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劍之學者 作者:Le司馬離(已完結)

 
穆離鳶 2015-8-6 02:42: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59005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2
  第二十九節 煉金學院的希望

  「好了,需要的就是這些。辛苦你了,伊拉。」西奧多整理著印著資料的羊皮紙,頭也不抬地說著。

  伊拉點點頭,說:「沒事的學院長。那我先走啦。」

  「你去哪兒?」西奧多忽然問。

  伊拉愣了愣,然後說:「我去魔道學院。」

  「去找萊伊文?」西奧多截口道。

  「我想去練習一下戰鬥杖術……」伊拉有些難為情地說,「畢竟,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要開始了。」

  「你和萊伊文的事,導致很多閒話往我這裡鑽。有些學生要求我採取措施,你知道麼。」西奧多語氣平淡地說。

  「……我猜也會這樣。」伊拉低聲說。

  「你就像我、朱利安和泰貝莎共同的女兒,小伊拉。」西奧多忽然笑了笑,說,「你會喜歡誰,對我來說也意味著一些東西。不過,萊伊文的身份太過特殊,你應該明白的。」

  「……已經半年了,學院長,」伊拉搖搖頭,說,「我選擇相信他,並且這半年他也一直證明著自己。」

  「而我從來沒有相信過他。」西奧多抬起眼來,注視著伊拉澄澈的雙眼,「不過,強制管制從來不是我的風格。我只是提醒你,伊拉,有一天我讓他暴斃,你不要傷心。」

  伊拉也知道西奧多在萊伊文身上下蜂鳴之毒的事情。這種毒素數年之內都不會消失,只要西奧多願意,萊伊文的命還是在他手上。

  「但是為什麼,學院長?」伊拉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忽然和我說這些?如果您要插手,萊伊文早死了啊。」

  西奧多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埋下頭,繼續整理文件。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不殺他,也不將他送去接受審判。我年紀小,閱歷不足,我作的決定都很欠考慮,或許我喜歡他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但是我相信他已經改變,而且我知道其他不瞭解他的人一定不會給他改變的機會,但我願意給他……如果他再一次恢復了從前的暴戾殘酷……」

  「我會立刻殺死他。你會掉眼淚嗎?」西奧多問。

  「我……」伊拉本來想說不會。但,西奧多立刻打斷了她:「對你的成長也有好處,讓你切身體會,所謂感情,是多麼礙事多麼幼稚的東西。」

  「我寧願經歷以後再否定,」伊拉搖搖頭,「大家都說它礙事,我想知道它究竟有多礙事。」

  「你的心已經被偷走了,孩子。」西奧多歎了口氣,說。

  「……我總是覺得自己與自己的種族格格不入,我是瘋了嗎,西奧多院長?」伊拉神情黯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聲音有些微弱的顫抖。早在半年之前,她就覺得西奧多會和她提這件事,但西奧多一直裝聾作啞,當做根本不知道的樣子。但是即便是今天才說出來,伊拉還是感到很無助。她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以後該怎麼做。

  「就算我告訴你你瘋了,你又會改變航向嗎?」

  伊拉愣了愣,然後,輕輕搖搖頭:「我不會,因為我真的喜歡他。我幾乎……從來不使用寧靜。」

  西奧多輕輕籲了口氣。

  「寧靜也就是魔力化的鎮定劑而已。」西奧多說,「是藥三分毒,魔法也一樣。這就是我一直沒跟你說你和萊伊文的事的原因,因為說了也沒用。你的性子很溫柔,但在某些事情讓卻絕不服軟,早在你還是個小小孩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伊拉撇著嘴,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難受。

  「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你所說的比賽。」西奧多忽然將語氣放輕鬆了一些,「去年這個時候,你翹課一個月,跑到灰色苔原去挖草莓,根本沒看到奧本赫爾輸得多慘。」

  伊拉尷尬地抱著頭:「我錯了,學院長……」

  「所以你今天不准再跑了。」西奧多用十分嚴厲的口氣命令道,「好生練習戰鬥杖術。以魔道學院的戰鬥杖術,加煉金學院的體質增強、魔力增強之類的藥劑,你應該能夠在四大學院的高手中取得一席之地。另外,今年我們多出一個劍客,勝算更大一些了。」

  「劍客,你說萊伊文啊?」伊拉奇道,「他要參加嗎?」

  「我最初將他錄入學院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能為學院參加這種類型的比賽。」西奧多微微笑了笑。

  「呃……」伊拉恍然大悟,「原來您是考慮到這個啊?我還以為,僅僅是因為鑄造學呢……」

  「覺得我老奸巨猾?」西奧多問。

  「太聰明了!」伊拉也有些高興地說,「這麼說,今年確實有希望啦。」

  「所以加緊訓練,如果你們連學院內部的選拔賽都過不了的話,我也就不指望你們了。」西奧多說,「而且,萊伊文是個危險人物,就算他像你說的那樣已經改變了許多,你也要好好提醒他,惡魔力量是絕對禁止使用的,否則,他要是在全城的人眼前變成惡魔,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他處決。」

  「我知道了。」伊拉答道,「我會多陪他訓練的。」

  「以你的杖,對他的劍,是最好不過的了。你們兩人都有很強大的潛力,彼此競爭,會提升得更快。」西奧多補充道。

  「嗯!」伊拉微笑著點點頭。

  伊拉匆匆來到魔道學院的時候,一大堆學生正在大喊大叫。伊拉擠進訓練場,探頭一看,發現兩個學生正在訓練場中間鬥得不亦樂乎。

  「炎紋瑞秋:煉獄盛宴!」

  「星劍式:流雨蝶瞳。」

  那個渾身火焰噴射的魔法女孩和萊伊文撞到一起。一時間火光四射,烈焰的熱浪環形擴散,讓周圍圍觀的法師都覺得炎熱難耐。

  「咳——嗯,你要倒下了。」站在一旁拄著法杖的絲特拉一邊喘著氣,一邊笑著,看著被烈焰吞噬掉的萊伊文的身影,「唔……喂,不會身上起火了吧?!」

  火焰散去,忽然一陣耀眼的劍光閃爍,火焰波比——炎紋瑞秋驚叫著跳了回來:「我打不動了啊,主人,這個人完全是刀槍不入冰火不吃啊。」

  一旁一身冰雪的冰霜波比——雪影茲婭也神情黯淡地默默搖了搖頭。

  萊伊文一隻手背在背後,另一隻手握著烏木劍,毫髮無傷,而他腳邊的地面卻被燒焦了。

  「我非常非常非常好奇他那把木劍為什麼點不燃!」炎紋瑞秋不服氣地補充了一句。

  「這可不是普通的木頭,波比妹妹。」萊伊文冷笑了一聲。

  火焰波比和冰霜波比似乎是因為失去信念了,在雪幕和烈焰之中漸漸消失,變回了小布袋的狀態。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受不了!」絲特拉抱著頭,不知所措地瞪著萊伊文,「冰霜和火焰,卻鬥不過一把木劍嗎……煉金學院怎麼會有這樣的傢伙!」

  周圍的魔道學生也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知道絲特拉是元素波比掌控高手,也是魔道學院的種子選手,如今卻對一個奇怪的煉金學生束手無策。

  「你的波比妹妹們都很厲害,」萊伊文忽然說,「我一時半會也很難打倒她們,何況四大元素的波比,你也只召喚了兩個。只是,我覺得你好像很心急,覺得我可以在一輪狂攻之下退敗,事實上我的耐打程度比你四個波比加起來還高。」

  絲特拉驚奇地抬起頭:「是我心急了嗎?」

  「你的呼吸很亂,並且不是因為魔力不足的緣故。」萊伊文微微一笑,「而我是如夢初醒的狀態,全身放鬆。戰鬥不僅僅需要強大的力量,也需要良好的心態。如果你一開始就打算和我穩紮穩打進行消耗戰,我不見得能一直應付得過你的波比。」

  絲特拉愣了一下,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唉!你說得感覺有點道理,但是我不太能做到完全放鬆。這些技巧,是屬￿哪個學科的啊?」

  「劍道學。」萊伊文答道。

  這對法師們來說,是一個很陌生的學科,而且大多數法師都覺得劍道學就是那種簡單粗暴的殺豬匠的學科,這類書籍他們根本連瞄都懶得瞄一眼。

  不過,面對魔道法師們質疑和不滿的眼神,萊伊文並沒有說太多有自吹自擂嫌疑的話。他說:「如果再次遇到,還可以繼續練習,何況這不是正式比賽。」

  「嗯我知道啊。」絲特拉笑著點點頭,「我今天也訓練得差不多了。以後要是在遇到你,我不會這麼輕鬆地被擊退。」

  「好。」萊伊文點點頭。

  於是絲特拉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這個時候,伊拉才喚了一聲萊伊文的名字。

  萊伊文看到了她,高興地跑過去。

  「你贏了魔道學院的學生呀。」伊拉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

  「嗯,只是一次練習。」萊伊文點點頭。

  「學院長說,他想讓你參加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要我和你一起訓練。」伊拉將西奧多的想法直接說出來了,「他說你或許能為奧本赫爾爭得比較好的成績。」

  「……我還有這麼些利用價值?」萊伊文沒好氣地說。

  「別在意那麼多啦。」伊拉莞爾,「畢竟是一個很重要的比賽。你知道比賽規則嗎?」

  「不知道。」

  「先是學院內部賽,三人一組自由組合,進行簡單的小隊決鬥。勝出的三個小隊會參加學院之間的比賽,而這個等級的比賽,形式是不確定的,或許是與強大的魔法生物戰鬥,可能是進入幻影戰場或者虛空結界——但是聽上去很有趣,對吧!」伊拉興致勃勃地說。

  「聽上去?你沒參加過嗎?」萊伊文問。

  「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學生才能參加的,去年我才達到年齡資格,可是當時又聽說灰色苔原有一種紫草莓可以製作隱身糖果,我就跑去找那種草莓了……可是沒找到……而且錯過了比賽……」

  「笨蛋。今年別錯過了,我陪你好了。」萊伊文說。

  「嗯嗯!」伊拉高興地點點頭。

  「可是三人一組,我們還要誰呢?」萊伊文問。

  「先不管那麼多啦。」伊拉笑著說,「來萊伊文,陪我訓練吧。」

  「和你打架?」萊伊文皺了皺眉頭。

  「嗯。用你的星之劍道,對我的戰鬥杖術。」伊拉說,「這樣我會得到很大提高的。」

  「……好吧。」萊伊文答道。

  口頭是這麼說,但是萊伊文知道他要是讓伊拉受了一點點傷,自己就會心疼死,所以他根本不敢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吧!」可是,伊拉卻一臉天真地鼓勵著他。

  伊拉這個笨丫頭……太笨了……

  ※※※

  學院理事會會長卡拉在白色卷軸的教授居住區找到了亞德裡恩。這個黑袍的女人被包裹在強烈的神秘感之中,她那齊顎的三七分直發遮住了一半的臉頰,海藍的眼眸被包圍在深調的眼影和濃密的睫毛之中。

  亞德裡恩開門一看,見是卡拉,眉間立刻迭出褶皺。

  卡拉的法杖上雕刻著毒蛇一樣的尹文,她的手盤在法杖上,仿佛拖著一條毒蛇。亞德裡恩沉默了一陣,見卡拉沒有開口,終於說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卡拉眼睛一斜。

  「我告訴過你不要輕舉妄動。」卡拉輕聲說著,聲音如同夜間遊走的影子般輕靈幽動。

  「一些書籍被毀了,我無法查出是哪些……一些神秘的,沒有編號的書籍。」亞德裡恩忽然眉頭垂了下去,有些不安地低吟道,「我猜那是普雷斯科特幹的。」

  「你猜?」卡拉冷笑了兩聲,「誰讓你猜的?」

  「我必須採取行動!」亞德裡恩有些憤怒地低吼道。

  「收拾好你的脾氣,這是很重要的警告,」卡拉冷眉望著他,「否則我也不會這個時候出現在你面前。」

  「……唉。」亞德裡恩深深吐了口氣,歎道,「我希望不會有學生介入。最近又要舉辦實戰魔法競技賽,很容易出亂子,你的工作,最好也加快步伐。」

  卡拉搖搖頭:「死胡同,哪來那麼容易加快步伐。對了,給我解析一下這個。」

  說著,她從衣服裡掏出一個手絹,遞給亞德裡恩。亞德裡恩展開手絹一看,裡麵包著一根柔順的長髮。

  「頭髮?」他有些意外。

  「有什麼發現,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我。」說著,卡拉轉身就走。

  「誰知道怎麼跟你‘下次見面’?」亞德裡恩不滿地說,「來無影去無蹤的女人。」

  「我知道什麼時候該來。」說著,一道暗影飄過,卡拉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夜幕之中,無聲無息。

  亞德裡恩冷哼了一聲,沉聲道:「好個夜之妖巫,卡拉。」

  ※※※

  「埃利斯,哎,埃利斯。」

  埃利斯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麥倫伸出一根手指頭戳埃利斯的腰。

  埃利斯沒有醒過來。

  「喂,埃利斯,哎,埃利斯。」麥倫慢條斯理地按照節奏繼續戳他。

  「哦,埃利斯,啊,埃利斯。」

  「咦,埃利斯,嘿,埃利斯。」

  埃利斯夢見有一根貓尾草追著他跑,不停地撓他的腰,讓他癢得不得了。

  為了趕走那根可惡的揮之不去的貓尾草,他終於醒了。他大叫一聲,轉過頭來一看,麥倫面無表情地透過那大圓眼鏡看著他。

  「噢,我不是在看食譜嗎?」他看了看桌上,他交叉的雙手壓著那本食譜書。

  「你看著食譜,然後夢到食物了。」

  「現在……呃,天都黑了。其實……也可以睡覺了。」埃利斯自言自語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麥倫說。

  「什麼?」

  「你要去參加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嗎?」麥倫問。

  「……不去。」埃利斯說,口氣十分堅決,「跟我沒關係。」

  麥倫點了點頭,說:「我才聽說這個比賽。」

  「……你以前一直不知道?」埃利斯張大了嘴巴,驚訝無比。

  麥倫木木地搖搖頭:「不知道啊。」

  埃利斯仔細想了想,的確,麥倫這傢伙以前似乎一直是沒事就窩在房間裡看書,而且從來不和其他人說話。埃利斯本來不關心那個比賽,所以從來沒跟麥倫提過,而且當時麥倫也不夠年紀參賽,自然沒人正式通知他相關事宜,麥倫也就無從得知。

  這個嚴重自閉症的煉金師居然連這麼重大的事都不知道!他是有多宅!

  「你有興趣?」埃利斯忽然問。

  「有。」他答道。

  「別妄想了,麥倫。」埃利斯揮揮手,「你一個方劑愛好者,怎麼和別人比實戰?如果說趁別人吃飯的時候下毒你可能比較在行,但是比賽是在競技場中面對面決鬥啊,你的藥劑肯定都行不通的。」

  麥倫沒說話,只是眼珠在打轉。

  不過,他忽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嘿嘿。」

  「你笑什麼笑哦?」埃利斯奇怪地問道。

  「該睡覺了,晚安。」麥倫揮揮手,於是像個企鵝一樣搖搖晃晃地走進房間去了。這種奇怪的走路姿勢雖然不是麥倫的常態,但是埃利斯經常見到,這說明麥倫又看了一天書,頭已經暈得看不清楚路了。

  沒過多久,萊伊文也回來了。他扛著自己的烏木劍,氣喘吁吁地說:「累死了,埃利斯,有沒有剩下的吃的?」

  埃利斯點點頭:「給你留了一些藍莓餡餅。」

  「太感謝了!」萊伊文將烏木劍靠在牆邊,一屁股做到板凳上,吐了幾口氣。

  「你去做什麼了?」埃利斯好奇地問。

  「和伊拉打架。」他答道。

  「打架?!」埃利斯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理解的那樣。」萊伊文聽著他的口氣覺得彆扭,知道埃利斯一定是理解成矛盾了,「不是有那個什麼比賽嗎?伊拉似乎要參加,而且她拉我一起參加,所以我們去魔道學院的練習場對打了一陣。」

  「噢,伊拉的戰鬥杖術很厲害的。」埃利斯點點頭,「雖然戰鬥杖術其實是魔道學院的東西。唉,煉金學本來就不是用來打架的,這個比賽一點也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情很多哦。」萊伊文說。

  兩人閒聊了一陣,埃利斯覺得困了,就去睡了。萊伊文在起居室坐了一會兒,沒想到麥倫穿著一身藍色睡衣從房間裡鑽出來了。

  「萊伊文。」

  「……麥倫?」

  這一天陽光明媚,地上的積雪被太陽光照得耀眼地白。六角高塔前面的廣場上,提煉學導師普雷斯科特抱著一卷巨大的羊皮紙卷軸,站在眾人中間。

  「……經過基本的審核和成績的排序,我們將報名的三人組進行了嚴格的篩選,五十多個報名小組之中,最後留下的只有八個組。接下來我會宣佈學院內部賽的組員名單。」

  普雷斯科特的語速很慢,學生們卻迫不及待,焦急的眼光聚集在普雷斯科特身上,仿佛要把他點燃。

  普雷斯科特慢條斯理地展開大卷軸,念道:「第一組,一號隊員伊拉•海洛伊絲•斯圖亞特,二號隊員萊伊文,三號隊員麥倫。」

  伊拉捏緊拳頭「耶」了一聲。

  萊伊文在一旁沒精打采地說:「按照成績來排的話,我們怎麼可能被刷掉。」

  的確,伊拉為了證明「戀愛不影響成績」,和萊伊文一起之後學習依舊刻苦,在各科的考核之中幾乎拿到了滿分。萊伊文雖然比不上她那麼用心,但是萊伊文擁有恐怖的天賦,那些基礎學科他幾乎能夠過目不忘,所以考核成績在同級學生中也是排得靠前的。麥倫最奇怪,他其他科目都是滿分,只有提煉學是0分。他的理由是普雷斯科特身上散發著一種非常複雜的混合方劑的味道,所以他從來不去上提煉學的課,因此被懲罰得到0分的成績。不過,那種所謂的「味道」,除了他,其他人似乎都沒察覺出來。

  不過,旁邊的埃利斯是真的嚇壞了:「麥倫?!你什麼時候……摻合進去的??」

  「上周啊。」麥倫淡定無比地答道。

  「可是可是……」埃利斯思路有些轉不過來,「萊伊文好歹會劍術,伊拉好歹會戰鬥杖術,你一個方劑……」

  「你說過這些話了哦。」麥倫半眯著眼睛,無神地看著他。

  「麥倫說讓我相信他就好。」萊伊文笑了笑,說。

  「你還真相信了??」埃利斯絕望地抱著頭,「我還覺得伊拉和萊伊文,再加上一個更強的傢伙,這次煉金學院的希望會大一些呢,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沒事啦,麥倫也有自己的本事嘛。」伊拉嘻嘻笑著打圓場,埃利斯卻感覺自己的魂泄出去了。

  「埃利斯你要給我們做好吃的吧!」伊拉一臉期待地說,「後天就開始院內選拔了哦。」

  埃利斯撓撓頭:「理論上我是應該……額,但我今天恰巧有事……」

  伊拉有些不解地問:「什麼事呀,今天不是沒課麼。」

  埃利斯鬧著頭,支支吾吾之中有些臉紅。

  萊伊文皺了皺眉頭,立刻明白過來。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伊拉,然後笑著說:「我們需要把主要的精力花在訓練上,後天就要正式比賽了,好吃的吃多了,撐著肚子訓練可是很糟糕的。」

  「我們隨便吃點調劑燕麥粥就可以了。」麥倫補充道。

  這話讓埃利斯感到很愧疚。麥倫那燕麥粥的味道就像加了蜂蜜的馬尿和海水的混合液體,除了麥倫本人,其他人吃了都會覺得是折磨的。

  不過這三人組還是跑到魔道學院的訓練場訓練去了。埃利斯歎了口氣,然後按照預定的計劃,走出煉金學院,沿著中央大街向南走,走出了白色卷軸的南城門。

  南城門不遠處的松樹林裡,一些吟游詩人和旅行者在積雪的草地上零零散散地擺著野餐攤,歌聲和琴聲此起彼伏。

  埃利斯在一顆大松樹下發現了他要找的人。蘇茜一身淡紫色的毛衣,一條白色的大圍巾將脖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她倚在大樹旁,看著一本小手劄。

  埃利斯向她打了招呼,然後走過去坐到她旁邊。

  「今天陽光特別好,所以旅行者和吟游詩人都不急著進城了。」蘇茜看著那些歌唱的陌生人,微笑著說,「這些人類,矮人和精靈總是能保持著這麼開心的狀態呢。」

  「他們煩惱的時候卻很無助,不像我們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埃利斯說。

  「可是他們這樣挺好呀,我不喜歡寧靜。」蘇茜搖搖頭,說。

  「不喜歡,就不用嘛。呃,那個……」埃利斯打開包袱,取出一些碗盤,還有一些乾淨的食材和調味料。

  「……嗯,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呀?」蘇茜笑著說。

  「難得綺莉•卡斯特不找你的麻煩,這個比賽終於也能讓你清靜一些了不是嗎?」埃利斯將一顆水晶放在地上,然後將手抱在一起,凝聚魔力。須臾,雪地上的水晶燃燒起小小的魔力火焰。

  「綺莉小姐要參加競技賽,所以放了我幾天假,嗯……不過這些假期,對我來說本來是一如既往地打工、看書,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邀請參加這種……野餐?」

  埃利斯點點頭:「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蘇茜。」

  說著,埃利斯用魔力構造學的方法,召喚出幾根魔力叉,將一塊大牛排架在魔力火焰之上。牛肉已經在之前就切好了入味用的細紋,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合理加熱和放調味料了。

  「我也來幫忙吧!我經常給綺莉小姐準備餐點,雖然沒你這麼厲害!」蘇茜微笑著說。

  那次綺莉來找麻煩的時候,埃利斯認識了蘇茜。自那以後,埃利斯對這個貌美如仙的元素學院女孩印象深刻,他從來沒有遇到過能給他這麼強烈感覺的女孩。只是那刹那的接觸,那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語,她的容貌、氣質和靈魂就深深烙印在了埃利斯身上。或許對於其他法師來說,他們會好好考慮喜歡一個人會不會擾亂學習的心思,但是埃利斯並沒有猶豫太久。他只希望以後做一個廚師,並不想要在煉金術上取得多麼偉大的成就。第二次在圖書館遇到這個女孩,知道她也懂得廚藝,他就愛上了她。直到一個月以前,在圖書館的又一次相遇,埃利斯鼓起勇氣對蘇茜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聽到他的表白,蘇茜也是被嚇壞了。她幾乎什麼都沒能回答就逃走了。幾天後的再次相遇,說起來是個奇跡,埃利斯抱著一些本來給萊伊文準備的牛奶烙餅沖進圖書館的時候遇到了蘇茜,並且禮節性地請蘇茜品嘗。蘇茜咬了一口之後差點暈過去了。

  「這是我這輩子吃到過的最好吃的烙餅!你真的是個天才啊!」

  她是這麼說的。

  而後,她也借著這個機會,對埃利斯說出了她的真實想法。她很注重學業,時間也很有限,但是她也很喜歡埃利斯。她自己也說不清,或許是那天晚上她打萊伊文耳光把手弄傷的時候,元素學院的人只是冷眼相看,而「敵方學院」的埃利斯卻那麼關心她地給了她傷藥。因為一些她沒說出口的原因,她對關心她的人很敏感,這件事對她觸動很大,所以她也對埃利斯抱著同樣好感的念頭,只是埃利斯的表白或許太笨拙了,她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逃跑了。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成了,只是埃利斯覺得一定是那個烙餅打動了蘇茜。

  香噴噴的烤牛排讓兩人垂涎欲滴。埃利斯聽說尼塔拉人用鐵板烤牛排,但是白色卷軸似乎找不到這種廚具,他覺得應該找個時間去尼塔拉旅行一次了。

  埃利斯將牛排切成小塊,裝進準備好的碟子裡,分成兩份,然後一人一把叉子。

  伴著吟游詩人的琴聲和歌聲,入口的酥嫩美味的烤牛肉讓兩人都覺得愜意無比。

  「你在煉金學院……一定很受歡迎吧。能做出這麼美味的食物,學院裡幾乎找不到第二個人了。」蘇茜忽然說道。

  埃利斯愣了愣,然後苦笑著搖搖頭:「有什麼受歡迎的。大家對食物的態度都馬馬虎虎,這麼無聊的東西誰在意呢。」

  「食物可是很重要的東西呀,怎麼會是無聊的呢?」蘇茜有些不解地說,「尼塔拉人在吃東西之前還會祈禱呢。」

  「我們是法師,智慧比食物更重要。」埃利斯搖搖頭,「而我沒有成為高階法師的任何想法……蘇茜,你是個很努力的學生,一定覺得我很差勁吧。」

  雖然蘇茜從來沒否定過他,但是埃利斯在蘇茜面前總是一陣不可抗拒的自卑感。

  蘇茜將她那秀美的雙眼瞪得老大,立刻說:「什麼啊!廚藝難道不是一門學科嗎?那些高階法師首席導師,能做到你這麼優秀嗎?」

  埃利斯自然當這是安慰了。他苦笑了一下。

  蘇茜看到他的苦笑,反而變得更驚訝了。她稍微憋著嘴想了想,然後說:「埃利斯,法師們的作風不一定是正確的,許多法師擁有智慧,卻——你看,他們不懂音樂,不懂廚藝。其實,法師不懂很多快樂,不懂很多浪漫的,而你擁有法師們缺少的天賦和幸運,埃利斯,你真的應該為自己感到高興啊——至少我真的為你感到高興呀。」

  埃利斯愣住了。

  說著,蘇茜忽然有些臉紅了。她垂眉下去,有些怯生生地說道:「大部分的法師都將……愛情,當做是一種過場和儀式,而你不是深切……感受到了麼……」

  蘇茜害羞的時候更加顯得嬌俏可愛,埃利斯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其他人不僅不對她好還要欺負她。

  「其實,我本來沒這個勇氣的,沒有勇氣去喜歡你的……」埃利斯忽然側過頭去,「其實……是萊伊文和伊拉,給我的勇氣……你知道,很少很少的學生會在這個年級,在學院裡戀愛……」

  「萊伊文……是個很不錯的人呢。」蘇茜忽然抬起眼,莞爾道,「他們人類,擁有著一些法師缺少的東西的吧。」

  「更神奇的是,伊拉也擁有那麼足夠的勇氣。伊拉總是能做出我們不敢做的事,我甚至有時候覺得她不像一個法師,而像一個人類了。」

  「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和法師,不也是一個種族麼。」蘇茜忽然說。

  埃利斯呆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好像是這樣呢!」

  「所以,我們不也有資格享受那些一直被法師貶低壓制的無意義的浪漫……不是嗎?」

  埃利斯覺得很意外,今天蘇茜會說出這麼多關於「浪漫」的話。她骨子裡,也追求的是一些並非知識的東西吧。

  「真的好好吃啊!」蘇茜嚼著牛肉,又讚美了一句。

  她的讚美是那樣的真誠,埃利斯終於相信,蘇茜是打心裡尊敬他的廚藝了。埃利斯雖然覺得自己有點瘋狂,但是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會為蘇茜,做出更好吃的東西。

  而蘇茜吃著吃著,眼眶微微地濕了。她側過臉,沒有讓埃利斯看見,因為她不想讓埃利斯知道她的顧慮。她的思緒,忽然回到了那個雪夜,那個她拖著受傷的後腿,和同伴們亡命地逃進白色卷軸的時候。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3
  第三十節 血骨之親

  蘇茜的眼前迷茫一片,她感覺天地都要倒轉過來了。身旁兩個白色的身影向前狂奔著,而一陣陣從後腿傳來的劇痛讓她漸漸跟不上同伴的步伐了。

  「快呀,蘇茜,獵人要追上來了,再慢點,你的皮就會成為他們的坐墊了!」

  這是只有她的族人才能聽懂的語言。蘇茜明白,很明白,她比誰都明白如果落入獵人之手的悲慘命運。更悲慘的是,她知道自己的靈魂不會得到任何的寬慰,守護人類的神靈不會理會她,守護法師的律法不會保護她。她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中的一個不斷逃亡的小生命,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為她的死掉一滴眼淚。

  蘇茜的後腿在雪地中劃著一條長長的血痕。獵人和狼狗的聲音緊跟身後,她感覺死亡越來越近,雖然拼了命地逃跑,卻無法擺脫那絕望的恐懼。

  她幾乎要放棄了,因為她實在跑不動了,後腿的傷口因為她的劇烈運動而裂得更深了,鑽心的刺痛幾乎讓她眩暈過去。

  前面的兩條雪狐飛快地逃竄著,已經拋下了她。它們其中一只是她的親姐姐,另一只是和她一起覓食的小公狐。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它們頭也不回地拋下了她。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一陣車輪的滾滾聲從後面傳過來。蘇茜側頭一望,發現是一輛馬車。她急中生智,立刻使出最大的力氣,向著馬車一躍。她抓住了車輪側面的凸起,然後爬到了車廂後面,從小窗戶鑽了進去。

  她掉進了一堆軟軟的衣服裡。她神智模糊,晃眼看了看周圍,除了她身下的這些衣服,車廂周圍還放著一些裝著亂七八糟藥劑的瓶瓶罐罐。

  獵人和狼狗追了上來,蘇茜聽到獵人的吼聲。而後,狼狗的咆哮和雪狐的呻吟交織在一起,蘇茜知道,狼狗追了上來,她的姐姐和玩伴被抓住了。

  蘇茜還沒來得及慶倖自己躲過一劫,狼狗的叫聲就接近了。蘇茜害怕地鑽進衣服堆裡,將自己藏起來。

  她聽到車廂外面的駕馬坐上,一個小女孩叫了起來:「爸爸,這些壞狼狗要來吃我嗎?」

  「呵,它們敢吃你,我就把他們變成考狗肉,我的小綺莉。」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說道。

  「啊……對不起先生,我的狗只是想找到獵物……」獵人嚷道。

  小女孩高聲叫道:「把你的狗牽走,否則我就用火球炸它們~」

  「可是……獵物好像在您的馬車上……」獵人解釋道。

  「快滾開!」小女孩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火球真的來了!」

  小女孩氣勢洶洶地站起身來,一柄短魔杖畫著圓圈。火焰魔力集中在魔杖尖上,越來越明亮。

  獵人當然不想惹麻煩。他拉回自己的狼狗,諾諾連聲地離開了。

  蘇茜在衣服堆裡,感覺空前的溫暖。她全身銀白的毛髮舒展開來,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

  小女孩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觀察著車廂裡的情形。她揭開衣裳,發現一隻小雪狐躲在她的衣服堆裡。

  小雪狐一下子警惕起來。她全身的毛立起來,一下子跳出衣服堆。

  「……別,別害怕呀。」小女孩笑嘻嘻地跪坐下來,伸出雙手,「別害怕,那個壞蛋獵人被我趕走啦。我是和你一夥的,小狐狸。」

  蘇茜聽不懂這個法師女孩的話,她疼痛的後腿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是她隨時準備好再次亡命而逃。

  「我叫綺莉,我們做朋友吧。」小女孩笑盈盈地向蘇茜伸手過去。

  笑容是這些性靈生物獨有的表情,狐狸是不會笑的,但是,被自然賜予靈感的蘇茜卻看懂了綺莉的表情,她坐下來,呆呆地望著綺莉。

  但是,綺莉觸摸到她頭頂的時候,她忽然暴躁起來。想也沒想,蘇茜一口咬過去,尖利的牙齒將綺莉的小手咬了個洞,鮮血汨汨流出。

  綺莉被嚇到了,她臉色變得蒼白,可是她沒有叫出聲來——她用盡全力克制住了。

  「你在裡邊做什麼呢,綺莉?」她的父親伯尼•卡斯特在馬車外面問道。

  「沒什麼,我在整理衣服呢。」綺莉答道。

  「乖。你也可以躲在裡面,外面確實有點冷。」伯尼說。

  綺莉沒有說話了,她只是害怕得不敢動,眼眶裡淚光涔涔。

  小狐狸咬了她一口之後,呆了一陣,忽然伸出舌頭,在她的傷口上輕輕地舔舐,時不時還抬起頭,望她一眼。

  蘇茜愣住了。她伸出另一隻手,撫了撫小狐狸的腦袋。小狐狸乖乖地迎上去沒有躲閃。

  就這樣,綺莉將它抱了起來,臉頰上還掛著淚珠,嘴巴卻是笑盈盈地念著:「小狐狸乖,小狐狸乖,你無家可歸嗎?讓我來做你的主人吧~」

  蘇茜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來自小綺莉的溫暖。這些性靈生物的天賦是多麼美好啊,他們擁有同情,擁有慈愛,擁有正義,擁有文明。她真切地明白過來,被關愛——無論是多麼小的關愛——都是那麼飽滿的感覺,而那一刻她發誓,要永遠待在綺莉身邊。

  埃利斯看著久久沉默的蘇茜,以為她睡著了。不過,蘇茜終於還是回過神來。

  「這樣真好~」她忽然感歎了一句。

  埃利斯笑了笑,說:「北方的風會更冷,南方的太陽會更熱,白色卷軸本來是個很好的地界,如果我是人類,我也要去學樂器。」

  「法師也可以做到的啊。」蘇茜說,「只要敢嘗試,就絕對沒有問題的。」

  「可是學業不能不顧……雖然我不想繼承父親的學業,但是父親畢竟是風暴學法師中獲得元素祭司頭銜的高階法師,我不想輸給他。」埃利斯表情堅決地說,「等我對得起他之後,再離開學院,去做一個廚師。」

  蘇茜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白裡透紅的臉蛋嬌俏可愛。一個元素祭司等級的法師離開學院去當廚師,這種事情也就埃利斯能想出來。不過,她忽然感覺很幸運,因為,埃利斯這個法師,與其他法師不同。不知道他是受了伊拉的影響,受了萊伊文的影響,還是他本身就流淌著不同尋常的血液——但是,她喜歡這樣的傢伙,這樣熱愛生活的傢伙。她側過身子,將頭輕輕倚在埃利斯的肩上。

  埃利斯只感覺蘇茜柔美的長髮觸到自己的脖子,一時間害羞變成了全身的酥麻。須臾之後,他卻感覺那份酥麻變成了甜美的溫暖,包裹著自己的全身。他用手臂輕輕摟住蘇茜纖柔的腰,心想,要是能夠一直這樣抱著她,學位頭銜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一個沒有名譽的法師,愛情和婚姻也不會穩定的。他知道,自己應當為了蘇茜而奮鬥。

  而他不知道,蘇茜和他的顧慮,完全不同。

  ※※※

  埃利斯回到公寓之後,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萊伊文他們的訓練也早已經完成了,萊伊文歪坐在椅子上翻著一本寒帶草藥學的書,不過,他似乎有些看不進去,他的眼睛渙散無神,似乎在開小差。

  「麥倫呢?」埃利斯問。

  「他睡了。」萊伊文似乎是本能地回答著。他似乎並沒有從小差中恢復過來。

  「哦……」埃利斯還沉浸在和蘇茜約會的各種複雜心情之中。不過,埃利斯每次見到蘇茜之後都會感覺要飄起來的樣子,對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那麼在意了。對於一個他這樣年紀的法師來說,戀愛無疑是一種需要全神貫注的極限挑戰。

  萊伊文沒有想到埃利斯也追隨麥倫的步伐,早早地縮到床上去睡覺了,搞了半天,訓練了一天最為勞累的他居然是最後一個就寢的。

  不過萊伊文不是很想睡,他在思索一些事情。在這段時間的練習裡,伊拉的法杖越發熟練,在萊伊文對女孩子的幾分謙讓的情況下,她幾乎可以和萊伊文對峙一小時以上了。萊伊文知道比賽之中是不可能有一絲一毫求助於惡魔力量的念頭,所以這種純粹使用劍術進行戰鬥的方式也必須適應。

  最讓他吃驚的還是麥倫。剛開始報名的時候麥倫要求萊伊文讓他成為三人組的一員,之後麥倫從來不和萊伊文與伊拉一起練習。雖然不懷惡意,但萊伊文和伊拉都對他的實力或多或少地有些質疑,直到今天,麥倫慢慢悠悠地走進訓練場,打開一瓶南瓜汁喝掉了。他的手在三分鐘之內變成了石頭,身體也開始變大。本來瘦弱文靜像個女孩子一樣的麥倫頓時變成了一個石頭巨人,揮舞的雙拳就像兩個巨大的鐵錘,能將大理石地面砸得稀巴爛。

  他說那種南瓜汁叫做「石巨人劑」,是他從一本古老的方劑書裡找到的。他對這種方劑進行了改良(好像是加入了少量諸如糞便之類的奇怪配方),大大降低了藥劑的副作用,不會像傳統石巨人劑那樣使用之後會像中風般癱瘓一天。

  「我還有很多厲害的方劑,你們到時候……也沒機會見識得完。」麥倫自誇的時候也是一副平靜如水死眉爛眼的神情。

  麥倫平常幾乎不與其他人打交道,所以很少有人瞭解他,所以萊伊文和伊拉也是頭一次知道他對方劑學已經熟悉到這種程度了。不需要其他的證明,他們就完全對麥倫放心了。

  相反,萊伊文對自己有些不放心了。之前是什麼都無所謂的心態,但是從伊拉那躍躍欲試的態度,還有其他人的一些期待的話語和神情,耳濡目染之下,萊伊文也有一些想要獲勝的想法了。和伊拉的對戰練習之中,他覺得自己似乎被限制住了。雖然他讀了一部分劍道學的書籍,瞭解了一些基本的劍式和技巧,但是他用的得心應手的還是只有自己的看家本領,星劍式。星劍式的戰鬥方式比較直率,進攻以劈、砍、刺為主,防守以擋和閃為主,就連步法也只有幾種閃步、側步、鈄步,雖然星劍式在力道、軌跡和平衡上別具一格,足以應付大多數情況,但是萊伊文覺得這些套路太缺乏變化,因為可以使用的戰法屈指可數,而且都是一些「通行法」,缺乏變化。

  他知道,德雷伊爾其實並沒有「星之劍道」這種說法,只是因為他自己只會星劍式,所以自稱使用的是「星之劍道」。事實上星劍式屬￿「星辰劍道」,但萊伊文在離開德雷伊爾的時候,父親只傳授了他星劍式,並稱星劍式是星辰劍道的基礎。如果基礎都能這麼厲害,那那些他不會的東西,又怎麼領悟呢?

  總不可能回德雷伊爾吧?那完全是神話,畢竟無法從阿爾雷斯特抵達德雷伊爾已經是阿爾雷斯特各個種族的所有航海家公認的事實了。

  「小璃……」

  萊伊文忽然一拍大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膝蓋撞到了桌子上,將桌上的小玻璃杯震飛出去,玻璃杯落到地面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碎裂聲——

  不一會兒,埃利斯和麥倫都穿著睡衣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異口同聲地問他發生了什麼。

  「沒事……沒事,哈哈,我摔倒了。」萊伊文敷衍道。

  等他們回到床上之後,萊伊文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在床上,思索著上次那神秘的穿越之旅。在守衛營地,他被惡魔力量衝昏頭腦的時候,渾渾噩噩之中竟然回到了德雷伊爾,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妹妹小璃。

  而且根據他的記憶,那絕對不是夢境。那個小璃是真實存在的,還告訴了他他能見到她的原因。如果小璃能再一次使用那種名為三花聚頂的結界術,那他就有可能再一次見到她了吧?

  萊伊文忽然想起,小璃上次對他的提醒:「德雷伊爾的血液流淌在你的體內,尋求平靜的過程總會回憶起來。」

  從上古時期代代繼承下來的德雷伊爾古老的劍術、結界術、幽冥術,無一不是建立在平靜超常的內心境界之上,冥想則是最常用的清心明性的方法。這些大道理父母曾在他耳邊念叨千遍不止,到現在,他才有更進階的感受了。他沉下心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意念從大氣凝作流水,沉積下來。

  所有四處飄散如同惡魔力量不可控制的雜念漸漸被消除,萊伊文的雙眼輕閉,聽覺與大地連為一體,整個身體變得如同極宇般空靈。寧靜之中,並沒有任何他期待的變動,只是,他堅信,堅信小璃不會拋棄他,堅信他能夠回到她身邊。

  「清心明性,秋波月潭,百脈歸一,三花聚頂。」

  萊伊文猛然睜開眼,萬丈霞光將他的眼睛照得刺痛。

  「耶!」萊伊文低吼一聲。

  面對他這奇怪的表現,他面前的那個白衣少女一臉吃驚。

  「……哥哥?」

  萊伊文抬起頭來,自信地一笑:「啊嘿,小璃。」

  「哥哥你……」小璃臉紅地瞪著他,「你怎麼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

  萊伊文愣了愣:「……什麼早就料到?」

  「你知道我此時此刻會使用大地結界嗎?」小璃拽著自己肩前的頭髮,似乎很是驚愕。

  「……不知道。」萊伊文愣愣地答道。

  「一個月以前我使用了大地結界,因為經驗不足,而且方式不當,靈力空虛,神志不清了好一段時間,母親都因為這事責備我好久,說我不要動不動就嘗試著大地結界,那對我來說太難了……」

  萊伊文皺了皺眉頭:「母親……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我撒了謊。」小璃有些難為情地說,「我沒有將學會三花聚頂的事情告訴父母,也沒有將見到你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他們都以為你死了,只有我傻乎乎地堅持地相信你沒有死,所以……」

  「小璃,」萊伊文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你一點也不傻,我不確實活著嗎?」

  「啊……」

  「而且……我方才心血來潮,進入冥想。我很想再次見到你,而且冥想的時候,我也堅信我能見到你……」

  「……這是上次以後,你第一次冥想嗎?」小璃問。

  「嗯。」萊伊文點點頭。

  兄妹倆對視一陣,相視而笑。

  「這就是兄妹的默契吧。」萊伊文說。

  「小璃一直相信,我們流著共鳴的血液,小璃也願意以此分擔哥哥的一切困難……」小璃抿著嘴唇微笑著說,「哥哥這一次想要見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嗯。」萊伊文點點頭,他真覺得小璃是最懂他的人了,即便這麼多年不見,她也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我這十幾年沒有放鬆對星劍式的琢磨和練習,只是,我並沒有完全習得星辰劍道的全部精髓,星劍式只是其中一部分。」

  小璃有些驚喜地笑了笑:「嘻嘻,哥哥終於打算子承父業,完全繼承父親的劍道了?」

  「……算是吧,有時候力不從心,希望能夠變得更強……」萊伊文喃喃道。

  「變得更強,才能提供更堅實的守護!」小璃一邊點頭一邊附和道。

  小璃將萊伊文想說的完全說准了。萊伊文真的想立刻擁抱這個善解人意溫柔可愛的妹妹,只是結界的虛無讓他有點欲哭無淚。

  「但是小璃不懂劍術呢。」小璃有些尷尬地搖搖頭,說,「不過,小璃可以去把父親的劍譜拿來給你看。」

  「……」

  雖然這不免是一條途徑,但是萊伊文似乎並沒有顯得太高興,反而是一臉憂慮。

  「哥哥,你……也不想讓父母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嗎?」小璃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

  萊伊文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小璃……」萊伊文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他不忍心對這麼信任他的小璃有任何的保留和欺騙。

  「嵐哥哥……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你知道麼……」

  小璃的神色也黯淡下去,但是沒有表現出太強烈的驚愕模樣。

  她沉默了一陣,忽然說:「我……早也該猜到了……哥哥,其實,我也嘗試過用各種方法呼喚嵐哥哥,但是,根本就像石沉海底,沒有一點回應……以前,你也是這樣,直到不久前我聽到了你微弱的回應,才驚喜地發現你還活著……但是,嵐哥哥……」

  小璃的眼圈紅了,聽萊伊文親口道出之後,她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傷感。但是,她不想讓萊伊文為她操心,她強笑著,忍住了眼中的淚。

  「……嵐哥哥是被人害死的,而我……因為被仇恨蒙蔽雙眼,為了給嵐哥哥復仇,我做出了許多……許多可怕的事情……」萊伊文聲音顫抖地說著。

  小璃表情僵住了。

  「……對不起,小璃,我真的不能騙你,我,我已經不是你以前的那個菱哥哥,我已經……」

  「別說了!」

  小璃忽然咬了咬牙,聲音依舊輕柔但語氣十分果斷地說道。

  「天下最不會在你的過錯的,就是你的家人了。」小璃幽幽地說,「至少小璃是這樣,無論父親、母親、嵐哥哥、菱哥哥是怎樣的人,做了怎樣的事,小璃對你們感情是永遠不會變的,而且永遠不會摻雜,永遠不會嫌棄,小璃喜歡這種自私——而且我相信,即便我不瞭解發生了什麼,當時哥哥的判斷,哥哥的決定,換做是小璃,也一定作出相同的判斷,相同的決定,如果哥哥有罪,小璃也必然有罪,小璃會選擇分擔,而永遠不會責備。」

  在這一刻,萊伊文忽然覺得好愧疚,好自責。他忽然很後悔很後悔,後悔離開德雷伊爾,離開自己最親最愛的小璃,更後悔自己在之前竟然如此……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他責備自己太不瞭解小璃,太低估她了,小璃愛他到這種程度,他從來都不知道。

  而最恨最恨的是,此時此刻,他竟然不能幫小璃擦一下她的眼淚,竟然無法給她一個安慰的懷抱。他這個做哥哥的,竟然這麼一點責任都盡不到!

  「哥哥……其實,我眼前的哥哥,和以前,真的沒有變啊。」小璃忽然抬起眼來。雖然她臉上掛著瑩瑩的淚珠,卻露出了真誠的笑意。

  「哥哥還是哥哥,小璃還是小璃。無論哥哥有什麼困難,小璃都會分擔的!」小璃自信滿滿地說。

  萊伊文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該怎麼做。除了直視著小璃真誠親切的目光,他能做什麼呢!

  「那個,那小璃還是替哥哥保密,不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母親。」小璃整理了一下情緒,稍微平靜一點之後,繼續說正事,「但是,小璃現在還是不夠熟練,結界無法維持太久。下一次,小璃會準備好哥哥需要的星辰劍譜。」

  「謝謝你,小璃……真的謝謝……」萊伊文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他忽然伸出手掌,立起來。

  「哥哥……現在沒辦法照顧你,小璃,答應我,一定照顧好自己,並且……替我,替嵐哥哥,照顧好父親母親,拜託了……」

  小璃眯著眼睛點點頭:「這個當然!父親和母親是我們大家的!」

  然後,她也伸出手掌。雖然無法觸摸得到,兄妹倆手心對手心,似乎那一刻,他們奇跡般地感受到了來自彼此的溫暖。

  不約而同,他們念起一句簡單而古老的歌謠:

  「血骨之親,永生之印,心心相惜,永不分離。」

  ※※※

  「綺莉小姐。」

  綺莉正在一張巨大的羊皮紙上畫著複雜的魔法陣,門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不過她並不生氣,反而是有些興奮地丟下羽毛筆跑了出去。

  「你是邀請我去訓練嗎?」綺莉問。

  她面前立著一個黑色罩帽遮住面容的男法師。這個法師雖然身著橙色的元素法袍,但是完全看不到面容,看上去根本不像個正經的元素學生。

  「不……只是告訴你一件事。」他低聲說,「我們的另一個隊員……遇到了意外。」

  「意外?你說邁克爾遇到意外了?」綺莉驚訝地問。

  兜帽人點點頭:「被馬車撞倒了,斷了一條腿。煉金學院的醫師說,這條腿怕是沒辦法修復了。」

  「煉金……哼,他們只是為了減弱我們的實力,才故意不治療邁克爾的吧!」綺莉聽到煉金二字,立刻露出憤怒的神情。

  「即便如此……邁克爾也沒辦法參加比賽了。」

  綺莉長長吐了口氣,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後問:「你覺得誰適合代替他來加入我們組,‘灼傷魔使’尤利西斯(Ulysses)?以你我的實力,第三個人的實力也不太重要……」

  「不要輕敵,綺莉小姐。」尤利西斯打斷她,「我能看上的元素學生,都已經報名其他組了,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

  「那就把你看上的列出來,讓我去拆散那些組……」

  「雖然您理論上可以辦到。」尤利西斯語氣平淡地說,「但學院長伯尼•卡斯特已經明令禁止這種行為,他聲明,任何參賽者退出一個已經登記的組隊就等同於放棄比賽資格,無法再次加入其它的組別。這條學院長——您的父親——制定的規則,明顯是針對您的。」

  「那你說怎麼辦!」綺莉怒氣衝衝地說。

  「我再去調查一下好了,看看有沒有平日忽視掉的人才。」尤利西斯說。

  「好……好,無所謂,就算湊合一個……聽說希爾托斯魔力學院和德錫凱奧魔道學院這次的參賽者都實力不凡,就算無法取得最後勝利,我們只要把煉金學院打得落花流水,就夠了。」

  「其實您沒必要這麼針對煉金學院的。」尤利西斯說。

  「煉金學院都是蠢材廢物,他們還整天洋洋得意!」說起煉金學院,綺莉就按捺不住憤懣之情,「以為自己能混個破藥水出來就不得了了,他們有幾分真本事,有幾個真才實學的傢伙?那麼多的藥草那麼多的實驗器材,他們對得起給他們的這些資源嗎?」

  「有點偏激。」尤利西斯說。

  「是,是……我偏激……你又知道什麼!」

  綺莉憤怒地瞪著他,尤利西斯只能輕輕歎了口氣。

  「綺莉小姐,晚餐準備好了……」

  這個時候,蘇茜來到她面前,彬彬有禮地說。

  「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嗎?」綺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問,「蘇茜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我從不和別人共進晚餐。」尤利西斯毫不客氣地說了一句,然後轉過身離開了。

  綺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苦惱地搖頭歎了口氣。

  「‘灼傷魔使’尤利西斯,看上去很高傲的樣子。」蘇茜說。

  「他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臉,才不和別人一起吃飯。」綺莉說,「這個渾身灼傷的男人是被火焰蠶食得遍體鱗傷的復仇惡魔。比賽的時候,煉金學院就知道厲害了。」

  蘇茜點點頭,不再多問。

  綺莉看了看蘇茜,好像想說什麼。

  她欲言又止,然後擺擺手,說:「吃晚餐。」

  蘇茜為綺莉準備了一份甜醬小羊排,綺莉享受了一頓美妙的晚餐。綺莉吃完之後,忽然歎了口氣,說:「廚藝這種活兒,真的不是我們法師擅長的啊。」

  蘇茜沉默不語。

  「你是沒辦法理解的。」綺莉附加了一句。

  這句話,讓蘇茜或多或少有些難受。綺莉知道蘇茜的真實身份,所以綺莉從來不把蘇茜當成自己的同族人,雖然蘇茜已經很盡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法師了。但是,蘇茜知道自己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埋怨綺莉,綺莉……也有自己的煩惱吧。

  晚飯之後,綺莉來到元素學院城堡的陽臺上,望著天上的月亮。還有一天,就要正式開始比賽了。和萊伊文、伊拉一樣,綺莉是第一次參賽,但是是最備受矚目的新人。和「灼傷魔使」尤利西斯的組合也讓她更受重視,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是贏,而是打敗某些人。

  或許由於大體相同的學院,魔道學院的波比女孩絲特拉也望著天空。她撫著自己的波比布偶,小聲說:「加油加油,妹妹們,我們一定要贏。」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3
  第三十一節 擂臺戰

  「獸人!」

  雖然老闆憤憤不平地低吼了一聲,但還是接過了獸人遞過去的金幣。上一次的在白色卷軸鬧得沸沸揚揚的獸人襲擊讓白色卷軸的人們對獸人的印象極其不好。但是,畢竟每天都不止一個獸人進入白色卷軸,他們也不可能見到獸人就打架,尤其是商人,該做生意還是得做。

  這個年輕的獸人背著一把鋒利的雙刃長劍,劍光凜然,寒氣逼人。老闆有些心虛,但是獸人的態度還算友好,老闆覺得這個獸人還是不會沒事就一劍砍過來的。

  獸人將行李放入的房間,就去大廳裡要了兩杯白蘭地。他慢慢地喝著酒,似乎很享受酒精的香醇。

  「獸人……」

  四周的法師都看著他低語,似乎很不爽這個身材高大獠牙外露的外族人。

  獸人有點生氣。他放下酒杯,朝著那些人狠狠一瞪。

  這個獸人的目光並不純粹是野獸般地兇惡。他表述著他的憤怒,但是並不顯得因為憤怒而失態。

  但是,法師們可不會因為這微妙的區別就對這個獸人抱有好感,他們繼續小聲議論著,說著一些難聽的悄悄話。

  獸人雖然生氣,但是不想跟他們一般見識。他轉過頭去,繼續喝酒。

  「人們總是喜歡根據第一印象下結論,事實上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一個橙色法袍的法師不聲不響地坐到他旁邊。

  「你是誰?」獸人警惕地問。

  這個獸人還是有基本常識的。這種橙色法袍的人,是元素學院萊卡裡奧的學生。但是他頭上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而他放在桌上的雙手手掌也被白色繃帶纏得嚴嚴實實的。這讓獸人不得不覺得面前這個人有點奇怪。

  「我是元素學院的學生,名叫尤利西斯,如果你不介意,請清楚對我的敵意。」法師答道。

  「……哦。」獸人應了一聲。

  「你呢?」尤利西斯問。

  「祖格(Zug),來自耶戈。」獸人答道。

  「好像大多數獸人都是來自耶戈的。」尤利西斯說。

  「巴爾馬裡大陸有其他獸人部落,大沙漠南邊也有。」祖格搖搖頭。

  「你到白色卷軸來觀光嗎?」尤利西斯問。

  「不……我是來找人的。」祖格說,「一個和我一樣的獸人。」

  「叫什麼名字?」

  「尤多拉。」祖格答道。

  他說得並不是很大聲,周圍的法師沒有聽見,而尤利西斯卻反應很大——他立刻站起身來。

  「您……要一杯月莓汁嗎?」老闆被尤利西斯的行徑嚇到了。

  「祖格,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尤利西斯低聲說,「但是,我們得換個地方說。」

  祖格愣了愣,問:「為什麼?」

  「這是為你好。」尤利西斯語氣堅決地說。

  尤利西斯將祖格帶到附近的一個小巷裡,確定附近沒有多餘的人的時候,才問:「尤多拉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姐妹?」

  「這不關你的事,」祖格說,「你知道她在哪兒就帶我去找她。」

  「她不是謝爾茲王國的公民,所以她的屍體在城外的亂葬崗。」尤利西斯說。

  「什麼!」

  祖格發出一聲驚吼。

  「你說……尤多拉……她……死了?!」

  「是的。」尤利西斯點點頭。

  「這不可能!」祖格猛然一把抓過去,捏住尤利西斯的脖子,「尤多拉……她領悟了暗影劍道的精髓,怎麼可能會死在謝爾茲!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

  忽然,祖格感受到捏住尤利西斯的手掌被異常灼熱的力量所侵襲。他吃痛收回手來,發現尤利西斯的脖子上環繞起了灼眼的魔法烈焰。

  「我沒有敵意,」尤利西斯說,「我只想知道要怎麼幫你。」

  「你這個滿嘴胡言的騙子,騙子!」祖格怒喝一聲。尤利西斯只覺眨眼之間,祖格背上的長劍就閃現到他的雙手之中。祖格的身影須臾之間變化作一道暗影,似乎與周圍的影子合為一體了。

  數道暗影劍刺從四周襲來。尤利西斯冷咳一聲,忽然一腳踏地,周圍繚繞起強烈的烈焰風暴。化作暗影的祖格立刻推開,他知道如果攻過去,的確能夠傷到尤利西斯,但是他自己也會被那灼熱的火焰風暴燒傷。

  「為什麼你這麼衝動,如果尤多拉真的對你很重要,你為什麼要將本應為她復仇的力量,用在一個試圖幫助你的人身上?」

  尤利西斯語氣清冷,但是卻說到重點上。祖格心神不寧,無法克制內心的狂怒和驚恐,雙手握劍,渾身瑟瑟發抖。

  「我將關於尤多拉的事情都告訴你,你再自行定奪吧。」尤利西斯說。

  「好……告訴我,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祖格猛然咬牙,將長劍狠狠插入地面石板之中。刺入石板的長劍就像刺入一塊奶酪一樣順暢,其劍刃之鋒利讓人不寒而慄。

  「她死在天使的手上。在守衛們發現她的屍體時,她身後的牆上被聖焰灼燒出一個十字痕跡,而且她的屍體旁,掉落了幾根天使的光之羽翼。」尤利西斯不想說廢話,直接切入正題,「但是,在這之前,她與一個人類劍士交過手。」

  「人類劍士?」

  「這個人類劍士和她纏鬥了相當的時間。」尤利西斯說,「按你的語氣,尤多拉應該是擁有很強的力量,不會輕易被擊敗的吧。」

  「是的……她與我一樣,精通暗影劍道,不可能被輕易擊敗的,就算是天使……可惡的天使,我……」

  「你是沒辦法追蹤一個天使的。」尤利西斯說,「不過,如果不是那個人類劍士,天使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將尤多拉擊敗殺死,我的推測有道理嗎?」

  祖格愣了愣。

  「你是說……罪魁禍首,是那個人類劍士嗎?」祖格低吟道。

  「只能怪到兩個人頭上,而其中一個,是你根本沒法找到的天使。」

  「……那個人在哪兒?!」祖格忽然吼道,「那個人類!」

  「我告訴你之後,你就這樣沖過去把他殺掉嗎?」

  祖格不作聲,不過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這裡是白色卷軸,沿用的謝爾茲的律法。那個人類劍士是煉金學院的學生,你如果這樣殺了他,也不可能從白色卷軸全身而退的。」

  「……我可不在乎那麼多。」

  「難道我給你提供一個合法化的途徑,你聽也不聽就不接受嗎?」

  「……什麼?」

  「一個讓你既能為尤多拉復仇,又不會被冠以殺人罪名的方法。」

  尤利西斯一直以及其平淡的語氣說這話,卻是輕鬆地牽著祖格的思路走。獸人的性子大都率直無比,祖格稍微想了想,於是點點頭,表示願意聽尤利西斯的方法。

  ※※※

  以我現在的技藝,表面上能夠在伊拉麵前立於不敗之地,但是我知道這力量還是非常不夠。伊拉的戰鬥杖術有著很大的潛力,以元素之力進行導引的法杖配合著使用者本身靈動的身法,本身就是物法結合的戰鬥技能。伊拉在學院內處於中等偏上水平,聽說還有更厲害的煉金師,所以我並不覺得我們這三人組是必勝的。

  麥倫的實力不好估量,雖然他的石化藥劑我已經見識過了,但是這並不能以偏概全地說明麥倫的全部實力。如果運氣不好,我們會在學院內部賽就被淘汰。

  雖然輸贏對我來說不太重要,不過我也想知道這些法師的戰鬥能力究竟如何,能夠多見識一些就儘量堅持久一點,或許遭遇強者,能夠更大程度地提高我的劍道技藝。

  我的劍道實在是到瓶頸了,沒有惡魔力量的協助,星劍式的力量已經到極限了,但這絕對不是星辰劍道真正的實力。如今提升的唯一希望,就是遠在德雷伊爾的小璃了。我相信她能夠幫助我,給予我本該屬￿我的學識。

  而且,我需要更加努力。一股隱隱的力量驅動著我向前,似乎是在威脅我,告訴我,以我現在的力量,無法面對一些即將到來的災難,而我將會因為我的弱小,而後悔一生……

  不,不再會了。絕對不會有第二次,因為我的弱小而導致的災難出現了。

  ——萊伊文的日記

  ※※※

  第二天的時光,萊伊文和伊拉也在訓練中很快度過了。麥倫號稱肚子痛所以沒有來,所以萊伊文只好和伊拉單獨練習。

  直到傍晚,練習的學生基本零零散散地離開了,萊伊文和伊拉才停止訓練。

  「左橫揮的時候,注意防備對方的挑轉反擊,如果實在反應不過來,就用元素力量進行些許程度的防護吧。其他方面,我覺得挺完美了。」

  萊伊文和伊拉並肩坐在訓練場邊緣的石頭長凳上。萊伊文將烏木劍靠在一邊,對伊拉的戰鬥杖術的表現作出總結。伊拉雙手撐在身側,聽到萊伊文的評價,也覺得很滿足,雖然她知道自己其實有很多不足,只是萊伊文不會吹毛求疵地打擊她。

  初識萊伊文的時候,他還是個罵罵咧咧有話不好好說的蠻人,現在卻變得這麼溫柔,這半年,萊伊文似乎發生了不少轉變。雖然那些揮之不去的烙印毫不保留地呈現著萊伊文的黑暗面,但是伊拉心裡已經釋然。

  「哎,萊伊文。」她忽然側過頭去,溫柔地望著萊伊文鬢角的頭髮,「陪我練習,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啊?」

  萊伊文正在看訓練場中的一個魔力學院的學生練習。他在和一個魔道人偶對戰,使用的是一個魔力構造的長柄武器。

  他回過神來,然後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說:「你表現好一些,就不無聊……嗯,你今天表現不錯的,伊拉。」

  如果是其他人,萊伊文必然回答「無聊透頂毋庸置疑」,甚至這時他都想有話不好說,只是說了一半就轉了語氣。

  伊拉雖然有些天真單純,但是正是這種天真單純讓伊拉自然地隨和可親,煉金學院的學生們都挺喜歡她。她越是不會因為萊伊文亂說而生氣,萊伊文越是捨不得拿她開玩笑,他還記得那次,他那些怠慢無禮而又顯得有些冷酷的話最終讓伊拉失望了,她沖進黑暗的雨夜中,結果遇到了惡魔。如果不是傷心到某種程度,伊拉也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因此,萊伊文不想再因為一些並不應該擺在伊拉麵前的高傲而說出錯誤的話語。

  「我好喜歡你誇我。」伊拉忽然說。

  「為什麼?」

  伊拉有些臉紅,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學院裡,沒有人會真心誠意地誇獎另一個人的,就算有,也是假情假意或者充滿諷刺。因為,誇獎別人,被看做是貶低自己的行為。」

  「……那不就是嫉妒嗎?」萊伊文歪著眉頭問。

  「嫉妒……」伊拉抿著嘴,「不知道。如果說其他人是嫉妒,那你……你誇我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態呢?」

  萊伊文差點笑噴,但又頓時心生無比的憐愛。伊拉像個小娃娃一樣問著幼稚無比的問題,誰還會考慮她在學院等級上比萊伊文高了兩級,還擔任他的「導生」呢?

  伊拉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傻,但是既然問出口了,她也沒辦法收回來。她輕揚著下巴,望著比她高一截的萊伊文,等待著他的回答。

  「伊拉,」萊伊文伸出手掌,輕輕將她耳邊的長髮撥到耳後,捧著她的臉頰,輕聲說,「我讚美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啊。我的心態自然是認為你好,認為你完美,即便你有瑕疵疏漏,我也寧願縮小不會放大啊。」

  「我有啥缺點呢?你說——」伊拉笑嘻嘻地問。

  「……矮了點。」萊伊文怪聲怪氣地說。

  「……啊?」伊拉瞪大眼睛。

  「吻你的時候,要彎腰才行……」

  傍晚的白色卷軸光線昏暗,天氣寒冷,微微寒風之中,一個法師和一個惡魔,感受著彼此流動的溫暖,那守護的光芒如同誕生自天空的晨曦,庇護著所有的冰冷與絕望。伊拉溫潤的嘴唇冰釋萊伊文心中一切的顧慮,而萊伊文的懷抱讓伊拉仿佛依靠著來自天堂的神靈。

  愛情就是,不顧身份,不顧時光,不顧命運,不顧自己的瘋狂之旅。

  白貓列蒂西婭在不遠處黑暗的角落,靜靜地看著這對情侶。它舔了舔肉掌,深邃的雙眼發出微弱的光芒。

  「可憐的伊拉……」它緩慢而輕聲地喃語著,柔柔的聲音就像微風,稍縱即逝。

  伊拉在萊伊文的懷中沉沉入睡,萊伊文將斗篷裹在她身上,將她脖子上的圍巾裹得更加嚴實。伊拉睡得好香,嘴角保持著甜甜的笑意,清秀的眉毛自然舒展,柔順的長髮撩在萊伊文的手臂上。

  「我想我們會在比賽的時候見的。」

  萊伊文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紫袍法師。這個魔力學院的學生留著整齊的三七分垂發,眼眸清冷,身姿挺拔。

  「為什麼這樣說?我們認識嗎?」

  萊伊文放輕聲音,不想將伊拉吵醒了。

  「我是希爾托斯的學生,名叫菲利克斯(Felix)。我聽說了你的事,劍士萊伊文。」他說。

  「……我在白色卷軸出名了?」萊伊文有點不想理睬他的口氣。

  「驕兵必敗,即便你是人類,不要以你的那種所謂‘浪漫’來玷污法師的努力。我不知道你懷中這個女孩是怎麼迷上你的,但是她一定會為了自動的衝動而後悔。」菲利克斯毫不客氣地說,「我也希望你重視這次比賽,實戰魔法競技賽,絕對不是你想像的孩童遊戲,比賽繼承的神秘、危險、利益,甚至仇恨,都是你無從得知的。」

  「我也聽過你。」萊伊文忽然說,「‘空刃魔手’菲利克斯,魔力學院的天才。為什麼你這麼針對我?」

  「我沒有針對你,只是你們在訓練場摟摟抱抱的行為讓我看著很不舒服。而且,我必然將煉金學院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你如同傳言中一樣強得能夠代替煉金學院出戰,如果你想讓比賽不那麼無聊,就請在比賽的時候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菲利克斯說完,轉身就走。

  萊伊文有些懵了。的確,法師們很少有看得慣他和伊拉這種明目張膽的親密。但是他為什麼這麼針對煉金學院呢?煉金學院怎麼惹著他了?

  萊伊文還真沒想到連魔力學院的優等生都聽說他了,不僅如此,他還被當做預期的對手了,看來不僅是伊拉他們對他寄予厚望,連對手都相當重視他了。

  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洋洋得意的資本。畢竟,明天的學院內部賽,他就會對陣煉金學院的優秀學生。初戰是否能夠告捷都還是未知之數。

  不過菲利克斯的挑釁似乎將他的戰鬥欲給調動起來了。既然敵人都這麼期待,在正式比賽中遇到菲利克斯之前,輸了肯定會非常不甘心的——所以,一定要贏。

  ※※※

  第二天,比賽正式開始了。學院的八組參賽者要進行四場初賽,兩場複賽,選出最優秀的兩組參與到學院之間的正式對抗賽。

  第一組進行的比賽並非萊伊文他們組的,不過萊伊文和伊拉還是去觀戰了。他們看到有的藥劑煉金師將身上的小藥瓶瘋狂地投擲向對方,那些神秘的藥劑功能奇異,有的直接引起猛烈的爆炸,有的釋放出恐怖的毒氣,有的向周圍擴散出雷電,有的卻形成封印魔法陣,將敵人的魔法無效化。初賽的方式是一對一的擂臺賽,每個參賽法師的胸前都佩戴著兩塊守護水晶。當他們受到致命攻擊時,一塊守護水晶會自行碎裂放出短暫而強烈的結界以保護法師的生命安全,但是同時意味著他輸掉了一分,當兩塊守護水晶都碎裂,則意味著參賽者已經戰死沙場,成為敗方——也就是說,一場對戰中,一方法師只能「死」一次,第二次受到致命攻擊,就會被判定為失敗。

  當然,不會有法師真的死去,畢竟只是一次競技賽。但是,這擂臺對戰激烈無比,雙方似乎都是抱著殺死對方的心態在戰鬥,看得伊拉心驚肉跳,萊伊文也生出了強烈的緊張感。

  除了扔藥瓶的煉金師,還有使用生化怪物的煉金師。他們將注入靈魂的果凍體投入戰鬥,讓那些火焰點不然、寒冰凍不住、刀劍砍不斷的粘稠怪物成為他們的戰鬥夥伴。那些噁心的膠體生物將對手吸進它的身體裡,讓對手無法動彈窒息而死。

  更可怕的煉金師還會用特殊的掃帚。他們用特殊的變異藤條替換掃帚尾部,讓掃帚在飛行的同時伸出長長的藤刺攻擊對手。煉金師們用稀奇古怪的材料、藥劑和煉金生物來將對手置於死地,萊伊文這才明白,煉金術遠遠不止玩弄試管那麼單純。

  可是,即便如此,煉金學院還是被稱作是最弱小的學院。這麼說來,元素學、魔力學和魔道學會更加可怕了。

  煉金學院的競技場由魔力藤蔓交織而成,這些魔法植物能夠吸收幾乎所有的魔法攻擊,以保護競技場周圍的觀眾。它們的藤條能夠自由活動,並且反應迅速,既不遮擋住觀眾的視線,又能及時伸過去擋住飛向觀眾的火球。

  學院長西奧多坐在競技場最高的看臺上,他的身邊是理事會會長,「夜之妖巫」卡拉,以及秘研會、行政會的會長。周圍的看臺上則基本是煉金學院的學生。

  第一組很快結束,使用藥瓶和變形怪物那一組的法師獲得了勝利。稍作休息之後,萊伊文他們組就準備上場了。

  萊伊文看得熱血沸騰,心思尚未平靜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忽然跑了過來。他一看是小米拉,立刻向她揮了揮手。

  「萊伊文!」米拉坐到他旁邊,「你馬上就要比賽了啊!」

  「嗯。」萊伊文點點頭,撫了撫她的腦袋,「我不知道你要來。」

  「老師說,這個比賽很重要,所以放了我們假,說可以來看一看,所以我就來啦。」米拉微笑著說。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不大適合小孩子看。」萊伊文說,「特別是煉金術,有點……噁心……」

  米拉搖搖頭:「如果是在煉金學院繼續學習,遲早都會適應這些的。」

  米拉看上去覺悟足夠的樣子,萊伊文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會給你們加油的。」米拉說。

  「好。」萊伊文欣慰地點點頭,「我們比賽的時候,幫我照顧一下米拉吧,埃利斯。」

  一旁的埃利斯答道:「好的。」

  不一會兒,學院長西奧多發出巨大的聲音(他用魔咒擴大了自己的音量):「第二場比賽即將開始,請雙方組員依次入場。紅隊成員為萊伊文、伊拉、麥倫,藍隊成員為皮爾斯、凱文、休伯特。」

  於是,萊伊文和伊拉並肩進入了競技場外圍。麥倫依舊抱著一本厚厚的書,戴著那副黑框大圓眼睛,口中默念著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配方材料的名字,絲毫不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加油!」米拉向他們揮手。

  埃利斯也捏起拳頭,示意他們好好發揮。

  負責校驗身份的法師對著參賽的六個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確認身份無誤。萊伊文瞟了瞟對面的組隊,三個男法師,其中一個高個子背著一個巨大的藥瓶,一個捏著幾個布袋,一個雙手別著一些奇怪的金屬裝置。

  「比賽以擂臺賽形式進行,雙方按照自由順序,一次派出一人。最先失去所有守護水晶的隊伍將判為失敗。」

  按照事先的安排,首先上的是伊拉。雖然萊伊文不想讓伊拉作為第一個試水者,但是伊拉堅持如此,她相信萊伊文的實力比她強許多,在她與別人對戰的時候,萊伊文能夠預先摸清對方的招式戰術,以獲得更大的勝算。

  於是,伊拉抱著櫻桃木法杖走上了擂臺。

  「‘櫻桃舞者’伊拉•斯圖亞特。」對面那個背著藥瓶的高個子忽然冷笑了一聲,而後又踏上了擂臺。這個法師露出自信的微笑,似乎對對戰伊拉很有把握。

  聽著這個稱呼,萊伊文還覺得有些陌生了。原來伊拉有這麼一個外號,他居然一直不知道。

  雙方站立準備,騎著掃帚的裁判法師懸浮在競技場上空。他們分別將裁判交給他們的掛著兩顆守護水晶的項鍊系在脖子上。這個時候,整個競技場鴉雀無聲,異常安靜。

  「預備。」

  伊拉將法杖斜握身前,而那個高個子居然背對著她。

  她皺著眉頭,心想一定要發揮全力。強烈的魔力波動遊走在法杖的周圍,發出微弱的光暈。

  「開始!」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伊拉採取了先攻的戰術。她敏捷地踏步前沖,舉起法杖,法杖頂端凝結出耀眼的雷電魔力。

  那個叫做皮爾斯的煉金師冷笑了兩聲,忽然將連接在身後大藥瓶上的一根繩子扯了一下。那滿是塞子的大藥瓶忽然噴出一陣藥水霧,形成一道綠色的護盾。伊拉不及多想,揮杖過去,沒想到皮爾斯撒腿就跑。

  伊拉的法杖擊中了那一陣藥霧,閃電魔力擴散開來,將那些藥水珠擊得嘶嘶作響。一擊不中,伊拉還想繼續進攻,忽然發現那些綠色藥霧竟然凝結成粘稠的綠色膠體,附在了她的法杖上。

  「中計了哦,伊拉學妹。」皮爾斯轉過身來,冷笑兩聲,「竟然在攻擊前就把自己的屬性暴露出來。」

  伊拉恍然大悟:那綠色的藥水是‘雷霆草’調製的藥水,這種藥草生長在經常受到雷擊的高山地區,本身無毒,但是如果吸收的雷電的力量,就會變得劇毒無比,並且擁有強烈的腐蝕性。用雷霆草特製的藥水不僅有著同樣的特性,在吸收雷電之後,藥水還會聚集成膠體,變得沉重而粘稠。

  熟練地使用一種武器的戰士,對武器重量的變化會非常敏感。伊拉的法杖因為沾上了這些膠體而變重了兩分,這讓伊拉有些不適應了,不僅如此,那些帶有強烈腐蝕性的膠體還會抑制櫻桃木法杖的魔力流動,讓伊拉賦予法杖的元素力量大打折扣。

  「……皮爾斯學長好厲害。」伊拉讚歎道。

  萊伊文差點笑死,這傻丫頭在中計之後,居然還無比真誠地誇獎對方。皮爾斯絲毫沒有因為這個而動容,反而帶著威脅的氣魄向伊拉沖了過來。

  伊拉知道皮爾斯的大藥瓶裡裝的許多種藥水,而雷霆草藥劑只是其中一種。伊拉退了兩步,沉喝一聲,法杖上燃燒起熊熊烈焰。

  「圓舞:熔岩蛇!」

  伊拉的法杖在身前畫了一個半圓,然後快速地螺旋前進。極速突進的同時,火焰魔力噴射而出,將那些膠體燒掉,像一條火焰蟒蛇一樣旋轉出擊。皮爾斯猛然頓住步伐,然後側身,拉了第二條線。一股雪白的藥劑噴射出來,伊拉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克制火焰的寒霜藥劑。

  這藥劑不僅能熄滅火焰蛇,還能將伊拉本身凍住,如果冰封力量太強,守護水晶就會自行啟用。

  不過伊拉也吸取了教訓,不再想一步走一步。她料到皮爾斯會使用寒冰類的藥劑,忽然低身下去,躲過噴射而來的藥劑,然後像閃電一般地低身曲折前進。皮爾斯還沒反應過來,伊拉已經潛到他的身後了。

  「弧步:閃電蜥。」

  伊拉這快速移動的身法就連萊伊文有時候應付也覺得吃力,因為這招不僅速度快,路徑還是曲折的,如果不熟悉,就很難預判她的位置。

  這就是體術的優勢,魔法師往往對這種快速攻擊沒辦法及時反應。但是伊拉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習慣性地選擇從背後攻擊,沒考慮到對手是皮爾斯。

  皮爾斯背在背後的組裝巨大藥瓶裡裝著上百種藥劑,通過裝置操作,他能夠快速釋放相應的藥劑。因為藥瓶太大,只能被在背後,所以皮爾斯在戰鬥的時候更傾向於背對敵人。因為這閃電般的襲擊,皮爾斯反應不及,只得下意識地從背後釋放出爆裂藥劑。伊拉淩厲的一杖擊去,爆裂藥劑也迅速膨脹升溫。只聽一聲巨響,濃煙噴射開來,將兩個人都包圍在裡面。

  萊伊文狠狠一咬牙,暗罵伊拉又犯傻了。

  伊拉從濃煙中鑽了出來,不斷地咳嗽著,逐漸散去的濃煙中,皮爾斯也跌倒在地。

  「伊拉第一顆守護水晶碎裂,皮爾斯第一顆守護水晶——碎裂。」

  淡淡的魔力光芒籠罩在皮爾斯和伊拉的身上,而他們頸前水晶項鍊上的第一顆水晶已經碎成粉末。兩人同時受到了致命攻擊,所以守護水晶發揮了作用,形成了魔法護盾。

  「這樣子,第一回合算是平手了。」埃利斯有些擔憂地說,「他們兩邊都只剩下一次機會了,希望伊拉不要再犯錯誤,不要再從背後攻擊這個傢伙了。」

  伊拉和皮爾斯都驚魂未定,彼此拉開了距離。

  「真快,伊拉學妹。」皮爾斯冷哼一聲,口氣冰冷,根本不像誇獎。

  伊拉重新擺好姿勢,深吸幾口氣之後,再次向前沖去。這下,她更加警惕皮爾斯的藥劑了。

  只是,她覺得,視線莫名其妙地有些模糊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4
  第三十二節 方劑大師

  「嘁。」

  第二塊水晶碎裂的時候,法師望著眼前這個不露出一寸皮膚的元素師,心驚膽寒地癱倒在地上。尤利西斯冷哼一聲,將迸射向四方的火焰龍收回掌中,灼熱之息擴散開去,連觀眾席都能感到隱隱的熱浪。

  尤利西斯不動聲色地離開周圍豎立著冰錐的競技場,完全無視所有人驚異的目光。

  「這個傢伙……竟然以一敵三……」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元素學院學院長伯尼•卡斯特沒有露出任何或驚或喜的表情。他只是咳了一聲,然後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綺莉。

  綺莉沒能上場,因為首先上場的尤利西斯直接將對方三個隊員一一撂倒。

  「把綺莉給我叫過來。」他吩咐身旁的守衛。

  綺莉被守衛帶到了伯尼身邊。綺莉雖然站在他面前,注意力卻沒放在他身上,反倒是在隨隨便便地四下打量。

  「我破格讓那個獸人進入學院,不是讓他來看戲的。」伯尼嚴肅地說道。

  「呵,那你不早說把尤利西斯放到最後去。」綺莉毫不客氣地應道。

  伯尼有些訝色。他搖搖頭,語氣放鬆了一些,說:「好吧……下一次讓我看看他的實力吧。」

  綺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然後說:「我可以走了嗎?」

  伯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須臾,他恢復平靜,說:「你也不要輸給這兩個同伴,我相信你。」

  綺莉「哦」了一聲,立刻轉身離開了。

  伯尼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獸人祖格靠在牆壁上,看著平靜地走出來的尤利西斯,眉頭一揚,說:「你的步履很沉穩,三場比試之後,竟然如同上場之前一樣平靜。」

  「能夠讓我喘氣的,估計也只有在學院間的正式賽中才會遇到了。」尤利西斯不以為意地說。

  祖格搖搖頭:「永遠不要輕敵。」

  「不,我沒有輕敵。」尤利西斯冷笑了一聲,「只是他們不值得我重視。」

  祖格皺了皺眉頭。

  「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下一次讓你一展身手,祖格。」尤利西斯壓低聲音說,「也算為你的復仇磨磨刀。學院長都同意了你的臨時入學證,按照我之前所說,絕對不會出差錯。」

  祖格沉默不語。

  他在想,等待著他的那個仇人,會是一個怎樣的劍士,他的劍,是淩厲,是奸詐,是猛烈,是周旋,還是無盡的怒火,憑藉祖格自己充斥仇恨的劍,是否能夠順利雪恨。

  「尤多拉……是我沒能救你,是我沒能懂你,但是我不允許別人奪走你,無論是你的仇恨,還是別人的刀鋒。」

  ※※※

  北風陣陣,伊拉的身子隨著凜冽的寒風瑟瑟發抖。她的視野中出現重影,莫名其妙地眩暈。

  「深埋於你靈魂深處的力量啊,你的記憶與你的生命,賜予你時間的指揮棒,是因為你秘密的使命。」

  她的耳際想起神秘的呼喚,眼中的景象忽然被扭曲。她看到了一束流動如河水的光束從眼前奔向遠方。大地空虛不見,而天空倒映在大地的位置,自己仿佛漂浮在一個沒有土地的虛無境地。

  伊拉慌張地想要挪動身軀,但是那道光流似乎遙不可及,除了它就是無盡的天空顏色,她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其他景物。

  「你誕生于光明,洗禮于時間,孩子,你的力量正在覺醒,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使命。」

  伊拉垂下眉,面無表情地望著那條光流。其中點點滴滴的光滴如同一面面小小的鏡子,伊拉定睛望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了——

  「伊拉!!」

  伊拉就像雕像一樣呆在了原地,雙眼無神,身體像是被封凍了一樣。

  本來雙方的一次激烈交手,「同歸於盡」之後,觀眾都舒了一口氣,沒想到伊拉忽然如此破綻百出地呆在那裡。皮爾斯自然抓住了這個機會,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一連向前放出了三種猛烈的毒藥。

  「伊拉!!怎麼回事?!」萊伊文在場外大聲地叫著,但是伊拉理也不理他。

  皮爾斯倒是越來越自信,他發現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伊拉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近得讓皮爾斯堅信伊拉就算想要使詐,也來不及了。

  而且,伊拉這個人——所有人都知道的——不可能有什麼玩小把戲的念頭。

  皮爾斯冷笑著隨著他的毒液沖了過去,那些致命的液體只要觸及伊拉的皮膚,必然會引起水晶的反應,而那樣的話,伊拉就輸了。

  「嘿,那是犯規的!」

  守衛們試圖阻止萊伊文,但是萊伊文的身影已經如同鬼魅般穿過了他們的防線。皮爾斯的毒液飛射而來,伊拉呆滯地原地不動,忽然一道淩厲劍光襲來,皮爾斯猝不及防。

  「星劍式:南泉耀辰。」

  西奧多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注視著競技場中的情形。守衛們一擁而入,闖進競技場,將撞在一起的三個人圍得水泄不通。

  萊伊文扶著伊拉,橫劍在身前,輕輕地喘著氣,而背著大藥瓶的皮爾斯癱倒在地,一臉憤怒地瞪著萊伊文。

  「你……竟然犯規……」皮爾斯沉喝道。

  只見,皮爾斯的最後一顆水晶碎成了粉末,藍色魔力罩保護著他。若不是這魔力罩,他剛才已經被萊伊文砍翻在地了。

  而伊拉……依舊面無表情的伊拉,胸前的水晶也碎裂了。毒液飛濺到了她的身上,因此她也被判定失敗了。

  理論上這是平局。

  「哦?」萊伊文斜著眼睛,冷冷地說,「明知道伊拉不會使詐,明知道伊拉這樣子是出了問題,還這麼毫不猶豫地攻擊過來?你這算什麼決鬥者?」

  伊拉的身子酥軟下去,萊伊文將她扶住。還好,她還均勻地呼吸著,只是無神的雙眼漸漸閉上,好像是暈過去了。

  「萊伊文!」

  忽然,看臺上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喝。那是西奧多發出來的。

  「由於違反規定,取消萊伊文本場比賽資格!」

  觀眾譁然一片。埃利斯大叫道:「萊伊文只是為了保護伊拉!憑什麼!」

  只是,他的聲音被其他人的噓聲給掩蓋過去了。

  但是,西奧多話音方落,萊伊文胸前的兩顆水晶立刻碎裂——他的本場資格被取消了。

  萊伊文攙著伊拉,被守衛推搡著趕出了競技場。他和伊拉的水晶都已經全部損耗,而對面皮爾斯也已經無法再戰。

  萊伊文關心的不是這些。伊拉忽然失去知覺,這簡直是莫名其妙啊!他從來不知道伊拉有什麼會忽然暈厥的疾病,她一直都很健康,連感冒都沒有見過啊!

  伊拉靜靜地閉著雙眼,鼻息輕柔,雙唇緊閉。萊伊文連忙將她橫抱起來,向著競技場外走去——輸贏什麼的都不重要了,趕快找個醫師幫她看看才是正道。頂著周圍無數陌生人的驚呼和奇異的眼光,萊伊文一言不發,抱著伊拉,飛快地向前走去,但凡擋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用肩膀狠狠撞開。

  「怎麼回事啊……」

  米拉注視著這混亂的場景,看見萊伊文抱著伊拉飛快地離開了。埃利斯搖搖頭,拍了拍她的頭頂:「萊伊文和伊拉都……輸了……」

  「為什麼呀!」米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萊伊文在還沒輪到他的時候就沖進競技場,這是違反規定的。」埃利斯歎道。

  米拉愣住了:這下,紅隊的三個隊員離場兩個,只剩下麥倫一個人了。麥倫看上去是最弱的一個,這下要肩負起以一敵二的重任了。他能做到嗎?

  麥倫好像完全沒注意周圍發生了什麼。他正在看書,聽到周圍鬧哄哄的,抬了抬眼鏡四下張望了一下。

  「讓比賽繼續進行。」西奧多學院長發話了。

  於是,麥倫聽到裁判法師叫他的名字。

  「啊啊。」他不耐煩地將大書丟到一旁,然後慢慢吞吞地走進競技場。和他對陣的是名叫凱文的煉金師。

  西奧多瞪著萊伊文和伊拉離場,顯得非常生氣。一旁的卡拉冷笑道:「你特招進來的這個人類,真是不守規矩。」

  「他就是那樣的。」西奧多哼了一聲,坐回座位上,「不過,剛才他的劍,連你都沒看清吧,卡拉。」

  卡拉搖搖頭,輕笑了一聲。

  「那是一把被詛咒的劍,但是……他絕非你想像的禍端。剛才那一劍,他差點把……守護魔力盾都砍破了。」

  「不可能。」卡拉搖搖頭,「只有院長級的人物,才能破壞那魔力盾。」

  西奧多側過頭去,也沒再說。卡拉雖然不相信,但是語氣很冷淡,似乎對這個一點也不感興趣。

  麥倫咳了一聲,輕搖漫步地走上擂臺。

  「我怎麼沒見過你……」對面的凱文忽然說道。

  麥倫抬了抬眼鏡,看了他一眼:「我也沒見過你。」

  「哼……無名小輩吧。」凱文沉吟了一聲。

  麥倫聳了聳肩。其實他對面前這個傢伙一清二楚:「魔藤園丁」凱文,就是一個種花匠。他能種植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植物,當然,包括一些攻擊性很強的植物。

  「預備!」

  麥倫和凱文都退了兩步。

  「開始!」

  裁判一聲令下,凱文搶先行動。他抓起腰間布袋中的一些種子,向著周圍撒去。

  那些圓顆粒種子飛散到周圍,滾落在地面上,煉金學院競技場藤木構成的地面並沒有土壤,所以它們都滾落到地面凹凸不平的縫隙之中。

  麥倫眨巴了下眼睛。

  「嘿。」

  凱文冷笑了一聲,他覺得麥倫一定沒看懂他的招式。於是,他立刻展開雙手,開始吟誦水霧咒語。

  「哦哼哼哼,哼哼哼~」

  凱文正在吟誦咒語的時候,麥倫竟然不慌不忙地從百寶袋裡掏出一個巨大的自製噴霧器。而後,他背著藥罐,舉著噴霧管,像澆花一樣給周圍「噴灑農藥」,嘴裡還哼著歌。

  「……」凱文還真沒看懂麥倫想幹啥。他施放出水霧咒,手掌之中噴射出一陣清泉,澆向周圍的種子。

  他知道一旦接觸水分,植物會立刻生根發芽。這些恐怖的魔藤一旦長出來,能夠將麥倫纏得死死的。

  但是,種子並沒有萌發。

  看著「噴農藥」的麥倫,凱文有些著急:「你在噴什麼?」

  麥倫斜了他一眼,繼續哼著歌,噴農藥。

  這個小個子似乎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凱文非常生氣,但是植物就是不長出來。等到麥倫圍著他轉了一圈,「農藥」也噴了一圈了,魔藤的影子也看不見。凱文除了種植植物,不會其他的任何戰鬥技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麥倫圍著他散步。

  「你噴的究竟是什麼!?」他忍不住大聲吼道。

  「王水。」麥倫喃喃道。

  「……不可能!你把我的種子溶解了?怎麼可能!」凱文大喝道,「這種異變魔藤種是我專門培養的特殊品種,無論是烈焰還是濃酸都無法侵入它的表皮!就算是王水也不可能!我實驗過的!」

  面對著凱文的咆哮,麥倫無精打采地收起噴霧器,然後取出一顆黑色的鐵皮小球。

  「普通的王水當然無法溶解,這我怎麼會不知道。為了配製一些特殊的方劑,我研究過好久的魔藤呢。」麥倫漫不經心地說,「我這個王水也是自己調製的,不是你概念中的硫酸和鹽酸。它的溶解力,是王水的這麼多倍。」

  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頭。

  「兩倍!」凱文驚呼一聲。

  「二十倍。」麥倫糾正道。

  「……怎麼……怎麼可能……那為什麼還叫做‘王水’?!」

  「因為我懶得起新名字咯。」麥倫舉起黑色小球,「哦,對了,這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你應該知道的,這叫硫磺爆彈。」

  於是,麥倫將爆彈扔了過去,一邊念著:「配方很簡單,硝石,硫磺,木炭,鐵砂……」

  隨著猛烈的爆破聲,凱文的守護水晶接連碎裂。他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根本沒發揮出一點戰鬥力,就被淘汰了。

  麥倫聳聳肩,將所有東西都收回百寶袋裡,然後抓起一個藥瓶。

  「魔藤園丁」凱文灰溜溜地撤了下去,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對手,休伯特。

  不過,他還沒上場的時候,麥倫就嗑了一瓶藥下去。等待裁判準備的時候,麥倫已經長高了一倍,並且身體變成了花崗岩。

  「……巨人藥劑!」

  雖然休伯特已經明白這個小矮子不是那麼好對付了,但是如今,他居然連「小矮子」也不是了。這個石頭巨人站在他面前,帶著那副黑框大眼睛,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爆彈,休伯特,但是花崗岩是不怕你的火器的。」

  包括埃利斯和米拉在內的法師們都不敢相信,在兩人退席的情況下,紅隊還能翻盤,就連西奧多也覺得奇怪,他問身邊的法師:「這個小傢伙很少出現在公共場合,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周圍的法師都搖搖頭。

  只有卡拉輕聲答道:「方劑大師蒂娜的獨生子,十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他就變得孤僻起來。」

  「蒂娜?!年輕的秘法煉金使?」西奧多驚訝地揚起了灰色的眉毛。

  卡拉笑了笑,不置可否。

  西奧多的面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了。他開始回憶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因此沒有注意比賽的情形。當麥倫用他的石頭大腳一腳踩下去的時候,整個賽場都歡呼起來。

  「方劑大師麥倫!」有人高聲喝道。

  埃利斯和米拉也鼓起掌來。他們根本沒想到,麥倫能夠這麼輕鬆地搞定萊伊文和伊拉留下的爛攤子。他們只覺得,戰鬥中的麥倫優勢完全是壓倒性的,根本沒注意怎麼回事,他就擊敗了對手。

  「煉金學院……今年有希望啊。」埃利斯自言自語道,「麥倫竟然如此深藏不露,伊拉和萊伊文也是很強的,所以……」

  「會打敗其他學院嗎?」米拉望著他,笑著問道。

  「很有可能!」埃利斯點點頭。

  麥倫從藥效中恢復常態。他並沒有顯露出太激動的神情,而是旁若無人地徑直離開的競技場,一句話也不說。和他類似的是學院長西奧多——他也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觀眾席。隨著裁判宣佈結果,今天的比賽也就結束了——上午勝利的一隊,以及麥倫這一隊,成為了今天晉級的兩個組隊。

  卡拉神情冷淡地看著賽場,輕輕歎了口氣。而周圍的法師根本沒注意到她何時動身離開的——他們想起卡拉的時候,卡拉早已經不見了。

  ※※※

  「伊拉……」

  伊拉睜開眼,無精打采地四下望瞭望。萊伊文守在床前,關切地望著她。

  「哦,萊伊文……」伊拉捂著額頭,依舊覺得有點頭暈,「我……我怎麼了……」

  「你好像忽然暈闕了。」萊伊文說,「比賽的時候你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就像失了魂一樣。」

  「啊?」伊拉張大嘴巴,「我……真的嗎?」

  「……你還有記憶嗎?」萊伊文問。

  伊拉搖搖頭,撇著嘴,想了想,忽然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光河。」

  「光河?」

  「嗯……我還看到很多很多……奇怪的場景。」伊拉半睜著眼睛,「我看見有人哭泣,有人逃跑……我看見了嬰兒,還有花園……」

  萊伊文皺著眉頭,仔細聆聽她的描述。

  但是伊拉確實記不清了。她抱著頭,喃喃道:「好奇怪啊……」

  她的身子有些發抖,萊伊文想她還是有些虛弱。他伸過手去,握住伊拉的手掌,溫柔地說:「沒事的,別去想了……」

  忽然,伊拉忽然全身抽搐了一下。萊伊文嚇了一跳,將她的手抓得更緊了。

  「怎嗎?!」

  伊拉呆住了。雖然眼前的萊伊文如同之前一樣一點沒變,但是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不屬￿她自己的記憶:火海,一個陌生的滿臉是血的青年……一個白色蒼白的死者,一個神情冷淡的精靈……

  她連忙將手縮了回來。這讓萊伊文非常意外,他有些失望地說:「……怎麼了,不想我陪著你嗎?」

  「啊,不是!」伊拉連忙搖搖頭,有些愧疚地臉紅了,「我……我有點不對勁,對不起……」

  說著,伊拉輕輕靠向萊伊文,將臉貼到他的胸口。萊伊文抱住她的時候,她沒有再感覺到什麼異樣,只覺得暖暖的。

  「那……比賽怎麼樣了?」伊拉輕聲問。

  「贏了。」

  「贏了?!」

  「嗯,麥倫……很強的。」

  「不是你的功勞嗎?」

  萊伊文歎了口氣,將後面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她。伊拉聽完,也覺得詫異無比。不過,對於萊伊文忽然沖進去的行為,伊拉還是忍不住說:「但是……以後別這麼衝動了,有守護水晶的保護,我不會有事的。」

  「嗯。」萊伊文點頭。

  ※※※

  麥倫沒有像以前一樣早早地回到公寓裡。他坐在奧本赫爾植物園的長椅上,雙手撐著大腿,愣愣出神。

  他覺得有一個影子從身邊飄過,坐到他的旁邊,但是,他連眼睛也懶得抬。

  「這是我們的小英雄麼。」那個女人的聲音嫵媚而帶一絲冷俏,像幽幽的夜雪,涼意繚繞卻無法觸摸。

  「理事會會長夜之妖姬卡拉。」麥倫無精打采地說。

  「夜之妖巫。」卡拉糾正道。

  「我媽叫你的夜之妖姬。」麥倫說。

  卡拉點點頭:「好吧……」

  麥倫依舊不看她,愣愣出神的模樣。

  「你很久沒在別人面前這麼張揚地顯露自己的本領了。」卡拉輕聲說,「有什麼想法嗎?」

  「不關你事。」麥倫嘟囔道。

  「而且,你好像不高興。」卡拉低下頭去,側目看著他,露出關切的神色。

  「哪有。」麥倫答道。

  卡拉失望地搖了搖頭,輕聲歎氣。

  「我可是很忙的,小麥倫。」卡拉說,「你就是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嗎?」

  「嗯。」麥倫埋著頭答道。

  「……」卡拉悶了一口氣,忽然咧嘴笑了出來,「好吧好吧,不煩你了。另外,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哦。」

  「哦。」

  麥倫絲毫不把她當回事。但是,卡拉還是忍住脾氣,說:「你知道我一直在調查以前的事情,關於你母親蒂娜,還有西奧多的妹妹泰貝莎的那些事。」

  「哦。」

  「你難道就一點沒有挖掘疑點的想法?」卡拉的眼神閃爍,而麥倫依舊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麥倫沉默了。他看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上去就像要睡著了。

  「關於過去的事,我已經找到頭緒了,很快,真相就會水落石出。而我,因為相信你對蒂娜的感情依舊很深,才將這些告訴你。」

  麥倫巋然不動。

  卡拉搖著頭歎了口氣。這個孩子自從失去了母親之後,就一直是這副模樣。他很少主動與別人打交道,而他腦中的那些方劑學識,卻是輕鬆淩駕于大部分煉金生之上。卡拉擔心的是,她現在根本摸不透麥倫的心思,這個長大的小男孩已經不將任何想法表露在外了。

  她的身影像鬼魅一樣消失了。麥倫埋著頭,發愣良久。他不知道卡拉其實是想來借這個機會鼓舞他一下,卡拉神出鬼沒,不喜歡與其他人打交道,整個學院,或許也只有麥倫能夠享受這種優待了。畢竟,他的母親蒂娜,曾經是卡拉最好的朋友。

  初次比賽雖然短暫,但是麥倫的表現讓伊拉和萊伊文都覺得心裡更加有底了。萊伊文和伊拉更是鬥志昂揚地每天進行訓練,麥倫為了熟悉配合戰術,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來。埃利斯雖然很關心他們的情況,但是他又要抓緊一切機會,儘量多地去陪蘇茜——畢竟這段時間綺莉也在加緊訓練,蘇茜也就暫時不受管束了。

  「將她帶到奧本赫爾來吧。」萊伊文對他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難堪的事嗎?何況是這麼美的一個女孩子。」

  這半年的相處,本來就年長的萊伊文從一個外族人漸漸演化成他的大哥哥。按照萊伊文說的做,埃利斯的事情總會變得很順利。而且,煉金學院似乎也是萊伊文最欣賞他——欣賞他的廚藝。萊伊文說法師們都不懂得享受生活,美食比書籍重要多了。

  於是,埃利斯也就照辦了。他拉著蘇茜的小手走進訓練場,看萊伊文迅猛疾馳的劍刃,看伊拉繽紛繚亂的法杖,看麥倫千奇百怪的方劑。訓練場中的三個人打得不亦樂乎,而蘇茜偎在他的肩旁,埃利斯也沉浸在幸福之中。

  對此,埃利斯對蘇茜是充滿感激的,因為蘇茜接受他就是一種極大的恩賜了。而且,更加深入的交往讓他越來越喜歡這個本來就生得俏美無比的女孩,因為她並不做作,並不虛榮,她很珍惜願意全心全意守護她的埃利斯,即便他擅長的只有廚藝。

  「你必須要注意你的死角,麥倫。」萊伊文揮劍出去的時候,厲聲喝道,「雖然你現在是個花崗岩人,但是我從這個部位,依舊能將你攔腰斬斷——這是致命的!」

  「別用腳踩這種液體,伊拉,它會忽然著火。」麥倫指著地上紅色的液體,對伊拉說。

  「反擊要更快呀,萊伊文,你又走神啦。」伊拉隨著她的法杖撞出去,順便提醒著萊伊文。

  三個人互相訓練互相指出缺點,時間短暫,領悟卻感覺不少。一周後的第二場比賽中,他們沒有太多的意外,先是伊拉以一敵二,然後麥倫擊敗了第三個敵人,萊伊文還沒能上場就再次勝利了。順理成章,伊拉、萊伊文、麥倫組成的隊伍成為了學院內優勝的兩個隊伍,將代表學院,參加最終的比賽。

  勝利之後的一天,伊拉告訴萊伊文說,西奧多想要見他。

  萊伊文覺得有些奇怪,他覺得最近自己沒犯什麼錯,不知道西奧多又有什麼想法了。

  「坐。」

  西奧多依舊在他的工作間被鋪天蓋地的羊皮卷文件掩蓋起來。他一邊握著羽毛筆奮筆疾書,一邊請萊伊文就坐。萊伊文坐到他的對面,注視著他。

  西奧多頭也不抬:「就像我預料的那樣,你獲得了勝利。」

  「我兩次都沒上場。」萊伊文說,「跟我沒關係。」

  「因為你的陪伴,伊拉比以前更強了。」西奧多說。

  「學院長,我以為你們這些高等法師不會認為這是伊拉變強的正當理由。」萊伊文略覺意外地說。

  「總是有少數法師是意外。」西奧多說。

  「你叫我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萊伊文直接問。

  西奧多停下了手中的筆,忽然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只是想見見你,我似乎很久沒有和你說過話了。」

  「……」萊伊文頓時啞口。

  「煉金學院是個很特殊的學院,不僅是四大學院中‘最弱的’,還是四大學院中最‘浮躁’的。」西奧多緩慢地說道,「除了我,伊拉,米拉,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是一直到目前,我都挑不出你的任何毛病。話雖如此,這也是我的個人意願,換做是其他三個學院的學院長,絕對是毫不猶豫地將你解決掉,而為卡爾托的法師們報仇,而我卻在這裡養虎為患。」

  「聽起來你似乎有充足的理由。」萊伊文答道。

  「是的。煉金學中有許多草藥,生長環境惡劣,氣味怪異、外形醜陋,甚至會出現假死的狀況。有些多年生的植物,在冬天枯死的模樣,春天又慢慢活過來,反復幾次春秋,才會結出果實。所以,研究植物的時候,煉金師切忌以目前的長勢來看一個植株的好壞,就算難看枯萎的植株,也可能結出珍貴的異變果實。」

  萊伊文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看著他。

  「你曾經是惡魔,現在也是惡魔,但是將來你能做出什麼,我不會輕易定論。我讓你修習鑄造學,不僅僅是因為鑄造學缺乏人才,還因為,你會從舞劍回到鑄劍,你會返璞歸真地去思索,劍是怎麼鑄造的,劍是怎麼構成的,劍,是怎麼誕生的。你所揮舞的劍,究竟是為了什麼目標,什麼使命,什麼意義,才勇往直前的。」

  「……你是想要培養我?」萊伊文聽著西奧多教誨一般的話語,疑惑地問道。

  「不然我早就殺死你了。」西奧多說。

  「為什麼你會相信一個惡魔呢?你的手下,還有那麼多天賦超常值得信任的法師。」

  「我不是因為心情好才信任你。那是因為,我信任我的朋友朱利安。」西奧多笑了笑,「你一定猜不到,朱利安知道,你這個傢伙會殺死他。」

  「什麼?!」萊伊文驚訝地站起身來。

  「朱利安是魔道學者,精通戰鬥杖術的同時,也懂得占卜術。我前些日子翻閱以前他的信件,才發現一些我並沒有注意的他提到過的一些預言。」

  「……什麼預言?」

  「他告訴我,我們之前的計劃,真的錯了很多。我們永遠不相信自己的同伴和同族,彼此爭強好勝,卻無法勝過魯莽而天真的人類。人類大部分是弱者,但是他們彼此信任,分工明確,鬥志昂揚——這些可笑的理由竟然成為了他們強大的源泉。他說法師將會經歷許一場可怕的災難,他無法阻止。但是,人類的那些力量將會成為挽救這場災難的關鍵。有些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萊伊文,因為你是外人,也是仇人。」

  西奧多的語氣讓萊伊文正襟危坐。他似乎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5
  第三十三節 鑄劍

  「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西奧多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萊伊文點了點頭,答道:「說吧。」

  「你待在白色卷軸,是為了什麼?以你的力量,可以去做更多的事,而法師的學者之路,也不大符合人類的作風——更不符合惡魔的作風。」

  萊伊文思索了一下,然後答道:「一部分,為了伊拉。無論你們怎麼看待,我愛她,我要一直陪伴她。另一部分,為了找回我自己。我被太多的過去所束縛,但是我知道最初的我不是這樣。無論你相信不相信,惡魔是我的力量,卻不是我的靈魂。」

  西奧多皺了皺眉頭。

  「這算是滿意的回答嗎?」萊伊文問。

  西奧多搖了搖頭:「你對力量,還是有追求的。」

  萊伊文愣了愣。

  「你還是想要變得更強,不是嗎?」西奧多說,「力量總是誘人的,這也是許多矛盾的源頭,就連白色卷軸也深受其害。我有一個妹妹,叫泰貝莎•萊特,泰貝莎有一個朋友叫蒂娜。她們倆現在都不在人世了。」

  萊伊文略微有些驚愕。

  「同時,如果你擅長打聽的話就會知道,泰貝莎是綺莉的母親,也就是元素學院學院長伯尼•卡斯特的妻子,而蒂娜,是你的室友麥倫的母親。蒂娜是一位天才,天賦超過了我們所有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獲得了煉金學院最高學位‘秘法煉金使’,這種百年一見的人才甚至會被一個秘法組織關注。」

  「……通靈學院嗎?」

  「嗯,那個智慧聖地,世界上最強的魔法和學術的象牙塔,沒有人知道它在哪兒。」西奧多面色平靜,繼續說道,「只可惜,這世上的力量並非全部是用來戰勝別人的。泰貝莎是個善良的女孩,但是疾病卻纏上了她。蒂娜為了治癒她的疾病,研製出了一種複雜的方劑,但是她在尋找方劑配料的旅程中遭遇了意外。」

  「也就是因此,蒂娜沒能拯救泰貝莎,泰貝莎也隨之而去。這件事,無疑給了麥倫和綺莉很大的衝擊。綺莉開始仇恨煉金學院,因為煉金學院無力拯救一個患病的母親,而麥倫則發瘋似的研究起方劑學來。」

  「而這對你的衝擊更大吧,西奧多院長。」萊伊文說。

  西奧多搖搖頭:「對我來說,沒有了太多牽掛,反而能集中精力來進行研究。如果泰貝莎和蒂娜沒有出事,我也不會在這個年紀就坐到學院長的位置上來。」

  萊伊文點點頭:「我能為這做些什麼呢?」

  「基本沒什麼可做的,」西奧多搖搖頭,「照顧一下麥倫,這是你應該做的,另外,你將代表煉金學院進行比賽,我不希望你使用的戰鬥素材全是來自人類的。」

  「……什麼意思?」

  「你全憑劍術戰鬥,而劍術並非煉金術的內容。」西奧多說。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代表煉金學院的方式?可我……不會其他的戰鬥方式啊!」

  「當然你只能用劍術。但是,鑄造學能夠讓你如虎添翼。」

  「……你是要我重新鑄造一把劍?」

  西奧多微微一笑:「我弄到了一些稀有的材料,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

  在西奧多的帶領下,萊伊文來到了他的地下密室。這個酷似圓形競技場的實驗室讓萊伊文想起了上次西奧多爆發的恐怖,這個煉金大師能夠輕輕鬆松地打敗他,並且取他的性命。萊伊文並不覺得難以理解,所以西奧多出乎意外地沒有殺死他,他總覺得欠西奧多一些什麼,所以西奧多要求他專心研究鑄造學,他也照辦了。

  周圍結構稀奇的煉金材料密集地擺放著,有調劑試驗台,有鑄造台,有冶煉爐,也有水晶提煉器具。

  「坐下。」西奧多將萊伊文帶到一側的一個小木桌前,命令道。萊伊文聽話地坐下了,於是西奧多走到被幾塊黑板擋住的櫃子那邊去了。

  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之後,西奧多搖搖晃晃地端著一個大水壺和兩個陶瓷杯子走過來。

  他將杯子放在桌子兩側,萊伊文面前一個,他自己面前一個,然後,他將水壺提起來,向萊伊文的杯子裡倒水。

  流出來的液體是淡棕色的,散發出一股清新的香味。萊伊文端起杯子,凝視了良久,嘴唇中才蹦出一個詞:「花茶?」

  「苔原龍舌蘭。」西奧多坐到他的對面,端起杯子,輕輕嗅了嗅,露出了愜意的神情,「不是你見過的那種大葉子植物,是產於冰雪之中的小植株。」

  說著,西奧多抿了一口,細細品味一番,然後發出一聲輕鬆的長歎。

  萊伊文皺著眉頭,盯著那杯茶水。茶液非常清澈,沒有一點雜物,淡淡的清香莫名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從鼻腔擴散到整個身體,仿佛靈魂都飄了起來。

  萊伊文抿了一口茶水,頓時覺得幽香在舌上散開,就像一粒綻放的種子,花朵、小鳥、蝴蝶、溪水綻放而出,一股濃濃的森林之味綻放開來,夾雜著冰冷的雪原的清幽味道。

  「你還擅長這個。」萊伊文略顯吃驚地讚歎著,又喝了兩口。

  西奧多搖搖頭:「你的室友埃利斯的廚藝在煉金學院數一數二,可是你覺得有多少人認識他?」

  萊伊文愣了愣:「埃利斯……人脈方面,算是很平常的那種吧。人比較熱情,但做事中規中矩,不喜歡惹事。」

  「你說,這煉金學院,乃至整個白色卷軸,法師們連食物都不懂得享受,又怎麼能品味茶水這種淡然無味的東西呢?」西奧多笑著搖搖頭,「而你,喝了兩口就開始用‘擅長’這個詞了。」

  萊伊文笑了笑:「我並非浮誇。在我的家鄉,漫山遍野都是你們這裡沒有的茶樹,高大的茶樹上生長著翠綠的嫩芽。從採茶到制茶,茶師們運用不同的方式,製作出的茶也不盡相同,紅茶、綠茶、青茶、白茶……嗯,當然也有用花朵泡茶的。」

  「阿爾雷斯特的茶都是就地取材,新鮮的植物加水。」西奧多顯得有些認真地說,「看來德雷伊爾的茶學更加純熟哦。」

  萊伊文聳聳肩:「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西奧多笑著搖搖頭,然後換了一個話題:「你們三個在院內比賽的表現很好——雖然你沒上場——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魔力學院、元素學院、魔道學院的比賽也非常精彩。你應該感覺到了,學院內部賽並不複雜,也不算太過緊張,那是因為這只是一個初選,真正的戰鬥所涵蓋的恐怖與神秘,你們現在是感受不到的。」

  萊伊文答道:「你覺得我一個惡魔還會怕什麼呢?」

  「不,你不瞭解,雖然這個比賽是一年一次,但是……今年恰逢一個五十年整的跨越半個世紀的比賽。」

  「有什麼紀念意義嗎?五十年前這比賽出現了某個大師?」萊伊文猜測。

  西奧多搖搖頭。

  他的表情非常鄭重,甚至有些凝重,有些話他已經下決心告訴萊伊文,但是某種壓力讓他開口變得有些困難。

  「好吧。」西奧多舒了口氣,說,「今天本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的。萊伊文,這次比賽,將會有通靈學者進行觀戰。」

  「通靈學者?!」萊伊文大驚失色。

  「你好像挺熟悉這個稱呼。」西奧多凝視著他,說,「沒錯,那個神秘而不知所蹤的上古組織,學識與智慧的聖地,通靈學院。雖然同以智慧為名,但是通靈學院似乎從來不屑給予白色卷軸任何的幫助,不過他們在世界各地尋覓符合他們標準的‘天才’。每隔五十年,他們都會派一位通靈學者來到白色卷軸,調查四大學院之中是否有那種天才存在,如果有,他們就要啟動他們的通靈學者培養計劃。」

  萊伊文眉頭一動。

  「不要問我培養計劃是什麼東西,」西奧多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除非本身是通靈學者,其他凡人一律不可能得知。當然,如果有學生被選中,將會是一個學院莫大的榮耀——就像人類中的某個平民被你們的神靈選中為聖徒一樣光榮。」

  萊伊文的眼神閃爍了幾下,忽然問:「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個?」

  「雖然我不認為你們一定會奪得冠軍甚至被通靈學者選中什麼的,但是這次比賽將異常兇險……為了爭奪某些東西,有些人或許會不擇手段。因此,這件事並未向年輕的學生公開,只有少部分……嗯,特殊的人,才知道。比如四大學院的學院長,比如學院長的女兒,比如……你。」

  萊伊文吃驚地說:「你是說,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包括……綺莉•卡斯特?」

  西奧多點點頭:「但是不包括伊拉。煉金學院之中,也只有我、理事會會長卡拉和幾位資深導師知道這件事。通靈學者的光臨的具體時間不會讓我們知曉,所以我們只需要維持比賽正常進行就可以了。噢,無聊的東西扯得太多了,我想知道,你對力量這種東西,究竟理解多少——這麼問吧,你覺得你的惡魔力量,是怎樣一種力量?」

  萊伊文有些意外,西奧多居然用教授的學術問題的口吻來問他。他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他忽然想起那個小女孩——對,那個通靈學者,范•西普莉和他扯過的一些話。

  「力量本身沒有什麼標簽,惡魔力量是黑暗的,但並不見得必然是用來作惡的力量。我想我正在極力向你證明這一點,學院長。」萊伊文答道,「就像仇恨,就像憤怒,都是力量的源泉。曾經我的力量也是源於仇恨,但是我用錯了地方,現在依舊是那些後遺症提供給我的黑暗力量保護著我,但是我在一年半以內沒有做出什麼讓自己覺得對不起良心的事情——無論你信不信。」

  西奧多並沒有表態,他只是陷入了沉思。萊伊文說得很中規中矩,如果作為一個論題的回答絲毫沒有任何亮點,但是萊伊文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他已經受夠了別人的眼光和偏見,誤解他直接無視,肯定卻會被他當做是恩賜。

  「咳。」西奧多清了清嗓子,「那我現在需要拜託你一件事,我借給你力量,但是你要用它來保護我的後輩,那些我最喜歡的學生。我是一個另類的法師,比起某種特定的智慧或是力量,我更傾向於喜歡某個特定的人。」

  「我看出來了,從您在幼兒園發禮物開始。」萊伊文說。

  西奧多好像並不在意萊伊文打岔,而很多老一些的法師都非常憤恨這一點。他繼續說道:「伊拉是個好孩子,而且是學院裡少數和我合得來的孩子。現在你既然這麼明目張膽地頂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留言和偏見來表達你對她的感情,那你應該也有充足的責任心保護好她。這個階級的學院學生非常忌諱所謂的愛情,他們大都忙於學業,等到再過七八年,願意成家的,隨便找個學業能力匹配的極速成家,然後繼續忙碌。想必你也感受過無數熾熱的眼神了,可以說他們鄙視你們,也可以說他們嫉妒你們。」

  「其實我更奇怪為什麼您沒有施加壓力,沒有來自您的壓力,我覺得根本沒什麼需要在意的,畢竟這是在奧本赫爾。」萊伊文又打岔。

  「不,伊拉和我一樣是個很另類的法師,她身上滿是外族人的影子,我一直對不上號,直到我認識你。沒錯,她像一個人類,不像一個法師,如果哪天她真的跟著一個人類跑了,我倒覺得該為她高興。讓她摒棄一切去鑽研學術,她會瘋的,因為她的智慧不是源於強迫,而是源於熱愛。所以我並不反對你們兩個……只是你們的孩子如果以混血的身份出現在白色卷軸,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萊伊文像女孩一樣,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他支吾道:「你在說什麼……啊!何況我、我可是惡魔……」

  「怎麼了,你倒在意起自己的身份來了?半年前你在這裡被打得爬不起來的時候,都還一直否認自己是惡魔呢。」西奧多毫不讓步地說。

  萊伊文呆住了。

  「如果你們都是人類或者法師,相愛就該在一起;如果你是人類她是法師,你們能頂著流言勉強在一起;如果你是惡魔她是法師,你是否需要驚天動地的勇氣才能和她在一起?如果你是惡魔她是天使,你是不是就要天經地義地退縮了?」

  萊伊文被他這一排句子給說傻了。

  「我找到了一些血銅。」西奧多忽然話題一轉,「你應該聽說過這種材料吧。」

  「……極其稀有的鑄造原料。」萊伊文還沒從剛才的話中回過神來。

  「我的地下密室,提供給你使用,我的原材料也提供給你使用。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打造一把更強的劍,然後用它去保護伊拉,保護麥倫吧。」西奧多慈祥地笑著,說道。

  萊伊文這才稍微回過神來:「什麼!用你的鑄造工具,用血銅來鑄造一把劍?」

  「沒興趣?」西奧多問。

  「不……不,這簡直是……喔,我想都沒想過居然能用血銅來鑄造一把劍!我不可能找得到這麼稀有的材料的……如果是這樣,或許我能有一把比我的烏木劍更好用的劍!」

  萊伊文顯得有些激動,這就像飛來的驚喜一樣。

  「……您的鑄造台很完美的樣子,」萊伊文激動地四下打量著,嘟囔道,「如果沒有開玩笑的話,這還真有可能……一切都齊全的……喔,我知道一種很好的東西,從精靈那兒聽說的。奧瑞麗歐的淨化泉水,世上最完美的熱處理液體……至少在精靈口中是最完美的。哦,但是那十分稀有,我在克拉維赫爾呆過一年,都沒有任何機會得到哪怕一品脫淨化泉水。」

  「我剛給你喝的茶,你覺得是用什麼水泡的?」西奧多忽然神秘地一笑。

  「……」萊伊文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那散發出濃烈森林味道的源頭,並不是那寒帶的龍舌蘭,而是那泉水……不錯,那一定是奧瑞麗歐根部彩虹之泉的淨化泉水!

  西奧多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萊伊文忽然一股莫名的受寵若驚。面前這個慈祥的老頭,他真的覺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不過,他閉上眼睛,一把赤紅色的劍已經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好,就用那堆血銅,來製作守護大家的力量吧。

  ※※※

  萊伊文在晚上並沒有直接回到公寓,而是在安靜的植物園中找了一塊空草坪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這些天,他每天都來這裡,讓自己的心隨著周圍植物的呼吸平靜下去,聆聽大地。這是星辰劍道的一項心法基礎,也就是冥想。同時,他也期盼著同樣的時候,能夠與自己遠在天邊的妹妹小璃再一次產生共鳴。

  今天他真是好運了,先受了西奧多的一陣驚喜,然後又趕上了小璃的結界。或許真的就像小璃說的那樣,他們之間的血骨之親,相隔萬里也能產生不約而同的默契吧。

  他睜開眼的時候,周圍大雨滂沱。沒錯,即便是德雷伊爾,也正處於夏季,這清晨的時間就下起了暴雨。

  小璃一頭美麗的長髮被大風吹著,隨風飄揚。她笑嘻嘻地看著萊伊文,甜甜地呼了一聲:「哥哥早安。」

  萊伊文笑著應道:「我剛吃完晚餐,又聽你的早安,好像時間能夠逆流,黃昏時候,卻立刻回到了清晨。」

  「是否一天悔恨的事情,都可以從頭再來呢?」小璃莞爾道。

  萊伊文心想,這真不愧是親妹妹啊,居然沒罵他說傻話,還陪著他一起說傻話。

  「哦,對了。哥哥……」

  小璃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萊伊文立刻打斷了她:「你在腦袋上橫一張芭蕉葉是什麼意思?你覺得這樣就擋得住雨了嗎?」

  原來,小璃隻身處於風雨之中,頭頂並沒有什麼可以擋雨的屋簷或是樹幹。她周圍只有有一些矮小的茶樹苗和草叢野花。所以,她手捏著一張芭蕉葉,遮在頭頂上,但是伴隨風暴的傾盆大雨絲毫不憐惜她柔弱的身軀,將她的衣服完全打濕了。

  小璃苦笑了一下,說:「要維持結界,不能換地方啦。這雨說來就來,小璃也沒辦法。」

  看著被雨淋得濕漉漉地妹妹,萊伊文一陣心疼,他真希望能夠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然後背著她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一顆高大的榕樹下躲雨。只可惜他辦不到,甚至連雨點,也沒辦法落在他身上給他造成點滴涼意,畢竟他是以靈體形態出現在小璃面前的。

  小璃雖然被雨淋得很慘,不過她真是一臉不在乎的神情。她說:「哥哥,我找到父親的劍譜了,但是我現在還不敢偷拿來給你看,因為父親看管得很嚴,他如果發現劍譜不見了,肯定會向我追問,然後就會知道你的事情……但是隔幾天父親和母親要出門去南邊竹林跟幾個前輩開茶會,到時候我再給你看。那個時候哥哥必須以十二分的專注,在我維持結界的期間將劍譜的內容都記在心裡。嘻嘻,雖然小璃是不可能辦到的,但是以哥哥的天賦和領悟力,一定易如反掌的。」

  萊伊文滿意地點點頭,說:「到時候哥哥就給你展示倒背如流的功力。」

  小璃笑了笑,然後有些尷尬地說:「小璃這次沒給哥哥任何的幫助,對不起……」

  「傻瓜,不准動不動就對不起,」萊伊文喝道,「還有什麼事比見見遠方的妹妹更好嗎?」

  小璃愣了愣,然後嫣然一笑:「嗯!」

  ※※※

  「我明白了。」

  卡拉看完了亞德裡恩剪短的筆記之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這種提取出來的特殊蛋白,目前還不知道有什麼用途,的確,出現在一個小女孩的頭髮裡,是很古怪的事情。」亞德裡恩說。

  在白色大殿高層走廊上,卡拉的黑袍似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亞德裡恩的光頭反射著月光,倒顯得有些耀眼。

  「嘁。那個女孩的來歷,你知道嗎?」卡拉忽然問。

  「米拉•亞當斯,來自卡爾托城,聽說是一年多以前卡爾托城大屠殺中的倖存者。」

  「哦?」卡拉眉頭一揚,「小女孩……不對,我記得,卡爾托城的慘案中,大多數受害者都是小孩……對,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子,幾乎無一倖免。幸運的是卡爾托城的小孩加起來還不到五百個,大多數特殊原因或者在卡爾托城中誕生的孩子,才居住在卡爾托的。可是,米拉•亞當斯為什麼奇跡般地在那場浩劫中活下來了呢?」

  「有可能是兇手的疏忽。」亞德裡恩說。

  「嗯,不過,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那些神秘的兇手會將刀刃對準這些無辜的孩子,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而這特殊的原因,應該能在這個倖存的孩子身上找出來。我想,我有一些眉目了。」卡拉說,「繼續盯著普雷斯科特,雖然沒有指向性證據,但是他依舊很可疑。」

  亞德裡恩沉聲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他可疑的,也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

  「怎麼,你開始懷疑自己了?」卡拉沒好氣地甩了一句,然後轉身就走。她的步履輕盈,漸遠的腳步聲很快就被夜晚的風聲掩蓋過去了。

  亞德裡恩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心想,一切都是猜測,又如何能夠理直氣壯。能否找到真相,也就只能依靠卡拉敏銳的察覺力了。

  不過這個女人來無影去無蹤的風格真是讓人討厭!

  亞德裡恩沿著走廊漫步,思索著一些一直困惑著他的問題。走到走廊的拐角處,他忽然感覺月影之下,有一個身影在前方蠕動。這個點上學生們應該都回到公寓了,若不是要來會會卡拉,他也不會這麼晚到白色大殿的走廊上閒逛。

  亞德裡恩提高了警惕,他靠到牆腳,仔細觀察,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學生裝束的人影正在牆上畫畫。

  「你是誰!」

  亞德裡恩抓起腰間的魔杖,立刻踏步上前,斷喝一聲。那個人影平靜地轉過頭來。借著月光,亞德裡恩稍微看清了那個人的容貌。

  他認識這個紮著兩條長長馬尾的女孩,她是修習生理學的煉金生,名叫琴(Jean)。

  「你在這裡做什麼,琴?」亞德裡恩厲聲問道。

  琴用冷漠的雙眼掃視著他,絲毫不慌張的樣子。

  「如你所見呀,亞德裡恩老師。」琴幽幽地答道,「我在畫畫。」

  「誰允許你在牆上亂塗亂畫的?……」亞德裡恩說著,忽然警覺地走過去,看了看牆。牆上用魔力藥水畫著一道道水跡,這些水跡構成了一個魔法陣的圖樣,而且水跡幹了以後,這個魔法陣依舊能夠起效,並且不會被別人看見。

  「這是……」亞德裡恩覺得這個魔法陣有些熟悉,但是一時間對不上號。

  「這是泰坦的能量法陣哦。一個刻印靈魂是沒法提供給泰坦足夠的能量,所以只能想其他辦法哦。」琴面無表情,繼續在牆上畫。

  「你給我住手!」亞德裡恩怒吼一聲,猛地揮出魔杖。一道閃電打過去,直指琴的手腕。不過,雷電擊中她的時候,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層魔法護盾,將那並不是很強的雷電擋開了。

  「亞德裡恩老師好像喜歡體罰,這不是一個好老師哦。」琴眼也不抬地喃語道,「應該受懲罰的。」

  亞德裡恩從來沒見過哪個學生像她這樣囂張,他方才也沒有使出什麼力量,畢竟只是想警告琴而不是傷害她。但是他真覺得該動怒了。

  不過,他抬起魔杖的時候,忽然感覺另外一樣東西抵著他的後背。

  「不要對我的學生動粗哦,亞德裡恩。」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亞德裡恩猛然一驚。他聽出了那個聲音。

  「普雷斯科特?」

  他背後的魔杖抵得更緊了。

  「嗯,嗯,你的耳朵還是很好用的,亞德裡恩,不過我希望你多用耳朵,少用嘴巴,你的嘴巴太討厭了。」

  這個時候,琴收起手中的蘸水羊毫筆,側過頭來,對普雷斯科特說:「導師,能量法陣都畫完了哦。」

  「好。」普雷斯科特點點頭,露出慈祥的微笑,「琴做事真利索。」

  「你們想做什麼?」亞德裡恩怒喝道。

  「你早就懷疑了,不是嗎?」普雷斯科特呵呵笑了兩聲,「只可惜一直沒證據,就連從那個小女孩頭髮裡找出來的證據,也無法給你們帶來任何頭緒,不是嗎?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無論是莽撞的你,還是自以為是的卡拉,都沒有參與過那個計劃,你們當然一無所知了。」

  「什麼計劃?!」亞德裡恩驚道。

  「那是……哦,很多年以前的計劃了,當時參與的,有我,有尊敬的學院長,有蒂娜,有朱利安,有泰貝莎……哈哈,那顆曾經是個偉大的計劃,可惜,堅持下來的人,也只有我一個而已。」普雷斯科特慢條斯理地說。

  「蒂娜,朱利安,泰貝莎……他們……不都已經死了麼!」

  普雷斯科特點點頭,說:「是啊,誰讓他們放棄了這個計劃,這是命運給他們的懲罰。哦,不過無論怎麼說,你都是個局外人,所以你這多管閒事的好奇心,也應該受到懲罰。」

  亞德裡恩聽得莫名其妙,他心想,這些話必須告訴學院長西奧多……

  「哦對了,不要覺得琴會笨到被你無意間撞見。我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畢竟卡拉是個比你更棘手的傢伙,所以我不打算同時對付你們兩個,但是就你一個人的話……」

  亞德裡恩瞪大了眼睛:這兩個傢伙,難道是想要……除掉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15
  第三十四節 陰謀

  「亞德裡恩老師……休假?」

  萊伊文本來以為又要忍那個兇惡的光頭一節課,但是他遇到的卻是一臉和善的提煉學老師普雷斯科特。

  「所以草藥學由我來代課。這或許會持續一個多月,因為亞德裡恩老師去很遠的地方採集草藥了。」普雷斯科特微笑著說。

  萊伊文懶懶地陷進座位裡,雖然換老師是個不小的事情,但是對他沒多大影響——這些課程內容他早就自學完了,而且他也抱了一本鑄造學相關的書,打算上課的時候偷偷看。

  不過,亞德裡恩向來是個十分注重教學的傢伙,雖然很凶,但是也可以當成對學生要求嚴格,總的來說還是個很負責的老師,忽然請假離開白色卷軸,確實有一些奇怪。

  上午的課上完之後,萊伊文去六角高塔找西奧多。不過,他在西奧多的工作室門口遇到了伊拉,伊拉一臉失望地走出來,差點和萊伊文撞上。

  「怎麼回事?」萊伊文看她沒落的表情。

  「本來有一堆文件需要給學院長看的,還要諮詢他一些事情。」伊拉說,「但是他居然和普雷斯科特老師去敘舊去了。」

  「……敘舊?他們是老朋友?」萊伊文好奇地問。

  「嗯,普雷斯科特老師還比西奧多院長大十幾歲,西奧多院長還在當學生的時候,普雷斯科特老師就在授課了。只是普雷斯科特老師取得的學術成就遠遠比不上學院長,他的學術能力和成果都很平淡,在煉金學院也只是個很守規矩的老教授。」

  「哦。」萊伊文歎了口氣,「我也打算來找他的。」

  「什麼事呀?」伊拉問。

  「沒什麼……既然這樣就算了,我們一起去吃午餐吧。今天埃利斯好像有點事,沒辦法給我們做好吃的點心。」萊伊文說。

  「嗯,也不能總讓埃利斯不停地做點心啊。」伊拉點點頭。

  她抿了抿嘴唇,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起來了……有你的信,信使分錯地方,送到女生公寓來了,所以我幫你收了。」

  「喔。」萊伊文眉頭一揚,「不會是泰倫斯•瓦爾雷特的信吧?」

  「好像是的。」伊拉從包袱裡取出那封信,遞給萊伊文。

  ※※※

  西奧多靜靜地坐著,看著半山的殘雪,這個位於半山腰上的小亭子涼風習習,拂動著西奧多灰色的鬍子。

  普雷斯科特一邊喘著氣,一邊拄著法杖走了過來。他看到西奧多早早地赴約,於是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嘟囔著:「為什麼我的骨頭越來越軟了,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總感覺被誰詛咒了似的。」

  普雷斯科特看上去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心態很好,喜歡笑。琴卻是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

  普雷斯科特從包袱裡掏出一瓶陳年紅酒,給桌上的兩個水晶杯都斟了半杯香醇的紅酒。而後,他端起盛著紅酒的水晶杯,抿了一口酒。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私底下聊過了,普雷斯科特前輩。」西奧多輕聲說著,端著酒杯,卻沒有送到嘴邊。

  普雷斯科特搖搖頭,說:「什麼前輩,現在你是我的上級,我只是一個教書的老頭。你們原來這一群小孩子總是找我打鬧,現在人都不齊了,連你都開始老了。」

  他喝了一口酒,滿足地歎了一口。

  「老了……咳……哈哈……」西奧多忽然笑了起來。他一邊苦笑一邊搖頭,腦海中閃過一個個記憶中的面容。

  「我們生疏了,西奧多。」普雷斯科特說,「孩子們要麼離去了,要麼改變了。」

  他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笑意,而且因為酒的緣故,他的臉有些泛紅。可是,這笑意完全沒辦法讓西奧多感到溫暖,反倒讓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也只有我,能夠老了……最不適合做煉金學院學院長的那個傢伙,竟然最後成了不得已的候選人。」西奧多歎了一口氣。

  「誰讓你是個天才呢。」普雷斯科特笑著說。

  「我沒有一樣能夠比過他們。泰貝莎,蒂娜,還有朱利安……我曾經是他們裡最弱的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去勝過他們。」西奧多搖搖頭,說。

  「是啊。雖然我是個沒有天賦的煉金師,但是那個時候,你們幾個學生的天賦,可真的是讓我充滿期待的啊……你記得朱利安年輕的時候畫的那幅畫嗎?」普雷斯科特問。

  「那幅畫?」西奧多有些疑惑地說,「朱利安喜歡畫各種設計圖,你說的是哪一幅呢?」

  「那個巨人。哦,是泰坦。」普雷斯科特笑著說,「朱利安說,那些金屬和粘土製作的魔道人偶又脆又小,力量太過有限。他想做出一個巨大的人偶,擁有無窮的力量和堅韌的身體,這樣的話,他就能趕走謝爾茲所有的敵人。」

  西奧多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泰坦啊!不過他似乎也不是朱利安的原創,古代典籍中有記載這種魔法生物。」

  「嗯,那是一種依賴煉金術誕生的巨型人偶。朱利安當時興致勃勃,還專門研究了好一陣呢。你、泰貝莎和蒂娜還幫他一起瞎攪合過一陣。」普雷斯科特回憶起以前的事情,眼中充滿了懷念的神情。

  西奧多還記得,那是他年輕的時候,他和好友朱利安經常一起嘗試各種計劃,時不時將妹妹泰貝莎和她的閨蜜蒂娜一起攪合進來。現在四個人中只剩下他一個人尚且在世,他的心情很複雜。

  他抿了一口紅酒:「泰坦計劃只是年輕時候的過激想法而已。朱利安甚至因此深入了魔道學,成為魔道學院叱吒風雲的人物了。只是,後來我們意識到了泰坦靈魂注入的難度以後,就放棄了。」

  「是你將他們三個人都勸了一陣,然後才放棄這個計劃的吧。」普雷斯科特忽然聲音變得有些沉了,「難度當然是有的,但是你害怕的是其他的東西。」

  西奧多愣了一愣。

  「你害怕靈魂注入的源頭無地可循。泰坦那麼巨大的魔法生物要能夠活過來,提供魔力是完全不夠的。需要性靈生物的靈魂作為支撐,它才能夠正常運作——你比我清楚,不是嗎?」

  西奧多皺緊眉頭,低聲道:「這些事都過去了,普雷斯科特教授。」

  「過去了?」普雷斯科特忽然發出一聲冷笑,「泰坦還沒出現呢,就算過去了?你應該說,還沒到來吧。」

  西奧多瞪大雙眼,似乎吃驚過度。此時他背上忽然一陣發涼,因為西奧多的語氣,已經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因為要提煉出活人的靈魂,用以注入泰坦體內,你說這太殘忍,你說這是謀殺,所以用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勸說了他們三個人。而你根本不知道,這力量,對於煉金學院意味著什麼,對於白色卷軸意味著什麼。你現在是學院長了,還沒有受夠其他法師的排擠和冷眼嗎?煉金術是廢柴學科?嗯?當泰坦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你覺得還會是這樣嗎?」

  西奧多忽然站起身來,怒目大喝道:「我是不會再染指泰坦的研究,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進行泰坦的研究的!法師不需要這種來自扭曲欲望的力量!」

  「扭曲欲望?呵呵……西奧多,你果然是個‘特殊’的法師啊,你不像其他法師一樣關注真理與智慧,卻像人類一樣關注那什麼,良知?美德?善良與罪惡?歷史記載得一清二楚,力量就是真理,力量就是神靈,而擺在你面前的力量,你卻棄之不顧?」

  「不……這不是力量,這是災難。你不要說了,普雷斯科特教授……神靈是存在的,並且我相信他們依舊關注著法師……」

  「那他們為什麼不保護法師?我們的智慧比人類強了多少,而為什麼那些孱弱的人類能夠得到天空的恩賜?西奧多,你還沉浸在小孩的世界裡吧,他們依舊關注著法師……笑話!從摩爾丁開始,法師就一直用自己的智慧保護自己,若不是對智慧和力量的不懈追求,法師哪能活到今天?而你,你覺得,你對得起先祖們嗎?」

  「先祖們絕對不會允許用我們同胞的生命和靈魂來換取力量的!」西奧多大喝一聲。他有些激動地喘著氣,雙眼直視普雷斯科特:「看來我沒辦法跟你聊了,你變了很多,普雷斯科特教授……另外,你真提醒我了,我會立刻命令封存所有關於泰坦的典籍,你也不要再想這些方面了。」

  他一口將酒杯裡的紅酒喝完,放下杯子,轉身打算離開。

  不料,他剛走了兩步,忽然開始眩暈起來。

  他的背後傳來普雷斯科特平靜的笑聲。他走過來,扶住西奧多。

  「……怎麼……回事……」西奧多頭暈目眩,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唉,蠢貨,你難道就沒有注意我帶來的紅酒麼。」普雷斯科特歎了一口氣。

  「……紅酒……有問題?可是……你不也喝了麼……」

  「我自然熟悉你平時為了應付高強度的工作所嚼的那些提神藥草。這酒本身是無毒的,不過只要和那些藥草裡的成分發生反應,就成了一種強烈的眩暈劑……呵呵,而且,我還會給你灌下另一種藥劑,你看。」

  普雷斯科特取出一瓶藍色的藥劑,在西奧多模糊的視線前晃了晃。

  「你……」

  「你沒有想到從小帶你的老師會對你用這種白癡手段吧?呸,人類的習慣,輕易就相信別人。呵呵,不過我不會殺你的……」

  「……」西奧多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暈倒在地,耳邊模模糊糊地徘徊著普雷斯科特的聲音。

  「因為……煉金學院長要是死了,會引起軒然大波吧,我可不想那樣,我只是用這藥劑,消除你一些記憶而已……」

  西奧多聽到這裡,已經失去了知覺,仿佛某種力量將他的靈魂扯了出來,塞進另一個無聲無色的黑暗世界裡。

  ※※※

  尊敬的萊伊文:

  冬天來了,就連尼塔拉也冷得要命,希望你不要感冒。

  我作出這樣的祝福,一部分是因為我的誠摯之心,另一部分是因為我深受其害。這段時間我受涼發燒,大腦眩暈,眼前金星亂墜,耳邊蜂鳴不止。如果我將我的感受用顏料繪製出來,那你看到的一定是一副地獄之作。

  疾病真是讓人苦惱的事,不知道尼塔拉人信仰神靈崇敬聖光是否是完全出於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懼。我倒是願意接受驅魔醫師們的治癒,但是琪拉也算半個醫師,她將我照顧得很好,所以我不去教堂。我也不大喜歡教堂,因為教堂的人也不大喜歡我這種有時候會畫天使胴體的藝術家。

  琪拉多才多藝,這我不可否認。我似乎天生有著對她的缺點的包容力。現在她和我在尼塔拉待了半年,我的熟人也基本都認識了她,他們說她高傲,有些自以為是,雖然有些才能,但總覺得自己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他們說的不假,但是他們又告訴我,我是不能愛上一個精靈的。精靈們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琪拉體現得很明顯,他們還說,就算琪拉是個人類女孩,她身上的各種缺點也不值得我去喜歡她。

  我是一個性情溫和心態平和的人,或許琪拉的確和我有很大不同。她有很多缺點,看上去和我的確不是一路人,但是她的優點也不少啊,萊伊文你也應該看得到的,否則你的第一封推薦信不會寄到我這裡來。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種族還是她的態度,人們對她的惡意一旦建立起來,就無法消除了,而出於保護自己尊嚴的目的,她也絕對不會在矛盾上輕易讓步。但是,我總覺得這是我的使命,我既然愛上她,就理所應當地應該去包容她,保護她,引導她。這不是廢話,她的一些幼稚行徑恰恰是要我疼愛她的理由,她還是個孩子,只有我才能耐心將她引導向成熟。我想我們彼此都會因愛而成長改變,最終成為完美契合的一對,而不是在相見第一面就仔細盤算對方有多完美,是否值得去喜歡。

  那就不是愛情了。那是交易。

  不過,我還是感覺你更加幸運,從你信中的描述,伊拉是個很好的女孩,在你看來她幾乎是完美的。哦,關於你提到的‘笨’,我覺得只要不是‘蠢’就好。一個女孩的笨或許在於她的執著她的任性,她不會因為利益判斷而輕易改變信念,不會因過分敵意而隨意猜忌。她在大多數時候不傾利益不隨眾流,不動搖不虛偽,無論話語還是笑容都發自內心,毫無城府,這種‘笨’恰是一種大智若愚的可愛。而‘蠢’則是自詡聰明,喜歡耍小手段,愛算計愛猜忌,在無數謊話和背叛之後以為自己的謀算萬無一失,實際上卻失去了一切。最蠢的人莫過於沒有自知之明,總是低估別人,或者不知道自己真正需求的傢伙了。我說得可能有點極端,你作為參考就好,祝福你們的同時,希望你們堅持到底。哦,說起來我們也是統一戰線的,機緣巧合之中,我們竟然都喜歡著一個外族女孩。我這個瘋子藝術家倒是無所顧忌,你呢?

  我快暈過去了,手不停發抖。我冷死了,沒辦法寫下去了。希望能更快收到你的回信。

  春季將來,祝願安好。

  ——泰倫斯•瓦爾雷特。

  ※※※

  伊拉看著萊伊文變化的表情,不知道他看到了一些什麼內容。不過她似乎並不太在意,自己吃著自己的東西。

  萊伊文忽然感覺心中的信念又增強了,泰倫斯•瓦爾雷特這個奇怪的藝術家竟然也站在他這一邊了……只是換個角度想,萊伊文自己是不是也變成「奇怪的藝術家」了呢?

  他兀自胡思亂想了一陣,伊拉一句話也沒有說。萊伊文稍微回過神來,才發現伊拉今天異常沉默。

  「嘿。」萊伊文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柔聲問,「為什麼這麼不高興的樣子?」

  伊拉咬著石頭一樣的餡餅,垂著長長的睫毛。

  「我做噩夢了。」伊拉說。

  萊伊文差點笑出來,這就是她愁眉苦臉的理由嗎?

  「這段時間一直做噩夢。」伊拉補充道。

  她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她很認真,雖然她底氣不足地垂著眼。

  萊伊文歎了口氣,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清澈美麗的雙眸。

  「你連我都不怕,還怕什麼噩夢呢?夢境很多時候是與現實相反的哦。」

  萊伊文輕鬆地微笑著,他想借此消除伊拉心中的不安。可是,伊拉並沒有領情的樣子,伊拉似乎有些話沒辦法說出來。

  伊拉從來對萊伊文十分真誠,所以萊伊文不願意逼問她。縱然他很擔心,但是他只能說:「有什麼害怕的事情,與我一同分擔就好。沒有恐懼可以戰勝我的哦。」

  他半開玩笑的承諾讓伊拉安心了一些。她的眼神平靜,臉蛋微微泛紅,萊伊文忽然覺得,安靜時候的伊拉,也好可愛的。

  ※※※

  這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雖然說比較平靜,但是總覺得有些奇怪。這一個月,每當有空閑時間,我就會到西奧多的地下密室去鑄造那把血銅劍。我借助那裡的書籍和工具,進行得倒也順暢。借助魔力加熱器和奧瑞麗歐的淨化之泉,退火、正火、淬火、回火的處理也進行得非常順利。只是,這一個月這座密室好像成為了我的私有領地,西奧多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伊拉也變得沒原來那麼活躍了,她好像忽然變得沒那麼小孩子氣了,訓練的時候獲得進步,她依舊會開心地笑,但不會大聲地歡呼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受麥倫那悶悶的風格感染了,不過只要她不顯得憂鬱,我覺得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鑄劍的事情我一早就告訴她了,她讓我加油,但是出於不打擾我的目的,她也沒有來看過熱鬧——她也知道怎麼進入西奧多的地下密室的。

  說起西奧多,我和伊拉都覺得奇怪,這個月西奧多幾乎沒有和我們私下說過任何話,到他的工作室找他,他也擺出一副陌生人的模樣,問我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報告,否則就請我們離開——不知道是不是那比賽臨近的緣故,大家的壓力似乎都變大了。

  當然,遠在天邊的小璃是不會受這種氣氛影響的。我再次見到了小璃,並且,小璃為我帶來了我所需要的東西:星辰劍道的劍譜。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星劍式真是星辰劍道的基礎,還有很多可以提高的地方。

  因此這讓我一個月忙碌得要死,幾乎沒怎麼和伊拉閒逛,蹲在圖書館偷看西普莉留給我的那本惡魔秘典,或是和埃利斯去野餐。課程、劍術訓練和鑄造佔據了我幾乎所有的時間,我第一次感到這麼忙碌。想起我之前的道路,我只是感到無盡的空虛,現在這種感覺,比以前好上十倍不止,因為我終於找到了那種所謂的角色感。我覺得,我也開始被別人熟悉,被別人需要了。

  不過這種忙碌似乎也讓我忽略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雖然我說不清那是什麼。

  ——萊伊文的日記

  ※※※

  「呼……真不錯。」

  灼傷魔使尤利西斯吐了兩口氣,站立在熊熊烈焰之中,與他對峙而立的,是那個握劍的獸人,暗影劍士祖格。

  「能讓尤利西斯氣喘吁吁的人可不是太多。」綺莉拍了拍手,說,「難道你從來沒有發揮最強的力量嗎?」

  祖格搖搖頭,答道:「只有我面對劍士的時候才會發揮最強,面對這種手臂和女人一樣細的法師,我做不到。」

  綺莉眉頭一斜,有些怒色的說:「你是瞧不起法師?」

  「不用在意。」尤利西斯用低沉的嗓音沉吟道,「祖格只是來報仇的,只要在面對那個劍士的時候發揮最強就行了。」

  說著,尤利西斯周圍突起四道火牆,圍著他快速旋轉起來,而他身後的一雙烈焰雙翼扇動出一道又一道火焰龍卷,向著祖格毫不留情地奔騰而去。

  祖格劍鋒輕轉,身影一分為三。在綺莉看來,他已經成了一道看不清輪廓的暗影,長劍像一條恐怖的毒蛇,從暗影中吐信而出。綺莉心想,這獸人的確擁有恐怖的力量,雖然她不認為這次通靈學者光顧的比賽中她會被通靈學者選中,但是她也不希望被選中的是一個獸人。不過,劍術會算一種學科麼,通靈學院不會這麼尊崇蠻力吧?畢竟,劍術在她看來,和殺豬技藝一樣粗蠻。

  通靈學者這事,尤利西斯應該也知道,但是他從不暴露自己的想法。只是,他現在居然這麼耐心地陪著這個獸人練習,她始終覺得有些滑稽。

  明天就要進行學院間的比賽了,綺莉暗暗決心,一定要讓煉金學院輸得落花流水,領走他們這群廢物應得的恥辱。

  這天下午萊伊文終於將嶄新的長劍呈現在伊拉的面前。

  「血銅重結晶十分完美,寶石粉末和淨化泉水更是錦上添花。這是我目前的水平能造就的最好的作品了。」萊伊文自豪地說,「劍身通體血紅,就像是飲盡鮮血一樣,而且傳說血銅也是在古戰場的鮮血之下凝結而成的奇特礦石,所以我給它起名叫‘血舞’,感覺比較貼切嗯?」

  伊拉打量著這把劍,嘟囔道:「好恐怖的名字。」

  「總不能叫番茄吧。」萊伊文說。

  伊拉笑了笑,說:「開玩笑的,你的劍當然是自己起名字。明天就要比賽了,它很快就會發揮力量了哦。」

  「對了伊拉,明天的比賽,和學院內比賽是一樣的嗎?」萊伊文忽然問。

  「不知道哦。」伊拉搖搖頭,「學院長這段時間也從來不和我聊這些話題,我主動問他,他卻很不高興地拒絕回答,還趕走了我。但是我從其他人那裡聽說,和學院內比賽不一樣。好像是某種魔力構建的幻影競技場,具體情形我就不清楚了。」

  「西奧多……」

  兩人都有些不解西奧多最近的行徑。

  「這把劍很漂亮的!」伊拉笑嘻嘻地說。

  萊伊文笑了笑,將那把血紅色的長劍用粗布包起來,然後說:「我想去看看米拉。」

  「去吧去吧。」伊拉說,「我還有點事,就不和你一起去啦,不要生氣哦。」

  萊伊文點點頭,轉身離開。他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說:「有什麼麻煩或者想不通的事情,不要自己憋在心裡啊。」

  伊拉莞爾,抿著嘴唇,點點頭。

  萊伊文來到煉金學院內的戰爭幼兒園的時候,發現其他小孩都在練習魔法,而米拉一個人坐在一旁的大樹下,蜷縮著身子。

  和老師打了招呼以後,萊伊文來到米拉身邊。因為寒冷,米拉小臉發白,但是看到萊伊文還是笑了起來。

  萊伊文也坐到大樹邊,抱起小米拉,將她放在自己腿上。

  他用手拍掉米拉頭髮上的雪,問:「為什麼你不和其他孩子一起訓練魔法呢?」

  「我有點頭暈,身體乏力。」米拉有些難為情地答道。

  「是受涼了嗎?」

  「不知道……但是最近經常這樣。」米拉答道。

  萊伊文吐了口氣,說:「有沒有吃藥?」

  「有,這幾天老師每天要我喝藥湯。但是沒怎麼見好。」米拉一臉苦瓜相地說,「現在我站半個小時腿就軟了,只好到一邊休息。」

  萊伊文有些慍色地瞪著雪地,喃喃道:「不對勁啊,你的病,現在也不應該是發作期的。」

  「可能我比較特殊吧……」

  「不要亂說!」萊伊文厲聲說。

  米拉有點被他嚇到了,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萊伊文這才察覺到自己凶了點。他歎了口氣,撫了撫米拉的腦袋:「對不起……米拉,這段時間都沒怎麼關心你。你看我給你帶新的禮物了哦。」

  萊伊文在鑄劍的時候,順道用現有的工具做了一個黃銅小熊。這只米拉用小手就能握住的黃銅小熊全身金光閃閃,頭也大,眼睛也大,屁股也大,看上去圓成一團了。奇怪的是他的頭上戴著一頂巫師帽,背上背著兩本魔法書和一根飛行掃帚,鼻子前面還架著一個大眼鏡。

  「這是熊熊教授,小米拉學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熊熊教授都可以全數解答哦。」萊伊文微笑著說。

  米拉捧著小熊,臉頰笑得粉紅。

  「有熊熊教授指導的話,我一定能得第一的!」米拉高興地說。

  「嗯,但是,如果沒得到第一,熊熊教授會替我打你屁股的。」萊伊文嚴肅地說。

  「嗯!」米拉居然一點不害怕地眯著眼睛點點頭。

  萊伊文陪米拉玩了好一陣,其他孩子的練習也結束了。這個時候,給孩子上課的老師走過來,對萊伊文說:「萊伊文,有些事情和你說。」

  萊伊文點點頭,讓伊拉自己玩,然後跟那個法師走到遠一些的地方。

  「米拉最近身體虛弱,你聽她說了吧。」法師說。

  「嗯。」萊伊文點頭,「不是受涼嗎?」

  「其實,與其說是身體虛弱,不如說是靈魂虛弱……她的靈魂有些虛弱,以至於無法很好地控制身體。原因我不太明白,不過應該不會是她的固有疾病的問題。」

  「靈魂虛弱是個什麼情況?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法師點點頭:「可能是對一些法術不適應,魔力反噬,靈魂受到了一些損傷,但是,有的法師也因為靈魂受損而完全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藥物治療我們會繼續為米拉提供,但是你也作好心理準備,要是這種情況惡化,米拉或許就不能繼續在學院待了,甚至不能使用魔法了。」

  萊伊文知道,魔法對於法師來說就像手腳,要是米拉不能用魔法,就相當於殘廢了。

  「不過,這對米拉來說不見得是壞事。她本來有魔力枯竭的疾病,如果終生不再使用魔法,或許還能增加她的壽命。現在無法確定是好轉還是惡化,你做好兩手準備吧。」

  萊伊文歎了口氣,說:「謝謝你的提醒。」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22
  第三十五節 黑夜,白雪

  「喜歡嗎?」

  「這……」

  好多好多的小紙花,形形色色的擺滿了他們身邊的雪地。蘇茜捧起那些小紙花,將雙手放到埃利斯面前。

  「每一次都是你準備好多好多好吃的給我,這次輪到我給你準備禮物了。」

  蘇茜含情脈脈地笑著,她的笑容似乎讓這些白色的紙花都開出了斑斕的色彩。埃利斯驚訝地看著這麼多的紙花,每一朵都是那麼精緻,那麼特別。

  「九十九朵花,九十九種花語。」蘇茜微笑著說,「每一朵花都藏著它的祝福,每一種象徵全部在這裡。」

  「為什麼……是這麼多不同的花語呢?」埃利斯打量著那些精緻得就像是從枝葉裡長出來的紙花,「而且,為什麼這麼精緻……」

  「小的時候,我一個人穿梭在森林之中,在那裡,各色各樣的花朵,親吻它們,凝望它們,讚美它們,和它們一同入眠。我很喜歡花,它們就是編織起我的記憶。各色各樣的花朵容顏,我都很熟悉很熟悉,它們比親人朋友,更值得讓我傾訴。」

  埃利斯愣愣地聽著。雖然他很努力去理解,但是這種類似精靈的心態確實讓埃利斯有點難懂。

  「在白色卷軸,在萊卡裡奧,我看不到太多的花,越來越覺得孤單。我希望那些花朵再次陪伴我,陪伴我……嗯,但是後來,我遇到了你。」

  埃利斯撓撓頭,說:「可是我長得不像花啊。」

  蘇茜「噗」地一下笑紅了臉。

  「我的意思是,你代替這些花朵陪著我,所以,這些花的陪伴,你已經代替它們給我了。」蘇茜笑嘻嘻地說。

  這一個月,因為實戰魔法競技賽,參加訓練的綺莉幾乎沒讓她做過什麼事,學院的課程也松了下來。蘇茜和埃利斯就經常一起跑出去玩,去逛魔道市場,去城外騎掃帚兜風,去和人類的吟游詩人一起唱歌野餐。

  蘇茜只要不是在綺莉身邊,就是個特別陽光特別愛笑的美麗少女,她的熱情讓埃利斯覺得不是他在主動追求她。受寵若驚的同時,埃利斯還是非常非常看重他面前的蘇茜。他告訴自己,雖然約定的是學業為重,但是他隨時可以犧牲一切和她在一起——他想像萊伊文那樣,這種事情上果決得不摻任何猶豫。

  現在,兩個人之間似乎沒有任何隔閡了。蘇茜可以猜出他心裡想的一切,而他,總能用很笨的方法讓蘇茜高興得跳起來。或許一切都很平常,只是因為愛情,所有的禮物都被包裝成了驚喜。

  埃利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而且他也覺得自己說不出讓蘇茜感覺有新意的回答。他沉浸在溫暖的幸福感之中,隨口說:「你小時候在森林住過啊?」

  蘇茜點點頭。

  埃利斯好奇地看著她:「這麼好!我覺得森林裡遍地都是新鮮的食材!」

  「哪有那麼誇張啊……雖然說有很多看起來可以吃的東西,像果子啦蘑菇啦,可是其中不少都是有毒的呢。」蘇茜說,「但是,有一些花是甜的喔。」

  埃利斯點點頭,繼續欣賞著那些花朵。

  蘇茜猶豫了一陣,忽然說:「埃利斯,你想知道我小時候的事嗎?」

  埃利斯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啊,其實我也沒告訴過你我小時候的事情呢……總感覺小的時候記憶模模糊糊的,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都不記得有啥有趣的事情了。」

  「但我記得很清楚哦……」蘇茜的聲音忽然變輕了。

  埃利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她,沒有搞懂她這語氣的轉變是怎麼回事。

  「但是……埃利斯,你真的,能夠完完全全接受我嗎?」蘇茜忽然問。

  她的眼中閃爍著遲疑的神色,這讓埃利斯感到很困惑。他立刻反問:「你為什麼這麼說呢?我什麼時候質疑過嗎?」

  「我……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完美,我有很……很致命的缺點,只是你不知道。」蘇茜說。

  「致命的缺點?」埃利斯眨了兩下眼,半開玩笑地說,「我怎麼沒有感覺到?我覺得你很勤奮,很聰明,很善良,又很……漂亮。莫非這些都是你裝出來的哦?」

  「當然不是!……不是這個。」蘇茜目光低垂,濃密纖長的睫毛半掩著水靈靈的眼睛。

  「如果你想要呈現你的真實,就對我呈現吧……我想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完全接受你的人……因為我想,我想一直……守護你。」埃利斯紅著臉,有些結巴地說出這些豪言壯語。

  「真的嗎?」蘇茜抬起眼,輕聲問。

  「真的!」埃利斯瞪大眼睛。

  他知道蘇茜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他腦中閃過了一些不好的念頭,比如蘇茜……萬一是殺人犯,或者……是個混血後裔……不過他轉念一想,就算蘇茜有這些瑕疵,就算她有不堪回首的過去,他也應該和她一起分擔,幫助她克服困難,和她一起創造彌補瑕疵的未來……

  「我是……狐狸哦。」

  ※※※

  萊伊文看完米拉,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心情有點複雜,主要是擔心米拉。雖然法師聲明無法使用魔法能讓米拉延長壽命,但是他站在米拉的角度想,無法使用魔法的法師不是一個健全的法師,而且米拉也有想要成為一個出色法師的願望。比起生命的時間,他更希望米拉的未來能夠沒有悔恨,過得快樂而滿足。

  你曾經發誓要找到治癒米拉的方法,但是你現在是什麼爛水平!草藥學還是停留在白癡階段,沒有任何能夠拿得出手的能力,甚至比不過伊拉!

  萊伊文在內心裡有些自我埋怨,他倒是沒有看不起伊拉,只是他覺得他必須超過所有現在的法師才可能突破那些難題,他不知道其實自己現在的草藥學水平已經在半年以內提升到了一個學了七八年草藥學的普通法師的水平了——可是他偏偏要拿自己去跟伊拉、麥倫之類天賦超常資歷又比他深的煉金師比較。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的時候,他感受到一股異常芳香的氣息。他以為是花香,但是在這嚴冬之中,學院裡的花朵早就凋謝了。

  忽然,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在飛速奔跑。

  那似乎是一隻小動物。如果說在煉金學院裡看到小動物,那一定是從實驗室跑出來的,因為除了伊拉這個小笨蛋養了那只叫做列蒂西婭的白貓,幾乎沒有任何法師養寵物。實驗室的動物如果是做了特殊處理,逃出來或許會造成一些意外。

  於是萊伊文拔腿就跑,追了上去。

  那只小動物飛速地沖出煉金學院大門,向著圖書館旁邊的雪山上跑去。它跑得很快,萊伊文雖然使出最大的力氣,卻沒辦法追上它。他又不敢因為這種小事而使出惡魔力量,所以只能窮追不捨。

  一路追過去,萊伊文感覺那芳香一直迎面撲來。他納悶著,莫非這香氣是從那只小動物身上散發出來的?

  天色很暗,憑藉著前方那一點點白色,萊伊文一直追它追到雪山的半山腰上。這座雪山是白色卷軸城內的丘陵地帶,這不高的山體頂端有著魔咒高牆,而高牆外面,就是拔地而起的雪峰——牆外的雪峰高聳入雲,是白色卷軸東邊的天然屏障,沒有任何野獸或者軍隊能越過那座山峰到達白色卷軸東邊。

  那只小動物跑到半山腰,似乎才發現有個傢伙發瘋一般地死追著它。奇怪的是,它停下了腳步。

  萊伊文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夜色太暗,他確實看不清楚那是一隻什麼動物。

  他本來想撲上去抓住它的,但是它停下腳步之後,萊伊文反而猶豫了。他放慢了步子,放鬆地走了過去,而那只小動物,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知道萊伊文走進,才發現那是一隻白色的雪狐。這只狐狸形態優美,白色的毛輕柔而整潔,雙眼靈動水潤,長長的尾巴輕輕地搖動著。或許是因為寒冷,雪狐的身子瑟瑟發抖。

  「哦,可憐的。」萊伊文忽然心疼起這只可憐兮兮的狐狸了。他伸手過去,並沒有觸碰到它,而是將手放到它面前。

  「你是從實驗室逃出來的嗎?是不是不想在實驗室裡待了?好像實驗室裡的動物,不是被殺就是被喂藥哦。」萊伊文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語。

  他知道狐狸不會回答他,但是他還是繼續說著:「其實我想把你抓回去的……但是,你也希望自由,不是嗎?我把你送到城外去吧,那樣你就不會被抓了。在白色卷軸城裡亂竄,你活不過一個星期。」

  他溫柔地看著那只美麗的雪狐,不想因為動作太大而嚇到它。但是他自己反而被嚇了一跳。

  「萊伊文。」

  這狐狸叫了他的名字!

  「嘻嘻,你也吃驚了麼。」

  萊伊文忽然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而且,這個聲音,似乎在笑,但是聲音卻是哽咽著。

  他皺緊眉頭,猶豫了喃語一句:「蘇茜?」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忽然叫出蘇茜的名字,或許是德雷伊爾的長者喜歡把美麗的女人和狐狸聯繫在一塊兒吧……但是他叫出來了以後才發現,那聲音,確實……確實和蘇茜的聲音一模一樣。她的聲音很清脆,很獨特,不容易和別人混淆。

  「喂!」

  出乎雪狐意料的是,萊伊文大叫一聲,然後,不假思索地將她抱了起來,而且十分生氣地說:「你怎麼被變成這個樣子了?誰給你灌了變形藥劑的?是煉金學院的人嗎?還是綺莉那個瘋女?我幫你去揍她!」

  他大吼一通之後,雪狐並沒有回答。萊伊文稍微平靜一點之後,才聽到她哭泣的聲音。他注視著雪狐的雙眼,那雙美麗的眼睛……被淚水完全浸濕了。

  「……怎麼了?」萊伊文放輕了聲音。

  「……萊伊文,我不想騙你了,我就是這個樣子……」蘇茜泣不成聲地說,「我沒有喝什麼變形藥水……我就是一隻肮髒的雪狐……你就不驚訝麼……」

  「啊?」萊伊文長大了嘴巴,一副嚇呆了的模樣。

  蘇茜瞥見他的神情,忽然掙扎著想要從他手臂中跳出去。

  「我知道的,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是討人厭的狐狸,我就是一個騙子,一個異族……哦,對於你們來說,一隻野動物……又怎麼可能和高貴的學者們一起生活……」

  她跳了出去,摔倒在雪地裡,然後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跑去。

  忽然,萊伊文伸手抓住了她的尾巴。雖然萊伊文想也不想就知道這很不禮貌,但是蘇茜跑得太快,他只能抓住她的尾巴了。

  蘇茜惱怒地發出一聲驚叫,然後轉過頭來,不假思索,張嘴咬了過來,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住萊伊文的手臂。

  她以為萊伊文會吃痛縮手回去,但萊伊文一動不動,依舊拽著她的尾巴。

  蘇茜閉著眼睛,淒慘地哭道:「你幹嘛啊!放手啊!或者你乾脆殺掉我,拿我的皮毛去做坐墊,就像姐姐它們的命運一樣……那才是我的歸宿吧!」

  「如果你咬穩我的手不放開,我就放開你的尾巴。」萊伊文慢條斯理地說。

  「你簡直是……!」

  蘇茜抬起眼睛,忽然看見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副面容。萊伊文的雙眼泛著恐怖的血紅光芒,渾身黑氣繚繞,恐怖的氣息擴散開來,蘇茜驚呆了,不知覺間鬆開嘴,卻忘了逃跑。

  「你……你……這是……」

  「你看到了哦。」萊伊文依舊拽著她的尾巴,「一隻雪狐,沒辦法和高貴的學者們一起生活,那一個惡魔,又如何呢?」

  「惡……魔……」

  蘇茜從來沒見過惡魔,她只聽說過,那是一種來自地獄的生物,恐怖、絕望和欺詐是大部分人對它們的描述。

  「你不需要想像惡魔是怎樣的,就如我不需要想像狐狸是怎樣的,只是,如果你沒有騙我,那我就能理解你的處境。」

  或許一個普通人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萊伊文反應很快。惡魔這個身份一直壓在他心底,一個異族,甚至一個邪惡象徵的烙印在他身上永久不褪,所以他對類似的身份非常敏感。他真的沒有想到蘇茜是一隻雪狐,但是他能立刻想像,一隻雪狐在學院裡是什麼處境,什麼感受……

  蘇茜愣住了。萊伊文的黑色氣息漸漸散去,外表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他依舊微笑著,試圖以這種表情,平復蘇茜波動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但請你相信我,我們是朋友的嘛。而且,你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還可以幫你揍他,我又不是沒幫你揍過人。」

  萊伊文語氣平和地開著玩笑,就好像他壓根沒聽到蘇茜的話一樣。

  他伸出手,說:「剛才你咬我不疼的,要是你不解氣,就再咬咬麼。」

  蘇茜呆住了。她縮在雪地裡,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發抖。

  萊伊文歎了口氣,將她抱起來,用法師袍那寬大的袖子將她裹了起來:「山上很冷,我們回去吧。」

  「……不要……我不想被其他人看見……看見我這樣……嗚嗚……」

  「好,那就在這兒。」萊伊文說。

  他一屁股做到雪地裡,蘇茜哭了好久好久。萊伊文一言不發,看著星空。今天的月亮特別亮,雪上覆蓋著淡淡的月光,看上去別有一番清冷的感覺。

  「……是嗎。」

  聽完了蘇茜的傾訴,萊伊文皺緊眉頭,目光出神。

  「原來,你一直都保留著自己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為什麼不一直保留下去呢?」萊伊文輕聲問。

  「因為……我真的是太傻了……我真的以為,他能夠接受我的一切。我……真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法師了,怎麼可能呢……」

  蘇茜的嗓音有些啞了,她哭累了。但是,她的字句之間還是那麼委屈。

  「怎麼可能呢……」

  萊伊文搖搖頭:「你是,太相信埃利斯了麼。」

  「嗯……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他會發抖,他會逃跑,他眼中的恐懼就像是投向一個怪物的……而那個時候,蘇茜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一切?」

  「因為……當然是因為我相信他啊……」

  萊伊文猛拍大腿,歎了一口氣:「原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完全沒有意料到哦,原來蘇茜這麼努力是原因的。因為綺莉對你從小的照顧,所以你才對綺莉那麼言聽計從。因為想證明自己,想真正地融入法師的世界,所以你才那麼勤奮地學習和掙書錢。」

  蘇茜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她聽不懂萊伊文的語氣,那是一種……感歎?

  「可是很奇怪呀,變形藥水這種東西,可以把法師變成小狐狸,這能辦到,但是,把一隻小狐狸變成法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啊。」萊伊文歪著頭看著她。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綺莉小姐說那是她從什麼蒂娜阿姨那裡偷來的,說能讓小動物開口說話……她就讓我喝了,從那以後,我就變成了法師的模樣,但是……藥效一直不退,所以……」

  「所以,你就從一隻小雪狐,變成了我們的賣地圖女孩蘇茜咯?」

  萊伊文抿嘴一笑,他的笑容那麼輕鬆,就像在閒聊一些和彼此都無關的八卦一樣。

  「我們的……蘇茜……」

  蘇茜愣住了。

  「蒂娜是麥倫的母親,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煉金師,誰知道綺莉偷來的是什麼藥劑呢。不過我想,一種藥劑是不可能持續這麼久的,那是屬￿你自己的力量吧——就像我一樣。」

  蘇茜疑惑地睜大了眼睛。

  「從來沒有人,在被惡魔附體的時候能夠反過來將自己的意志淩駕于惡魔之上,從而掌控惡魔的力量,但是我偏偏做到了。」萊伊文搖搖頭說,「而從來沒有一隻狐狸變成法師,而你做到了。這麼看來,你就跟我差不多,所以沒啥好稀奇的哦。」

  沒啥好稀奇的……是啊,明明自己看來那麼正常的一切,為什麼會被別人敵視,被別人誤解,甚至——甚至被最愛的人恐懼……難道,這都是自己為了生存下來,而一步步走錯的道路麼……

  ※※※

  那天晚上,回到白色卷軸的綺莉將蘇茜藏在床底。晚飯之類的活動結束以後,小小的綺莉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的臥室,抱起藏在床腳的小狐狸。這只小雪狐太餓太累,根本走不動路了,綺莉喂它牛奶。她撫著小雪狐地頭,溫柔地對它低語:「小狐狸不要怕哦,我不會讓爸爸他們發現你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從那以後,蘇茜總是找來足夠的食物餵食這只小雪狐。小雪狐的體力漸漸恢復了,但是它不知道何去何從,偌大的白色卷軸對它來說是一片陌生的石頭城。

  而面前這個小女孩,總是笑嘻嘻地對她說話。她抱它,幫它梳理銀色的絨毛,喂它糖果。即便是媽媽,也不曾對它這麼好過。

  蘇茜覺得,好喜歡綺莉。它變得依賴綺莉,每次看到綺莉,它都那麼開心,那麼充滿期待。綺莉有時候會呆呆地望著它,嘟囔著:「只可惜你不能說話,要是你能陪我說話,那該多好呀。」

  不知道為什麼,它逐漸能夠聽懂法師們的話語了。綺莉的招呼、命令,她都能懂了。而綺莉興高采烈地抱著那瓶從蒂娜那裡偷來的藥劑的時候,蘇茜也毫不猶豫地喝下了它。

  第一天,什麼都沒有發生,第二天,什麼都沒有發生。綺莉生氣地抱怨那藥劑不管用,但蘇茜覺得,綺莉討厭它了,覺得它太差勁,連說話都辦不到……

  難道,難道它最後還是會被綺莉遺棄麼……難道,一隻雪狐,最終的宿命,還是被獵殺麼……

  「綺莉姐姐。」

  「啊?!」

  第三天晚上,綺莉回到臥室的時候,發現一個比她還小的小女孩一絲不掛地蜷縮在角落裡,一條白色的尾巴在她身後搖來搖去。

  從那以後,蘇茜就成了綺莉「從街上撿回來的孤兒」。綺莉對她的身份隻字不提,就連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候也完全不說雪狐這個詞。綺莉只是覺得,自己的願望成真了,她會好好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夥伴。

  只是,綺莉變了。那年,她的母親,西奧多•萊特的妹妹,泰貝莎•萊特,因為久治不愈的疾病離開了這個世界,而父親在她的葬禮上竟然只顧著和別人說話,根本沒有安慰他那小小的女兒。綺莉看著那些平時吹噓煉金術的奧本赫爾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那麼沒有自知之明,連母親的疾病也無法治癒……

  蘇茜雖然盡最大的努力去安慰綺莉,去陪伴綺莉,但是她漸漸發現自己力不從心。綺莉開始對她很煩很凶,甚至很冷漠。蘇茜越來越沒辦法弄清綺莉的心思,她成了綺莉的一個完完全全的侍女,而不是朋友……

  蘇茜心想,一定是自己太弱小,和之前那一隻小雪狐一樣,壓根沒有理解她保護她的能力。所以,她暗暗賭咒,一定要變強,一定要活得更多的學識和智慧,勝過更多的法師,那樣才能和綺莉成為同樣水平的存在……

  可是,明明在變強,卻越來越疏遠。不再得到從前綺莉給予的關懷,她在這個法師的世界感到異常地孤獨,異常地冷漠。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在她的眼中全是灰色的,遠處那個已經長大的身影,不再是她唯一的依賴,同時,剝奪了她唯一的依賴。

  她努力地笑著,奮鬥著,因為她覺得只要變得更強,綺莉總會重新走近她的。是的,她一直相信,無論多麼強大的孤獨力量扭曲著她的希望,她從來沒有放棄過。

  而直到遇到埃利斯,她才驚喜地發現,除了綺莉之外,還會有第二個人主動關心她,甚至真心喜歡她。她是那麼感動,那麼充滿感激……她想,既然綺莉能夠接受她雪狐的身份,埃利斯也一定能,所以,所以……

  ※※※

  「哎,那你變回來吧。」萊伊文忽然說。

  「我做不到了……」蘇茜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為什麼……」

  萊伊文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頭:「傻丫頭,是傷心過度了麼……別自己想太多,很多沒法接受的念頭其實都是自己臆想的。埃利斯可能只是腦子短路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面對你,不用擔心太多哦。」

  蘇茜愣了愣。

  雪山的寒風呼嘯而過,但是萊伊文用身體為蘇茜擋住了大部分涼意。她偎依在他懷裡,忽然感覺好溫暖。

  「謝謝你……萊伊文。」蘇茜輕聲地、有些羞怯地說著,「可是,為什麼你卻能這麼淡然地接受這個事實……你哪來那麼多的勇氣,甚至來安慰我,鼓舞我……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的秘密呢,你的這個秘密,更加神秘也更加致命吧……」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你這麼聰明一個女孩,什麼時候變得跟那個小笨……伊拉一樣傻了?我說了我們是朋友啊,雖然現在看起來一個狐狸和一個惡魔成為朋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它確實發生了。」

  月光之下,點點細細的雪花逐漸從天空飄落下來,遠處的高塔傳來風鈴的聲音,讓夜色之下的四大學院顯得更加靜謐。那一份靜謐在蘇茜眼中,前幾分鐘還是凜冽,如今卻變成了安寧。

  那份,來自朋友的安寧。

  「按理說我倆都是遇到奇跡了呢。」萊伊文笑了,「別傷心啦,像你這麼努力的雪狐,比那些庸碌無為的法師強了太多了。當你不知道如何做如何想的時候,就不去做,不去想,好好睡一覺,黎明的陽光會讓你忘記自己是誰。那時候,完完全全,只著想向前走,只想著,千萬不要錯過命運為你安排在嶄新一天的驚喜。」

  蘇茜抬起眼睛,她的眼眶,再度濕潤了。眼前的萊伊文,讓她想起第一次相遇時那個凶凶的萊伊文。那時候她將他看做人類,而現在,她將他看做惡魔,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惡魔,更加溫柔呢。

  「雪花掉下來了……」

  「啊。好美。」

  「好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38
  第三十六節 裡劍式:月

  「呃……啊?」

  萊伊文驚醒過來,一雙秀美的眼睛注視著他。他揉揉眼睛,喃喃道:「冷死我了……」

  蘇茜咯咯地笑了起來:「誰讓你在雪地裡睡著了。」

  萊伊文啊了一聲,跳起來,叫道:「我在雪地裡睡著了?我……咦,都天亮了啊?」

  黎明的陽光照射在白色的城市之上,高塔和白牆都變得輝光四射。蘇茜望瞭望美麗的霞光,說:「你說得對,黎明的陽光會讓我忘記自己是誰,只著想向前走,只想著,千萬不要錯過命運為你安排在嶄新一天的驚喜。」

  萊伊文愣了愣,然後舒了口氣,微笑著說:「我就覺得蘇茜應該這麼樂觀的才對。」

  蘇茜點點頭,說:「謝謝你陪我。」

  「你要怎麼謝我?」萊伊文問。

  「送你一份地圖吧~」蘇茜嘻嘻笑著說。

  萊伊文哼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今天是實戰魔法總賽的初場,我得到中央廣場那邊去了!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也會忘記?」蘇茜好奇地說。

  「唉!」萊伊文忽然跳了起來,「真煩人,不知道這比賽又玩什麼花樣。蘇茜,你要去看比賽嗎?」

  「嗯……好吧。」蘇茜點點頭。

  「那快走,否則就要遲到了。」萊伊文說。

  ※※※

  實戰魔法總賽的賽場不再是四大學院內部的競技場,而是位於白色卷軸中心的中央廣場。包括學者之周在內的謝爾茲王國大型活動大都在這裡舉行。今天廣場上人山人海,一面巨大的水晶放置在廣場中央。穿著四種顏色法袍的學院法師分成四個區域坐在最靠近水晶的位置,而其他法師則在靠外一些的地方。

  這一年一度的比賽是對白色卷軸所有居民公開的,因此所有人都可以觀看。萊伊文因此而大受折磨,他後悔自己來晚了,所以花了很大力氣才擠到他本應來到的地方,而蘇茜則前往她所屬的元素學院觀眾區域。

  萊伊文來到煉金學院的藍色區域之後,伊拉看到了他。

  他看到麥倫和伊拉在一起,看來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於是他輕鬆地向他們走過去。

  可是,伊拉卻沖上來,一臉的焦急讓萊伊文都嚇壞了。

  「你到哪兒去了啊?從昨晚就一直找不到你!」

  萊伊文愣了愣,說:「我、我有點事……」

  「那你也不能連公寓也不回啊!你知道,知道今天就要比賽了,還跑到外面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啊!」

  伊拉看上去很生氣,臉頰漲得通紅。她這表情讓萊伊文有點失措。

  「比賽馬上要開始了……」伊拉轉過身去,說罷,埋著頭向前走去。

  萊伊文有點被雷劈中的感覺,若不是遇到蘇茜,他也不會不回去的,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麥倫走上前來,仰起頭,目光越過架在鼻尖上的大眼鏡,看著他一眼:「昨晚伊拉一臉憂鬱地來找你,但是你不在。」

  「……她有什麼事嗎?」萊伊文問。

  「她說沒事,但是表情很鬱悶。哦你們真奇怪,昨天埃利斯回來的時候,臉上也像撞見鬼一樣。」麥倫說。

  「……埃利斯在哪兒?」萊伊文問。

  「誰知道呢。」麥倫雙手一攤,說,「我們還是先比賽吧。」

  萊伊文點點頭,隨著麥倫走去。

  當太陽越過高塔頂端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聲音掩蓋掉了所有的喧囂聲。大家全部都安靜下來,看著廣場中央大水晶的頂部。一個漂浮的魔法陣托著一個白袍法師,那白袍法師一臉白須,一頭白髮,整個人都被白色包裹著,就連手中的長柄法杖,也是通體純白的。

  這是白色卷軸中央議會議會長,阿爾維斯(Alvis)。

  「……被人稱作是雲之阿爾維斯,是希爾托斯魔力學院畢業的幻術大師,同樣是白色卷軸權力最大的法師,就像人類的國王。」

  麥倫解釋得很簡單,萊伊文大概明白是什麼人物了。國王什麼的,他見都沒見過,在他的想像中應該是一個帶著王冠大腹便便的老頭。雖然同是老頭,但是面前這個中央議會長看上去就像半神一樣,飄然半空,器宇軒昂。

  「我是白色卷軸中央議會議會長,阿爾維斯。很榮幸今天能夠在中央廣場見到大家。眾所周知,今天是白色卷軸一年一度的重要比賽的總賽第一場,也是今年第一次呈現在白色卷軸所有居民面前的學院公開賽。多年以來,歷屆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向我們大家呈現著四大學院年輕一代的力量,呈現著謝爾茲未來的力量。今年的學生,將會為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我們拭目以待。現在,我宣佈,536年白色卷軸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總賽,正式開幕。」

  煙花四射而起,歡呼聲絡繹不絕。在這個巨大的水晶之下,每個學院的三人一隊的兩個代表隊都會參加比賽,一共會有二十四人參加初賽。但是,讓萊伊文感到十分奇怪的是,人都把這裡擠滿了,如果是像之前一樣的擂臺戰,那打架場地又在哪兒呢?

  「此次比賽,四大學院一共二十四人參賽。初賽的過程中將會淘汰總共八個隊中的四個隊。參賽者將會被傳送至一片虛幻地域執行任務,具體情形現在不會公佈。總賽和院內賽不同,每個法師只擁有一顆守護水晶,如果遭受到致命攻擊,守護水晶破裂,即會失去資格。」

  「而處於虛幻地域中參賽者的比賽情形,將會在這塊巨大的幻象水晶上顯示。這塊巨大的水晶原理如同占卜水晶球,所以雖然參賽者看不到觀眾,觀眾依舊可以瞭解到實時的戰況。」

  「現在,請參賽的二十四名學員進入最前方的魔法陣內。」

  萊伊文看到,巨大水晶下面,有著四個圓形魔法陣,魔法陣的周圍寫滿了神秘的符文。

  「過來嘛,萊伊文。」伊拉向他揮了揮手。她的表情平靜了一些,似乎不像之前那麼生氣了。

  麥倫也抱著一本巨大的書籍走了過去。三個人站在一起,位於圓形魔法陣的一側。

  而另一側也來了三個人,他們也是煉金學院的學生,學院內部賽優勝的第二組隊。

  「佩爾,迪蘭……琴。」

  伊拉認得他們,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迪蘭是個身材相對高大的男法師,腰間佩著一排藥劑瓶,佩爾是個披著長髮的女法師,眼眸深邃,身材瘦削,而那個琴,則是胸前掛著三根羽毛筆,頭髮紮成雙辮的女孩,不過她冷漠的眼神讓萊伊文覺得有點不舒服。

  「看來人是到齊了。」阿爾維斯確認了人數,然後說,「失去守護水晶的法師將會視作失去比賽資格,所以將會被傳送回中陽廣場。現在,你們將進入幻影競技場執行任務,四大學院未來的驕子,你們準備好了嗎?」

  二十四個法師都穩穩站在四個魔法陣之中。

  阿爾維斯笑著點點頭,然後,他將法杖重重點向巨大的水晶。一道明亮的光芒從水晶中心生出,蔓延開來,灌入大地之中,延伸到四個大魔法陣上。魔法陣周圍的符文發出明亮的光芒,魔法陣中的光輝沖天而起,將所有法師籠罩在光芒之中。

  「咦……」

  萊伊文只覺得眼前明晃晃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周圍的喧囂聲漸漸平息下去,變得十分安靜。整個身體漂浮起來,無法控制,靈魂仿佛向四下散去,捕捉不到。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見到小璃的時候一樣。

  這種虛無的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明晃晃的陽光讓他的雙眼刺痛。

  「啊……好熱!」萊伊文嘟囔著,虛著眼睛打量著四周。

  「萊伊文……哦,我們還是一起的。」

  「頭好暈哦。」

  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之後,他們就明白他們三人並沒有被分開了。萊伊文視野恢復之後,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他們三人正身處一片雨林之中。而剛才還能看見的包括煉金學院另外三個學生在內的參賽者,都不見了蹤影。

  「這就是幻影競技場吧。」伊拉也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高大的喬木和茂密的灌木簇擁在一起,腳下的土地也長著濕軟的青苔。耳邊傳來或遠或近的鳥鳴聲和猿啼聲,形形色色的奇怪花朵和藤蔓簇擁在小徑兩旁。

  「這真的是幻影嗎?好逼真的感覺。」萊伊文有些好奇地說,「咦,這些蟲子可以吃。」

  「啥??!」伊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隻黃色的小甲蟲爬在旁邊的樹幹之上。那只蟲子看上去又肥又噁心,萊伊文這話真讓他嚇了一跳。

  「當然我不是要吃蟲子。」萊伊文解釋道,「我認識這種蟲子,處於大沙漠東部的王國的人們,就喜歡吃這種蟲子,他們說油炸之後特別香,反正我是沒法理解。」

  伊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麥倫問。

  「徑直走吧。現在其他隊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我們也不清楚我們需要執行的任務是什麼,但是往前走總能發現一些什麼的。」

  於是,萊伊文在前面領路,伊拉和麥倫跟在後面。伊拉和麥倫從來沒有來過這種雨林地帶,所以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困惑,包括空氣的濕熱感,他們也有點耐受不住,但是萊伊文好像根本沒察覺到這些,他甚至敏捷地跳過忽然橫穿而過的一隻大毒蠍,然後提醒身後的兩個人。

  伊拉被嚇得面色蒼白,麥倫也用書擋著臉。

  「這種蠍子可以殺人的。」萊伊文說,「小心一點。」

  「為什麼你這麼瞭解雨林的樣子?」伊拉好奇地問。

  「我以前在雨林待過。」

  萊伊文撥開周圍的大葉灌木,踩著濕漉漉的泥巴地向前行走。伊拉和麥倫幾乎是踏著萊伊文的腳印前進的,他們生怕一步走錯就踩到一隻毒蠍。

  走了一段之後,伊拉和麥倫都有些氣喘吁吁了。萊伊文歎了口氣,說:「這個比賽真是折磨人,想必白色卷軸的法師沒幾個去過雨林的吧,白色卷軸針葉林和苔原相接的氣候和雨林大不相同,估計好多法師都會出問題……」

  「沒關係。」麥倫忽然掏出兩瓶藥水,一瓶遞給伊拉,一瓶自己喝掉。

  萊伊文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

  「體能活化劑。可以讓身體適應各種各樣的溫度和濕度的環境,一般用在極地探險的煉金師。」麥倫回答。

  萊伊文點點頭:「我就不需要了。」

  「也沒打算給你。」麥倫說。

  萊伊文瞪大眼睛,怒目而視,麥倫還是一副死眉爛眼的神情看著他。他們倆這麼對視著,伊拉倒是差點笑翻了。

  「好啦,你們……」伊拉揮了揮手,笑著說,「還有正事做呢。」

  萊伊文哼了一聲,說:「我天生冷熱不懼,皮厚肉粗,就像諺語裡說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說著,他拔腿向前跑去。他背後一把烏木劍一把血銅劍在跟著晃悠起來。

  其實伊拉還沒見識過萊伊文使用他的新劍「血舞」,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期待,不知道萊伊文會怎麼使用它。

  麥倫嚷了一句:「站住。」然後居然扛著大書本追了上去。

  萊伊文在前面跑,麥倫在後面追,兩個傢伙就像捉迷藏的小屁孩一樣。伊拉哭笑不得,只得也緊緊跟了上去。不過,麥倫的藥劑的確是不摻假的,伊拉很快就擺脫了濕熱環境的困擾,身體感覺和白色卷軸差異不大了。

  「我知道了,實戰魔法競技賽,不僅僅是比賽對戰,還要考驗學生所掌握魔法的實用性,比如是否能夠用來在雨林中生存。」萊伊文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跑。忽然,他驀地刹住腳,站穩在原地,麥倫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差點撞到他身上去。

  「死豬,你怎麼停下來了。」麥倫問。

  萊伊文沒有回答。麥倫繞到他旁邊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神情震驚,瞪著前方。

  他前面不遠處,立著一塊指路牌。木質的牌子上寫著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而且還畫了一個黑色的蛇圖騰。

  「怎麼了?」伊拉看到他們倆都頓在那兒了,便問道。

  「我還以為這是……我真的不認為這裡是幻影構造的。」萊伊文喃喃道,「要知道……咳……如果只用幻影構造,這種東西是不需要出現的。」

  伊拉看了看那蛇圖騰,沒看懂。

  她撓撓頭,說:「這是什麼呀?」

  「這是路牌,這裡寫的是東部王國的古老語言,諾坦語。該死的,這裡絕對不是幻影競技場,這裡是東部王國,諾坦尼亞(Nortania)!」

  阿爾雷斯特大陸是一片面積廣闊的大陸,人類王國尼塔拉位於大陸中部小莫拉河流域,赫洛位於泰格裡斯河西邊,但是人類王國絕不僅僅是這兩個大國。遙遠的大沙漠東邊的雨林之中,有著另外一個人類王國名叫諾坦尼亞。

  「你們看這個圖騰,諾坦尼亞的大蛇圖騰。雖然諾坦尼亞人也信奉托克希爾與十二天神,但是他們同樣認為蛇是神賜予他們的夥伴,所以這也是他們的守護圖騰……」

  萊伊文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伊拉和麥倫的意外神情。

  「你好像來過這裡哦。」麥倫說。

  萊伊文吐了口氣,神色黯淡地說:「十一年前來過這裡,我從德雷伊爾向西漂流,第一個抵達的國度,就是諾坦尼亞。」

  伊拉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萊伊文跟她說過的話,那些萊伊文曾經經歷的故事。她記得他說過,來到這裡之後,他的哥哥被當地人害死了,他也因此墮入黑暗,與惡魔合二為一……

  「走吧。」萊伊文忽然說了一句,「這是個遍地毒蛇的地方。」

  伊拉猜萊伊文也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悶著頭跟上去。

  唯獨麥倫什麼都不知道,但他也懶得問。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穿出了那片濕熱的雨林,來到一片空地上。這片草地的上空沒有什麼遮住天空的枝葉,空氣也比雨林裡要清爽許多。

  「我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呀。」伊拉還是很不理解,這比賽到底要他們做什麼。

  萊伊文也不大清楚,他搖搖頭說:「現在我們成了旅行者了。」

  這個時候,麥倫忽然呼了一聲。他從自己的兜帽裡摸出一樣東西,喃喃道:「我一直感覺兜帽裡有什麼東西,走路的時候不對勁。還以為是蟲子呢。」

  萊伊文和伊拉湊過去一看,是一塊藍色的水晶墜飾。不過這水晶墜飾似乎殘缺了一部分,裂痕粗糙且凹凸不平。

  「上面有雕刻圖案。」萊伊文打量了一下,說,「這刻的是……」

  「是一株藥草?」伊拉說,「有根和莖,但是花和葉的部分不見了。」

  「花和葉的部分,應該在缺失的另一部分水晶上。」萊伊文說,「這塊水晶,應該是‘一半’。」

  「那就是要另一半咯。」伊拉說。

  「嗯。」萊伊文點點頭,「我想是這樣的。」

  麥倫伸了個懶腰,說:「那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們歇一會兒吧。」萊伊文說。

  雖然萊伊文體力尚好,但是伊拉和麥倫和他不是一族人,而且隨著時間流逝,麥倫和伊拉都感覺餓了,但是誰知道這比賽是這種旅行呢?

  「要是埃利斯在就好了!」伊拉抱怨道。

  「埃利斯……那個膽小鬼。」萊伊文喃喃道,「就算是他,沒有食材,也沒辦法。」

  伊拉發現萊伊文說起埃利斯的時候有些不爽的模樣,感到很奇怪,因為埃利斯和萊伊文向來關係不錯的。她問:「為什麼說埃利斯是膽小鬼呢?」

  「他當然膽小了,不敢承擔責任……算了,那,我去找點吃的來,不過你們還是小心一點哦,諾坦尼亞的雨林中,有很多可怕的野獸。」萊伊文說。

  的確,這裡的野獸他是見識過的,獵豹、猿猴、鱷魚之類的猛獸可是很難纏的。但是他們在這裡乾等著的話,伊拉和麥倫過不了多久就會體力不支。

  於是,萊伊文向著雨林裡面走去。他以前和哥哥一起在雨林中生活過,知道哪些果子能夠當食物。

  他走了二十來分鐘,找到了一片芒果樹。於是他脫下肩上的斗篷,用它裹了幾個芒果,然後打算回去。四周亂七八糟的蟲鳴聲、猿啼聲和鳥叫聲讓他覺得這裡很不安全,他總覺得草叢裡隨時可能會撲出一隻獵豹來。

  忽然,他聽到一聲低啞的嘶鳴聲。出於警覺,他抽出烏木劍,一手握劍,一手提著芒果。

  「嘶嘶!」

  忽然,一個巨大的身影跳到他的面前。萊伊文倒退兩步,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怪物:那可不是一隻獵豹,而是一隻巨大的……

  巨大的螳螂!

  從外形來看著螳螂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鋒利的鐮刀形捕捉足擋在身前,三角形的腦袋下面一對尖利的顎輕輕蠕動。如果說僅此而已,萊伊文完全可以一腳踩死它,但是這傢伙比萊伊文高出一半!

  「嘶嘶……」

  的確,萊伊文剛才沒有告訴伊拉他們,這裡不僅有諸如獵豹之類大家都知道的野獸,還有這種鮮為人知的怪物。這種螳螂名叫死神螂,它的那雙捕捉足鋒利無比,堪比死神的鐮刀。

  這種怪物不僅僅是一種野獸,傳說它們是接受大地的祝福,和獨角獸一樣力量超凡的種族,只是,按照書上說的,這種死神螂理論上只會捕食野獸,為什麼會忽然跳出來襲擊他呢……或許這大傢伙只是路過吧!

  於是,萊伊文大叫一聲「您繼續」,然後拔腿就跑。

  不過,他跑出好一段距離,也沒有甩掉那只緊追不捨的大螳螂。死神螂飛快地穿梭在雨林的草叢之中,不斷發出恐怖的「嘶嘶」聲。萊伊文跑了一陣之後,心想總不能把這只大怪物引到伊拉他們那兒去。所以,他決定把它幹掉。

  「或許你的唾液能給麥倫拿去做藥呢。」萊伊文冷笑一聲,將芒果包放在一旁,然後,單手握著烏木劍,擺開架勢,準備迎擊這只大螳螂。

  死神螂追到他面前,看見他打算反抗,立刻停住了腳步。它也架起雙鐮,一副戰鬥姿態。

  萊伊文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大昆蟲打個架居然還像個人類一樣正經。

  既然如此,萊伊文就先行進攻了。他奔向前去,將長劍伸了過去。他心想,這只大螳螂有兩隻捕捉足,那麼就用「星劍式:連翼鳶歌」最為恰當。「星劍式:連翼鳶歌」一共三擊,前兩次為左右幌擊,最後一次是致命攻擊。萊伊文恰好可以用前兩次攻擊分別打開螳螂的兩把「鐮刀」,然後直指它的前胸。

  當他的第一劍劈過的時候,螳螂用它的捕捉足擋住了劍。本來萊伊文打算立刻使出第二劍,但是劍足相擊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那捕捉足竟然比他的烏木還硬——並且,螳螂明顯是使用了巧勁,在萊伊文劍落的一瞬忽然反推,萊伊文還沒來得及反應,劍就被彈飛開去,差點脫手而出。萊伊文隨著長劍飛了出去,落地的時候差點摔倒。

  「嘩,這硬得……」萊伊文都覺得手有些麻了。

  他站起身來,打算防禦螳螂的攻擊,但是螳螂似乎並沒有因為將他一下擊飛而立刻撲上來給他致命一擊。它還是一副正經地舉著雙足,立在原地。

  萊伊文有些不服氣,打算換一招。他驀地急速前沖,使出「星劍式:星流蝶瞳」,長劍化作流星一般的強力衝擊,向著螳螂疾馳而去。螳螂不慌不忙,舉起前足。雖然這前衝刺擊異常迅猛,就算是尼塔拉騎士的鋼鐵巨盾或許都會被刺穿,但是萊伊文又遭受了同樣的待遇——螳螂猛然反沖,不僅沒有被傷到,還將萊伊文震飛出去。這次由於衝擊更加猛烈,萊伊文的劍脫手而出,自身也飛出老遠,撞到一顆喬木粗壯的樹幹上。

  萊伊文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撿起身邊的木劍。他看到那個大傢伙向他沖了過來,於是深深喘了兩口氣,在考慮是否要使用惡魔力量。

  螳螂沖到他面前,沒有停下步伐。它好像察覺到萊伊文已經被打得有點虛弱了,於是改變了剛才防守的策略,直接揮舞著前足跳了上來。

  萊伊文覺得必須魔化了,但是他的內心似乎有些抵觸,不允許他使用惡魔力量。

  的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可以使用那黑暗的力量,但是……

  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可不想輸給一隻大螳螂……

  他看了看自己持劍的右手,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左手。左手本來該提芒果的,不過現在芒果離自己有那麼點距離……左手……

  忽然,他跳了起來,將左手也放到劍柄上。之前他一直是用右手單手揮劍,不僅僅是面對螳螂,而是一向如此,因為星劍式的所有招式,都是要以單手持劍的。但是,他忽然想起這一個月以來自己的修煉成果,立刻改變了姿勢。

  「真是傻了啊……小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次冥想之中,他的魂魄再次被小璃召喚。小璃給他呈現了星辰劍道的另一半,也就是「月劍式」。星劍式是星辰劍道的「表劍式」,而月劍式是星辰劍道的「裡劍式」。萊伊文雖然練習了一段時間了,卻一次都沒練過。

  他忽然驚喜地笑了一下,冷冷道:「原來是這樣,你這個螳螂看來也不簡單,竟然和裡劍式有幾分相似。」

  死神螂雖然厲害,但是也聽不懂人類的話語。它沖上來,用右足向著萊伊文狠狠地劈過來。

  萊伊文雙手握劍,將劍直立在眉心之前。巨大的螳螂鐮刀橫劈而來的時候,他的劍輕輕一歪,碰到了螳螂的右足。

  現在的螳螂就像剛才的萊伊文,使出極大的力氣順勢攻擊,根本沒有考慮太多,沒想到萊伊文竟然也使出了螳螂一般的策略:他的劍碰到螳螂足的時候,忽然纏著螳螂足環轉幾下,立刻化解了螳螂的橫劈力道。

  「月劍式:月霧纏,月劍式:半月輪。」

  剛才的那一招「纏打」之後,螳螂的右足奇怪地沒了力氣,而萊伊文也絲毫不留給它喘息的機會,直接木劍反轉,反向一百八十度避開右足,直接拍打向左足。螳螂的左足並沒有警惕,而萊伊文竟然以劍身「拍」向螳螂的左足。螳螂的左足就像萊伊文剛才一樣,被這鈍器般的攻擊給打得麻痹了。

  萊伊文沒有繼續追擊,而是退了兩步,再一次將劍穩穩地豎立在身前,雙手握穩。

  雖然在小璃的幫助下,萊伊文學習了月劍式,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月劍式。萊伊文恍然大悟,月劍式的招式雖然和星劍式比起來感覺要弱勢很多,沒有那麼猛烈暴戾,但是月劍式就像螳螂的格擋一樣,借助敵人的力量反擊敵人。因此,月劍式以格擋、纏打、反挑之類的動作為基礎,以防禦化解攻擊,並且予以強烈而出乎意料的反擊。星劍式就像流星一樣猛烈迅疾,而月劍式,則如滿月一般毫無瑕疵。

  螳螂被這麼一打之後,一時間也沒怎麼反應過來。螳螂退了幾步,然後穩穩地抬起雙足,不再像剛才那麼一頭撲過來了。

  雖然使用月劍式初戰告捷,但是萊伊文根本來不及慶倖。他的劍可以打敗幾乎所有普通的野獸,但是這只螳螂竟然能和在他的戰鬥中占上風。而且,剛才他用月劍式讓螳螂吃了一點苦頭,螳螂似乎提高了警惕。如果是這樣,他和這螳螂之間,估計還得有一場好鬥。

  他倒也不怕這個大螳螂,問題是,萬一伊拉和麥倫兩個小法師餓死了怎麼辦?

  看來只有用惡魔的力量欺負它了麼……

  「嘔……嘶呀……」

  這個時候,螳螂忽然發出了一聲怪叫,然後轉過身去。萊伊文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這螳螂為什麼忽然背對敵人,他正在考慮這螳螂打算使什麼詐,螳螂卻理也不理他,立刻向前沖去。

  萊伊文頓時呆住了。這傢伙……跑了?

  不過,他看到螳螂奔跑的姿勢充滿攻擊性,是不是……它發現了其他的獵物?

  螳螂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之中,沒再出現。萊伊文緩了一陣氣,才回過神來,心想管不了那麼多了,立刻找到裝芒果的包袱,向著伊拉和麥倫的位置奔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0
  第三十七節 魔道姊妹花

  「……你怎麼弄得灰頭土臉的哦?」

  伊拉發現萊伊文身上到處是泥垢,就像在地上打了滾一樣。萊伊文歎了口氣:「遇到野獸了。」

  麥倫和伊拉的確餓了,他們開始啃芒果。萊伊文也抓了一個芒果,一邊啃一邊說:「我遇到一隻超級大螳螂,就是書上說的那種‘死神螂’,非常棘手,我和它打了一陣,感覺還有些受壓制……喔,這芒果核好小!」

  「你……都受壓制?」伊拉睜大眼睛,驚訝地說。畢竟要是純粹的一對一,四大學院中沒幾個能是萊伊文的對手。如果萊伊文都應對吃力,那其他法師在那個螳螂面前只有做食物的份。伊拉也讀到過死神螂,但是從來沒親眼見過,所以並沒有具體的概念。

  「嗯,但是打到一半,那只螳螂忽然掉頭跑了。」萊伊文說。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萊伊文還沒從剛才那段打鬥中回過神來。雖然被一隻大昆蟲欺負對一個劍客來說是一件挺恥辱的事情,但是他也驚喜於「裡劍式:月」的領悟中。伊拉和麥倫沒太懂他的描述,所以只將那只大蟲子當做一隻較為兇猛的昆蟲,也沒有過多地追問。

  稍微填飽肚子以後,他們繼續了行程。萊伊文雖然在十一年前在諾坦尼亞呆過一段時間,但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好像是諾坦尼亞西邊的雨林之中,這並不是萊伊文熟悉的地域。相反,他恍惚記得,當年在諾坦尼亞城中生活的時候,人們都管這片雨林叫死亡地帶。這裡存在著許多能夠瞬時奪取人類生命的東西。

  萊伊文不得不為這個原因而提高警惕,因為麥倫和伊拉都是「只有一條命」的傢伙。如果想要贏得比賽,就必須保護好他們倆。

  在雨林中順著看上去像是道路的小徑穿行了好一陣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本來打算找個山洞什麼的當做臨時住所歇息,他們卻在尋找住所的途中撞到了一扇大門。

  這是一扇灰色大理石大門,看上去頗有諾坦尼亞王國的風格。大門前掛著一個巨大的中央有一個橢圓形凹槽的石鎖,門面上則雕刻著蜿蜒的花紋。大門兩邊分別掛著一排吊籃火盆,火盆下方掛著古老的鏽跡斑斑的風鈴。夜色黯淡下來之後,雨林中刮起了微風,風鈴詭異地鳴響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後背發涼的陰冷。

  一種強烈的古老而神秘的氣氛降臨在這片森林之中,仿佛有著什麼神秘的靈體在附近遊走。萊伊文有些出神地凝視著這大門,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伊拉已經害怕得有些發抖了。

  很多時候,人們害怕的不是強大的東西,而是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這麼門怎麼開?」麥倫若無其事地問。

  「用鑰匙開。」萊伊文答道,「那不是有個石鎖麼。」

  「鑰匙在哪?」麥倫問。

  「我也不知道。」萊伊文答道。

  他拔出烏木劍,忽然跳上去,向著那把石鎖狠狠一砍。不過,他的劍刃還沒接觸到石鎖,就被一股猛烈而虛無的力量給彈開了。

  「沒用的!」忽然一聲清脆的呼聲從一旁的樹叢傳來。

  萊伊文轉過頭去,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是誰?我憑什麼告訴你……哦?」

  一個紅袍法師從草叢裡跳出來,忽然尖叫了一聲:「哎呀!這裡有只好大的蠍子!」

  一隻蠍子隨著法師跳了出來。法師用法杖瞄準蠍子,只聽「嘭」的一聲,一團棉花裹在了蠍子周身,將它束縛得無法動彈。

  「啊呼——」

  「喂——絲特拉?」

  萊伊文叫出了這個女孩的名字,她是魔道學院的學生,和萊伊文一起練習過魔法。萊伊文借著大門兩側火盆的火光,辨識出了她的容貌。

  「……咦?你是那個……哦,萊伊文……」

  這個時候,另一個魔道學生也從草叢裡追了出來。

  「絲特拉,這些人不是敵人嗎?」

  那也是一個和絲特拉差不多年紀的魔道女孩,並且這個女孩身邊跟著一個用金屬組裝而成的看上去像金屬稻草人一樣的魔道人偶。魔道人偶走路的時候,關節的摩擦聲非常刺耳。

  「你該給你的人偶上點油了哦,緹絲(Tess)。」絲特拉轉過頭去,對那個女孩說。

  那個叫做緹絲的女孩「哦」了一聲,然後真的從包袱裡掏出一瓶潤滑油,去給那個金屬人偶上游了。

  「我們一直候在這裡,以為會有什麼怪物出現,打敗它就可以進入這個門了。」絲特拉打量著萊伊文他們三人,說,「我知道你是‘櫻桃舞者’伊拉,你以前在魔道學院待過。」

  「嗯。你是使用波比的絲特拉。」伊拉答道。

  「這是緹絲,和我一起參加比賽的夥伴,擅長操控魔道人偶。」絲特拉指著她旁邊那個正在給魔道人偶上油的女孩,說。

  「還有這個大眼鏡,叫做麥倫,方劑師。」萊伊文順便介紹了一下麥倫,雖然麥倫完全無視這兩個忽然出現的魔道學生,似乎完全沒有結識她們的興趣。

  「可是,你們為什麼只有兩個人呢?」萊伊文忽然問,因為每個隊伍,應該都是有三個人才對。

  「哦,那是因為我們在前往這裡的途中遇到了一隻巨大的螳螂。」絲特拉回答說,「我們發現那只大螳螂很難纏,所以就讓另一個夥伴去纏住它,我們倆先來到了這裡。」

  她說這個的時候面色平靜,萊伊文卻大吃一驚:「你們也遇到巨大的螳螂了?」

  「嗯,比你還高。」絲特拉比劃著說。

  「可是……你們就這樣扔下同伴自己跑過來了?那只大螳螂……指不准會要了你們同伴的命啊。」萊伊文驚訝地說。

  「沒關係,如果她消耗掉了守護水晶,就會被傳送回白色卷軸的。」絲特拉毫不在意地答道。

  進入夜幕的雨林顯得更加恐怖,風鈴詭異的響聲也讓人感到膽寒。萊伊文心想這是她們自己的事,也不再過多詢問。他再次觀察了一下那個石鎖,忽然問:「你們在傳送到這裡的時候,有沒有得到過什麼東西……比如,一塊水晶?」

  「水晶……啊,有的。」絲特拉說,「緹絲,把你那塊水晶拿出來。」

  緹絲頭也沒抬,從兜裡摸出一塊水晶,扔了過來。

  絲特拉將水晶遞給萊伊文,萊伊文看了看,是一塊綠色的水晶,和他們那塊藍色水晶類似,也是一塊殘損的寶石。

  萊伊文從麥倫那裡將他們之前發現的那塊水晶也拿了過來。雖然兩塊水晶的顏色不同,但是大小是相同的,並且裂紋似乎也奇跡般地吻合。萊伊文將它們拼在一起,果然,合成了一塊橢圓形的水晶——雖然兩半的顏色完全不一樣。

  萊伊文忽然冒出一個想法,立刻將合成一體的兩塊水晶一起塞進石門上那個大石鎖中央的凹槽裡。

  「這是鑰匙?!」伊拉忽然明白過來。

  萊伊文皺著眉頭,注視著大門。忽然,石鎖從中間裂開,兩塊水晶掉到地上,重新散成兩個部分,而裂開的石鎖中,出現了一個提燈。

  萊伊文撿起兩塊水晶,將那塊綠色的水晶還給絲特拉,然後提起那盞提燈,用火盆的火焰將燈芯點燃。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了。」萊伊文提著燈,說,「在這之前,那死神螂是第一個關卡,這扇大門需要兩個隊伍的水晶組合起來才能打開,如果任何一隊的人沒有成功將水晶帶到這裡,兩個隊都會被淘汰。」

  話音未落,大石門自行打開了,萊伊文提著提燈在前面領路,兩個煉金學生和兩個魔道學生則跟在他後面。

  進入大門之後,萊伊文打量著周圍。呈現在他們周圍的是一道道又厚又高的石牆。他們的面前立著一個巨大的石人雕像。萊伊文發現周圍有許多條看上去可以走的通道,但是視野被黑暗和高牆所籠罩,根本無法弄清這些道路通向哪裡。

  「這上面好像寫了一些字。」伊拉借著萊伊文手中提燈的燈光,看到那巨大的石人雕像上的一些古怪的文字。不過,這些文字似乎是在伊拉的理解範圍之外的。

  經過她的提醒,萊伊文將目光轉到石人雕像上來了。

  「賜予我埃希之燈的光芒,古代的戰魂將會蘇醒。以這光芒的力量保護我,摧毀它,通向格林之墓的道路便會開啟。」

  萊伊文徐徐念著那行神秘的文字。

  「這是諾坦語。」萊伊文補充道,「和伊利斯特語一樣屬￿不常用的古代語。」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伊拉問。

  「我也不知道……」

  萊伊文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當他用提燈的光芒照耀石人身上那些字跡之後,那些文字漸漸發出光芒——幽紫的光芒,就像被提燈的燈芯點燃了一般。石頭人的眼部也忽然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它、它活過來了?」伊拉驚訝地望著那個石人雕塑。石人雕塑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四周地面的碎石浮空而起,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銜接起來,形成一個一個石頭人。

  「小心……」萊伊文將烏木劍握在手上,警惕地防備著那些突然出現的怪物。伊拉握緊了法杖,緹絲的魔道人偶跳到了她的跟前,絲特拉扔出腰間的一個波比布球,布球在魔力的驅動下,幻化成一個渾身寒氣繚繞的魔法少女——「雪影茲婭」。

  本來以為這些石頭人會攻擊他們,但是,那些碎石組成的石頭人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朝著四周的通道散去。他們眼鏡的部位閃爍著紫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很快消失在道路的拐角處。

  這個時候,他們進入的大門忽然關閉了。一聲巨響之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被關進了一個類似迷宮的地方。

  「或許這些石頭人並不是敵人。」萊伊文觀察著那些激進的石頭人,「這個最大的石人身上寫的是‘保護我,摧毀它,通向格林之墓的道路便會開啟’。這似乎是要求我們保護它,而擊敗另一個傢伙,才能進入下一個目的地,也就是所謂的‘格林之墓’。」

  「怎麼感覺你什麼都瞭解一樣啊。」絲特拉感歎道。

  「我只是覺得這比賽有點……詭異……」萊伊文說。

  「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先跟著這些石頭人,看看這迷宮一般的地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萊伊文說,「我手中的這盞提燈似乎有著特殊的作用,而且這裡黑漆漆的一片,我們就不要分頭行動好了。」

  「那麼我們就是合作咯?」絲特拉說。

  「這應該是要求我們相互合作。」萊伊文說,「不然也不會只有一盞燈。」

  「我們可以用魔力燈啊。」絲特拉忽然說。

  於是,她舉起法杖,讓魔力凝集在法杖頂端。頂端的水晶開始發光,形成了一個魔力充能的魔法燈。這是法師們照明的最常用的用法,因為萊伊文從來沒有使用過,所以沒有想到這一點。

  「嘿嘿。」絲特拉得意地笑了笑。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更多的話,迷宮的上空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鳴叫。萊伊文定睛一看,嚇了一跳:突如其來的一群蝙蝠撲打著翅膀,向看到食物一般向著那頂端的亮光沖了過去。萊伊文眼疾手快,直接將絲特拉手中的法杖一下搶過去,然後向旁邊的空地扔去。那些蝙蝠如同潮水一般撞到法杖上,用尖利的牙齒一陣胡亂的撕咬,並且發出恐怖的尖叫,直到失去絲特拉魔力供給的法杖頂端的光芒漸漸熄滅,那些蝙蝠才停止撕咬,向著四周散去。

  絲特拉臉色蒼白:「這……」

  萊伊文將法杖撿起來,塞到她手中,絲特拉發現自己那根橡木法杖已經被咬得坑坑窪窪,要不是剛才萊伊文將她的法杖扔了出去,她估計自己也會被咬得遍體鱗傷了吧……

  「看來這裡還真不能出現其他的亮光。」萊伊文說。

  他試探性地舉起提燈,照著那些還沒遠離的蝙蝠。那些蝙蝠似乎根本察覺不到這提燈的光芒,無論提燈離它們多近,它們既不逃走也不撲過來。

  「它們看不見這些光。」麥倫忽然發話了。

  絲特拉歎了口氣,說:「看來我們只能跟著這盞燈走了。」

  「不過,」她補充道,「只是暫時的盟友,我想我們最後會交手的哦,萊伊文。」

  萊伊文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他稍微看了看方向,就選擇了一條路,跟著前進的小石頭人一同行去。黑暗的道路並不顯得特別平整,所以為了避免被絆倒,四個人都緊緊地跟了上去。

  ※※※

  蘇茜望著那塊巨大的水晶,心想,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萊伊文他們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但是觀眾們都猜到了。這個石頭迷宮是諾坦尼亞一個古墓外圍的試煉迷宮,也是這次比賽的第二關,萊伊文隊和絲特拉隊組成的五人組隊,將會面對另外兩個隊伍組成的組隊,進行一次對抗戰,勝利的一方才能夠算是通過初賽,進入下一個關卡,格林之墓。

  不過,萊伊文他們看上去像是占了很大便宜了,因為萊伊文不僅熟悉諾坦尼亞的情況,還能認識古代諾坦語。這樣看來,萊伊文他們勝利的希望,或許更大一些吧。

  不過這個比賽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何必搞得這麼複雜,將他們傳送到諾坦尼亞那麼遙遠的國度去……

  蘇茜並不太關心這些。她打量著不遠處煉金學院的觀眾席,仔細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埃利斯。雖然萊伊文昨晚的話讓她感到很是安慰,但是她心裡還是很不平靜。埃利斯當時那慌張地、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逃走的模樣,還是深深地烙印在她心裡。她被一個人丟下的那種感覺,那種場景,那種孤單、淒涼甚至帶有嘲諷的感受,她沒辦法接受。

  她離開了觀眾席。她相信萊伊文能夠做好他的事,她相信萊伊文勝過相信自己,她覺得自己……還差好多。

  她離開了觀眾席,離開了中央廣場。白色卷軸的法師們,包括四大學院的學院長,包括中央議會的長官阿爾維斯,都在仔細地看著比賽的情形,只有蘇茜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她來到煉金學院。因為比賽的緣故,煉金學院裡幾乎沒有什麼人了。她徑直走向埃利斯所在的公寓,在公寓門口大聲叫道:「埃利斯,你出來!」

  她覺得受騙的不是埃利斯,而是她自己,因為埃利斯一直告訴她,她是他不可或缺的那個人,她能欣賞他的廚藝。她一直以為埃利斯給她的愛是堅固不變的,所以她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訴給埃利斯。但是……當他知道的時候,埃利斯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萊伊文都能做到,為什麼這個惡魔……都能做到……

  公寓好像空無一人,只有守衛打著哈欠。守衛告訴她,所有學生都去看比賽去了,所以公寓裡根本沒人,他已經檢查過好幾次了。

  蘇茜漫無目的地在煉金學院逛。嚴冬的霜風吹得她瑟瑟發抖。似乎狐狸的毛皮能夠讓她更加溫暖,變成人形之後,她反而更怕冷了。而且,不僅僅是氣候寒冷,像她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學生,沒有人願意接觸,當長大後的綺莉也不再和她毫無遮掩地暢談心事的時候,她漸漸覺得這個世界好冷,一年四季,都是那麼寒冷……

  可是那個時候她給自己一個希望:變得優秀,融入他們。這希望就像陽光一樣將她引領向溫暖的世界。這個希望引導著她堅強、樂觀、不畏艱難。她漸漸地得到了一個優秀學生的尊重,並且,得到了她意外的關懷——那來自一個愛慕她的男孩的關懷。她驚喜炸了,那一刻她覺得成為一個法師真的好好,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已經被法師接納了……

  「可是為什麼……」眼淚再一次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她坐在植物園的長椅上,捂著臉,傷心地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好久,她感覺全身都要凍僵了。她抬起眼來,忽然發現身邊坐著一隻白貓。白貓雙眼平靜地望著她,一聲不吭。

  這只白貓好像在哪兒見過……對了,伊拉養了一隻白貓,經常在她下課的時候去接她。這是一隻會使用魔法的貓,叫做列蒂西婭。

  不知道為什麼,蘇茜看著這只毛茸茸的可愛小貓,忽然心底燃起了一絲溫暖。她不自覺地伸出手來,輕撫著列蒂西婭的頭:「為什麼,你能這麼自由呢……」

  貓咪眯著眼睛,在她的手中撒嬌地蹭了蹭。然後,貓咪跳下長椅,轉過頭來,對她溫柔地叫了一聲。

  「喵~」

  蘇茜好奇地望著它。白貓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著蘇茜叫了一聲。

  「你是要我……跟你走嗎?」蘇茜問。

  貓咪又叫了一聲。

  蘇茜站起身來,用手摟著發抖的身子,跟了上去。貓咪看她跟了過來,高興地舔了舔肉掌,然後向前走去。

  蘇茜納悶著,這貓咪是想帶我去哪兒呢?是帶我去找埃利斯嗎?

  貓咪邁著小步子,在雪地裡留下一串玲瓏的貓腳印。它領著蘇茜穿過住宿區,來到靠裡的戰爭幼兒園。蘇茜有些失望,埃利斯應該絕對不會在這裡的。但是,她還是跟著貓咪走進了幼兒園。這個時候,一個焦急地法師迎上來,說:「找到她了嗎?」

  蘇茜感到莫名其妙:「對不起,你在說什麼?」

  那個法師這才注意到蘇茜的裝束,明白了她是來自元素學院的。那個法師說:「抱歉,我還以為你也是幼兒園的老師。那個,我們走失了一個小姑娘,我們正在找她呢。」

  「走失了一個小姑娘?」蘇茜問,「什麼樣的小姑娘?」

  「一個瘦小的女孩,叫做米拉•亞當斯。」法師說。

  「米拉•亞當斯……」

  蘇茜還記得,見過那個小女孩,而且那個小女孩還是萊伊文的……朋友的女兒?雖然萊伊文說他是惡魔這件事讓蘇茜對他的理解立刻變成一團漿糊,但是那個小女孩似乎對萊伊文來說很重要。

  「怎麼會走失呢?那個女孩看上去挺守規矩的呀。」蘇茜好奇地問。

  「是啊,米拉一直很聽話,可是今天一早,孩子們就說米拉不見了。因為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去看比賽去了,戰爭幼兒園只有我們兩三個老師守著,我們現在將幼兒園和附近她可能去的地方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

  「我知道了,六角高塔和白色宮殿你們找過嗎?」蘇茜問。

  「還沒有。我們打算去的,但是幼兒園的其他孩子需要人看守。」

  「我幫你們去找找吧。」蘇茜說。

  「這樣太好了!」

  於是,蘇茜向著六角高塔前行。她走到一半,發現白貓列蒂西婭靜悄悄地跟在自己後面。她好奇地看了看這只貓,覺得這貓咪似乎是有意讓她去瞭解米拉失蹤這件事的。雖然她不知道這貓咪究竟是什麼來頭,但是她覺得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幫忙找一下米拉,畢竟米拉是……萊伊文的朋友的女兒。

  她來到六角高塔,她看見入口處的守衛法師依舊整齊地守在門口。六角高塔是高等法師的辦公地區,她這種元素學院的學生是不會被准許進入的,於是她來到了煉金學院的教學區,白色宮殿。白色宮殿現在也幾乎是空無一人的狀況,蘇茜從一樓爬到頂樓,將所有教室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米拉的蹤影。

  「沒見過你說的那樣的小女孩。」遇到的少數幾個法師也基本是這個回答。

  蘇茜找完頂樓最後一間教室,倚在走廊的圍欄上歇氣。這個時候,列蒂西婭忽然趴在牆上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夠到什麼高度。

  蘇茜好奇地走過去,將列蒂西婭抱起來,在她將貓咪抱到胸口的高度時,貓咪伸出手掌,撫了撫白色的牆壁。

  它的手掌上忽然燃起了微弱的火焰。蘇茜嚇了一跳,連忙將它抱開:「這裡是不能玩火的,貓咪!」

  列蒂西婭雖然被抱開了,還是用燃著小火焰的手掌向著牆壁的方向抹。蘇茜看著它認真的模樣,忽然靈機一動:「牆上有什麼東西嗎?」

  蘇茜是元素學院的學生,使用各種各樣的火焰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她注意到列蒂西婭使用的是幽藍色的「冰焰」,所以她也嘗試著在手心點燃冰焰,然後對著牆壁抹了一抹。

  冰焰實際上是冰霜術的一種,只是擁有類似火焰的外觀而已。被冰焰接觸過的牆壁漸漸顯露出一些冰痕,構成一個蘇茜沒有見過的魔法陣。

  「原來這是有東西!」蘇茜撫了撫列蒂西婭的腦袋,驚訝地說,「這就是你在找的東西嗎?」

  列蒂西婭叫了一聲,然後跳下去,沿著走廊快速奔跑起來。

  蘇茜立刻追了上去。這下列蒂西婭似乎使出了全力,跑得飛快,蘇茜都覺得追著吃力。等到貓咪稍微放慢步子的時候,蘇茜發現她們已經來到了白色卷軸圖書館。

  蘇茜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將列蒂西婭抱起來,然後走進宏偉的白色卷軸圖書館。不出所料,圖書館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只是,她很意外地在中央平臺處看到了埃利斯。

  她本來是在找他的,可是,這個時候他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時間不知所措,竟然立刻轉過身去,不想被他看見。

  「蘇茜……」

  可是,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蘇茜怔住了。

  「嗯哈,巧啊。我是來借書的。」蘇茜頭也不回地向著前面走去。

  「等等,蘇茜!」埃利斯忽然大步走了上來。

  蘇茜停下腳步,忽然淒然地說了一句:「不要和狐狸說話,會被騙的哦。」

  就連她自己,也因為自己的話而顫抖了一下。寒冷將她包裹起來,她似乎快要暈厥過去,她覺得,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走……

  昨天,是埃利斯逃走,今天,輪到她逃走了。

  可是,她那發抖的雙腿,沒辦法讓她快速逃離這裡。埃利斯追上了她。

  他從後面抱住了她,緊緊抱住了她。

  她感覺身後傳來啜泣聲。

  「一個法師不該哭的……不是麼。」蘇茜幽幽地說。

  「對不起……蘇茜,我一直以來,一直以來,從來都沒有足夠的勇氣。我太害怕與別人不同,但是又偏偏真的與別人不同……我……我一時間懵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不是害怕你,而是害怕自己,我不知道如何面對擁有如此勇氣的你……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勇氣,萊伊文和伊拉,都有著那麼強大的勇氣,而我……我只會恐懼……」

  「我不想像父親一樣研習風暴學,我就是喜歡廚藝,但是我又不敢走著一條看上去那麼與眾不同的路……所以我還是死賴在煉金學上,雖然成績無法出眾又不喜歡,但是不敢放棄……我真的喜歡你,有時候我也假想,如果你不是法師,你沒有那種不可逃避的學習魔法的使命,我就放棄我的身份……我和你一起去追尋自由的生活。但是,那只是我的幻想,當這一天真正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我反而膽怯了……」

  「我在想,我要如何正視自己喜歡上的,是一隻被神靈賦予靈性的狐狸,我不敢相信你,但是你是那麼真誠……我不想否認你,所以我不想否認這一切。我只是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與眾不同,與自己喜歡的人的與眾不同……」

  蘇茜也哭了。她搖搖頭,哽咽著說:「對任何一個法師來說,接受這一切都是很難的,這不怨你……是我的錯,誰讓我生來就不是一個‘性靈種族’的族人呢。我天生命賤,又怎麼能怪一個高貴的法師呢……」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埃利斯忽然提高了嗓音,那聲音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勇氣。

  「我,喜歡做菜的埃利斯,註定是法師中的奇葩,怎麼樣!我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卻連自己想要的路都不敢走嗎?討好不了別人還討好不了自己嗎?不能被別人喜歡,還不能喜歡自己喜歡的嗎?如果沒有法師敢喜歡廚藝,如果沒有法師敢喜歡蘇茜,那就讓我一併要了吧!」

  蘇茜渾身一震。埃利斯像個小孩一樣哭了起來,而蘇茜,也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了他。

  列蒂西婭虛著眼睛,歪著腦袋看著他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1
  第三十八節 暗影VS星辰:血之覺醒

  眼睛冒著紫光石頭人向著前方沖過去。萊伊文五人也緊追不捨。這個時候,角落裡忽然沖出來一隻相似的石頭人,只是那石頭人眼睛裡冒著黃色的光芒。

  萊伊文提高「埃希之燈」,發現對面那黃光石頭人和這邊的紫光石頭人好像看到了彼此。他們對沖過去,「呯」的一聲撞在了一起。

  「石頭人開始打架了?」萊伊文驚奇地低語道。

  只見紫光石頭人和黃光石頭人真的扭打在了一起。它們用自己堅硬的石頭手臂去撞擊對手的胸口,打得不亦樂乎,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正在猶豫要不要摻和這打鬥的時候,角落裡又沖出來一隻黃光石頭人。那只石頭人直接沖向紫光石頭人,趁著紫光石頭人和先前那只黃光石頭人打鬥的時候,一拳擊中紫光石頭人的胸口。一聲碎裂的巨響之後,那紫光石頭人被打散成一堆碎石,眼中的紫光也消失了。

  「……被打扁了!」伊拉驚道。

  「是被打散了……」萊伊文糾正道。

  不過,那兩個黃光石頭人打倒紫光石頭人之後,就立刻沖向了萊伊文等人。萊伊文警惕地退了兩步,橫起長劍:「這些黃光石頭人是敵人麼!早知道幫幫那只紫光石頭人了!」

  那些石頭人毫不留情地揮舞著石頭手臂沖過來,萊伊文和伊拉分別擋下一隻。

  「月劍式:月霧纏。」

  「恰恰:高山牛。」

  萊伊文用纏打劍式格擋並化解了石頭人的攻勢,而伊拉用附和大地力量的防禦杖術抵住了石頭人的攻擊。但是,石頭人絲毫沒有被這兩記格擋擊退。它們很快緩過勁來,而且萊伊文注意到,角落裡又出現了一隻黃光石頭人。

  「應付這些石頭人會比較吃力,」萊伊文說,「如果他們這麼不停地冒出來,我們將會被它們弄得筋疲力盡。」

  這個時候,他發現身後出現了兩隻紫光石頭人。這些紫光石頭人毫不猶豫地沖了上來,撲向黃光石頭人,而黃光石頭人發現紫光石頭人的到來,也立刻無視萊伊文他們,攻向紫光石頭人。

  「我明白了,紫光石頭人是和我們一條戰線的,我們需要做的,是協助這些紫光石頭人打敗黃光石頭人。如果我沒猜錯,黃光石頭人是和另外兩個參賽隊伍同陣營,我們要擊敗那些參賽的學生……按照那最大的石頭雕像上刻的文字,對方也應該有類似的大雕像,我們需要保護我們的大石頭人,並且用這盞‘埃希之燈’的光芒去摧毀對方的大石頭人。」萊伊文解釋著,「這下,遊戲規則就明白了。」

  絲特拉恍然大悟:「原來就是打石頭人這麼簡單的事!」

  「不……」萊伊文搖搖頭,「蝙蝠使得所有的額外光芒都無法存在,能夠使用的燈光只有這盞燈。如果分頭行動,沒有燈光的人將會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我們在尋找敵方石頭人的過程中,也必須保護自己的石頭人。貿然進攻,如果走錯了方向,讓對手先攻到我們這邊的大石頭人處,我們可能就要輸了。」

  「那怎麼辦呀?」伊拉有些著急地問。

  「我們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萊伊文說。

  「我可以單獨行動。」這個時候,緹絲忽然說,「我的魔道人偶是通過聲波定位的,即便沒有亮光,它也能幫助我發現敵人,勘探地形。」

  萊伊文皺了皺眉頭,說:「這麼厲害?」

  緹絲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要是這樣的話,」一直沉默的麥林也說了一句,「我也可以單獨行動。」

  「為什麼?」

  「我有感官增強劑啊。」麥倫說,「視覺、聽覺增強。」

  「咦,那豈不是你可以把那種藥給我們一人一份?」

  「不行的。」麥倫搖搖頭,「這種藥劑如果不想引起副作用,就必須按照使用者的體質特別調配恰當的方劑比例,所以這種藥劑只能用在我自己身上,如果用在你們身上,會有立刻暈厥的風險。」

  萊伊文愣了一下,喃喃道:「還有這種事。」

  「方劑精妙得很。」麥倫補充道。

  「那麼,我建議緹絲去偵察~畢竟如果遇到敵人,她可以讓魔道人偶抵擋攻勢,脫身也比較容易。然後這個小個子……」

  「我叫麥倫。」麥倫沒好氣地打斷她。

  「這個小個子麥倫就去看守我們的那個石頭人,這樣的話,如果我們的石頭人被襲擊,他也能給我們警告。」

  「怎麼警告?」萊伊文忽然問。

  「大叫……之類的。」絲特拉撓撓頭,說。

  麥倫理都懶得理她。

  「然後我們這個主力軍就跟在緹絲後面,並且熟悉地形。」絲特拉點點頭,好像自己剛剛才認可自己的計劃。

  萊伊文也點頭說:「這樣也好。」

  於是,麥倫回到大石頭人所在的地方,緹絲和她的魔道人偶沖到前面去了。在迷宮一般的地形之中,萊伊文舉著燈,沿著牆壁繞來繞去。沿途前進的紫光石頭人還是會和忽然遭遇的黃光石頭人開戰,三個人就去幫助紫光石頭人。

  這樣沒多久,有萊伊文幫助的紫光石頭人占了上風。紫光石頭人一路過關斬將,擊敗一個又一個黃光石頭人,然後沖到了迷宮的另一側。

  這個時候,緹絲和她的魔道人偶從前面的黑影之中慢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有什麼發現麼,緹絲?」絲特拉問。

  緹絲指了指前面,說:「那邊有一些可疑的傢伙,我覺得是我們的對手。因為只能用人偶進行聲波探測,我沒辦法搞清楚他們長什麼樣。」

  「就算搞清楚了你也不見得認識他們!」絲特拉補充道。

  緹絲打了個哈欠,問:「怎麼辦?」

  「我們跟著紫光石頭人過去……你看,現在這裡有六個紫光石頭人,我們人多勢眾。」

  紫光石頭人和黃光石頭人是不斷從碎石中被召喚出來的,因為萊伊文他們的幫助,紫光石頭人不斷推進的過程中,存活的數量累積增多,到了這裡,已經有六個了。雖然它們似乎是沿著「主幹道」在進攻,但是從周圍複雜的地形來看,能夠到達這裡的,不會只有一條路。

  萊伊文提起燈,走上前去。借著埃希之燈模糊的燈光,他隱約看見前面有一個高大的物體,發著微微的黃光。

  這是一片被荊棘包圍的遺跡,周圍有不少又高又粗的石柱,能夠遮擋視線。石柱下面又長滿了灌木叢,不知道這些灌木之中能夠埋伏一些什麼樣的毒蟲。

  紫光石頭人們倒是不在乎這麼多。他們邁著大步子,一窩蜂地向前沖過去,穿過灌木叢,繞過大石柱,向餓狼一樣撲了上去。

  萊伊文四人跟在後面,找了一根大柱子躲在旁邊。緹絲的魔道人偶稍微靠前,似乎在偵查情況。

  「有一個傢伙……他在快速移動。」緹絲說。

  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鋒利的切割聲,然後是碎石飛濺的聲音。萊伊文仔細聽著,發現那切割聲規律地周旋著,輕快流暢,絲毫沒有一點濁音,而那些碎石,乒呤乓啷一陣亂響之後,就沒了動靜。

  「只有一個人?」萊伊文問。

  「好像是。」緹絲說。

  「這動靜,感覺是紫光石頭人全滅啊。」萊伊文說。他當即提著燈走了出來,打算去看看是誰這麼厲害,以一敵六。

  「哎!」絲特拉沒想到萊伊文這麼心急,「你幹嘛?」

  「如果只有一個人,我們可以快速消滅他,然後摧毀它身後的那個黃光大石頭人,或許我們就能贏了。」

  萊伊文做的是當機立斷的決定。他立刻沖上前去,用燈光去照亮前面的那個人。不過,面前的那個傢伙,似乎並不驚訝於他們忽然跳出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萊伊文終於看清他的面孔。

  那是一個棕色皮膚、獠牙外露、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的獸人。他用雙手握著一把鋒利的青黑色長劍,閉著雙眼,正對前方。

  「我想,我遇到我想要遇到的對手了。」他忽然說話了,「你是煉金學院的萊伊文嗎?」

  萊伊文略微一驚。他沒見過這個獸人,但是對方卻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在不睜眼的情況下。

  「我們見過嗎?」萊伊文愣住了。

  「沒有。」獸人搖搖頭,「只是,修習過劍道的劍士,和笨手笨腳的法師,行走的時候會有完全不同的動靜。整個白色卷軸,估摸著也只有你能夠正確地握劍了。」

  「哦,你是憑步子判斷是我麼……學院裡幾乎沒有獸人學生,我還真不知道你是誰。」

  「你可以看見我,我卻無法看見你。埃希之燈的光芒只對你們五人有效,所以天上的烏鴉也沒辦法看到這些光芒。」獸人說,「不過我要提醒你們,我們的隊伍是有六人的,其餘五個人都從另一條道進攻到你們的大石人去了。」

  萊伊文一驚:「五個人?」

  無論麥倫如何厲害,以一敵五還是很可怕的事情。何況他只憑藉感官增強劑,應該還是沒辦法和白天一樣耳聰目明。以這個獸人說的來看,對方的那盞燈似乎就在五個人那裡,所以麥倫會吃大虧。

  可是,這裡只有一個獸人守護,如果打敗他,就可以摧毀那座石像了。而且,萊伊文始終感覺,似乎有一種力量在指引他,必須和這個傢伙交手。

  「你們提著燈回去幫助麥倫。」萊伊文忽然說。

  他一臉堅決,這表情讓伊拉都有些吃驚。

  「為什麼?」伊拉問,「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來?」

  「嗯。」萊伊文點點頭,「我可以打敗他。」

  「可是這燈……」

  「放心,沒有燈我也可以辦到的。」萊伊文向她輕鬆地笑了笑。

  「如果是這樣,那最好了。」獸人忽然發話了,「你應該明白劍士之間的決鬥。」

  「就按我說的做,好嗎?」萊伊文轉過身,輕輕撩起伊拉鬢前的頭髮,溫柔地笑了笑,「相信我。」

  伊拉愣了愣,臉一紅,側過頭去,說:「好嘛。」

  「沒時間猶豫了,就算我無法打敗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要是麥倫敗了我們就輸了。」萊伊文忽然加重了語氣,催促道,「提著這盞燈,快回去。」

  於是,伊拉接過萊伊文手中的埃希之燈,和絲特拉、緹絲一起原路返回。

  當她們走遠之後,獸人才吐了口氣。

  萊伊文也輕輕搖了搖頭。他打從見到這個獸人開始,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猜,你是來自耶戈部落,同樣使用暗影劍道的劍士吧。」萊伊文沉聲說。

  「同樣……」

  獸人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看他的樣子,本來想跟看似什麼都不明白的萊伊文解釋清楚的。

  「看來你知道我是什麼人物了麼。」獸人說,「我叫祖格。」

  「嗯。八九不離十,看來我的預感還是靈驗了。」萊伊文深深歎了口氣,說。

  「預感?」

  「啊。」萊伊文點點頭,「自從尤多拉出事之後,我就覺得不會這麼完了……」

  「尤多拉……」祖格咬牙說,「你還敢提她,若不是你多管閒事,尤多拉也不會……」

  「尤多拉被惡魔附體,你應該明白吧。」萊伊文說,「我真的不知道……至少我當時不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我太大意了,後來我仔細想了想,的確,是我的緣故……」

  「當然是你了!我就是教授尤多拉劍術的人,而她,不僅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未婚妻!」

  刹那之間,祖格變得狂怒起來。萊伊文看不見周圍的景物,僅僅憑藉聽覺,來判斷祖格的移動方向。一聲脆響,萊伊文的烏木劍和祖格的長劍碰撞在一起,雙方都被震擊些許麻痹了身體,只得借力退開。

  「未婚……妻?」萊伊文瞪大眼睛,十分吃驚地說,「我以為……你只是她的朋友……」

  「朋友……尤多拉的朋友,早已其她而去,除了真正愛她的人,誰都不願意承擔她所承擔的痛苦!」

  祖格低吼一聲,步伐聲音變得淩亂四散,無法辨識出具體的方位,就像分身作好幾道劍影,從四面向萊伊文攻來。萊伊文明白,和尤多拉一樣,祖格使用的暗影劍道,並且,他比尤多拉更強、更熟練。

  萊伊文橫起烏木劍,打算完全防禦。雖然暗影劍道攻勢淩厲而迅猛,單純的格擋無法做到天衣無縫,但萊伊文雙手握劍,使出了月劍式,手中的劍仿佛形成了一輪滿月的防禦面,無論暗影之劍從哪個方向攻來,他都能及時格擋住。

  只是,萊伊文心中有些顫抖。尤多拉是祖格的……未婚妻,那失去她對於他意味著……

  萊伊文無法想像,至少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失去了伊拉會如何……這些日子他從來沒想過,因為日子一直那麼平穩,那麼風平浪靜,就算出現什麼意外,憑藉那來自地獄的力量和自身的天賦,他還可以與伊拉手拉手作為「正義使者」去多管閒事。

  「我為此感到很抱歉……」萊伊文嘟囔道。

  「不,你沒辦法感到十足的抱歉,」祖格喝道,「因為你沒辦法感到十足的惋惜,對一個生命十足的惋惜,源自你對它最深的瞭解和依戀。我們獸人不同於你們人類,我們的愛情是註定一生,與大地之母永恆的約定。」

  的確,人類的愛情並不一定是唯一,萊伊文也知道人類中重新出嫁的寡婦是「被神賜予新生」,他對愛情懵懵懂懂,而且只嘗試過擁有,沒嘗試過失去,祖格所說的,他沒辦法完全理解。

  但是,他仿佛想起了那日自己的無力,以及尤多拉眼中的無助。那個時候的直覺是對的,當時他覺得應該竭盡全力去幫助尤多拉……只是,結局讓他有些沒辦法接受。

  「我只是想要幫助她,因為我知道我如果不幫助她的話,這座城市就沒有人能夠幫助她了。」

  「可是你卻成為她死的原因!」

  「是,是……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但是我也覺得很氣憤,」萊伊文的聲音忽然由低變高,「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她從地獄的深淵拉回來,如果她這一生有那麼一些機會得到救贖,那一定是在我見到她之前,因為我見到她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如果你不是為自己辯解,那還需要說什麼!」

  「你仇恨我吧……我也有我的仇恨,你現在看上去是想殺死我的樣子……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祖格忽然停住了腳步。

  萊伊文二話不說,扯下自己胸前的守護水晶吊墜,一把將它扔到草叢裡。

  「水晶沒有破裂,這黑暗之中,想必那些遠在白色卷軸的法師也不知道我是否被擊敗。而現在的你,只要打敗我,就可以殺死我。」

  祖格愣住了。的確,他有殺死萊伊文的計劃,而且計劃很久了。「灼傷魔使」尤利西斯專門給過他一個特殊的瑪瑙寶石,叫做干擾瑪瑙,可以讓守護水晶暫時不起作用——這種寶石本來在比賽中是禁用的,而且非常稀有,普通學生根本搞不到,但是尤利西斯為他準備好了。

  但是,這計劃沒能順利進行,原因就是萊伊文居然自動放棄了那次備用的生存機會。

  「我雖然沒有失去過喜歡的人,」萊伊文沉聲道,「但是我也失去過重要的人,而且……就是在我們現在腳下這片土地,東部王國諾坦尼亞!在這裡,我仿佛依舊能夠聞到那一天的血腥味……我不是請求你的同情或是憐憫,尤多拉之所以被殺,是因為我的無能,而我決心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在我面前。而你……既然你是她的未婚夫,難道她內心痛苦絕望到被惡魔利用的地步,你就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責任麼!」

  祖格忽然愣住了。

  「一定是一些我不知道的契機,讓她絕望,讓她失去信念……她就是這樣墮入黑暗的,絕對不可能沒有原因!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問心無愧,真的覺得,尤多拉的死,全賴在我一個人頭上,那我也不會推卸責任——劍士的真理,就用信念來證明,而你我信念誰強誰弱,就以我們的劍鋒來決定。」

  黑暗之中,兩個劍士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萊伊文只是聽到,祖格在深深地喘氣,而他也感受到自己渾身的血液在沸騰。尤多拉的死在他心裡一只是一個散不去的陰影,他也希望有一天會有這種終結的機會,只是……他從不覺得源頭是自己,如果要負責,他願意負他那一份,但絕對不願意被扣上全部罪名。所以,無論這種終結的結局如何,他都要說出他真正的想法,並且為之一戰。

  「並且,我不會使用違規的力量,僅僅以劍道。」萊伊文說。

  祖格沉默了好一陣,忽然,他哈哈大笑起來。

  「人類的措辭真是精妙,人類的廢話真是無懈可擊。果然我們獸人,還是喜歡直截了當的方式。」

  說著,祖格沉喝一聲,再次發起了猛烈的暗影劍擊。萊伊文接下兩劍沒有感覺,但是後來幾下他卻覺得不對了。前幾次輕攻他不太費力地擋了下來,但是祖格的攻勢忽然增強,並且那劍力絕非僅僅是來自於劍鋒的銳利——萊伊文分明感受到了,那如轟炸般的奇異力量。

  「你僅僅使用劍道,不代表我也會照做。」祖格冷笑了一聲,「讓你試試,大地之母的力量,大地符文的力量——暗影劍:逆之影!」

  一道巨大的暗影衝擊從烏木劍的劍身傳到萊伊文的手上,他分明感受到了那增強數倍並且分裂開來的力量,那強烈的衝擊就像地震一樣勢不可擋,即便他以月劍式來反擊,也會因為那擋不住的衝擊而造成架勢潰敗。萊伊文吃力地接了兩劍,不斷後退。

  「所以說,廢話少說,直接解決比價好。既然你這麼自信地扔掉了守護水晶,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祖格的身影無法捕捉,只有狂猛的衝擊四下襲來。那種天崩地裂般的衝擊,以月劍式的婉轉回應,根本沒辦法抵擋。這種攻擊,甚至和之前死神螂的攻擊都完全不可相提並論,如果說大部分攻擊對於月劍式來說是雨,死神螂的攻擊則可以算是冰雹,但是,飽含著符文力量的暗影劍擊,則是勢不可擋的隕石。

  「暗影劍:斂之影!」

  阿爾雷斯特的六大力量之源,分別是魔法、自然、聖光、死亡、惡魔與大地符文。魔法,當然是指純粹魔力驅動的奧術魔法,是法師的力量之源,聖光是人類和神靈的守護力量,自然則是森林萬物和精靈們的看家本領,死亡力量來自死神與死靈生物,惡魔力量來自地獄,而大地符文,則是大地與獸人的力量。不用說萊伊文也能感受得到,祖格是教授尤多拉劍術的老師,那麼他的實力絕對不在萊伊文之下,而現在開始使用大地符文力量的他,就像使用惡魔力量的萊伊文一樣,根本不是普通劍士能夠匹敵的。在進攻的同時,祖格發狂似地咆哮著,粗沉的嗓音中洋溢著仇恨與憤怒。

  忽然,一聲斷裂的響聲,讓萊伊文頓時懵了。他急退兩步,呆呆地揮舞著烏木劍,發現這劍,變輕了。

  黑暗之中,他慌慌張張地伸手摸了摸劍刃。刹那間,他就像被石化了一般,全身都僵住了。

  那把烏木劍……斷了。

  大地符文,暗影劍道,祖格……

  他只覺得對方是一個普通的劍士,而這比鋼鐵更硬的德雷伊爾特產的烏木,那把跟隨了他十幾年,啜飲過多少鮮血也從來不被磨損的烏木劍,竟然在祖格的攻擊下,斷裂了。

  「好像出了點意外,」祖格低聲道,「你的意外。不過對我來說,這是意料之中哦。沒有什麼事物能夠抵擋得住以‘潰敗’符文加強的暗影劍道,它能破壞你所有的防禦,直到擊敗你為止。」

  萊伊文靈魂出竅般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還不想放棄,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劍竟然會斷裂!對於一個劍士來說,沒有劍,就像沒有身體,沒有四肢……

  甚至,那一刻,他連自己擁有惡魔力量都忘了,忘了他能夠以惡魔力量逃跑。

  當祖格破空而來的劍勢漸漸逼近的時候,萊伊文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這帶有「潰敗」符文的暗影之劍能夠直接將他劈成碎片,就算他流著惡魔之血也無濟於事。可是,他還沒想過失敗呢……怎麼想,這也不應該是自己最終的戰鬥啊……

  忽然,他感到自己背後滲來絲絲血腥的寒氣,起初他以為這種感覺來自於他忽然產生的恐懼和動搖,但是,當他習慣性地向後背一摸的時候,一點冰冷的感覺傳入他的指尖。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把赤紅色的血銅之劍,「血舞」,已經被自己緊緊地我在手中了。

  它在呼喚……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忽然燃起了鬥志呢……面前這個獸人,不是和自己一樣……因為仇恨,因為惡魔,而失去了自己至親之人的倒黴蛋麼……為什麼自己還覺得,有那麼強烈的願望要阻止他,難道自己真的覺得尤多拉至死不是自己的責任麼……不,如果不是雙重的惡魔力量太過招搖,天使也不會尋找到這裡……天使制裁惡魔是理所應當,可是被制裁的,不是已經習慣成為一個惡魔的自己,而是還在掙扎之中的尤多拉……

  如果拋開現在想要活下去的念頭,或許接受審判的應該是自己,所以面對為尤多拉復仇的人,自然也沒有任何理由理直氣壯吧……

  「為此付出代價吧。」

  祖格低吼著,暗影之劍仿佛彙聚成一條巨蟒,尖利的獠牙無懈可擊地向著萊伊文猛咬過去,沒有什麼攻勢能夠猛烈到迎接這種攻擊。符文之力就像惡魔之力,祖格的力量已經完全超越平常人,以一種壓倒性地優勢將萊伊文逼向絕路。

  絕路的時候……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去拯救被惡魔附體的尤多拉嗎?」

  黑暗之中,萊伊文忽然發出了幽冷的聲音。

  「因為,因為我也是惡魔哦。雖然由於一些差別,我沒辦法做到與她感同身受,但是她的無助我看在眼裡,而且我知道,除了我,沒有任何可能的人去幫助她了。我以為自己同樣擁有惡魔力量,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瞭解她,幫助她,可是我過分自信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做不到,因為我太高估自己的力量,我太依賴不屬￿自己的力量……惡魔力量,不是我的優勢,而我就敗在這裡。」

  祖格的劍送了過來,他心裡說著:沒什麼好辯解的了,獸人不喜歡聽故事。就算你現在使用惡魔力量,我也絕對會打敗你。我是一名從降生起就與劍共同生存的劍士,與同樣是劍士的人戰鬥再輕鬆不過了——你的劍道,我已經看透,不可能再有逆轉了。

  一聲巨響,暗影之劍同一股與之相當的暴烈力量相撞,祖格連人帶劍被衝擊彈了回去。爆裂的能量四下擴散,將四周的石柱衝擊得搖搖晃晃,裂痕頓生。年代久遠的石柱瞬時斷裂,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一時間碎石飛濺。

  「老實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贏,但是我覺得不服氣。」萊伊文的聲音從黑暗與灰塵之中傳了出來,「雖然我是個惡魔,但是我覺得對尤多拉我已經盡力了,如果說之前有其他的人直接或間接導致她陷入絕望,給惡魔可乘之機的話,那些人還不足以來職責我——而你,身為她的劍術前輩,也身為他未來的丈夫,定然有著擺脫不了的責任,而你之所以如此憤怒如此憎恨我,也就是因為自己無法面對,無法正視。我也是劍士,我能讀懂你的劍,你的劍暴戾而兇狠,是我見過的最猛烈的劍,但是,這猛烈的劍並不率直,你的劍暴露了你的內心,不是堅決,而是膽怯。」

  祖格踏地站穩,雙手握著長劍。他的確慌亂了:剛才那劍……根本是猛烈得如同彗星落地的,潰敗符文的力量甚至可以斬裂大地,憑藉萊伊文之間使出的那些小技巧式的劍技,是不可能接得下來的——就像劍術再好的人,也無法用劍去抵擋隕石的。

  「我的劍道名為星辰劍道,表劍式‘星劍式’傾於變換、急速、迅猛的攻擊,而裡劍式‘月劍式’則是通過防禦、纏鬥、躲閃、招架來削弱敵人並精准反擊的劍式。這些劍術對我來說都不難,只是傳說這劍道就像夜空星辰一樣包羅萬象,我總覺得內容有點少。畢竟,夜空之上,不僅僅是星,不僅僅是月,還有銀河,還有極光,還有紫雲,還有冷風。月劍式太簡單,那些劍術很適合我剛才使用的烏木劍——這種烏木,叫做星辰木,是為星辰劍道的初學者製作的。而直到剛才觸摸到我另一把劍,我才明白過來……我所明白的星辰劍道,只是冰山一角。」

  萊伊文忽然笑了兩聲:「真幸運啊,若不是你和那只螳螂這種讓我感到危機的對手,我還沒辦法這麼快領悟星辰劍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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