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15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9 18:56
第0110章 牛刀小試(下)

  五更時分,天還沒有亮,正是夜色最濃之時,可一旦過了五更,夜色就會漸漸地變得稀薄,一絲青灰色晨曦也會悄然出現。

  張鉉率領一千士兵埋伏在距離谷口不到一里的樹林內,儘管幾次看見高句麗的報信兵奔進了山谷,最近時距離他們只有十餘步,但張鉉始終下令軍隊不准輕舉妄動,尤其不能打草驚蛇。

  一旦過早驚動了對方,讓對方有了準備,事情就不妙了。

  “將軍,那棵大樹上好像藏有暗哨!”李壽節指向山谷口前一棵參天大樹道。

  張鉉點點頭,他也看見了,大樹枝繁葉茂,亭亭如冠,上面確實有人影晃動,只有極佳的目力才能發現。

  “讓卑職摸上去把他們幹掉!”李壽節請示道。

  張鉉沉吟一下,又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快亮了,山谷內還沒有任何動靜,陳旭那邊沒有一點消息。

  張鉉有點擔心,如果陳旭眾人已經被敵軍抓住了,高句麗軍會不會將計就計製造假像,把他們引入山谷一舉殲滅。

  確實有這種可能,他必須穩健一點,寧可不打這支高句麗軍,也不能冒險遭遇損失。

  “暫時不能輕舉妄動,再等一等!”

  張鉉心中著實有點擔憂,陳旭會不會因為地形不熟而被困住了。

  ........

  陳旭確實著急了,當所有人從懸崖上攀爬下來時,時間已經快接近五更,更重要是,下面的地形和他想像不一樣,他沒想到山谷下面占地竟如此寬闊,分佈著大片森林,根本就看不見高句麗軍隊駐紮在哪裡?

  “不要著急,敵軍駐地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沈光看出了陳旭眼中的急切,笑著安慰他道:“山谷裡的地形我很瞭解。再向前走兩里,我們就能看到空曠之地,高句麗軍應該就駐紮在那裡。”

  “走吧!”

  沈光向所有人一揮手,陳旭也跟隨著他向樹林裡奔去。

  沈光確實很熟悉這邊地形。他帶著百名士兵迅速在森林內奔跑,大約跑出一兩里,他忽然一擺手,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盯著前方。慢慢向後擺手,示意大家趴下。

  片刻,前面傳來了說話聲,很快便出現一隊巡哨士兵,約十餘人,個個身穿盔甲,手執長矛,列隊從他們面前經過,向另一邊走去。

  眾人屏住呼吸,匍匐在灌木叢和草叢內。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巡哨士兵走遠了,陳旭才貓腰奔上前,低聲問道:“發現了什麼?”

  “你看前面!”沈光微微笑道。

  陳旭透過幾株灌木叢向前方望去,他頓時嘴都合不攏了,只見前方便是一片占地數里的空地,一頂頂大帳在空地裡密集排列,被一圈木柵包圍,一輪皎潔的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你們打算怎麼做?”沈光低聲問道。

  “我們帶有火箭和火把,準備燃燒敵軍大帳。這也是信號。”

  “讓我來點火吧!你們在周邊射殺敵軍,另外火點燃時,再派人出谷去報告。”

  沈光在攀爬下岩縫時表現出了高超敏捷的技巧,令人歎為觀止。陳旭也清楚,由他去點火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眼看天快要亮了,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

  他立刻把身後的皮袋給沈光,“這裡面有三根火把,一點就著。一切就拜託沈校尉了。”

  沈光將皮袋背上身,縱身向敵軍營地奔去,他敏捷得就像一隻羚羊,迅速奔至一丈高的木柵旁,輕輕一縱身便越了過去,看得陳旭和他的手下目瞪口呆。

  一名沈光的手下得意地低聲笑道:“我家校尉的輕身功夫堪稱天下第一,當年攻打遼東城,隋軍陣亡上萬也攻不下城,而他只用一根繩索便攀上城頭,一舉奪下遼東城,連皇帝都親自接見他。”

  “那他怎麼會在遼東城?”

  “沒有後臺,沒有背景唄!再加上出身也不太好,不受人重視,若再沒有希望,我們都準備回鄉幹老本行去了。”

  陳旭正想問他們老本行是什麼,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指著營地低喊:“快看,起火了!”

  眾人都看見了,只見一團火光在大營中軍騰空而起,陳旭大喜,一揮手,“跟我來!”

  他率領百名士兵向敵軍營地的另一邊疾奔而去。

  ..........

  淵武寧剛剛安排好士兵趕赴平壤送信,他正在考慮下一步行動的細節,外面一陣叫喊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頓時怒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親兵衝了進來,緊張萬分喊道:“將軍,外面.....外面起火了!”

  淵武寧大吃一驚,騰地站起身,向帳外大步走去,走出大帳,只見東面的十幾頂大帳著火了,烈焰沖天,火海練成一片,士兵們亂成一團,跌跌撞撞從大帳內逃出來,哭喊聲一片。

  淵武寧驚得目瞪口呆,隨即厲聲問道:“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原因,是不是有人進來放火?”

  淵武寧覺得不可能,他在山谷口布下了四道探哨,萬無一失,若有人要潛進來肯定會驚動探哨,至於後面也不擔心,四周都是百丈高的懸崖峭壁,連猿猴都爬不下來,更不用說人。

  難道是有人不小心失火?

  正急速思索之時,淵武寧忽然看見一個可疑人影在大帳中奔跑,他心中大怒,立刻沖回帳取出大刀,翻身上馬,催馬向那名黑影逃跑處疾速追去.......

  火勢燃燒十分迅猛,大營內已亂成一團,在睡夢中的高句麗士兵紛紛被驚醒,來不及穿上衣服,拿取兵器,便不顧一切沖出大帳,向營柵外湧去,很多人光著上身,赤著腳,狼狽萬分。

  山谷內的大亂終於影響到了谷外,此時天色已清明,張鉉率領一千士兵正緊張地等待消息,他們也感覺到了山谷中的變化,這時,山谷口的警鐘‘當!當!’敲響了,只見十幾隋軍士兵衝出來,大喊道:“將軍,山谷內已亂,速速進兵!”

  張鉉大喜過望,再沒有猶豫,當即喝令道:“殺進去!”

  他雙腿一夾戰馬,戰馬疾沖而出,後面一千士兵緊緊跟隨著他,向山谷口掩殺而去。

  形勢瞬息萬變,他們剛衝到山谷口,只見從山谷內沖來大群高句麗士兵,足有數百人之多,個個衣著不整,狼狽不堪,有的人拿著兵器,有的人赤手空拳,,面對突然出現的隋軍士兵,他們驚恐萬分,紛紛後退。

  張鉉大喊一聲,“殺上去!”

  他一馬當先,衝進了敵群之中,長戟殺戮,劈砍刺殺,所過之處血光四濺,肢體橫飛,哀嚎聲一片,隋軍士兵跟隨在主將身後掩殺,殺得高句麗士兵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高句麗士兵個個膽寒心顫,他們見逃跑之路被隋軍堵住,只得調頭向山谷內四散逃去,張鉉大喝一聲,“第一團守住谷口,其餘士兵跟我殺進去!”

  他一催戰馬,殺開一條血路,衝進了火光漫天的山谷內。

  剛衝入山谷沒有多遠,便看見一片空地內,數十名隋軍士兵正在圍攻一名敵軍大將,這名敵軍大將身披盔甲,胯下一匹雄健戰馬,手舞一柄大刀,武藝十分高強,不過看得出他已無心戀戰,只想擺脫隋軍士兵的糾纏。

  但和這名大將激戰的隋軍卻不是陳旭和他的部下,而是另一支軍隊,為首是一名年輕的將領,手執戰刀,身體極為敏捷,面對敵將大刀的慘烈劈殺,他總是能在千鈞一髮之時躲開。

  張鉉有些愣住了,這是哪裡來的隋軍,這名隋軍將領又是誰?

  就在這時,淵武寧一眼看見了張鉉,所有隋軍惟獨此人騎馬,一定是隋軍主將,淵武甯正在焦急萬分之時發現敵軍主將,使他心中升起一線希望,如果能斬殺敵軍主將,或許他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淵武寧連劈數刀,逼退了沈光和他的幾名手下,淵武寧一調馬頭,提刀向張鉉迎面衝來。

  朦朧的晨曦之中,張鉉微眯雙眼望著疾衝而至的敵將,對方竟然頭戴錐形金盔,頭盔上插著兩根長長的山雉尾羽,據說這是高句麗位位高者的標誌。

  張鉉心中有了計較,不等敵將揮刀,他便搶佔了先機,雙臂貫力,挺戟便刺,長戟如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刺到了淵武寧胸前。

  淵武寧沒想到對方的速度竟然如此快猛,他心中暗吃一驚,閃身已來不及,雙手執刀杆向外架去。

  張鉉這一槍是霸王槍法的第三招風響雷動,他在和宋金剛大戰時也用過這一招。

  但時隔一月,張鉉已經將紫陽戟法和霸王槍法融匯在一起,裡面蘊藏著力量的精妙變化。

  當戟尖和對方刀杆碰撞在一起時,長戟的速度陡然間變慢了,就仿佛拖上了千斤重物,沉重地壓制住了刀杆。

  淵武寧感覺對方長戟重若千斤,他竟無法將長戟架出去,眼看著戟尖一點點向自己前胸刺來,他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向後躺去,但長戟卻如山一樣向他壓下來,戟尖卻對準了他的咽喉。

  此時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要麼被對方刺穿咽喉,要麼棄馬,他大叫一聲,身體翻身落馬,大刀也脫手了。

  淵武寧剛要爬起身逃跑,只覺背心一陣劇痛,他慘叫一聲,當場斃命,鋒利的戟尖刺穿了他的後背,張鉉毫不留情地將敵將刺死在地。

  不遠處,沈光看見了張鉉的武藝,他心中不由一陣沮喪,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他和敵將鬥了數十個回合,還差點被敵將殺死,但此時這名武藝高強的敵將竟然連一個回合都抵擋不住。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9 19:02
第0111章 烏骨之城

    “你是何人?”張鉉長戟一指沈光,高聲喝問道。

    沈光見張鉉不到一個照面便生擒了敵將,令他心中頗為震懾,他上前單膝跪下,“末將是遼東城校尉沈光,特來助將軍一臂之力。”

    張鉉一怔,遼東城不是不肯出兵嗎?怎麼還是派人來了,而且只有數十人,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一股墨黑的濃煙捲來,嗆得士兵們連連咳嗽,眼淚鼻涕都被嗆出來,張鉉掩住口鼻,不及和沈光多說,高聲下令道:“傳我命令,立刻退兵到谷口!”

    山谷內的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滾滾,整個山谷內被濃煙籠罩,人無法再待下去。

    隋軍紛紛向山谷口撤退,高句麗士兵也一群群向谷口處逃來,但他們沒有脫身的機會,隋軍士兵已經把山谷口團團包圍,他們要麼被抓俘,負隅頑抗者當場被格殺。

    這場大火一直到中午時分才漸漸熄滅,待濃煙稍稍消退,士兵們開始進谷尋藏匿敵軍,發現山谷內到處是屍體,大部分人都是被濃煙嗆暈,窒息而亡,隋軍搜尋了兩遍,才抓到十幾名倖存者。

    這場戰役令張鉉十分滿意,他們全殲了兩千名高句麗士兵,包括對方主將在內生俘了八百餘人,燒死、殺死、窒息而死者達一千二百餘人,而他們自己卻不過十餘人的傷亡。

    如此傷亡懸殊的戰鬥使每一個士兵都歡欣鼓舞,隋軍士兵們士氣高漲,當張鉉宣佈戰鬥結束、每人記功一次之時,山谷外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但張鉉卻並不樂觀,他從陳旭那裡得到了這次行動的詳細報告,使他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他不該冒然派陳旭行動,不瞭解地形,不瞭解對方的防禦情況,卻自以為是奇謀而行之。這絕對犯了兵家大忌。

    應該說,這次取勝完全是一種僥倖,如果不是沈光幫助他們,現在慶祝勝利的很可能就是高句麗軍。張鉉心中暗暗慚愧,同時也對沈光充滿了感激。

    “沈校尉的功績我會向上稟報。不知沈校尉打算什麼時候回遼東城?”

    沈光心中苦笑了一聲,丘明達分明是借機把他趕出了遼東城。他哪裡還回得去?

    他沉吟一下問道:“張將軍下一步是去哪裡?”

    “我奉命前往烏骨城集結,我會把這些戰俘一起帶過去。”

    沈光笑道:“烏骨城在南面三百里外的鴨祿江邊,路不好走。我倒是走過幾次,如果將軍不嫌。我願意為將軍帶路。”

    張鉉大喜,他聽懂了沈光的言外之意,就是要跟隨自己一同前往。有沈光這樣的人才跟隨,他當然求之不得。

    “沈校尉肯助我,是張鉉的幸也!”

    當天下午,在簡單打掃完戰場後,張鉉便率領部眾押解著高句麗戰俘。在沈光的引導下向南方烏骨城而去。

    ........

    這次高句麗戰役,楊廣確實改變了前兩次的出兵策略,他不再大舉進攻高句麗,而是在大軍集結遼東的同時,派來護兒為前軍主將,率軍三萬進攻平壤。

    這種精兵方式不僅避免龐大人力物力的消耗,同時非常有針對性和進軍效率,畢竟高句麗國力比隋朝弱十倍,他們也已經支撐不起這樣的舉國之戰了。

    如果來護兒失敗,再大舉進攻也不遲。

    就在張鉉全殲高句麗哨軍,向烏骨城進軍的同一時刻,在山東高密郡以北的海面上,船帆遮天蔽日,近千艘大船正浩浩蕩蕩渡過渤海海峽,向卑奢城方向駛去。

    在為首六千石的一艘五牙戰船上,來護兒渾身披掛著金盔銀甲,腰挎寶刀站在甲板之上,目光嚴峻地注視著前方海面,海面上晴空萬里,波光粼粼,風浪很小,吹拂著輕微的西南風,正是海上行軍的極好良機。

    來護兒同時也是隋朝的水軍大將軍,極善於水戰,這次他奉命為前軍主帥,自然採取了水陸並舉的方式,這也是大業八年第一次高句麗戰爭時採取過的方式,事實證明,這種海路進攻方式對攻打高句麗極為有效。

    來護兒對這次前軍作戰也進行了周密部署,他命令副將周法尚率五千軍隊先行進駐烏骨城,將以烏骨城為陸路軍隊的後勤重地,向南進攻平壤。

    與此同時,他又命令包括張鉉部屬在內的一萬軍隊從陸路向烏骨城方向集結,使周法尚率領的陸路軍隊達一萬五千人。

    但這只是陸路軍隊,而來護兒則親率一萬五千精銳走海路進攻平壤,水陸並舉,志在必得。

    “大帥,前面看見海岸了!”桅杆之上,一名眺望兵大聲喊道。

    來護兒精神一振,急向遠方望去,果然看見了一條黑線,他心中大喜,高聲令道:“先去卑奢城補給!”

    .......

    卑奢城也就是今天大連一帶,是遼東半島上唯一的城池,城外海灣是一座天然良港,不用特別修建便可容納數千艘戰船停泊。

    在第一次高句麗戰爭中卑奢城被隋軍佔領,成為大隋水軍前往遼東的補給重地,目前有駐軍一千餘人,主將正是來護兒的侄子來晉升。

    主船緩緩靠岸,長長的船板搭上岸邊青石,來護兒大步走上岸,早已等候在岸邊的來晉升連忙上前單膝跪下,“參見大帥!”

    “辛苦了!”

    來護兒笑著讓侄子起身,他又看了一眼山頂上的鷹塔,笑問道:“烏骨城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隋軍主要靠鷹來傳遞消息,幾乎每一座軍府都有專門的鷹奴,負責馴養獵鷹送信,來晉升連忙道:“大帥知道一個叫張鉉的人嗎?”

    來護兒一下子停住了腳步,眼睛裡難掩他的吃驚,“張鉉.....他怎麼了?”

    “回稟大帥,今天中午剛剛接到周將軍送來的緊急鷹信,郎將張鉉在途徑遼東城時發現了一支高句麗哨軍,約兩千餘人,他率軍夜襲敵軍,全殲了這支敵軍,還刺殺了敵軍主將淵武寧,周將軍大為讚賞。”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卷鷹信,呈給了來護兒,來護兒心中激動,接過鷹信抖開,鷹信是寫在一幅薄薄的紗絹上,字跡非常小,只有寥寥數十字。

    來護兒看完鷹信,心中頓時大喜,他當然知道這支高句麗哨軍,在後勤運輸路上興風作浪,影響到了隋軍的備戰,楊廣下令宇文述務必殲滅這支軍隊,不料卻被張鉉搶先全殲了。

    “果然不同凡響啊!”

    來護兒捋鬚贊道:“居然把淵太祚的兒子也幹掉了。”

    “莫非淵武寧是淵太祚的兒子?”

    “當然,淵太祚長子淵蓋蘇文,次子淵淨土,三子就是這個淵武寧,沒想到淵蓋蘇文竟然把自己兒子派去遼東城,此人倒是有幾分魄力。”

    “大帥認識這個張鉉?”

    來護兒點點頭,“他是大隋軍中的另類,從出任燕王府侍衛到升為武勇郎將只用了半年時間,而且是聖上欽點,他也是宇文述的眼中之釘,是我親自把他招攬進前軍,我當然對他很熟悉。”

    來晉升滿臉羡慕之色,居然只用半年時間便升為武勇郎將,而他升為鷹擊郎將卻整整花了五年時間,而且還是因為來護兒是他大伯的緣故。

    來護兒明白他的心情,便笑道:“別再羡慕別人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自然會有升遷的機會,快準備補給物資吧,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

    “卑職遵令!”

    來晉升急忙向城池跑去,來護兒又看了一遍鷹信,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法尚,不能給張鉉太多榮譽,這可是聖上的密旨。

    .......

    這次來護兒出任前軍大帥,下面又有左右兩名將軍,左將軍趙孝才跟隨他從水路進攻,而右將軍周法尚則駐紮烏骨城,準備率軍從陸路進攻平壤。

    張鉉率領一千士兵押解高句麗戰俘抵達烏骨城後,得到了周法尚的熱烈歡迎,任命張鉉為偏將,並犒賞張鉉的部下。

    張鉉的官職是武勇郎將,但在戰時狀態,軍隊又設有另外的將官體系,主將稱為元帥,下設左右副將,副將下面有牙將,牙將下麵是偏將,再下是校尉、旅帥、隊正、火長。

    張鉉雖然只為偏將,但由於他本身就是獨立帶兵前來,所以他受周法尚的直接統帥,上面並沒有牙將這一級上司。

    這天傍晚,張鉉和平時一樣在軍營內操練士兵,經過神鹿鎮的一場實戰,眾人對戰場的殘酷有了更深的理解,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如果不想在戰場上被人殺死,他們必須有過硬的軍事技能。

    已經不須要張鉉再督促他們,每個人都異常刻苦地投入到訓練之中,張鉉站在場邊注視士兵的訓練。

    就在這時,張鉉意外發現校場不遠處站著一名身材極為雄壯的大將,黑甲銀盔,威風凜凜,騎在一匹漆黑的戰馬之上,目光冷冷地望著自己,張鉉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此時正是他曾經刻骨難忘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來找自己做什麼?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0 18:36
第0112章 新的任務

      張鉉緩緩走到這名大將面前,抱拳行一禮,“可是宇文將軍?”

      “在下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犀利的目光注視著張鉉,“我應該見過你!”

      “是嗎?你在哪裡見過我?”張鉉微微笑問道。

      “在弘農郡,我伏擊楊玄感之時,那個人是你吧!張將軍。”

      “確實是我!”

      張鉉並不否認,笑著讚道:“宇文將軍好眼力。”

      宇文成都依然不露聲色地注視著張鉉,語速很慢,帶著一絲遲疑,“那麼李密是你殺的,對嗎?”

      張鉉卻搖了搖頭,”宇文將軍弄錯了吧!李密並沒有死,他去了瓦崗,我殺死之人是李密的親兵,他親口告訴我,他只是李密的替身。”

      “是嗎?”

      宇文成都確實也不敢肯定,李密的屍體是他派手下去驗證,他當時的主要精力去對付楊玄感,事後也沒有問李密的情況,直到最後他才得知死者並不是真李密,令他心中著實有點鬱悶。

      “不知宇文將軍來找我,有什麼見教?”

      儘管對面是威名赫赫的天下名將宇文成都,但張鉉心中卻沒有半點興奮,而是十分警惕。

      畢竟宇文成都是宇文大太保,張鉉和宇文家族的恩怨太深,如果宇文成都要在這裡給他穿小鞋,他沒有一點辦法。

      但出乎張鉉的意料,宇文成都只是淡淡一笑,“我想知道,張將軍是怎麼發現了高句麗探哨藏在遼東城附近?”

      “恰逢其時罷了,一隊高句麗探哨焚燒草料時被我們抓住了,他們最終交代了隱藏之地,怎麼,宇文將軍也知道嗎?”張鉉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宇文成都。

      “我不知道,一無所知!”

      宇文成都揚起他那張略長的臉,顯得有些傲慢,“我只是久聞張將軍大名。特來認識一下,並無他意。張將軍不用想得太多。”

      說完,他向張鉉拱手行一禮,轉身揚長而去,餘暉照在他身上,拖出了長長一條身影。張鉉久久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顯得有些疑惑,他來找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此人很孤傲!”

      沈光不知幾時出現在張鉉身邊,他忘著宇文成都的背影道:“我一個月在遼東城和他打過交道。”

      “怎樣?”張鉉笑問道。

      沈光搖了搖頭,“當時他和將軍一樣率三千軍經過遼東城,當時我告訴他,附近藏有一支高句麗軍隊,他瞪眼看了半晌。只說了一句話,那不是他的職責,就把我趕出來了。”

      “然後呢?”

      “然後丘明達想巴結討好他,派人送給他五百兩黃金,結果被他扔進了大樑水。氣得丘明達咒駡他半個月。”

      張鉉笑了起來,“這樣說起來。他和宇文述確實有點不一樣。”

      “何止有點不一樣,完全相反。他的手下說他不通情理,不近人情,就算只送他一文錢。也要被他重打一頓!”

      張鉉點了點頭,望著宇文成都漸漸消失的背影,他忽然對宇文成都充滿了興趣。

      ........

      次日一早,張鉉匆匆趕到了主帥軍署,隋軍的主帥軍署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大房子,十幾名文武官員在其間忙碌,指揮著一萬五千名精銳的隋軍士兵。

      陸路主將周法尚年約六十歲,是一個長相十分斯文大將,看起來就像一個在國子學教書的大儒,身材瘦高,容貌清瘦,下頜黑鬚足有一尺,目光清澈而具有穿透力,不過他笑容親善,讓人忍不住會生出一種信任感。

      周法尚正站在一幅地圖前久久凝視不語,他已經接到主帥來護兒的命令,令他開始向平壤進軍,來護兒的戰船大軍也已抵達了卑奢城,開始向平壤方向駛去,那麼自己該怎麼進攻?

      當然,周法尚已經考慮過無數的方案,但始終沒有決定一個最佳方案,令他心中有些困惑,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稟報:“將軍,偏將張鉉來了。”

      “讓他進來!”

      張鉉在軍隊體系中位於第四級,主帥、副將、牙將、偏將,他屬於將領中的最低一級。

      不過他們這支軍隊是由來自各軍的精銳拼湊而成,牙將和偏將沒有什麼隸屬關係,唯一的區別就是本身職務高低和統帥軍隊的多寡,張鉉也是由周法尚直轄。

      片刻,張鉉快步走進房間,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張鉉參見副帥!”

      “張將軍請起!”

      周法尚連忙將張鉉扶起,昨天他接到來護兒的快信,才知道張鉉是燕王的人,來護兒的信中讓他不可驕縱張鉉,同時也要多給他一些機會,並暗示這是聖上的意思,這讓周法尚心中暗暗驚訝。

      周法尚請張鉉坐下,笑道:“昨天宇文將軍說你軍隊訓練不錯,士氣高昂,我就考慮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張鉉連忙起身抱拳,“卑職隨時可以出發!”

      周法尚笑著擺擺手,“不急,讓我把話說完。”

      周法尚指著地圖對張鉉道:“來大將軍的戰船隊已經從卑奢城出發,駛向平壤,這和第一次戰爭的路徑相同,如果不出意外,戰船隊還是會在浿水灣泊船,那邊只有這處海灣可以停泊這麼多戰船,來大將軍很擔心高句麗軍隊在岸邊已經有了部署,所以希望我派一支精銳之軍前往浿水灣配合隋軍登陸。”

      張鉉已經明白周法尚的意思了,但他沒有說話,耐心地等待周法尚把話講完。

      周法尚對他的耐心表示贊許,笑了笑又繼續道:“這次任務比較隱蔽,不能派太多軍隊。以免被高句麗軍發現,一千人左右最為合適,所以我考慮由你率本部前往浿水灣,今天是八月二十,必須在最遲八月二十二日天黑前完成任務,怎麼樣,願接下這個重任嗎?”

      張鉉立刻躬身施禮,“卑職不會讓副帥失望!”

      “很好。你回去準備一下,上午就出發!”

      張鉉卻遲疑了一下。腳步沒有動,周法尚看出他還有事情要說,便笑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卑職懇請副帥把沈光編入我的軍隊!”

      沈光雖然和張鉉駐軍在一起,但在編制上,他不屬於張鉉的第十六營。因為沈光是屬於常駐遼東的軍隊,周法尚也不知該怎麼安排他。

      不過既然張鉉正式提出了要求,周法尚也不想讓他失望,況且沈光職務低微,把他編入張鉉的隊伍也沒有什麼關係,這點小事他周法尚還承擔得起。

      周法尚便點點頭笑道:“好吧!讓他為你的第五校尉,如果這次你能成功接應來大將軍上岸,兩功並賞。我向來大將軍申請,准你擴軍為一千五百人。”

      張鉉大喜,“多謝周副帥體恤卑職!”

      周法尚笑著拍拍他肩膀,“來大將軍對你很看重,不要讓他失望。”

      張鉉默默點頭,時間很緊張,不能再耽誤一點時間。

      一個時辰後,張鉉率領本部一千士兵,離開了軍營。跨過鴨祿江浮橋,秘密向平壤方向進發,這次張鉉的十六營沒有攜帶任何輜重。每個士兵只攜帶了三天乾糧輕裝前行。

      ........

      浿水也就是今天的朝鮮大同江,高句麗都城平壤就位於浿水北岸,浿水入海口十分寬闊,白茫茫的水面寬達兩裡,被稱為浿水灣或者春來灣。

      由於受地形和水流的影響,從海面過來的船隊很難逆流而上,最多只能逆行一裡,在靠近入海口北岸停泊靠岸。

      大業八年的第一次高句麗戰爭,來護兒率四萬大軍在浿水灣靠岸,隨即殺向數十裡外的平壤城,不料來護兒貪功心切,在平壤城外中了埋伏,四萬大軍全軍覆滅,逃出者不過數千人。

      時隔兩年,隋軍第三次討伐高句麗,高句麗上下一片混亂,迅速分成了主戰和主和兩派。

      主戰派以莫離支淵太祚和大將軍乙支文德為代表,他們認為大隋國內動盪,已無法再支撐又一次的大規模的軍事進攻,隋軍屯兵數十萬只是徒有虛表,應該全力和隋軍作戰,以徹底挫敗隋軍,再趁大隋內亂反攻奪取遼東。

      而主和派卻是以高句麗國王高元為代表,他認為高句麗人口消亡巨大,已無力再抵抗隋軍的進攻,況且還有百濟和新羅在南方窺視。

      即使他們拼盡全力把隋軍擊敗,最後卻無法抵擋百濟和新羅的進攻,同樣會亡國,與其耗盡最後一點實力,還不如投降認輸,向大隋稱臣納貢,以保存實力對付百濟和新羅。

      雖然國王高元的求和態度得到了高氏王族支持,但高句麗的實權卻是掌握在淵太祚的手中,所以儘管求和者聲眾,如果淵太祚不點頭,高句麗也不會向隋軍投降。

      但不管是求和的嬰陽王高元,還是主戰的莫離支淵太祚,他們在一件事上卻意見統一,那就是對浿水灣的防禦。

      浿水灣是平壤的後門,一旦隋軍再從後面殺進來,他們很難再有兩年前的幸運了,因此在去年,高句麗投下巨大的資源,在浿水灣北岸打造了一條堅固的防禦線。

      浿水灣的登陸口上,高句麗軍隊已經建立了完整的防禦工事,他們修建一條長達五裡的城牆,城牆上安裝了數百架重型投石機,封鎖港口戰船,除了徵發來操縱投石機的一萬五千民夫外,還部署了五千精銳之軍。

      即使隋軍戰船僥倖逃過投石機的猛烈攻擊,少部分軍隊得以上岸,也難以逃過五千軍隊的圍剿。

      此時,在城牆之上,數十名將領簇擁著高句麗的頭號實權人物淵太祚,淵太祚年約五十餘歲,身材並不高,卻有一種睨視萬人的氣度,他身穿一件紫色錦袍,頭戴寬簷高帽,正眯著雙眼眺望遠處的海面。

      “大相,隋軍這次會從海路進攻嗎?”一名大將低聲問道。

      “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隋軍一定會從海路進攻,只是我現在不能肯定他們具體的登陸點。”

      淵太祚又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緩緩道:“雖然隋軍可能會走鴨祿江口登陸,也有可能會從南面漢城登陸,但我認為從這裡登陸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各位要提高警惕,嚴防隋軍利用夜間突襲登陸,另外也要防止隋軍從後面襲擊防禦線,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要改成戰時防禦,明白我的意思嗎?”

      眾將一起躬身施禮,“遵令!”

      淵太祚點點頭又對主將權文壽道:“一旦隋軍發動進攻,這裡就會成為率先激戰的幾個戰場之一,事關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輕心,有什麼情況要及時稟報給我!”

      權文壽拉長了臉,冷冷道:“卑職明白!”

      淵太祚和權文壽的父親權桓是政敵,淵太祚聽出了權文壽語氣中的不滿,不由重重哼了一聲,不理睬他,繼續吩咐其他將領。

      這時,一名傳信兵從遠處飛奔而來,單膝跪下行一禮,“稟報大相,有王上的快信!”

      傳信兵將一卷帛書呈上,淵太祚展開看了看,對所有軍官道:“我必須立刻回京,我還是那句話,現在已經進入戰爭,如果這道防禦線丟了,你們就自裁謝罪吧!”

      他轉身大步而去,所有人都嚇得噤若寒蟬,深深低下了頭,唯獨權文壽冷笑一聲,要自己自裁謝罪,他淵太祚還沒有那個本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0 18:41
第0113章 突襲敵營

  從烏骨城到平壤大約有三百五十里左右,被延綿不斷的群山阻隔,上路以後張鉉才知道他們接受的任務是多麼艱巨。

  要在兩天一夜的時間內越過重重群山,趕到浿水入海口,這本身就是一個異常艱巨的任務,更何況他們還要破壞高麗軍的防禦線,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好在隋軍已經發動了兩次高句麗戰役,對高句麗的地形已經十分熟悉,有兩名嚮導帶領張鉉和他的軍隊抄近路趕往浿水入海口,隊伍一路急行軍,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路上只休息了兩個時辰,

  到第三天中午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距離浿水入海口約十里外的一片森林內,當主將張鉉休息的命令下達時,幾乎所有的士兵都累得癱倒了,一頭栽倒在枯枝樹葉上。

  主將張鉉卻沒有休息時間,儘管他也一樣地疲憊不堪,但是時間卻不等他了,他必須在天黑之前完成任務,可現在他對江畔的防禦一無所知,沒有一點頭緒。

  張鉉將幾名校尉召集起來,對他們道:“各位抓緊時間讓兄弟們休息,我要親自去河邊看一看,大家等待我的命令。”

  “讓斥候去就行了,將軍為何要親自出馬?”眾人紛紛說道。

  張鉉擺擺手,“斥候不知道我需要的情報,難免會有疏漏,我親自去查看,能迅速做出判斷,大家不用再勸了,等待我的命令。”

  眾人見主將一定要親自前往,便不再多勸,張鉉又交代眾人幾句,這才帶著沈光和十幾名斥候士兵趕往江邊。

  約半個時辰後,張鉉和手下抵達了浿水入海口北岸,他一眼便看見綿延近十裡的長牆,以及矗立在長牆上的一架架巨型投石機,距離長牆後面約兩里,是一望無際的帳篷營地,足有數千頂大帳之多,這些帳篷屬於隋軍遺留在高句麗的軍事物資,上面還繡有隋軍的黑色盤龍標誌。

  “屬下有一點想法,將軍能否聽一聽?”跟隨張鉉一起來的沈光低聲道。

  “你說,什麼想法?”

  沈光指著城牆上的投石機道:“那種投石機在高句麗各地都很普遍,遼東城上也有,射程約三百步,需要五十人挽發,殺傷力很大,我推斷高句麗就是利用這種投石機封鎖了岸邊,使戰船無法靠岸,我們只要摧毀這些投石機,高句麗軍隊就無法阻止隋軍登陸,將軍以為如何?”

  沈光的建議不錯,摧毀城牆絕對辦不到,那麼摧毀木質的投石機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法。

  不過張鉉還有另外一個更好的想法,他沉吟片刻問道:“你是說,一架投石機需要五十人挽動,是嗎?”

  “最少也要五十人!”

  沈光笑道:“高句麗的投石機還是比較笨重,他們沒有採用絞盤,如果用鐵鍊絞盤發射,那最多二十人就足夠了,他們全靠人力拉拽。”

  張鉉又大致目數了一下投石機的數量,足有三百架之多,那麼至少要一萬五千人來拉拽投石機,再加上作戰軍隊,那也要兩萬人,問題是,高句麗會動用兩萬軍隊來守江邊嗎?

  張鉉招手叫上來兩名會說高句麗語言的斥候,指著遠處的大片營地對他們道:“我懷疑住在營地內的人並不是軍人,你們二人可裝扮成當地農民,混進去看一看,給我摸清裡面的情況。”

  “遵令!”

  兩名斥候躬身行一禮,各自換了一身衣服,迅速向遠處的營地奔去。

  沈光有點明白張鉉的意思,“將軍是覺得這些大營內的人是普通民夫嗎?”

  張鉉點點頭,“我覺得應該是,三年戰爭打下來,高句麗人力損耗太大,不可能再徵兵了,而且大營的佈置不像軍營,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挽發投石機的人應該是臨時徵用的民夫,不需要太多軍事訓練,只需要一把力氣便可,如果是這樣,我倒有個很好的方案。”

  沈光完全明白了主將的意圖,他也很期待兩名民夫的調查結果。

  大約一個時辰後,兩名斥候匆匆回來,向張鉉稟報道:“將軍,大營內確實住著民夫,都是附近的農民,一個月前才剛剛集結,大約有一萬五六千人。”

  “那軍隊呢,有多少人?”張鉉又追問道。

  “具體人數不是很清楚,因為軍營守衛十分嚴密,我們進不去,但從不少民夫那裡打聽,數量都大同小異,應該不超過五千人。”

  張鉉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幅地圖,問兩名斥候道:“這邊是民夫軍營,橫向深有多長?”

  “大約有三里,東面是軍營,和民夫營並列在一起,軍營有營柵和哨塔,戒備十分森嚴。”

  張鉉在旁邊又畫了一座軍營,仔細看了片刻,又對照實際大營處觀察了一下,民夫營大約距離城牆約兩里,主要是為了空出一塊場地,在緊靠城牆處,還有一座大營,似乎是倉庫。

  張鉉心中迅速勾畫出了一道方案。

  這時,一名士兵指著不遠處低聲道:“將軍,是敵軍巡哨!”

  張鉉也發現了一隊騎兵正向樹林這邊疾奔而至,從他們神情來看,並不是發現了自己,而只是路過,張鉉當即一揮手,帶著十幾人向密林深處撤去。

  ........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近昏,距離天黑已不到一個時辰,留給張鉉的時間已經很緊迫,張鉉也知道,來護兒的船隊一定是在天黑後登陸,他必須在天黑前破壞高句麗軍隊的防禦。

  似乎高句麗軍隊也意識到了危險將至,他們對周邊的監控也格外嚴密起來,隨時可以看見巡哨隊伍出現,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們發現。

  如果是晚上,張鉉和他的軍隊完全可以利用夜色掩護行動,但他們必須在白天行動,要保護行蹤秘密只有一個辦法。

  路邊的草叢內,百餘名隋軍手執弩箭,正耐心等待著敵軍巡哨隊到來,在伏兵身後不遠處的樹林內,近千名隋軍士兵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奔跑。

  這時,一名騎馬的軍官率領二十幾名高句麗巡哨兵快步走來,草叢中的百名隋軍士兵不由握緊了弩身,就在二十幾名敵軍路過埋伏地的一瞬間,陳旭低聲喝令一聲,隋軍士兵同時發射了弩箭。

  密集的箭矢射向小道上的敵軍,高句麗士兵措不及防,頓時被射翻大半,騎馬軍官也中十七八箭,連人帶馬滾翻在地上,小道上響起一片慘叫聲。

  只射了一輪箭,百名隋軍士兵便如猛虎般撲出,將五六名未中箭的敵軍士兵包圍,亂刀砍死,然後收拾屍體,清理血跡。

  時間便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剛收拾了巡哨敵軍,樹林內的隋軍士兵便在張鉉的率領下疾奔而出,向五六里外的民夫大營奔去,巡哨士兵一般間隔一刻鐘時間,這一刻鐘便足以保證隋軍不被敵軍發現。

  很快,張鉉率領千餘名士兵已經到了距離民夫大營約五十步外的一片樹林之中,他們可以看見大營內的情形,一群群民夫正聚在一起吃飯,喧鬧聲清晰可聞。

  張鉉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太陽已經西斜,變成了夕陽,很快就要落山了,最多半個時辰,夜幕就將降臨。

  張鉉心一橫,毅然下達了命令:“殺進去,血洗大營!”

  .........

  在距離浿水入海口約五十里外,一艘六千石的五牙戰船正靜靜停泊在海面上,在戰船身後,更是有不計其數的小黑點,隋軍戰船軍隊已經抵達了平壤週邊的海面上,正耐心等待著進攻的命令。

  在為首戰船的船頭之上,前軍主帥來護兒遠遠眺望著海岸方向,儘管他們還看不見陸地,但來護兒心裡明白,高句麗人已經在岸上嚴正以待。

  在他出發前,曾令侄子來晉升給周法尚發去了一封鷹信,約好二十二日夜間開始登陸,他希望周法尚派出的軍隊能在天黑前替他掃清登陸的障礙,而現在夕陽已經墜入大海,岸上到底有沒有動靜?

  來護兒心中如沉甸甸的壓了塊巨石,他也感覺到自己給周法尚的時間太短,他派出的軍隊很可能無法完成這個任務。

  就在這時,桅杆上的眺望兵大喊:“大帥,他們回來了!”

  來護兒急著扶著船舷向遠處望去,只見大海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應該就是他派出去探查情況的斥候船,他心中頓時充滿期待,會帶什麼樣的消息給他?

  不多時,斥候船慢慢靠近大船,船上除了派出去的三名斥候外,還多了一人,打扮得像普通的高句麗農民,這令來護兒微微一怔,這是何人?

  “他是什麼人?”來護兒高聲問道。

  “啟稟大帥,他是我們的斥候,是張將軍派來報信!”

  “哪個張將軍?”來護兒更加疑惑了。

  “偏將張鉉!”

  來護兒這才恍然,原來周法尚是派張鉉來執行任務,他心中更加期待,立刻吩咐左右道:“快讓他們上來!”

  大船上扔下了軟梯,幾人上了大船,張鉉派來報信的士兵上前單膝跪下稟報:“啟稟大帥,我家將軍已經率軍抵達海灣,他請大帥稍安勿躁,我們一定會剷除登陸障礙!”

  來護兒欣慰地點點頭,有了確切消息,他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終於得放下了,來護兒又笑問道:“我想知道,如果可以登陸,他怎麼通知我?”

  “以岸上煙火為號,如果大帥看見岸上出現煙火,那就表示可以登陸了。”

  斥候話音,桅杆上眺望兵指著東北方大喊:“有煙,煙起來了!”

  來護兒大步走到船舷,只有遠方半空出現濃煙,滾滾直沖天際,來護兒大喜,“傳令下去,準備登陸!”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0 18:46
第0114章 平壤登陸

  民夫大營內烈火沖天,濃煙滾滾,無數的大帳被點燃了,火勢迅速蔓延,在烈火和濃煙中,隋軍士兵毫不留情,血洗民夫大營,到處是被殺死的高句麗民夫,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大營內的一萬餘民夫驚恐萬分,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四散逃命,不計其數的民夫被殺死、被燒死,整個大營被血腥和恐懼籠罩。

  民夫大營的警報迅速傳到了高句麗軍大營內,主將權文壽大驚失色,急率數千軍向民夫大營趕來,他心中很清楚,就算軍營不失,但民夫大營出事,民夫跑光,也一樣失去了防禦的意義。

  此時,整座大營都被火海吞沒了,火勢越燒越大,濃煙沖起數十丈高,百裡外也清晰可見,一萬五千餘民夫死傷近半,剩下的民夫都被嚇破了膽,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大營內已經無法再待人,隋軍也撤出了大營,開始迅速向週邊撤退。

  高句麗大將權文壽遠遠看見一支千餘人隋軍正在撤退,他頓時眼睛都急紅了,這麼大的火勢,平壤一定看得清清楚楚,一旦王上和父親追責,他怎麼交代?

  權文壽在高句麗軍中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外表英俊,風流無度,卻又自命不凡,但他出身高貴,是高句麗第二權臣權桓的長子,故在軍方地位極高。

  或許優越感太強的緣故,權文壽脾氣十分暴躁,對將士動輒打罵,而且剛愎自用,很少聽手下大將軍的建議。

  儘管淵太祚對他十分不滿意,但又不能換他,權文壽手下的軍隊是歸屬於權桓,所以淵太祚在昨天視察時,很多話並不是針對權文壽,而是在交代所有的將領。

  權文壽心急如火撩,急得大聲吼叫:“追上他們,務必全部殲滅!”

  他急昏了頭,一心只想著怎麼給父親和王上一個交代,卻全然忽略了城牆的安全,他率領五千士兵不顧一切地向已經撤到數里外的隋軍追殺而去。

  這時,城牆上只有不到二百名當值的巡哨士兵,這是正常的巡邏士兵,一旦發現海面上有異常,他們會迅速敲響警鐘,通知大營內的軍隊上城備戰。

  兩百名士兵也同樣被沖天烈火驚呆了,他們站在城牆上,心驚膽戰地望著已蔓延數裡的火海,茫然不知所措。

  火勢太大,不斷有熊熊燃燒的布幔被大風吹到空中,四散飄落,在靠近西面城牆一段也有數百頂帳篷,被營柵包圍,這裡是守軍的倉庫,存放著大量供應軍隊和民夫的糧草和軍械,倉庫營和民夫營相隔約有一里,平時戒備森嚴,嚴防煙火。

  但覆巢之下也難有完卵,幾片燃燒的布幔飄落進了倉庫營中,點燃了倉庫大營,大營內儲藏的糧草也迅速被點燃,火勢延燒迅猛,炙熱的熱浪不斷向城牆撲來,使城牆西半段已無法待下去,城上士兵紛紛向東面撤退。

  城頭士兵已亂成一團,他們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支穿著同樣服飾的高句麗軍隊已經悄然出現在城頭西面,這支軍隊約五十人,正是由沈光和他的手下,他們目標明確,就是城頭上的數百架投石機。

  此時城頭西段已經沒有了守軍,沈光在遼東城頭對付過這種投石機,他很清楚這種高句麗投石機有一個最大弱點。

  他動作十分迅速地爬上投石機,找到了長杆和支架的接頭處,這用幾根皮帶牢牢綁縛住。

  沈光拔出鋒利的戰刀,用刀割斷了綁縛在投石機上的幾根皮帶,巨大的投石機便轟然坍塌,一根根粗大的木頭四散滾落,沈光一個跟頭便翻出一丈多遠,敏捷地閃開了粗木落地時的撞擊。

  足有兩丈多高,像巨人一般的投石機就這樣輕易地被損壞了,即使要修復,也需要十幾名工匠耗費一天的時間,這顯然已經不現實了。

  在沈光的帶領下,五十餘名手下忍受著熱浪的炙烤,迅速將西面的近一百五十架投石機摧毀殆盡,他們繼續向東破壞,一架架矗立在城牆上的投石機很快消失在夜色和火光之中。

  ‘當!當!當!’

  急促的鐘聲終於敲響,一百八十名高句麗士兵衝殺而來,和沈光的手下激戰在一起,但高句麗的主力軍隊被被張鉉引到十里之外,中間隔著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大營,他們根本聽不見城牆上的警鐘聲。

  就在此時,海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一艘艘大船向岸邊駛來,大船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當一艘艘大船並列靠岸,一塊塊木板轟然搭上岸邊,船上的士兵立刻向岸上列隊奔去。

  來護兒大步走上了岸,他的親兵將戰馬也牽了過來,來護兒翻身上馬,戰刀一指數百步外的城牆,大喝道:“殺上城牆!”

  數千名率先上岸的士兵一聲呐喊,鋪天蓋地地向城牆奔湧而去,正在和沈光手下激戰的一百餘名高句麗士兵也看見了不遠處密集的大船和無數士兵向城牆殺來,他們被嚇破了膽,無心再戀戰,紛紛掉頭向城牆東面逃去。

  .........

  權文壽一路追趕破壞防禦的隋軍,但張鉉卻始終不肯和他交戰,帶領軍隊向北奔逃,誘引五千高句麗軍隊在後面追趕,給沈光破壞投石機創造條件,權文壽看見了前方騎馬的隋軍主將,他恨得牙根直癢,就恨不住抓住敵軍主將千刀萬剮。

  一路追出了十餘里,這時,兩名副將一左一右拉住了權文壽的戰馬韁繩,急聲道:“將軍,敵軍分明是引誘我們北上,不能再追了!”

  權文壽頓時清醒過來,他重重一拍大腿,“糟糕,中了敵軍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急忙大聲喝令,“立刻撤退!”

  但張鉉哪裡會容他們撤回,當高句麗軍隊剛剛調頭回撤,張鉉立刻率軍追上來,在後面追殺回撤的敵軍,權文壽氣得暴跳如雷,又一次下令調頭追趕隋軍,張鉉的軍隊再次急速後退,這一次他們卻向樹林中撤退,很快退得無影無蹤。

  權文壽勒住戰馬,在樹林前怔怔不安,追殺敵軍未必能追得上,但就這麼退軍回去,他心中著實不甘,竟使他有一種進退兩難的無奈。

  就在這時,一名逃出的士兵騎馬疾奔而至,他趕上了權文壽,勒住戰馬韁繩大喊道:“權將軍,大事不妙,隋軍已經登陸,城牆失守!”

  權文壽仿佛被雷擊一般,一下子呆住了,他根本沒有把淵太祚的警告放在心上,但現在隋軍真的登陸了,他才意識到淵太祚的話是對的,自己犯下了大錯。

  權文壽猛地一拍自己腦袋,自己真糊塗啊!隋軍這麼明顯的意圖都沒有能看出來,城牆失守了,這下該怎麼辦?

  “將軍,快撤吧!”

  手下將領紛紛勸道:“只要能保存實力,王上未必會責怪我們,若我們再不走,被敵軍包圍,一切都玩了。”

  權文壽心亂如麻,完全沒有了主意,他只得順從將領們的勸告,帶領軍隊迅速向東撤退,但已經晚了,五千軍隊沿著官道匆匆疾奔,他們剛退了不到數裡,兩邊樹林內鼓聲大作,火光四起,一支伏兵殺了出來,火光中,一員老將手執大道,鬚髮皆白,正是前軍主帥來護兒。

  來護兒捋須大笑,“兩年前的帳,今天一併來算吧!”

  他大刀一揮,“給我殺!”

  近萬名隋軍從兩邊掩殺而上,高句麗士兵頓時大亂,被殺得人仰馬翻,權文壽見勢不妙,調轉馬頭便逃,主將逃亡,高句麗士兵瞬間崩潰了。

  全面和兩邊都被隋軍包圍,只有一條後路,但狹窄的官道使他們無法大量逃命,高句麗士兵互相踐踏,爭先恐後逃命,哭喊聲、哀求聲、慘叫聲響徹了官道,被隋軍殺得屍體堆積,走投無路,紛紛跪地投降。

  來護兒卻記得兩年的仇恨,他的四萬軍隊幾乎全部被高句麗軍隊斬殺,他冷冷下令道:“不接受投降,給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隋軍頓時殺氣沖天,戰刀劈殺、長矛捅刺,毫不留情地向數千高句麗士兵下了殺手,狹窄的官道上變成了無比血腥的修羅場,儘管也有少量抵抗的高句麗士兵,但很快便淹沒在慘烈的殺戮之中。

  權文壽惶惶向西奔逃,後面只跟著不到百名士兵,只奔出不到兩里,權文壽忽然發現前方有異,驚得他急忙勒住了戰馬韁繩,只見前方官道上呈半月形排開了千餘名隋軍士兵,為首一名隋軍大將,倒提青龍長戟,目光淩厲地盯著他。

  權文壽嚇連退幾步,急向左右尋找退路,他的右面是陡峭的山坡,而左面是一片茂盛的黑松林,黑松林外便是滔滔江水,權文壽走投無路,他心中有些絕望了,跟隨他的百名士兵也知道沒有生路了,他們不再管權文壽,撒腿便松林內逃去。

  這時後面鼓聲如雷,追兵即將殺至,權文壽心中一橫,手中長槍一揮,催馬向張鉉殺去,“隋將受死!”他大喊一聲,銀槍刺向張鉉的咽喉。

  張鉉不慌不忙,長戟向外一揮,只聽‘當’的一聲巨響,權文壽被震得雙臂酸麻,長槍脫手而飛,不等他反應過來,只覺身體騰空而起,張鉉輕舒猿臂,將權文壽從戰馬上抓了過來,重重扔在地上。

  “把他綁了!”

  張鉉一聲喝令,幾名士兵一擁而上,將權文壽面朝下按在地上,用繩索將他牢牢反綁起來。

  這是張鉉吸取的教訓,他在神鹿鎮殺死了淵武寧,事後周法尚告訴他,淵武寧是高句麗第一權臣淵太祚的三子,如果能活捉意義會更大,可惜張鉉沒有經驗,出手太狠。

  這一次他卻知道,能率領五千高句麗士兵的大將絕不會是無名之輩,他便饒了權文壽一命,將他生擒活捉。

  這時,來護兒率領數千軍追來,遠遠勒住了戰馬,來護兒大笑道:“是張將軍嗎?”

  張鉉連忙催馬上前,在馬上躬身施禮,“末將張鉉,參見大帥!”

  來護兒點點頭讚道:“我的軍隊乘船疲憊,我正擔心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你把我的障礙全部掃清了,這次成功登陸,我將記你首功!”

  “多謝大帥厚愛!”

  .........

  營地的大火足足燒了一個多時辰才漸漸熄滅,民夫營全部被焚燒殆盡,倉庫營內的物資也燒毀近半。

  幸運的是軍營沒有被烈火波及,完整地保存下來,但軍營內的高句麗士兵卻沒有了,他們慘烈地被殲滅在另一處地方。

  來護兒並沒有繼續向平壤進攻,而是在登陸的海灣駐紮下來,等待周法尚軍隊的消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1 18:58
第0115章 戰和之爭

      浿水灣的一場大火使平壤城籠罩在一種惶惶不安之中,就連孩子都知道隋軍在海灣再次登陸了,城頭上的將士更是提心吊膽,不知什麼時候隋朝大軍就會兵臨城下。

      隋軍從浿水灣登陸無疑是高明的戰略,它牽制住了集結在平壤一線的高句麗軍隊,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無法北上迎戰南下的隋軍陸路之軍,在某種程度保證了隋軍能從陸路順利南下。

      此時的高句麗經過兩次戰爭,國力疲弱,人口銳減,軍隊已不足五萬,在第二次和隋軍的戰爭中,高句麗自知必敗無疑。

      為了自保,他們不惜將隋軍遺留的三十萬件兵甲送給突厥,只懇求突厥能出兵南下,牽制住隋軍東征,但不料兵甲在半路意外失蹤,突厥出兵的希望也化為泡影。

      就在高句麗上下極為悲哀之時,隋朝內部卻發生了動亂,隋朝權貴之一的楊玄感在中原腹地造反了,聲勢浩大,迫使集結在遼東一線,正準備大舉進攻的數十萬隋軍不得不迅速撤回河北,也由此拯救了絕望中高句麗。

      高句麗舉國歡騰,甚至有人提出和楊玄感結盟,助楊玄感攻滅隋朝。

      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高句麗的興奮還沒有消退,楊玄感的造反便被撲滅,隋軍第三次對高句麗的進攻也不期而至,使高句麗舉國上下再一次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

      作為高句麗的都城,平壤雖然受國力所限。占地並不大,周長只有三十裡,但高句麗畢竟建國六百餘年,在平壤定都也超過了兩百年。

      在高氏王朝兩百多年的苦心經營下,平壤城氣勢壯觀,各種恢弘的建築比比皆是,而且深受中原文化影響,各種飛簷斗拱。亭臺樓閣,看起來和中原城池並沒有什麼區別。

      在平壤城北門附近有一座占地近百畝的大宅。這裡便是高句麗第二重臣權桓的府宅,權桓官任大對盧之職,也就是宰相,但高句麗的軍政大權卻是掌握在淵太祚手中,權桓在朝廷中並無實權。

      但權桓卻有很大的勢力。他世代被封為東部大人,平壤以東的千里之地都是他家族的勢力範圍,所以儘管權桓手中無權,卻在朝廷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連淵太祚也不敢過於輕視他。

      此時,在府宅後堂,權桓穿著一身寬大的袍服,神情緊張地聽一名報信兵的彙報。他很擔心自己長子權文壽的生死。

      “啟稟大人,長公子目前就關押在隋軍軍營內,他目前平安無事,也沒有受傷,他懇請大人早日和隋軍議和。這樣隋軍就可以將他釋放!”

      說完,報信士兵將一封信呈給權桓。權桓一眼便認出了信皮上的字跡,正是他兒子的手書。他攤開信匆匆看了一遍,頓時一顆心放下了,兒子真的平安無事。

      他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雖然五千將士被隋軍全殲,無一活命,但權桓壓根就不關心這些將士的死活,在他心中,就算十萬將士也比不上他的一個兒子重要,況且還是他的嫡長子。

      他知道自己改怎麼辦,可是這樣一來,他和淵太祚的矛盾就要徹底公開了。

      就在今天上午,平壤得到一個消息,淵太祚的三子淵武寧不幸在遼東城附近被隋將所殺,淵太祚悲痛萬分,強烈要求和隋軍決戰,並且揚言,朝中誰敢主和,誰就是他淵太祚的敵人。

      偏偏這個時候自己兒子被隋軍俘虜,權桓知道,要想保住兒子的性命,只有兩個辦法,要麼和隋軍議和,要麼用隋軍戰俘把兒子交換回來,但十幾萬隋軍戰俘都在礦山做苦力,由淵太祚掌控,淵太祚願意給自己一部分戰俘嗎?

      沉思良久,權桓決定進宮先和王上談一談此事。

      “傳我的命令,立刻備車,我要去王宮!”

      ........

      嬰陽王高元年近五十歲,他是在隋朝滅陳次年即位,隋文帝冊封其為開府儀同三司、遼東郡公、高麗王。

      在十幾年高句麗王上的生涯中,高元是在美酒和美人中度過,高句麗的朝政大權實際上是掌握在莫離支淵太祚手中,高元只是徒有其名的王上。

      長年紙醉金迷的生活摧毀了高元的健康,他身體臃腫,起色晦暗,臉上仿佛被馬蜂蜇過一般,腫得面目全非,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儘管身體顯得十分疲憊,但高元心裡卻很明白,隋軍數十萬大軍將第三次進攻高句麗,兵臨城下,如果再打下去,高句麗就要亡國了。

      高元從一開始就極力主張向隋軍求和,但淵太祚和乙支文德卻堅決主張戰爭,讓他的呼籲失去了效果,高元心中極為不滿,王宮內,高元正在聽取權桓的勸說。

      “王上,我們城中的軍隊已不足五萬人,如果再打下去,我擔心不僅是隋朝將把我們滅亡,真正居心叵測的卻是新羅,他們佔據了肥沃的漢江平原,野心已經開始膨脹,一旦我們實力消亡,就算隋朝最終放過我們,新羅人也一樣會出兵北上,那時我們拿什麼抵擋?”

      權桓的勸說句句說在高元的心坎上,高元長長歎息一聲,孤倒是想向隋軍求和,可是有人不肯啊!”

      話音剛落,宮殿門口便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是誰想向隋軍求和?”

      只見十幾名身材魁梧的武士簇擁著淵太祚大步走進了王宮,淵太祚身穿黃金細甲,外披一件猩紅色斗篷,腰挎平南劍,他目光淩厲地掃了一眼高元和權桓,兩人都沉默了。

      淵太祚聽到心腹稟報,權桓秘密求見高元,他立刻率武士闖進了王宮,他絕不容許王宮裡有任何隱瞞自己的秘密存在。

      淵太祚的野心如司馬昭之心,高句麗路人皆知,他原本擔任高句麗的大對盧,但他已經不滿足做高句麗的宰相,又逼高元封自己為莫離支,也就是攝政王,他已經在為取代高氏做準備了。

      高元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仇恨,他對淵太祚的不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只是他不得不忍耐,他知道自己只要表現出稍微不滿,自己就會立刻死在女人肚皮上,新的高句麗王將即位,高元不敢吭聲。

      權桓卻不慌不忙道:“所有人昨晚看見了海灣那邊濃煙滾滾,大家都知道隋軍應該登陸了,難道莫離支大人覺得我們還能擊敗隋軍嗎?”

      淵太祚冷笑一聲:“權大人是在擔心自己的兒子吧!你兒子被隋軍抓住了,所以你就沒有了抵抗意志,就來勸說王上投降,我說得沒錯吧!”

      權恒大怒喝道:“誰都有自己的孩子,難道你就不是嗎?你兒子被隋將所殺,所以你一心想報仇,不惜綁上高句麗和你陪葬!”

      “你說得沒錯,我兒子確實被隋將所殺,不過我的兒子死得有價值,我也並非是為他報仇。”

      淵太祚轉身對高元道:“啟稟王上,我今天上午收到吾兒臨死前送來的情報,這次隋將東征並非要大舉進攻我們,只有來護兒的三萬軍進攻平壤,而其他數十萬隋將都在遼東按兵不動,據說連隋帝也還稱病留在涿郡,王上還不明白眼前的局勢嗎?”

      高元心中一怔,連忙問道:“孤不太清楚,請莫離支大人賜教!”

      淵太祚瞥了一眼旁邊滿臉不滿的權桓,淡淡道:“關鍵就在於楊玄感造反,楊玄感可不是普通的山賊亂匪,他是隋朝禮部尚書,他父親楊素更是隋朝的開國元老,在隋朝官場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他的造反意味著隋朝統治階層的分裂,已經嚴重動搖隋朝的根基。

      所以隋帝才找生病的藉口留在涿郡,防止又一個楊玄感出現,幾十萬大軍也駐兵遼東不發,名義上是大軍壓境,實際上是隨時準備撤回中原,王上,隋朝第三次東征,其實只有來護兒的三萬軍隊。”

      高元有點心動了,如果真是這樣,或許他們真會有一點機會,權桓見高元已經動心,大急道:“莫離支大人,你兒子能提供這樣的情報?我看是你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吧!”

      淵太祚驀地轉身,怒視權桓道:“權大人何出此言,我的情報自有來處,我就明著告訴你,這是渤海會給我的情報,可不是我拍腦袋想出來的。”

      權桓啞口無言,淵太祚不再理睬他,又看了看高元,果斷說道:“就這麼決定了,我們集中兵力和來護兒軍隊決一死戰!”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1 19:02
第0116章 故友相逢

  涿郡臨朔宮內,隋帝楊廣接待了遠道而來的新羅使者,使者是一名僧人,新羅著名的高僧曇育法師,他曾多次出使大隋,曾兩次被楊廣接待。

  楊廣坐在書房柔軟的象牙榻上,不露聲色地聽著曇育法師呈稟。

  “陛下,我們王上願意出兵協助隋軍作戰,為大隋攻下平壤,教訓目無君主的高元,戰爭結束,新羅軍隊立刻撤回金城,高句麗子女金帛,新羅絕不擅動,高句麗土地,新羅也絕不逾越一寸。”

  “那朕就不明白了,新羅什麼都不要,出兵做什麼?”楊廣冷冷問道。

  曇育法師連忙合掌施禮,“高句麗一直是新羅大敵,我們只想除去這個勁敵,以保北部邊境安全,別無他意。”

  楊廣拾起真平王金白淨送來的國書看了一遍,說道:“這件事讓朕考慮一下,然後再回復你們,你先退下吧!”

  “貧僧告辭!”

  曇育法師合掌施一禮,慢慢退了下去,楊廣沉思片刻,吩咐左右道:“速去宣裴尚書來見朕!”

  裴钜此時就在朔宮內,不多時,有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裴尚書來了!”

  “宣他進來!”

  片刻,裴钜匆匆走進書房,躬身行禮,“老臣參見陛下。”

  “正如愛卿所言,新羅王果然派人來了。”

  裴钜精神一振,“他們真來了?”

  楊廣點點頭道:“坐下說吧!”

  裴钜坐了下來,楊廣將新羅真平王的書信遞給裴钜,裴钜打開看了一遍,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微臣所料,他們已經急不可耐了。”

  楊廣沉思片刻問道:“朕在考慮,如果把高句麗滅亡,設置安東都護府,或許一樣能阻止新羅北上。”

  裴钜搖了搖頭,“如果陛下設置安東都護府,必然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分散大隋的精力,一旦朝廷無力控管,新羅肯定會乘虛而入,吞併整個半島,那時我們將面臨一個更強大更桀驁不馴的異族政權,遼東也將陷於危險之中,所以微臣堅持保留高句麗的存在,寧願要一個打爛弱小的高句麗,也不能面對一個強大的新羅。”

  裴矩看得很透徹,大隋亂局將至,一旦設立安東都護府,必然會出現無力控管的局面,最終導致新羅趁虛北上,安東都護府不是不可以設立,但必須是盛世才行。

  裴钜又道:“從真平王派人來表示願意出兵助戰就可以看出他們的野心,他們唯恐陛下接受高句麗的求和,是想趁這個機會徹底滅亡高句麗。”

  楊廣雖然一心想滅亡高句麗,建立安東都護府,但裴钜戰略之說又很有遠見,使楊廣最終被說服,只是他心中多少有點不甘。

  裴钜看出了楊廣心中的猶豫,又笑著勸道:“微臣也很願意建立安東都護府,但卑職認為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陛下徹底清除天下動亂,國力強盛,四海安寧之時,再出兵攻打高句麗,那時不僅是高句麗,應該連新羅、百濟一道滅亡,在半島上建立郡縣,視同中原,這不就是陛下所期待的嗎?”

  裴钜最終勸服了楊廣,留一個打爛的高句麗來牽制新羅的野心,更加符合大隋目前的利益,他沉吟一下道:“朕就擔心平壤決戰已經開始,來不及阻止來護兒了。”

  “這不用擔心,御史中丞崔君肅就在烏骨城,陛下派八百里加急,將旨意傳給崔君肅,由他來向來護兒宣讀陛下的旨意。”

  楊廣點了點頭,“朕立刻就擬旨!”

  .........

  就在來護兒登陸後的第三天,副將周法尚也率領一萬五千人抵達了平壤城,兩支隋軍在平壤城以西約十里外的原野上匯合,並修築了堅固的板牆式營盤,與此同時,高句麗軍也在城內厲兵秣馬進行備戰,戰爭陰營籠罩在平壤城上空。

  隋軍的大營駐地也是精心挑選,距離浿水只有一里,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浿水河岸,那裡有高句麗人修建的一座內河碼頭。

  雖然海船無法駛入內河靠岸,但大量的小船卻可以運載糧食在碼頭上靠岸,這便大大減輕了隋軍糧草及軍事物資的運輸困難,只需要走一里路便運抵大營。

  大營是用泥土和木材構築而成,高一丈五尺,十分堅固耐用,周長約有八里,儼如一座小城,三萬大軍便駐紮在軍營內。

  隋軍由二十營兵力組成,平均每營一千五百人,但事實上是由大營和小營組成,大營有三千人,小營只有千餘人。

  張鉉和他的十六營駐紮位於軍營的北面,由兩百頂帳篷組成,他屬於周法尚率領的左軍。

  這天下午,張鉉正率領他的手下在占地三百畝的訓練場一角演練長矛陣法,決戰的陣型已定,張鉉的軍隊被編為左翼長矛軍,平均每九百人編為一個長矛方陣,另外一百人作為刀盾手在側面護衛。

  “注意左右配合!”

  張鉉騎在戰馬厲聲吼道:“陣型決不能出現空缺,前面戰死一人,後面士兵立刻給我頂上去。”

  士兵們大聲喝喊,殺氣沖天,張鉉不由暗暗點頭,他的手下經歷了兩次戰鬥洗禮,殺氣明顯變得濃厚了,這才是真正的沙場戰士。

  這時,後面有人大喊:“張將軍,帥帳有令到了!”

  張鉉一回頭,只見訓練場邊上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文職軍官,正笑著向他揮了揮手,張鉉一下愣住了,這名文職軍官不是別人,竟然是在草原分手的李靖。

  張鉉頓時喜出望外,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李靖,他急忙翻身下馬,向李靖快步奔去,李靖也難掩飾眼中的激動,快步迎上,兩人大笑著緊緊擁抱在一起,心中都充滿了他鄉遇見舊人的喜悅。

  李靖笑著對準他肩窩輕輕捶了一拳,“怎麼也想不到公子居然混到武勇郎將之職,可喜可賀啊!”

  “李大哥怎麼會在這裡?”張鉉激動地問道。

  “一言難盡,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

  “走!去我的大帳,就在旁邊。”

  張鉉把李靖帶到自己帳內坐下,給他倒了一碗水,笑道:“我是因為在草原毀掉了突厥人的三十萬件兵甲,解決了聖上的一樁心事,算是立下大功,所以聖上才封我武勇郎將之職。”

  “我也聽說了,哎!為了三十萬件兵甲,我們險些死在突厥人手中,多虧張仲堅熟悉地形,我們才得以逃脫,誰也想不到那三十萬件兵甲竟然被拔野古族藏匿在北海,早知道我們也跟你去北海了。”

  “機緣巧逢罷了,我確實也不知道東西藏在北海。”

  李靖笑了笑,“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其實找不找到那批兵甲也和我無關了,你不知道吧!我已經被武川府清理了,不光是我,張仲堅也被清理了,其實是好事,我們又獲得了自由。”

  張鉉默默點頭,他聽柴紹說起過獨孤順極重血統,很多人都遲早會被清除出去,李靖被清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並不感到驚訝。

  “李大哥又怎麼會在這裡?”

  李靖笑道:“我和你們去俱倫湖時就辭去了馬邑郡的官職,離開武川府後就直接返回了趙郡家族,因為我舅父和來大將軍交情深厚,來大將軍寫了一封信邀請我去他軍中任職,我也想來軍中歷練一番,便答應了,來到涿郡後才知道你已經奉命去遼東了。”

  李靖的舅父就是前大將軍韓擒虎,李靖出現在軍中也就不奇怪了,張鉉點點頭,又笑問道:“現在李大哥在軍中擔任什麼職務?”

  “我現在任參謀軍事,屬於來大將軍幕僚,今天上午才和後勤糧船一起抵達大營,來大將軍讓我通知你,今天晚上輪到你們訓練夜戰。”

  夜戰訓練是張鉉期待之事,但他更關心一起訓練的對手,他急問道:“我們對手是誰?”

  “是宇文成都的第一營,怎麼樣,期待嗎?”李靖笑問道。

  張鉉也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擔心,他居然是和前軍最精銳的宇文成都部進行夜間訓練作戰,他心中不由有點緊張起來。

  李靖看出了張鉉的緊張,便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不用緊張,和精銳之軍訓練才能提高自己的戰鬥力,這是好事,你應該慶倖才對!”

  張鉉默默點頭,李靖說得不錯,他確實應該感到慶倖才對。

  李靖站起身笑道:“我得回去覆命了,以後我們有時間再細談。”

  “好吧!有時候我們再細談,我還想向李大哥請教武藝呢!”

  “是張仲堅給你的紫陽戟法吧!我久聞其名了,確實很想一見,或許今晚上我就能見到。”

  李靖哈哈一笑,拱拱手便轉身揚長而去,張鉉將他送出大帳,他凝視著李靖的背影走遠,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長遠的期待。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1 19:06
第0117章 初戰成都

  入夜,張鉉大營內的士兵們並沒有休息,他們集中在訓練場上進行期待已久的夜戰強訓。

  一般軍隊並不會進行夜間作戰,只要天色將晚都會鳴金收兵,但隋軍和高句麗軍之戰卻是滅國之戰,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不會講什麼規則。

  即使到了夜間也不會輕易收兵,必然會血戰到底,直到另一方崩潰為止,所以夜戰訓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寬闊的訓練場上,兩支各千餘人軍佇列陣在南北兩處,手執白蠟杆木矛和沉重的木刀,殺氣騰騰地注視著對方。

  北面是張鉉率領的第十六營,而南面卻是宇文成都率領的第一營,第一營有三千人,今晚出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宇文成都胯下魔麟獸,手中倒提鳳翅鎏金鏜,他統帥的第一營也是前軍最精銳的隊伍,是真正的隋軍精銳,大部分人都參與過與吐谷渾的戰爭,宇文成都就是在那場戰爭中崛起。

  此時他目光冷漠,平靜地打量數百步外的張鉉,以及他所率領的這支剛剛崛起的軍隊,戰爭還未正式拉開,他們已經立下了兩次大功,成為前軍中最耀眼的新軍。

  張鉉也默默望著遠處的宇文成都,他曾經夢見過自己和宇文成都在戰場上對壘,那是他剛剛入隋朝後不久,當他醒來後便覺得這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夢想便成為了現實,此時他充滿了與宇文成都一戰的期待。

  遠處的木臺上,來護兒打量兩支軍隊,見他們已整軍就緒,便厲聲下令道:“開始!”

  訓練場上頓時鼓聲大作,宇文成都和張鉉同時下達了命令,兩千名士兵齊聲怒吼,從南北兩面向訓練場中奔跑而去。

  只片刻,兩支軍隊轟然相撞,用木刀和木矛激烈的廝殺起來,儘管月光皎潔,灑滿了一地的銀輝,但要分清敵我還是有點困難,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十六營士兵的頭盔上插著一支翎毛。

  宇文成都和張鉉並不參與和士兵們的激戰,他們只負責各自指揮軍隊作戰,但他們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竟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側面的空地上,宇文成都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一揮鳳翅鎏金鏜向張鉉疾奔而去,張鉉大喝一聲,催馬迎戰而上。

  觀戰的所有將領都搖了搖頭,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宇文成都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猛將,一般大將敵不過他三個回合,名不見經傳的張鉉居然要挑戰宇文成都,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連來護兒也忍不住對周法尚笑道:“德邁覺得張鉉能抵擋多久?”

  周法尚舉起五根手指,“最多五個回合!”

  “是嗎?我覺得五個回合似乎還多了一點,三個回合就差不多了。”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周法尚知道張鉉曾一個回合便刺死高句麗大將淵武寧,還是有點本事,所以他認為張鉉或許能抵擋五個回合,他期待地向訓練場上望去。

  兩匹戰馬越來越近,就在接近的一刹那,張鉉雙臂灌力於長戟,長戟一抖,竟然出現七個戟頭,這是羅家槍的精華,一般是用稍軟兵器才能實現,但張鉉卻用硬兵器青龍戟舞出了七個戟頭,著實很罕見。

  連宇文成都也有了興趣,不過一槍多頭對他而言只是雕蟲小技,他冷笑道:“居然還會羅家槍法,吃我一鏜!”

  他毫不理會對方的七個戟頭,兩百斤的巨鏜橫掃,如一陣狂風般劈向張鉉,這就是大道化簡的道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招式都毫無意義,只有用力量來對付力量。

  這時張鉉也意識到了羅家槍法無用,長戟迅速改變了風格,他大喝一聲,七個戟頭消失,挺戟向宇文成都的鳳翅鎏金鏜壓去。

  這卻是紫陽戟法最精妙的戟卷式,任何兵器都會它的力量卷住,宇文成都也不例外,他的巨鏜並沒有和張鉉的長戟相碰,但巨鏜的方向卻變了,變成了向右上方劈去。

  宇文成都臉色大變,脫口而出,“紫陽戟法!”

  張鉉冷笑一聲,“還算有點見識!”他長戟力量一收,向宇文成都的胸膛閃電般刺去。

  宇文成都輕視之心頓收,對方居然是用天下三大絕技的紫陽戟法,他不敢再小瞧,閃身躲過張鉉一戟刺殺,兩馬交錯,鳳翅鎏金鏜反手向張鉉後腦拍去,張鉉早已料到會有這一招,身體迅速俯身,巨大的鏜頭從他頭頂上如疾風般掃過。

  “來得好!”

  宇文成都大喊一聲,抖擻精神和張鉉激戰在一起,張鉉使出渾身解數,將紫陽戟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長戟加重為九十斤,但宇文成都的鳳翅鎏金鏜卻重兩百斤,兩人力量相差太遠,他只能發揮紫陽戟法中獨步天下的戟卷式,不斷分解宇文成都的力量,眨眼間他們便激戰了十個回合。

  訓練場兩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張鉉居然和天下第一猛將激戰了十個回合,簡直不可思議。

  連來護兒也忍不住慨然長歎,他只能抵抗宇文成都五個回合,這個張鉉竟然和宇文成都激戰了十個回合,令他不得不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大隋年輕猛將輩出,自己已經老了。

  宇文成都終於被激怒了,他出師十年,還從未遇到過和對方激戰十個回合而兵器不相碰的情形。

  這時,宇文成都已經找到了張鉉的漏洞,戟卷式是天下最厲害的牽引之術,本身沒有任何破綻,但張鉉經驗不足,戟卷式運用得並不完美,他不能隨心所欲地將對方兵器牽引到任何方向,宇文成都便找到了破解之法。

  他大喝一聲,“再接我一鏜!”

  鳳翅鎏金鏜斜劈而至,如一片烏雲飛來,力量淩厲之極,但他的目標卻不是張鉉,而是張鉉的戰馬,如果張鉉再改變鏜頭方向,那麼他自己就難保了。

  這一鏜角度太刁鑽,張鉉已經無法再化解,他只得大喊一聲,咬牙揮戟迎擊,只聽‘當!’一聲巨響,鏜戟終於重重相撞在一起。

  張鉉只覺手臂仿佛斷掉一般,長戟向後飛去,他左手脫杆,右臂勉強抓住了戟杆尾,使長戟沒有被震飛,戰馬被震得連退十幾步,稀溜溜一聲暴叫,前蹄高高揚起。

  張鉉左手一把抓住了韁繩,身體緊緊伏在馬背上,他只覺得胸腹中儼如翻天覆地一般,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吐出來。

  宇文成都也被震得連退五六步,雙臂一陣發麻,竟然短暫失去了知覺,他心中驚訝異常,對方居然接下了自己一鏜,居然也有如此強悍的力量,完全不亞於楊玄感。

  兩人已相距十幾步,宇文成都單臂舉起巨鏜一指張鉉,冷冷問道:“還要繼續再戰嗎?”

  張鉉慢慢調整了胸中的氣悶,他已知道自己和宇文成都相差太遠,不是賭氣鬥狠就能成功,他輕輕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認輸,宇文成都深深看了他一眼,調轉馬頭向後陣奔去。

  .......

  夜漸漸深了,來護兒的大帳內燈光依然明亮,大帳內,來護兒正背著手來回踱步,作為這次攻打高句麗的主帥,來護兒肩上的壓力極大,儘管名義上他只是前軍,但事實上,聖上已經把攻下平壤的重任交給了他。

  他只有三萬軍隊,而高句麗至少還有五到六萬軍隊,兩倍於自己,高句麗甚至還有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如果兩軍對壘,自己的勝算究竟有多大?

  以少勝多畢竟只是少數戰例,以多勝少才是正常,來護兒並不想靠僥倖而獲勝,他要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需要做大量的準備才行,更重要是知己知彼。

  這時,來護兒若有所感,一回頭,只見參謀軍事李靖站在帳門口,“李參軍有什麼事嗎?”來護兒問道。

  來護兒躬身行一禮,“卑職聽聞大將軍準備和高句麗軍決戰,不知時間定在何日?”

  “初步定在後日決戰!”

  “那大將軍覺得隋軍有幾分勝勢?”

  來護兒心中一動,他曾聽楊素誇獎過李靖的軍事才能,說他知兵法,善謀略,李靖既然這樣問自己,他必然是有想法,來護兒連忙道:“李參軍請進來說話。”

  李靖笑著走進大帳,“大將軍可願聽卑職一言?”

  “參軍儘管直言。”

  李靖行一禮,不慌不忙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卑職今天下午又仔細盤問了被俘的權文壽,又審訊了一些高句麗士兵,卑職已經大概瞭解了平壤城中的情況,對此,卑職心中有一個初步的作戰想法。”

  來護兒精神一振,“參軍請說,我願洗耳恭聽!”

  李靖語速很慢,表示他已經歷了深思熟慮,每一個細節都進行了推敲。

  “權文壽說,平壤城中可用兵力為五萬三千人,這是在役兵力,但卑職又詢問了平壤城的兵甲庫存情況,估計有八到十萬套之多,而且從三年前開始,高句麗就推行了全民皆兵的計畫,所有十六歲以上男子都參加了軍事訓練,所以在危機時刻,他們至少能迅速再動員八萬兵力投入戰鬥,我們的敵人就不止五萬軍隊,而是十三萬之多。”

  來護兒默默點頭,這一點他也隱隱想到了,卻沒有像李靖看得這樣透徹,他歎了口氣,“參軍請繼續說。”

  李靖又道:“卑職說一句不太恭敬的話,朝廷在高句麗的軍事戰略上連續犯下錯誤,先是過於看重,動用百萬大軍,現在又過於輕敵,只用三萬軍來攻打平壤,如果後天決戰時沒有出奇制勝之策,那這一戰我們凶多吉少。”

  來護兒苦笑一聲,“就算後天停戰我們又能如何?聖上可是明確告訴過我,不會給我追加兵力,我又怎麼戰勝對方?”

  李靖微微一笑,“大將軍不必煩惱,我有一策,至少可以為我們增加一倍的兵力。”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2 18:40
第0118章 迂回作戰

  在距離平壤城以東約二百五十里的浿水南岸,有一座頗為有名的大山,叫做鶴山,鶴山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裡是高句麗最大的鐵礦山。

  每年開礦冶鐵所鍛造出的生鐵不僅支撐著高句麗的國力,還成為契丹和奚人重要的生鐵源泉,五年前,高句麗就是用這裡出產的生鐵向契丹換來五千匹戰馬,組建了高句麗的騎兵。

  兩年前的第一次高句麗戰役失敗後,近八萬隋軍戰俘被押解到鶴山鐵礦,被迫接受繁重的苦役,開採礦石、冶煉生鐵,由一支一萬人高句麗軍隊負責看押這八萬隋軍戰俘。

  惡劣的飲食,日復一日沉重的勞役,絕望的未來使隋軍戰俘不堪忍受壓迫,曾經兩次發生暴亂,皆被殘酷鎮壓,數千人被殺。

  為了保存性命,等待大隋王朝的救援,八萬隋軍戰俘默默忍受著殘酷的壓迫,每天在長達二十裡的礦山上開礦勞作。

  儘管高句麗軍隊極力封鎖消息,紙終究包不住火,隋軍在浿水灣登陸的消息還是傳到了礦山,數萬隋軍戰俘無不興奮萬分,每個人都期待著回家的那一天,沉寂已久戰俘軍官組織也開始秘密轉運起來。

  但不久前,高句麗兵力因不足,將五千人調回了平壤,礦山上的高句麗兵力只剩下五千人,這更加使隋軍戰俘們看到了希望。

  這天下午,正是戰俘吃飯休息之時,幾名戰俘勞工將一名同樣是勞工打扮的年輕男子帶進了一座破爛的工棚前。

  “將軍,人帶來了!”

  工棚內坐著五六名被俘的隋軍將領,為首之人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將,他便是前涿郡太守、左武衛將軍崔弘升。

  在兩年前的東征大戰中,崔弘升因為腿部中箭而被俘,成為被高句麗俘獲的級別最高的隋軍將領,不過在宇文述事後統計的戰報中,他卻已經因箭傷迸裂而陣亡。

  崔弘升目前也是戰俘營中的隋軍首領,正是在他的命令下,隋軍戰俘暫時停止了暴亂,不再做無謂的犧牲,等待朝廷的救援。

  崔弘升鬚髮皆白,後背略略有些佝僂,一雙眼睛還算銳利清澈,他看了一眼後面的年輕男子,冷冷問道:“你就是來護兒派來的信使嗎?”

  年輕男子連忙單膝跪下,高高抱拳道:“來大將軍並不知道崔將軍在這裡,卑職是武勇郎將張鉉帳下校尉陳旭,奉郎將之令,特來和將軍聯繫。”

  說完,陳旭從蓬亂的頭髮裡抽出一張紙條,呈給了崔弘升,崔弘升打開紙條看了一遍,臉色和緩了很多,點點頭道:“陳校尉請起!”

  崔弘升是博陵崔氏家族的核心人物,他兄長崔弘度便是家族的前任家主,崔弘升在山東士族中有著極高的威望。

  也正是這個原因高句麗人沒有為難他,還一度請他去平壤城中定居,被他一口回絕,他堅持住在戰俘營中,和戰俘們在一起,正因為如此,他在戰俘心中的威信極高。

  崔弘升為人清高,派系觀念很重,他一向看不起南方派系的大將軍,來護兒就是其中之一,他聽說這次是來護衛領兵前來,心中多多少少有點不太高興。

  不過張鉉給他的信中,態度卻很誠懇謙卑,滿足了他因被俘而變得異常敏感的自尊心。

  崔弘升又問道:“請問陳校尉,你們張郎將是哪裡人,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他?”

  “回稟將軍,我們郎將祖籍長安,在河內長大,他原本是燕王殿下的侍衛,得到燕王殿下推薦,被聖上御封為武勇郎將。”

  崔弘升這才恍然,原來是燕王的人,他點點笑道:“我明白了,那麼他現在在哪裡?有多少軍隊,我該如何與他呼應?”

  這些都是核心問題,張鉉並沒有寫在紙上,就怕陳旭被抓住後洩露秘密,而是由陳旭口述。

  陳旭抱拳道:“張郎將率一千士兵隱藏在礦山西面十里之外,我們將在今晚四更時分進攻看守高句麗軍,希望將軍能穩住弟兄們,千萬不要慌亂。”

  崔弘升心中有點懷疑,看守可是有五千軍隊,張鉉卻只有一千人,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請轉告張將軍,今晚四更,我們會配合他的到來!”

  .......

  李靖向來護兒獻的策略就是利用隋軍戰俘來增加兵力,這也是權文壽為了活命而洩露的機密,他告訴李靖,可以用他來換取礦山的隋軍戰俘,使李靖知道了大隋還有這麼一支秘密力量隱藏在高句麗。

  李靖提供的方案很周密,派兩支軍隊渡浿水南下,一支軍隊去解放隋軍戰俘,將有戰鬥力的隋軍戰俘編成軍隊參與平壤城的決戰,而另一支軍隊則去攻打漢城,奪取儲藏在漢城的軍械物資,用來武裝戰俘隋軍。

  來護兒採納了李靖的增兵策略,他一方面推遲和高句麗軍隊的決戰日期,另一方面派大將宇文成都率三千人渡浿水南下進攻漢城,而由屢立奇功的張鉉率一千人前去礦山解救戰俘。

  此時,張鉉率領一千軍隊藏身在距離礦山戰俘大營對面的一座山上,鶴山方圓百里內荒無人煙,北面被浿水阻隔,即使有個別戰俘逃出,也很難逃回遼東。

  山腳下是一條寬達五六里的山谷,三座戰俘大營便並列修建在山谷內,戰俘大營四周修建了高高的營柵,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座哨塔,嚴密監視著戰俘的一舉一動。

  而在戰俘營的西面便是軍營,五千高句麗士兵便駐紮在這裡,由於最近戰爭風聲很緊,礦石開採已經停止了,大部分戰俘礦工都沒有上工,而是待在戰俘營內,每天只有一萬人繼續出工冶鐵,高句麗軍隊正在積極備戰,需要大量生鐵。

  兩邊山上也修建了幾座哨塔,用來觀察戰俘的逃亡情況,張鉉已經端掉了其中一座哨塔,從哨兵口中他得知了不少重要情報,也瞭解到了整個軍營的概況。

  時間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張鉉站在一塊大石前注視著山下的戰俘大營,思索著今晚四更時分的戰鬥,連續經過兩次偷襲戰,張鉉和他的隊伍已經積累了豐富偷襲作戰經驗,這也是來護兒決定派他來的根本原因。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過來稟報,“將軍,陳校尉回來了。”

  張鉉轉身令道:“讓他過來見我!”

  片刻,陳旭匆匆走了過來,單膝跪下稟報:“卑職參見將軍!”

  “怎麼樣,聯繫上了嗎?”

  陳旭點點頭,“卑職見到了崔將軍,他很期待,也很願意配合將軍今晚的行動,不過他讓我轉告將軍,高句麗軍隊現在加強了對戰俘的看管,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千高句麗士兵參與巡邏監視戰俘,一旦行動就要果斷,不要畏手畏腳。”

  張鉉笑了笑,崔弘升是怕自己臨陣退卻才對,不過他能理解隋軍戰俘們的心情,那種永遠見不到親人的絕望,終於看見了一線希望,他們就害怕希望又突然消失。

  張鉉當即對旁邊士兵令道:“去讓所有旅帥以上的軍官都到我這裡來,商議今晚行動的細節!”

  .......

  時間漸漸到了一更時分,在隋軍戰俘營中一座大帳內,數十名中高層隋軍將領聚集在一起,商議著如何配合今晚的隋軍行動,大帳內沒有點燈,但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格外明亮,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我要先提醒大家一聲,來護兒派軍隊來營救我們,很可能是希望我們加入到與高句麗人戰爭之中。”

  崔弘升的聲音很低沉,他說的話儼如一盆冷水,將所有人頭腦中的激動都潑滅了,半晌,有人低聲問道:“崔將軍覺得我們不應該參戰嗎?”

  崔弘升銳利的目光瞥了黑暗中說話人一眼,冷冷道:“參不參戰是個人的決定,不用來問我,不過,如果參戰獲勝的話,或許能洗掉戰俘之恥也說不定,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是要保全性命,還要是博取榮耀,洗刷恥辱,大家自己決定,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再是大家的首領了。”

  “將軍為何說這樣的話?”一名將領不解地問道。

  崔弘升歎了口氣,“我已經老了,如果能苟全性命,我就會返回祖地頤養天年,不會再過問朝廷事情,但你們還年輕,不要像我這樣頹廢。”

  眾人都沉默了,崔弘升又笑道:“我們不說這些了,說說今晚的行動,我有點擔心隋軍兵力不足,無法擊敗高句麗軍隊,我們必須要有所行動,就按照我們上次擬定的計畫,只是把時間改為今晚四更,春生,只要軍營那邊發生異動,你立刻率領三千人殺出去,明白了嗎?”

  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立刻答應道:“卑職明白了!”

  崔弘升又對所有人厲聲道:“今晚是我們能否重獲天日的關鍵,所有人都要參加,我們兩年來所受的屈辱,就讓這些守軍來加倍償還吧!”

  將領們紛紛摩拳擦掌,期待著四更時分到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9-12 18:44
第0119章 解救戰俘

  快到四更之時,張鉉率軍漸漸靠近了軍營,高句麗軍的大營同樣被營柵包圍,四周部署了八座高高的哨塔,有四座顯然是剛剛搭建完成,可以清晰地看見哨塔上有人影走動,還有幾隊士兵在營柵四周來回巡邏,高句麗軍明顯加強了警戒。
  
  “這群狗東西不僅有明哨,居然還有暗哨!”
  
  沈光指著遠處兩株大樹,低聲對張鉉道:“我發現上面埋伏有人。”
  
  張鉉點點頭,“高句麗人也想到了我們可能會來解救戰俘,很多警戒明顯是新增加的。”
  
  “那就用老辦法吧!”
  
  沈光低聲笑道:“我先摸進去,直接放一把火!”
  
  張鉉搖了搖頭,“這次不能放火,會波及戰俘營,它們挨得太近了。”
  
  “可是.....我們不可能同時對付所有崗哨和巡哨,會被發現的。”沈光擔憂地說道。
  
  張鉉苦笑一下道:“現在我知道了崔弘升為什麼說一旦行動就要果斷,因為他很清楚我們躲不過探哨,沒有辦法,時間一到就開始硬攻,用最快速度攻進去,利用敵軍混亂取勝。”
  
  停一下張鉉又道:“我相信崔弘升也不會無動於衷。”
  
  這時,陳旭奔上來低聲道:“將軍,四更到了!”
  
  張鉉慢慢捏緊拳頭,低聲對沈光令道:“可以出發了!”
  
  沈光率先一躍而起,後面數十名隋軍跟著他向前疾奔,他們貓腰快奔,動作極為敏捷,當他們奔出百步後,張鉉翻身上馬,青龍戟一揮,“跟我殺上去!”
  
  一千隋軍跟著張鉉從樹林中奔出,向三百外的敵軍大營衝去。
  
  就在這時,沈光和他的手下被幾名巡哨兵發現了,巡哨兵大喝道:“是誰——”
  
  不等他發出警報,十幾支弩箭射了出去,三名巡邏士兵同時被射中,發出了一聲急促的慘叫聲,慘叫聲驚動了哨塔,哨塔上的高句麗士兵立刻敲響了警鐘,‘當!當!當!’伴隨著哨兵的大喊:“有敵情!”
  
  在警鐘聲中,沈光和他手下也衝到了營柵前,他們將繩索紛紛拋套上營柵,他們發一聲呐喊,一起向後拉抓營柵,就在這時,數百名高麗軍弓弩手忽然出現在營柵之內,他們同時向外放箭,數百支箭密集地射向沈光和他的手下。
  
  沈光反應快疾,大喊一聲“臥倒!”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數十名手下措不及防,頓時被箭矢射倒一片,慘叫聲四起。
  
  沈光眼睛都紅了,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他一躍而起拉住了繩索,剩下未中箭的手下也跟著拉拽繩索,一扇木柵被轟然拉倒了。
  
  就在這時,張鉉率領手下殺了過來,他見沈光手下死傷慘重,頓時大怒,戰馬一躍衝進了敵營,距離營柵最近的數十名高句麗弓弩手突見一名天神般的大將殺至眼前,嚇得他們扔掉弓弩轉身便逃。
  
  張鉉大吼一聲,長戟橫掃而過,幾名敵軍士兵被砸得飛出去,他舞動青龍戟如黑龍出海,殺進了密集的敵群之中,戰馬所過之處,殺得高句麗士兵屍橫遍地,肢體橫飛。
  
  這時又有幾扇營柵被拉倒,出現了寬達兩丈的缺口,一千餘隋軍士兵殺進了大營,呐喊著向高句麗軍營衝去。
  
  高句麗軍隊雖然加強了警戒,但畢竟是四更時分,大部分士兵都在熟睡之中,急促刺耳的警鐘聲使他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大營內混亂不堪,很多士兵連甲胄也來不及披掛,抓起兵器便倉促奔出帳應戰。
  
  為防止敵軍得到集結的機會,隋軍在殺入敵營後便迅速分散,他們分為十隊,百人為一隊,由旅帥率領著向大營四面八方殺去。
  
  儘管隋軍士兵訓練有素,殺戮果斷,但他們兵力太少,不能一舉將高句麗軍隊擊潰,隨著高句麗士兵漸漸從混亂中恢復過來,他們很快組織起了有效的抵抗,戰鬥變成更加殘酷,隋軍出現了傷亡。
  
  就在這時,戰俘營內也爆發了激戰,在戰俘營內巡邏的一千高句麗士兵和三千隋軍戰俘殺成一團,隋軍戰俘利用各種生鐵的邊角廢料打造了兵器,悄悄武裝了三千戰俘,由鷹揚郎將姚春生率領。
  
  在距離軍營約三百步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存放生鐵的倉庫,裡面有數萬根鐵條,平時它們不會存放在這裡,連過夜都不允許,這是戰俘營最嚴格的規定,所有冶煉出的生鐵要立刻送走,不能留在礦山。
  
  但由於隋軍到來,使浿水航線被堵,大量的生鐵運不出去,不僅軍營內堆滿了各種生鐵鍛品,這座平時只堆放木材的倉庫也堆積了數萬根鐵條。
  
  這些鐵條由三百餘名高句麗士兵負責看守,一旦戰俘出現異常,軍營內的軍隊會立刻趕來援助。
  
  但此時軍營內爆發了激戰,看守士兵們紛紛衝回大營助戰,倉庫只剩下十幾名士兵看守。
  
  忽然,從戰俘營內衝出一股浩浩蕩蕩的洪流,這是崔弘升率領兩萬餘名隋軍戰俘向倉庫衝來,十幾名高句麗士兵見勢不妙,嚇得撒腿奔逃。
  
  隋軍戰俘們砸開了倉庫大門,一擁而入,數萬根鐵條瞬間變成了戰俘的兵器。
  
  崔弘升一指軍營,高聲喝令道:“殺進軍營去,凡是沒有穿著盔甲之人都是我們敵人,給我殺!”
  
  “殺啊!”
  
  兩萬隋軍戰俘發出一聲怒吼,如山洪奔瀉一般,揮舞著鐵條向山腳下的軍營洶湧衝去,他們兩年多所遭受的屈辱,這一刻在每個人的心中爆發出來.
  
  ........
  
  天漸漸亮了,戰爭也隨之結束,軍營內到處是被鐵條打得稀爛的屍體,張鉉無法阻止戰俘們的仇恨,數百名已經投降的高句麗士兵被憤怒的隋軍戰俘亂棍打死,包括主將在內的數十名將領的屍體被高高吊起。
  
  戰俘營中頓時爆發出一片歡呼,所有的戰俘激動萬分,紛紛相擁而泣,兩年多的屈辱,兩年多的壓迫,兩年多對家人的思念,在獲得自由的一刻令他們情難自禁。
  
  張鉉的心情卻不太好,這場夜戰隋軍士兵損失了一百五十餘人,是他出任這支軍隊主將以來最慘重的一次損失。
  
  崔弘升仿佛明白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高句麗軍隊在三天前便開始加強警戒,他們佈下了層層哨卡,你們躲不過去,但最終還是以一千人擊敗了四千人,損失居然只有百餘名,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
  
  “崔公之言令張鉉慚愧,若不是你率軍及時殺至,今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呵呵!你不用客氣,若不是你的軍隊牽制了軍營敵軍,我們哪裡能奪取兵器,就不提了,說說正事吧!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張鉉也知道時間不等他們,他們必須立刻著手組建軍隊,張鉉便對崔弘升道:“這次攻打平壤我們只有三萬人,所以來大將軍決定先解救戰俘,從戰俘中挑選出一批精銳組建軍隊作為隋軍側援。”
  
  說著,張鉉把來護兒信遞給了崔弘升,崔弘升一言不發,來護兒的意圖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完信沉思片刻道:“我們雖然有八萬人,但大多數人都飽受摧殘,身體有各種傷病,能立刻投入戰鬥的士兵並不多,最多兩萬人。”
  
  來護兒是希望得到三萬精銳,但現在卻只有兩萬人,不過兩萬人也不錯了,張鉉便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前往漢城!”
  
  “為何要去漢城?”崔弘升不解地問道。
  
  “軍隊需要裝備,需要補給修養,宇文將軍應該已經攻下了漢城,我們先去漢城簡單整編後,立刻北上平壤!”
  
  崔弘升緩緩點了點頭,儘管他已經有歸隱之念,但他心裡清楚,最後一步他若走不好,聖上未必會讓他如願以償地回鄉養老。
  
  “好吧!我們稍事休整,然後立刻出發!”
  
  戰俘們休息了半日,飽餐一頓,下午,八萬隋軍戰俘便在崔弘升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向漢城開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