現在不是信不信的問題,現在已經四更了,再不下谷時間就來不及了,就算前面是火海,他也得跳了,陳旭一咬牙令道:“跟上去!”
  
  五十名手下在陳旭的率領下,跟著前方的沈光向西奔去。
  
  ........
  
  果然正如沈光所言,前面兩里處確實出現了一條山體裂縫,被茂盛的灌木叢遮蔽,沈光和手下拉開了灌木,一條黑黝黝的岩縫一直通往谷地。
  
  沈光回頭沉聲對陳旭道:“我有話要先說,我是來幫助你們殲滅這支敵軍,首先我們要成為一體,希望你們能聽從我的命令,我要你們停就停,要你們走就走,必須絕對服從我的指揮,否則今晚不但完不成任務,性命也會丟在這裡!”
  
  “沈校尉知道我的任務?”
  
  “我當然不知,但我猜得到,你們是要從後面進攻高句麗人,引發混亂,然後主力再從山谷口攻進來,我沒有說錯吧!”
  
  陳旭點點頭,他抱拳施禮道:“只要能完成任務,我和我手下都會絕對聽從沈校尉的命令!”
  
  “好!我們下去。”
  
  沈光背著大卷繩索,沿著裂縫迅速向下攀去,岩縫內石塊突兀,扶持和立腳的地方很多,要比懸崖峭壁容易攀爬得多,隋軍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向山谷下攀去。
  
  ........
  
  高句麗軍隊藏身的山谷叫做回鹿谷,縱深約十餘里,寬兩到三里,山谷口卻很小,只有二十餘丈,是一處極佳的藏軍之地。
  
  山谷內森林茂盛,在森林中間有一片方圓數里的開闊地,此時在開闊地內駐紮了上百頂大帳,兩千多名高句麗士兵藏身在這裡。
  
  這支高句麗的主將叫做淵武寧,出身高句麗第一權貴家庭,父親淵太祚是高句麗的莫離支,相當於攝政王,全權掌管高句麗軍政。
  
  淵武寧在家中排行第三,武藝高強,使一杆五十斤重的大刀,他兩個月前奉命率軍潛入遼水附近,收集情報,同時騷擾隋軍的後勤運輸。
  
  兩個月來,淵武寧和他軍隊戰果累累,不僅收集到了大量隋軍情報,同時焚毀了無數隋軍糧車,死在他們手中的運糧民眾至少已有上千人之多。
  
  時間已經到了五更時分,一頂大帳內的燈亮了,淵武寧正坐在桌案前寫一份剛剛得到的情報,隋帝已任命來護兒為前軍大將軍,準備率領數萬人進攻平壤。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情報,目前隋軍在遼東一帶集結了數十萬大軍,軍隊雜亂無序,給人感覺要進攻高句麗至少還要數月時間,但現在看來,遼東的混亂只是假像,是為了掩護來護兒軍隊的偷襲進攻。
  
  淵武寧心中著實不安,他派人送回去了大量情報,都是隋軍混亂不整,士氣低迷,戰鬥力低下,如果這一切都是假像,那麼他就是高句麗的罪人了。
  
  所以淵武寧一夜未睡著,天不亮就爬起來抄寫情報,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奔跑聲,只聽有人隱隱喊道:“有重要情報....速替我通報將軍。”
  
  淵武寧放下筆,快步走出大帳,喝問:“什麼事情?”
  
  一名探哨百夫長上前稟報:“報告將軍,我們一支哨兵在白狼河一帶失手,被隋軍抓住了。”
  
  “什麼?”
  
  淵武寧吃了一驚,這是他的探哨第一次被敵軍抓住,如果是這樣,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藏身之地已經不安全了。
  
  他當即下令道:“加派哨兵在山谷外巡邏,發現任何異常立刻向我稟報!”
  
  “遵令!”
  
  百夫長飛奔而去,淵武寧又轉身回到大帳,在桌上攤開一幅地圖,開始尋找新的藏身之地,一時間,他竟顧不上向平壤發送最新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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