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劍之學者 作者:Le司馬離(已完結)

 
穆離鳶 2015-8-6 02:42: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59001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2
  第三十九節 劍者的共鳴

  祖格無法忍受了。他聽著萊伊文的話,越來越覺得生氣,他怒吼道:「我不是來聽你解釋你的劍道的!不要以為偶然的一次意外,就覺得你是我的對手了。」

  「我現在明白過來了……精神上你並不是我的對手,因為你只是在為失去尤多拉的痛苦找發洩點。」萊伊文沉聲道,「而我,問心無愧。」

  祖格才不管那麼多,既然這個傻瓜已經丟到了守護水晶,那麼立刻解決他根本不是難事。他再一次揮舞暗影之間,這次暗影之劍變換作無數影魔之手,從四面八方向萊伊文狠抓過去,而在這快速變換的方位之中,萊伊文沒辦法判斷這四面八方而來的淩厲劍士中,祖格本人的身影在哪一個方位。

  「但是你實力確實略高一籌。不過,我不會因此而是用惡魔力量……這是第一次,我使用我的新劍。它的名字,叫做血舞。」

  祖格一聲狂吼,暗影符文之劍狠狠斬落,來自四面八方的毀滅性斬擊必然將萊伊文砍成碎片。但是,萊伊文舉起那把仿佛在黑暗之中也能滲透絲絲血紅光暈的長劍,猛然一揮——

  那一刹那,仿佛有著怨靈與死神的尖嘯,仿佛鮮血抵擋不住地傾盆而出。來自四面八方的暗影之劍,根本沒有為掩護祖格真正的方位做出任何的貢獻。那一揮劍,仿佛鬼神之力,那樣地強烈而直接,不施任何巧勁,不玩任何技巧,一道猛烈的斬擊,完全是憑藉壓倒性的力量差異,將所有的暗影劍勢統統擋了回去!

  祖格飛了出去,那一刹那,守護水晶破裂開來——他受到了致命的攻擊!

  「如今不使用星辰木製作的烏木劍,我也沒辦法使用為它量身定制的‘裡劍式:月’了。」萊伊文忽然笑了起來。

  祖格看著自己破碎的水晶和綻開的守護結界,一時間嚇呆了。他倒在地上,長劍落到了一旁。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比符文力量更強的劍道!你……你究竟使用了什麼招式!」

  「這個……我還沒想好名字呢……叫‘裡劍式:血’麼……算了,直接叫血劍式吧。」

  祖格呆住了。

  「新的……劍道?」

  「星辰劍道之所謂包羅萬象,是因為它能夠根據劍本身的不同而發揮出不同的效果。這把‘血舞’有著它獨特的靈魂,星辰劍道與它合二為一,形成了新的劍道……也就是說,星辰劍道,以不同的劍施展,就會有不同的招式,而這新的招式,將會從熟悉星辰劍道並擁有繼承此劍道血統的我觸摸那一把新劍開始,感同身受地寫入我的腦海、身體與靈魂之中。」

  萊伊文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一些,但是那一刻,他心中埋藏的疑團完全打開,始終感覺有點怪異的星辰劍道,也一下子醍醐灌頂、透徹無比地被他想明白了。他沒有過多猶豫,在黑暗之中沖了上去,將那黃色的大石頭人狠狠一劍,劈作兩半。

  「轟!」

  一聲巨響之後,黃光石頭人綻出了耀眼的光芒,將整個迷宮都照得雪亮。連變成巨人和敵對的法師戰鬥得氣喘吁吁的麥倫也看到了。

  緹絲、絲特拉和伊拉帶著埃希之燈急匆匆地趕回去的時候,發現麥倫的身邊已經形成了一道鬧不可破的結界,而敵對的幾個法師的埃希之燈,燈芯忽然熄滅了。

  「這是……輸了的標誌?」

  這個時候,迷宮上方的蝙蝠忽然成群結隊地散開了,天空出現了黎明的輝光,不需要燈光,法師們也能看出彼此的容貌了。

  伊拉嚇了一跳!

  在她面前的,是煉金學院的迪蘭和佩爾,還有元素學院的「灼傷魔使」尤利西斯,以及……大小姐綺莉•卡斯特。

  「怎麼可能……那個獸人,輸了??」綺莉瞪大了雙眼,雙手捂著臉,驚叫道。

  「本來以為燒焦這個方劑師就能獲勝的……太高估祖格了。」尤利西斯冷冷地說著,似乎對結果並不太在意。

  「你說什麼!你不是說絕對沒問題的嗎?尤利西斯,你說可以將煉金學院……尤其是將萊伊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的!」

  聽著綺莉絕望的呼號,伊拉有些驚訝。原來,綺莉根本就是為了打敗她和萊伊文才來參加這個比賽的麼……她到底,到底是有多恨煉金學院……

  「綺莉,勝負已經分了,你不要在埋怨你的夥伴了。」伊拉走上前去,說,「我也沒有想到萊伊文可以敵過你們那個獸人。」

  「少在這裡做好人了,伊拉,我要做什麼你還管不著!」綺莉怒喝道,「從帶萊伊文到白色卷軸,你們早就計劃好的吧!這麼強的一個異族劍士,能給你們學院帶來多少好處,你們早就算過的吧!」

  「沒有!我才不是因為想要利用萊伊文才帶他來這裡的!」伊拉對綺莉敗後的胡言亂語感到很不服氣,「我是因為……把他當做朋友……」

  「……呵,朋友?」綺莉忽然冷笑了一聲,「這理由真夠牽強啊,身為法師,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一個法師需要怎樣的獨立……」

  「真的有的哦,」伊拉很認真地凝視著綺莉,向著她走過去,「法師,也可以有朋友,也可以有愛人,我們不是為了學習知識而存在的牲畜,我們也有,也需要承認彼此之前的感情和依賴的哦……」

  伊拉走上前去,輕輕地、溫柔地握住了綺莉的手。她想讓綺莉知道自己的感受,讓綺莉明白,敵視的感覺永遠好不過善待,雖然伊拉知道綺莉也有著那些不可抹掉的記憶,但是伊拉希望能夠跟她和好……

  在她觸碰綺莉的那一刹那,忽然,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飛散出去了。一股明亮的光芒貫徹自己的視界,然後……一切都寧靜下來,一切都變得空白。

  伊拉驚訝地想著,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一條懶懶的光河流向遠方……

  白色,一切都是白色……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活動不了自己的四肢,無法轉動自己的腦袋……只能看著,這一片空白。

  「媽媽媽媽!」

  忽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笑得臉頰通紅,十分可愛。

  她撲到一個女子的懷裡。那個女子溫柔地扶著她的頭,輕聲說:「今天有沒有有沒有好好看書哦,小綺莉,媽媽要考考你哦。」

  「哈,從火球術到冰雹術,我都可以用出來了,還考什麼書本東西呀……呃,但是我的法術,還打不過一隻大狼狗,綺莉是不是很差勁哦,媽媽。」

  「嗯,很差勁哦。」

  「啊!連你也這麼說!」

  「你知道麼,這是證明著,你並不是能夠用一根指頭就改變世界的天才,所以你如果不從今天開始做好覺悟,以努力來換取智慧,是沒辦法變得和爸爸一樣強的哦。」

  「啊……可是,爸爸說,我會比他更強的……難道,難道爸爸是騙我的嗎?」

  「傻瓜,爸爸當然沒有騙你呀,因為,他知道,綺莉百分之百會努力的,百分之百會付出,也必然成為那個超過父親的女兒!」

  「呃……啊,原來是這樣啊!好,爸爸說的總是對的,綺莉必然會努力的!」

  伊拉驚住了。這是……這是,這是綺莉的記憶!

  「媽媽……今天還頭疼嗎?」

  伊拉忽然察覺到,眼前那個還是小小孩的綺莉已經長高了一截了。她坐在一張床鋪旁邊,而床上躺著的那個單薄的女子,是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西奧多學院長的妹妹,泰貝莎•萊特……

  伊拉記得這個面孔。

  再熟悉不過。對於無親無故,連來歷都不明的伊拉來說,在白色卷軸,只有三個長輩對她像孩子一樣好……朱利安就是爸爸,泰貝莎就是媽媽,而西奧多就是老師。

  「沒事的哦,綺莉……你知道麼,蒂娜阿姨跟我打包票說,不出半年,我的病就會痊癒的。綺莉別擔心,不要因為經常來看我而耽誤了學業,這樣我和你父親都會感到失望的。」

  「是啊……綺莉,早應該讓你們感到失望了……我的天賦,根本不足以繼承你們的能力……可是,只要蒂娜阿姨能夠救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傻孩子,哪來那麼多的豪言壯語。蒂娜阿姨是最出色的方劑師,她會輕輕鬆松地治癒我的疾病的,你需要做的,就只有放安心,知道麼,綺莉?」

  「……」

  綺莉沉默著,沉默著。伊拉忽然慌了,她不想看後來的事情,不想再次看到……因為,因為她已經知道了……故事的結局她早知道了!

  眼前的記憶如同走馬燈式地展現著,雖然伊拉對綺莉大多數的事情都是瞭解的,但是她真的不願意再次看到那些東西。但是,她沒辦法閉上眼睛,沒辦法捂住耳朵,那些影像就像在她心中呈現的,根本不像是觀看,而是自己在回想……

  「蒂娜死了……啊,蒂娜死了哦……泰貝莎也死了……他們都……都……」

  伊拉木木地拉著綺莉的手,忽然,莫名其妙地,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綺莉有些驚愕地看著她。

  她搞不明白為啥伊拉一碰到她的手,就忽然呆呆地流出眼淚了。伊拉發呆了好一陣,忽然將手收了回來。她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地用手撐著地,喘著氣,雙眼慘淡無神。

  「對不起,對不起……」伊拉忽然捂著眼睛搖著頭,哽咽著說。

  綺莉奇怪地看著她。

  「你在說什麼呢……」

  「是呢……就像你認為的一樣,煉金學院,真的不夠強,沒辦法治癒泰貝莎的病……不,很多很多疾病,我們都束手無策。」伊拉垂著眉,淒聲說著。

  綺莉皺起眉頭:「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可是我們盡力了呀……」伊拉哭著,「我們法師是那麼弱小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努力維護著自己的生存,無論是哪個學院,都在從不同的方面在努力,努力獲得更強的力量來保護彼此……你知道,你知道蒂娜有多努力麼……」

  綺莉瞪大眼睛,驚訝不已。她不知道伊拉受了什麼刺激,忽然在這種時候用這種語氣說出這種事情。她腦海中的記憶又被伊拉的話語勾起,她依舊記得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死神帶走卻無能為力,那份強烈的孤獨,不可抗拒的寒冷,再一次襲心而來……

  「蒂娜其實已經找到方法了啊……可是,可是她需要一種叫做冰魄鑽的寶石粉末,那是一種極其稀有的寒帶藥材,白色卷軸連樣品都沒有。她獨自一人,一直向北走到極地冰川之中去尋找寶石。寒風與大雪將她埋葬在北方的極地——她徒步行了七天七夜,疲憊過度,失足落入冰川之中了。」

  綺莉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忽然揚起眉頭,側過臉去,木木地說:「沒辦法收集到需要的藥材,不也是一個煉金師的失敗麼。」

  「不是的!」伊拉忽然抬起頭,閃爍的淚光讓綺莉都覺得有些顫動,「沒有人成功過,所以蒂娜才會拒絕了朱利安和西奧多的幫助,自己去冒險。她以自己的生命作賭注……」

  「但是她輸了。」

  「是,她輸了……但是她不得不進行這場賭注不是麼,如果她救不了泰貝莎,就沒人救得了泰貝莎。天平這邊她放上生命,而天平對面的她想要贏得的籌碼,就是她和泰貝莎的友誼啊!」

  「說笑……完全是說笑……友誼……呵,一定只是蒂娜對自己過分自信了……」綺莉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伊拉拄著法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埋著頭,沉聲說:「蒂娜不是……」

  綺莉側過頭來,忽然看見伊拉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來,一耳光狠狠地揮了過來。

  「蒂娜不是你想的那樣!」

  「啪」的一聲,綺莉倒退了兩步,臉頰被伊拉那一巴掌扇得火辣辣的。伊拉掛著一臉的眼淚,表情憤怒地瞪著她。

  憤怒和委屈同時燃燒起來,綺莉捂著臉,笑了兩聲,忽然高聲叫道:「你又明白什麼,你又知道什麼!你體驗過我麼!」

  綺莉踉踉蹌蹌地向前走過去,舉起手來,狠狠一揮,一巴掌打到伊拉的臉上。伊拉被扇得轉了一圈,臉上立馬紅了起來。但是,她二話不說,臉都不捂一下,箭步上前,再一個耳光打了回去。

  這一下下手之狠,伊拉直接將綺莉扇翻在地。綺莉只覺得眼冒金星,疼痛的同時,眼淚也忽然湧了出來。

  她想爬起來再還擊,但是伊拉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怎麼沒體驗過你呢。你還有父親,你還有蘇茜,而我,一無所有哦。」

  她埋著頭,頭髮將眼睛都擋住了。她輕輕喘著氣,顫抖著。

  綺莉斜著眼睛瞪著她,心想,這就是你能說的了麼……

  「父親是個學術狂,就連母親的葬禮也不關心,更不會像母親一樣逗你陪你。蘇茜雖然陪著你一起長大的夥伴,卻沒辦法理解你,因為她和你……不是一類人……不是嗎?」

  綺莉驚訝地一抖——她怎麼會知道……至少,她怎麼知道蘇茜是……難道她,她知道蘇茜的真實身份?

  「所以,失去母親的時候才發現母親多重要,才發現身邊的人那麼少,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孤獨。那麼孤獨熬不過去了,就選擇轉移注意力……不想承認,覺得只要周圍圍著一群人就不孤獨,只要能夠發號施令就是有本事……綺莉,失去母親,已經把你逼瘋了……不是麼……」

  綺莉愣住了。

  伊拉,這個傻丫頭,她怎麼會……說出這些……

  ※※※

  「喵。」

  列蒂西婭跳到蘇茜的肩上,用手撓了撓蘇茜的耳朵。

  「呃……無論你是否原諒我……好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

  埃利斯有些沒底氣地輕聲說著,鬆開手。蘇茜的淚水滴答滴答地滑落臉頰。

  「哦,對了……」埃利斯揉了揉眼睛,說,「你知道麼,中央廣場的大水晶,忽然不起作用了。」

  「什麼……」

  「現在議會長阿爾維斯和、議員和學院高層都在嘗試修復水晶。希望不會發生什麼大事。那個,可以請你幫個忙麼,蘇茜?」

  「啊?……」

  「我剛才遇到理事會會長卡拉了。」埃利斯說,「她似乎有些焦急,她說她要告訴我一些秘密,並且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做……我跟卡拉沒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情,但是她忽然拜託我這些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蘇茜抬起眼,問:「怎麼了?」

  「她說……要我馬上去查閱……查閱關於泰坦的資料。」埃利斯說,同時從袍子裡掏出一張羊皮紙,「她說,找有這個圖案的相關書籍。」

  蘇茜結果羊皮紙來一看,忽然臉色蒼白:「這是……這是一個魔法陣?」

  「我不知道……我不瞭解魔法陣的知識……」

  「我看到過……」蘇茜說,「伊拉的貓帶我去教學區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了這個圖樣,是被隱藏起來的痕跡,用冰霜魔法進行處理才能看出來大致的模樣……」

  「……什麼?白色大殿有這個?」埃利斯有些緊張地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是怎麼回事……卡拉跟我說的時候,就像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一樣。」

  「我們趕緊去找書吧,我幫你……」蘇茜忽然眼睛一轉,若有所悟地說,「說不定米拉的失蹤和這個也有關係。」

  「米拉失蹤了?你說的是……萊伊文帶來的那個小妹妹米拉?」埃利斯驚訝地問。

  「嗯……我把煉金學院找遍了,都沒找到她。現在大家都在中央廣場,沒人注意到這些事。聽說理事會會長卡拉被稱作‘夜之妖巫’,行蹤詭異,為什麼會讓你來替她做這些事呢?她有什麼理由信任你,而且,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煉金學院長西奧多呢?」

  蘇茜的反應非常敏銳,埃利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說了一些事。他補充道:「說了,卡拉說了,她說她告訴學院長的時候,學院長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甚至責駡她胡言亂語……她說西奧多靠不住了……」

  「靠不住?他可是你們的學院長啊。」

  「我也不知道啊!」埃利斯抱著頭,「她說……我是和萊伊文、麥倫走得最近的目前她能夠找到的煉金生……而且,卡拉雖然行蹤神秘,但是對煉金學院貢獻巨大,她說這對煉金學院很重要,一定不會騙我的。」

  蘇茜點點頭,忽然幽幽地問:「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又不是煉金學院的學生。」

  「你,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蘇茜,你覺得我,你覺得除了做飯一無是處的埃利斯,還能信任誰呢!」

  埃利斯焦急無比的情緒讓他滿臉通紅。蘇茜望著他,忽然覺得心頭一酸,一暖,交織一塊。

  「走吧!」她忽然伸出手,拉住埃利斯的手腕,向著煉金學:煉金生物分類的區域走去。

  ※※※

  祖格的守護水晶已經碎裂了,石頭人也被破壞了。他知道他們這隊輸了,按照比賽規定,他們全隊六人都會被傳送回白色卷軸。

  「終究還是因為我技藝不精,連復仇都沒辦法完成了。」祖格雙手發抖地握著劍,咬著牙,瞪著自己的手指,「這到底是……為什麼……」

  「祖格……」萊伊文叫著他的名字。

  「不要來嘲笑我!」祖格忽然大喝一聲,再一次不顧一切地將長劍揮向萊伊文,「如果你真的懂得劍士的尊嚴!」

  這一劍從上而下,暗影狂嘯著劈落而下,名為「卷之影」,在斬落下的時候,暗影之力與符文之力卷成一道狂亂旋風,將四周草木碎石卷得急速四散飛馳,如同箭雨一般地向四周猛襲,連粗大的石柱都被那些飛射的小碎石給擊穿。

  「血劍式:輪。」

  力量強盛的暗影劍擊,與萊伊文手中飛旋的血紅長劍撞擊在一塊兒。豎向飛速旋轉的長劍「血舞」如同一輪血之輪刃,連續向前切割而去,每一次撞擊都將周圍的空氣震得爆裂般四下擴散,兩人被沸騰而起的塵土遮住身影。

  待得塵埃落定,祖格愣愣地瞪著前方。萊伊文反握長劍,血紅的劍刃,停在祖格的頸前。

  祖格眼神淩亂不定,上下牙齒因為顫抖而發出格格碰撞之聲。他深深地喘著氣,不相信這一切。

  手中依舊沸騰著暗影力量的長劍,已經不再具有攻擊性。他甚至沒辦法抬起手臂,那把劍,忽然變得好生沉重。

  「你已經沒有守護水晶了,」萊伊文埋著頭,說,「這一劍下去,你就真死了。」

  祖格瞪大眼睛,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嘟囔著說:「我……真的輸了……」

  他垂下頭去。

  萊伊文收回長劍,退了兩步。

  「尤多拉……原來是這樣啊……」祖格雙目無神地瞪著地面,「原來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錯啊……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強,實際上我弱到不行,不僅照顧不好你,連劍術也會輸給別人……我如果不是現在這種自以為是的水平,你也不會……不會……」

  祖格忽然抬起頭來,發出一聲萬獸齊鳴般的咆哮,獸人粗獷的吼聲讓萊伊文都覺得震懾,而那咆哮之中,也帶著幾分無助和淒涼。

  「啊——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祖先,對不起大地之母啊!」

  萊伊文忽然眉頭一揚。祖格抓起手中長劍,忽然將長劍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弱肉強食!死吧,祖格!為了自己的尊嚴!」祖格大聲吼道,將長劍狠狠向自己心口送去。

  為了這一劍下去必死無疑,他的劍,爆發了暗影力量與符文力量。

  「媽的,蠢貨!」

  忽然一道血影閃過,祖格手中的劍脫手而去,飛得老遠。

  祖格頓時呆住了。

  「你很弱?你知道我對付你有多吃力?難道獸人都這麼不長腦子?」

  祖格抬起眼來,看著萊伊文。萊伊文一劍將祖格的長劍擊飛之後,忽然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將劍插入土地之中,支撐著身子。

  「呼……呼……」

  萊伊文深沉和急促地喘著氣,就像要窒息了一般,快速進出的空氣帶動他的聲帶,發出令人膽寒的哮喘般的聲音。祖格發現,萊伊文臉上、手上的血管都恐怖地擴張,血液的紅色透過皮膚滲出來,絲絲紅色讓萊伊文看上去恐怖無比。

  萊伊文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了上面透膚而出的血紅色的血管紋路,也覺得驚訝無比。

  「你這血劍式……後勁十足啊。」祖格驚愕地說,「血管都變成這幅模樣了……」

  「我才知道……」萊伊文搖著頭說,「這破劍道也沒那麼方便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看來我現在可以殺死你了麼。」祖格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

  萊伊文略微一驚,然後喃喃道:「……好像是的。」

  他現在渾身乏力,穩穩站立都辦不到,更別說再次跟祖格交手了。

  祖格撿起自己飛了老遠的劍,然後慢慢走了過來。

  「不過我現在……呼……不會跟你堂堂正正地交手了……」萊伊文喘著氣,說,「我還不想死,我最近才不想死的……你要是趁我這種情況來宰我,我會使用禁忌的力量……」

  獸人瞪著他,忽然冷冷一笑。

  萊伊文眉頭一皺,準備好了使用惡魔力量。

  「那樣的話,我倆都沒資格自稱劍士了。」

  獸人忽然將劍收回背後,一把抓住萊伊文的手:「站不起來了?要死了?」

  「死倒是死不了……」驚愕之余,萊伊文還是借著祖格的幫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剛才想了想……你的話……」祖格低著頭,說,「或許你真的是對的……你可能不瞭解,尤多拉和我來自不同的家族,我是耶戈酋長的第五個兒子,而尤多拉只是一個奴隸的孩子。」

  萊伊文眉頭一揚:這他還真不知道……廢話,他怎麼可能知道!

  「只是尤多拉在劍術方面非常有覺悟,所以被選入了暗影大師的劍派。她入學較晚,並且因為身份低微,所以不能接受暗影大師的親自指點。我的老師是暗影大師,他說教授他人劍術也是對自己的鍛煉,所以讓我教授尤多拉暗影劍道……」

  「於是你愛上她了。」

  「……是的。」

  萊伊文靠著牆壁,不停地喘氣。之前還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祖格忽然說起自己的事,讓萊伊文的精神開始奇跡般地恢復了。

  「尤多拉……天賦比我更高,只是學的時間太短,所以還比不上我。我愛上她,並且,鼓起勇氣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耶戈酋長,希望他同意讓尤多拉做我的妻子。我說,我不會繼承酋長的位置,因為我的哥哥們會為此爭得頭破血流——我只喜歡劍術。但是,父親依舊不允許,他不允許一個奴隸的孩子成為他的兒媳。」

  「這種事情不僅僅是在耶戈發生。」萊伊文說。

  「嗯……看來你也能理解。但是我不服輸,我一直維護尤多拉,用各種方式證明她是優秀的。對尤多拉,我也有什麼給什麼,我說服暗影大師親自教授她,讓她的母親和父親從奴隸成為了祭司和騎兵隊長,給她的家族高級宅院、幾百個奴隸和上千頭家畜。我挺著胸膛告訴我的父親,現在尤多拉配得上我了。」

  萊伊文皺著眉頭,聽著他的講述。

  「父親雖然知道這都是我做的,他很不情願地同意了這件事,同時也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尤多拉必須證明自己的力量,在劍術上和我達到同樣的水平,限期是半年之內。這對才學習三年劍術的尤多拉——不,對包括我甚至暗影大師在內的所有獸人,都是不可能的事!」

  「尤多拉是個很好強的女孩吧。」萊伊文忽然問。

  「嗯……怎嗎?」祖格問。

  「你給予她太多了。」萊伊文說,「你給她富足的生活,你給她地位,你處處維護她,是嗎?」

  「……是。」

  「她需要的,恐怕不是你給予她一切。你給予她太多讓她感到恐懼,讓她感到無助,她覺得你高高在上,而並不是與你平等,你給她的不是安全感,而是壓力。」萊伊文說。

  「……啊?」祖格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道理……」

  「她來到白色卷軸好像是急於獲得什麼力量,或許就是為了和你變得一樣強吧。她知道自己辦不到,所以打算以‘作弊’的方式來達到。」萊伊文說,「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有些癲狂了。按照你所說的,她是抱著悲恨和絕望的心情來到白色卷軸,所以才會被惡魔侵入身體,控制行動。」

  「悲恨和絕望……這些悲恨和絕望,是我給她的麼……」

  「不是你,而是你的地位。」萊伊文搖搖頭,說,「無論哪個國度都有這樣的毛病,這樣的戀情,真的……不過,尤多拉選擇錯了道路。我說過了,我為此感到很抱歉,因為她來到白色卷軸之後,唯一能夠看懂她,有機會幫助她的就是我,但是我沒能做到。」

  「如果你是我……讓一個人類想像獸人的立場也很難吧……如果你是我,能怎麼做呢。」

  萊伊文愣了愣,撓撓頭,說:「我不知道……或許我還做得沒你好,有些隔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終歸,還是因為我太弱小,沒辦法打破那些隔閡麼……」

  「也因為我不夠強。」萊伊文搖搖頭,「如果是現在的我,興許還有點辦法,半年前,我真的無能為力……」

  「我倆……都不夠強。」祖格咬著牙,說。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4
  第四十節 泰坦

  尤利西斯咳了兩聲,冷冷地說:「真沒想到萊伊文竟然能夠打敗祖格,看來是我們輸了。綺莉小姐,我們的守護水晶,都已經碎裂了哦。」

  綺莉還沉浸在被伊拉的話激起的遐想之中,尤利西斯的提醒讓她忽然回過神來。

  「……尤利西斯,你好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們的確輸了。」綺莉有些憤慨地說。

  「我又不在意輸贏。只是……沒打爽啊。」尤利西斯說。

  「沒打爽?」

  「參加這種比賽不過就是為了打打架,要是我一人對付這個喝下巨人藥劑的小個子,興許還有點趣,你們這一群礙手礙腳的,讓我沒打爽。」尤利西斯毫不客氣地說。

  「你說我礙手礙腳?!」綺莉忽然盛怒起來,「尤利西斯,你究竟想些什麼?」

  尤利西斯轉過身去,冷冷地說:「我沒想任何事情,只是喜歡戰鬥而已。學院的生活太無聊了。」

  這種參賽理由著實讓其他人驚訝無比。綺莉正想反駁他,忽然想起,自己參賽的理由不也很牽強麼……只是為了侮辱煉金生,數落煉金學院……那對母親病故的恨,依舊鎖定在煉金學院身上……或許,是縮定在蒂娜身上,但是……如果剛才伊拉所說的是事實,蒂娜為了救泰貝莎,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卻沒能成功,她又有什麼多餘的理由來恨蒂娜,恨煉金學院……可是,因為失去母親而經歷的那些陰冷、孤寂和無助,又有誰來負責呢……

  「按理說,我們該被傳送回白色卷軸了。」尤利西斯冷冷地說,「為什麼還在這裡呢。」

  的確,他們所瞭解的比賽規則,是失去守護水晶,就會被傳送回白色卷軸。現在敗方學生胸前的守護水晶都齊齊碎裂了,的確應該回到白色卷軸了。

  「……你們除了祖格以外,這裡只有四個人啊,還有一個是……」伊拉數著他們的人數,忽然說,「咦,你們是煉金學院的佩爾和迪蘭,和你們一組的應該是……琴。她在哪兒呢?」

  迪蘭聳聳肩,說:「我也想知道琴去哪兒了啊,一開始我們提著埃希之燈向你們這邊走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四周漆黑,我們也沒注意到她什麼時候不見的。」

  「……感覺很奇怪,那個煉金小女孩。」尤利西斯忽然說。

  這個時候,祖格攙扶著萊伊文搖搖晃晃地來到他們面前。

  「萊伊文!」伊拉驚叫一聲,連忙跑上去,抱住他,「你沒事吧!」

  尤利西斯看到祖格和萊伊文一塊兒,沉聲說:「你不是該殺了他的麼,祖格?」

  「我……我輸給他了。」祖格搖搖頭。

  「噗……看這模樣我怎麼覺得是他輸給你了?」尤利西斯並沒有用太過驚訝的語氣,雖然他是招募祖格並幫助他計劃殺死萊伊文的人,但是他並不在乎祖格是否能成功,萊伊文是否能存活,他只是希望三個人能夠湊齊,按時參加比賽而已。

  「我的確輸了……抱歉。」祖格說。

  「早知道就讓我跟萊伊文打一場了,應該會比這暢快。」尤利西斯說。

  伊拉撫著萊伊文的臉,發現他臉上沒有完全褪去的血紅色,擔心地問:「你這個是怎麼回事哦?你……用了很強的力量,過分了啊。」

  「你怎麼知道?」萊伊文驚愕地問。

  伊拉搖搖頭,頓了頓,然後說:「我猜的。」

  「……」萊伊文無話可說。

  「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我們回不去?我們沒有守護水晶,這危險的雨林裡,很可能送命啊。」迪蘭忽然說。

  「的確。」綺莉點點頭,說,「難道白色卷軸那邊就不給點解釋?他們能通過水晶看到我們吧!」

  「怎麼了?」萊伊文問。

  「他們本來輸掉比賽,失去了守護水晶,該回到白色卷軸的,現在卻沒反應。」伊拉解釋道。

  「我也覺得奇怪。」祖格說,「我的水晶也被萊伊文摧毀了。」

  「總有人知道怎麼回事啊!」綺莉惱怒地說,「我不想在這破地方待更久了!……琴,那個煉金生,她一定知道什麼吧!」

  「琴也只是跟我們一起參加比賽的普通學生,她知道什麼!」佩爾很不高興地反駁道,佩爾和迪蘭都不喜歡這個經常找煉金學院麻煩的大小姐。

  「她肯定有問題!」綺莉直接咬定,說,「有本事你們找她出來!」

  「找就找!蠻橫的傢伙。」迪蘭恨恨地說,「喂,佩爾,你的‘感官增幅’能夠派上用場吧。」

  佩爾點點頭,說:「是的。」

  她取出一根橡皮筋,將披散的頭髮紮成馬尾,然後取出一瓶南瓜汁一樣的藥水,抿了一口。

  「哦,‘感官增幅者’佩爾。」一直沉默的麥倫忽然說了一句。

  「感官增幅?就是你喝的那個麼,麥倫?」伊拉問。

  麥倫搖搖頭,說:「我那藥劑雖然快,但是針對個體,副作用大,而且效力不強,只能增幅視覺和聽覺。佩爾是從小慣性服用增幅藥劑,在藥劑的影響下她的體質已經改變了,只要喝下那瓶激發藥劑,她的嗅覺瞬間變得比狗還靈敏。」

  「你才是狗!」佩爾怒氣衝衝地罵了一句。

  不過,佩爾很快發生了變化——就連外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的頭髮開始奇怪地亂騰(這就是她綁起頭髮的原因),像蛇發女妖一樣。她的瞳孔從青色變成深紫色,皮膚上出現隱隱若現的奇怪的藍色印紋。

  「琴的味道……感受到了。」她低語道。

  「聞到了就是聞到了。」迪蘭說。

  「滾!」佩爾怒道。

  所有人都很好奇沒能傳送回去的原因,所以自從綺莉胡亂咬定琴之後,大家都開始對琴好奇起來。

  萊伊文依舊有些虛弱,伊拉扶著他,跟在人們後面。這個迷宮一般的地方,就算有了光芒,也沒辦法完全摸清道路,所以大家都緊跟著用氣味尋找著道路的佩爾。

  ※※※

  「地飲魔法陣……這是地飲魔法陣……」蘇茜翻著一本古老的書籍,忽然叫了出來,「我正奇怪這本魔法陣書為什麼會放在煉金生物分類裡……」

  「地飲魔法陣是什麼?」埃利斯問。

  「這種魔法陣是一種能量魔法陣,因為啟動效果極慢所以很少使用,但是它可以通過長時間的積累,攝取魔法陣附近的魔法力量,就像攝取大地的力量一樣……糟了,這魔法陣不知道在白色大殿存在多久了!」

  「什麼意思?」

  「……白色大殿是大家上課的地方,也是人最多的地方,」蘇茜解釋道,「如果在這種地方放置地飲魔法陣,將會吸取整個白天都在白色大殿上課的所有煉金學生……」

  「啊!?那豈不是,我們的魔力,都被這魔法陣攝取了?」

  「嗯……而且從每個人那裡都是攝取的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而且速度很慢,僅僅是幾分鐘甚至幾小時是完全沒感覺的,但是如果它存在了十天半個月,又有這麼多人在這裡上課……」

  蘇茜忽然驚訝地頓住了。她抓起埃利斯面前的《泰坦概述》,快速地翻閱起來,一邊看一邊問:「這個講了些什麼?」

  「這書主要是介紹泰坦……泰坦是一種用水銀、粘土、金屬和一些動物組織結合起來的巨型煉金生物,體型非常大,而且可以擁有自己的靈魂……但是,泰坦不僅需要十足的魔力作為能量供應,還需要數量繁多的靈魂進行驅動……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夠憑藉單個靈魂控制那麼龐大的肉體,就連藍寶石之島的巨人族也辦不到。」

  「我剛才看到另外一本書上說,古代的法師曾經製造出泰坦,使用了幾十個巨人的靈魂。」蘇茜一邊翻閱,一邊說,「但是那個泰坦後面怎麼樣也沒有詳細記載……你再翻翻其他的書呢……」

  「嗯。」埃利斯點點頭。

  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老破舊而十分厚大的書籍。這書好像因為尺寸太大卡在書架裡了。他有些不服氣,一手按住書架,一手捏緊書籍,用力狠狠一扯。

  不料,他沒能控制好力度,用力過猛。只聽一聲脆響,兩層書籍間的木頭隔板的邊框連同那本大書一起飛了出來。

  「……天哪……」蘇茜驚道,「小心一點嘛。糟了,別被圖書管理員看到了,你把書架弄壞了。」

  埃利斯尷尬地撓撓頭。他轉過頭看了看書架,忽然發現,那邊框掉了的隔板,竟然是由上下兩塊薄木板構成的中空結構,中間似乎夾了什麼東西。

  埃利斯伸手摸了摸,將夾在夾層中的一本書扯了出來。

  那本書看上去非常古老,而且書籍表面也有很多黑色的污漬。埃利斯仔細打量著那本書,喃喃道:「這寫的是什麼啊……」

  蘇茜將那本書拿過去看了看,說:「這不像是一本正規的書……題目都是用淩亂的筆跡隨意寫的……我看看,好像寫的是‘靈魂增強術’……」

  「靈魂增強學……不知道,不是煉金術的範疇吧。」埃利斯說。

  蘇茜愣了愣,忽然瞪大了眼睛:「靈魂學!」

  「……啊?」

  「這個……怎麼會!」蘇茜驚愕不已,「怎麼會是靈魂學的書,靈魂學的書……不,這是一個人的筆記,一定只是筆記!」

  「你這麼驚訝幹嘛……靈魂學,不是魔力學的一個分支麼。」

  「是,但是,你不知道,靈魂學是‘被詛咒的學科’嗎?」蘇茜說。

  「哦?為什麼?這我真不知道。」

  「雖然靈魂學並未整體被列入禁忌學科,但是靈魂學中包含太多禁忌法術。這還不算,我聽一些老法師說過,靈魂學在白色卷軸,幾乎沒有人研習。」

  「為什麼?」

  「因為,傳說精通靈魂學的人,必死無疑。」

  「啊?」

  「歷史記錄過的靈魂學專家,幾乎都是莫名其妙地死於非命,於是傳說靈魂學侵犯到了死神,所以死神悄無聲息地將他們都殺死了。」

  「死神……這種東西存在嗎?」

  「存在的哦,只是我們看不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靈魂學的書……不,筆記,會藏在這裡?而且,這書上灰塵並不太多,好像最近被誰翻閱過的……」

  「先看看是什麼內容吧。」埃利斯建議。

  「嗯。」

  於是,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慌慌張張地大致瀏覽了一下這名為「靈魂增強術」的筆記。

  越是向後看,他們越發的驚訝。這些奇怪而零零散散的信息,忽然激發起蘇茜無限的恐懼——

  「糟了!」她驚叫道,「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告訴煉金學院長西奧多……不,就算是元素學院長伯尼也好,甚至議會長阿爾維斯!」

  「……你想明白什麼了?」埃利斯問。

  「有人……有人要製造泰坦……不,很可能已經……製造好了!」

  ※※※

  「琴!」

  繞過好多高牆,來到一個大門前面,佩爾終於找到了琴。

  這個煉金女孩正面對著那面大門,聽到佩爾呼喚她的名字,略有驚愕地轉過身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琴?」

  看著佩爾深紫色的眼眸,琴很淡然地說了一句:「犯得著這幅模樣來找我麼。」

  「你告訴這個元素學院的傢伙,沒有傳送回去跟我們沒關係,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佩爾指著綺莉,毫不客氣地說。

  琴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吧。」佩爾哼了一聲。

  不過,綺莉還沒開口,伊拉忽然叫了一聲:「琴。」

  「嗯?」琴歪著脖子看著她。

  伊拉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伊拉,你幹嘛哦?」萊伊文驚訝地問。

  伊拉的神情短暫地出了一下神。然後,她忽然倒退了兩步,差點摔倒在地。萊伊文連忙扶住她,但是他自己也有點虛,兩個人差點一起摔倒。

  「喂伊拉……」萊伊文好不容易站穩了,看了一眼伊拉,卻發現她完全被什麼東西給嚇呆了。

  「伊拉?」

  伊拉雙目失神,像一個植物人一樣。

  「伊拉,你沒事吧。」琴走上前來。

  「你撒謊!」忽然,伊拉回過神來,指著琴尖叫一聲,幾乎都破音了。

  「你……我……」伊拉似乎思緒很亂,但情緒又十分激動。萊伊文本來想安慰一下她,不料她忽然揮舞著自己的櫻桃木法杖,對著自己施放了一道咒語……

  那是她從來不用的咒語,至少萊伊文從來沒見她用過。那是一道「寧靜」。

  就像鎮定劑一樣強制壓制不可控的情緒,伊拉借著魔咒的幫助,很快恢復了平靜。

  琴皺著眉頭,凝視著伊拉。

  「這是個陰謀,大陰謀……琴,你怎麼會做這種事呢!居然和普雷斯科特教授一起製造泰坦!」

  伊拉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就連麥倫也渾身一震。

  「泰……坦?」麥倫驚道,「怎麼可能……那種體型超大需要不可思議的靈魂和魔力驅動的戰爭機器,千年沒出現過了!」

  琴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伊拉,她沒有說話,但是,她臉上的驚愕表現得很明顯,因為她根本沒想到伊拉會知道這件事——而且,看伊拉的表現,似乎是剛剛才知道的。

  為什麼……

  難道是,從剛才觸碰到她的手那一瞬間?

  怎麼可能?她手上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啊!

  「大家……聽我說,」伊拉忽然一本正經地以戰鬥的姿勢面對著琴,講道,「之所以我們會困在這裡,是琴的緣故。琴在這裡做了手腳,讓傳送法陣失效了。不要覺得她只是個生理學的學生,她還精通魔法陣,只是瞞著所有人精通的而已。」

  「你怎麼知道?」佩爾忽然問。

  「她不僅能夠破壞傳送魔法陣,還能繪製地飲魔法陣。」伊拉說,「那種能夠緩慢但強制地吸食法陣周圍魔力的魔法陣。並且,她在白色大殿——我們煉金學生上課的地方,繪製了大量了地飲魔法陣。」

  「……這你都知道!」迪蘭也驚訝地看著伊拉,然後轉向琴,「琴,這是真的嗎?」

  琴沉默不語,但是她驚訝的表情已經無法掩飾了。

  「隱瞞是沒有用的,而且你做的這些事太可怕了,我也不可能替你辯護。」伊拉皺著眉頭,說,「你……不,你們,你們給西奧多學院長下了藥……為了防止他阻止你們……然後在白色大殿畫了魔法陣,用來悄無聲息地攝取法師們的魔力,然後還……」

  說道這裡,伊拉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說:「還利用米拉……」

  「米拉?!」萊伊文驚道。

  伊拉咬著嘴唇,說:「對不起,萊伊文……我……要不是寧靜的作用,我怕是現在都要暈過去了。」

  然後,她繼續對琴說:「我現在在這裡說這些沒用,總之就是,琴和普雷斯科特教授製造了泰坦,並且想方設法驅動它。至於她為什麼把我們困在這裡……」

  「為什麼……」琴說,「……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看到了我的記憶一樣,這是為什麼?」

  「因為……」伊拉咬咬牙,說,「我就是看到了你的記憶,一點不差地看到了。」

  在場所有人的大驚失色。

  ※※※

  一道黑影掠過白色卷軸城南的雪松林。看到了尋找的身影之後,卡拉從黑影中飄出來,落到地面上。

  「普雷斯科特,住手吧。」卡拉看著那個老頭的背影,冷冷地說,「我已經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了。雖然現在西奧多還在失憶中,但是我已經清楚了……你為了這個目的,不僅對亞德裡恩出手,竟然還對西奧多……你簡直是喪心病狂了。」

  普雷斯科特並沒有轉過身來,而是看著面前的那座山丘。

  「喔,你真慢,卡拉。」普雷斯科特溫和地笑了兩聲,說,「這件事我都籌劃了好幾年了,你才發現,是我高估了你,還是你低估了我呢……」

  卡拉恨恨地一咬牙。

  「兩者都有吧……卡拉自以為無所不知,而普雷斯科特是個平庸得沒辦法再平庸的老法師了。」普雷斯科特仰著頭,說,「我說得對嗎?」

  「……誰又能想得到那麼平淡溫和的老教授,會做到這一步來呢……」

  「哦,這你就錯了哦。有一個人察覺到了。」

  「誰?」

  「朱利安哦。魔道學院的朱利安。」普雷斯科特嘿嘿笑道。

  「朱利安?!」

  「就連卡拉你,也只是知道很小的一部分吧。你所知道的,也就是從遺留的線索加上你那聰明的腦袋作出的推理,而我知道的,都是親眼所見哦。」

  卡拉忽然發現,不遠處的草叢中露出一截小腿,那裡藏著一個女孩。卡拉連忙跑過去,掀開樹叢,發現那個躺在地上的女孩是戰爭幼兒園的小女孩,米拉•亞當斯。

  但是,當她抱起米拉的時候,忽然渾身一震。

  好冷的身體……

  她死了……

  她死了!

  「你!」卡拉憤怒地轉過身來,怒道,「普雷斯科特,你做了什麼!」

  「嘿嘿……果然啊,卡拉,你知道的,不過是自己推理出來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卡拉看著懷中那個冰冷的女孩,她安詳地閉著雙眼,臉蛋看上去還是那麼稚嫩,身軀還是那麼瘦弱。她狠狠一跺足,咬牙切齒地瞪視著普雷斯科特:「這麼小的女孩,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喔,這可不是我的錯了,誰讓命運只把機會留給這個小女孩呢。放心,我和她無冤無仇,不是針對她,只是她太倒黴了。」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泰坦需要很強的靈魂驅動力吧。」普雷斯科特說。

  「泰坦……果然。」卡拉低吟道。

  「哼,你不過就知道泰坦而已吧,你還知道什麼?」普雷斯科特反問道。

  卡拉一下子愣了。

  「唉。」普雷斯科特歎了口氣,「數年以前,我就開始準備製造泰坦了,製造的工藝和流程,西奧多、朱利安、蒂娜、泰貝莎他們都瞭解,也和我一起做。只是後來他們發現製造泰坦需要一些他們不願意使用的東西,所以放棄了,但是我沒放棄。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放棄呢?」

  「驅動泰坦的東西……你是說,靈魂吧。」

  「是的哦,靈魂。」普雷斯科特笑著說,「要許多許多靈魂才行哦。後來他們放棄了這個計劃,我也只能瞞著他們接著製造,終於在一年半以前製造出了泰坦的身體。但是,這泰坦是死的,沒有任何作用,就像一尊大雕像。本來我不指望了,只將它作為一個紀念品,留在這裡。」

  卡拉看著那座山丘。那高大的山體,就像一個巨人一樣。

  「可是,沒有魔力,沒有靈魂。魔力倒是很容易搞到,但是靈魂……的確,在那個時候,我也不覺得犧牲許多人的靈魂來驅動泰坦是一件能夠下得了手的事。但是,意外之中我找到了一本靈魂學的書……」

  「靈魂學?!」卡拉驚道,「被詛咒的學科!」

  「呵,靈魂學被封鎖得很嚴重,我自然沒辦法搞到一些禁忌書目,但是那本書並不是著作,而是一個簡要的筆記,不過,那筆記記載的,是靈魂增強術哦。」

  卡拉愣了愣。

  「你當然沒看過靈魂增強術,那是禁忌法術的一種。所謂靈魂增強術其實是一種靈魂刻印,這種刻印要求非常的苛刻……」

  這個時候,大地忽然開始顫抖,搖晃。卡拉聽到山體崩裂的聲音,她轉頭看向那高大的山體,忽然發現那山體正在裂開。

  「難道這就是泰坦的……模具?」卡拉恍然大悟,「泰坦這麼巨大的生物……」

  「你想得沒錯,可是你的問題,在於想得很多,知道的卻少。」普雷斯科特笑了笑,說,「泰坦這麼大的生物,幾乎不可能製作普通的模具,只能鏤空山體,然後在山體裡面製造。你馬上就能看到了,我一個人製造的完美生物。」

  山體逐漸崩裂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一些光滑的外表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在山體裂縫中閃閃發亮。

  「就像寶石,就像雕像,卻又力大無窮……卡拉,你難道不因為煉金學院的待遇而覺得委屈嗎?魔道學院,元素學院,本來就是為實戰而生,卻拿實戰能力跟煉金術比,這公平嗎?呵,不過,他們的挑釁,煉金術自然會給予回應,這就是煉金術的終極兵器——泰坦。」

  「轟!」

  山上的雪崩塌下來,將松樹壓斷,猛襲了下來,卡拉立刻幻化作一道暗夜黑影,抱著那個小女孩的屍體一邊騰空而起躲避雪崩,一邊恨聲高叫道:「你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簡直是個瘋子,既然你知道煉金術不是為實戰而生,為什麼還會製造這種恐怖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泰坦製造是禁忌之術麼!」

  「我只知道古代法師用泰坦戰勝了龍。」普雷斯科特騎上掃帚,騰空而起。

  「那是過去!龍已經滅絕了,這種恐怖的兵器不能再存在了!」

  「呵,你還不明白嗎?龍曾經雄霸整個大陸呢,現在怎麼樣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力量!有力量才能自保,才能勝利,才能征服!法師這麼嘔心瀝血地研習魔法,不就是為了獲得魔法的力量嗎?你要是只為這個小女孩心疼,完全是愚蠢之極,用一個生命換取一件終極兵器,還不划算?何況,她還沒有死呢!」

  「什麼……你胡說!」卡拉咬牙道,「她的心跳都停止了,身體都冰涼了,你當我是傻瓜麼!」

  「你看,她在那兒呢。」

  這個時候,斷裂的山體發出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身影撐破山體的束縛,從山體中站立起來。碎石與積雪從它身上滑落下來,巨大的頭顱、寬大的肩膀,粗壯的雙臂,逐漸呈現出來。

  土石積雪漸漸滑落乾淨。站在那斷裂的山體之中的,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巨人,形態和人類差不多,通體銀白雪亮,光滑的皮膚反射著太陽光,看上去就像鑽石雕像一般耀眼。

  「呃————」

  巨人發出一聲咆哮,聲音響徹天穹。

  「泰坦……」卡拉瞳孔放得奇大,驚訝得臉色蒼白。

  這就是傳說中的終極煉金生物,泰坦……

  而且,是活著的……

  泰坦忽然提起腳來,一腳踢破擋在身前的山壁,從山體中走出來。它每走出一步,大地都為之一顫。

  泰坦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機械而遲鈍地抬起頭,看了看前方。

  忽然,它挪動嘴唇,用粗啞的嗓音,喃語道:「……救……我……」

  卡拉全身毛髮都豎起來了。

  「萊……伊……」

  卡拉看了看懷中的小女孩,又看了看這泰坦——

  那是……米拉?!

  ※※※

  「議會長!你看!你快看!那是個什麼東西?」

  雲之阿爾維斯向著手下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白色卷軸南部城牆的外邊,一個巨大的頭顱出現在雲端。那頭顱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鋥亮的光芒。

  阿爾維斯愣了兩秒。

  「……撤離,命令所有在場人士……不,所有居民,向北撤離,向北撤離!」

  「……議會長,你怎麼忽然說這個……」

  「快!!!」

  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阿爾維斯的吼聲加強了魔力,響徹整片中央廣場。

  所有的守衛法師立刻開始手忙腳亂地執行阿爾維斯的命令。斥候法師們騎著掃帚,飛到南部住宅區,直接踢開窗戶飛進去,通知在家的居民,向北撤離,不要帶任何行李。

  伯尼•卡斯特、西奧多•萊特等四大學院長也看到了這個情況。他們來到阿爾維斯所在的地方,阿爾維斯怒氣衝衝地走向西奧多,問:「煉金學院長,這是怎麼回事?先是水晶失效,再是那個巨大東西出現,別告訴我是我眼睛壞了!」

  「水晶這個真不知道是誰做了手腳,魔力循環完全被破壞了。至於那個……對不起,議會長,我好像腦子被掏空了一般,我應該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忽然想不起來了……」

  「身為煉金學院長,你還要我教你什麼是泰坦?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泰坦!是泰坦!除了你的學院的人,誰還懂泰坦?誰比你更懂泰坦?!」

  阿爾維斯破口大駡,西奧多卻一臉茫然。他看著那巨人,喃喃道:「泰坦……我還真第一次聽說……是巨人的變種嗎?」

  「蠢貨!!!……」阿爾維斯一耳光扇過去,怒駡道,「西奧多,你裝瘋賣傻是要幹什麼!」

  不料,西奧多竟然一把擋住了他的耳光。西奧多的眼神也十分堅決,說:「我沒有裝瘋賣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認為我絕對該知道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我失憶了。」

  「……什麼?!」

  「我失憶了……我竟然失憶了!」西奧多瞪大眼睛,「怪不得,之前什麼萊伊文,伊拉,卡拉之類的人,跟我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懂不了……我忘記了什麼?」

  阿爾維斯簡直要氣炸了。他對自己使用了一記寧靜咒語,稍微緩和了情緒,然後說:「無論你是失憶還是怎麼的,現在你給我接受監禁。魔力學院長,鎖上西奧多的手,封印他的魔力,把他給我帶到北邊城牆去,和其他學生放在一起——煉金學院的所有學生也給我好生關起來。」

  西奧多皺緊眉頭,雙手抱著頭,看著那個巨大的頭顱:「泰坦……我失憶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5
  第四十一節 代價

  「雖然不知道伊拉忽然說出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尤利西斯走到琴面前,「但是,按照你說得來,情況似乎很嚴重。我不研究煉金術,但是聽說泰坦是煉金術中的恐怖兵器,古代法師就是用泰坦打敗龍的。」

  他雙手忽然燃起火焰,歪著頭,綁滿繃帶的面容遮蔽在罩帽之中:「所以,你最好將一切交代清楚,琴,如果你反抗的話,第一個對手就是灼傷魔使尤利西斯。」

  琴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了兩聲。

  「我一個小煉金生,當然不是你灼傷魔使的對手。但是,你打敗我無濟於事哦。」琴的表情依舊平靜。

  「打敗?」尤利西斯笑得比琴更為陰沉,「誰教你這麼簡單的詞匯的?你看上去是個聰明的傢伙,肯定知道哪些東西對我們有幫助,如果你不說,我就用小火將你每一寸肌膚烤成我這副模樣。」

  琴瞪著他,沒有說話。

  「我知道……」伊拉插嘴道。

  「就算你知道也給我閉嘴。」尤利西斯忽然沉喝道,「我要她親口說,作為確認。」

  說著,尤利西斯向著琴走過去。

  琴還是冷視著他,不開腔。

  「你對我說的沒概念吧。」尤利西斯冷笑著,忽然掀起自己的罩帽,「我是說,把你燒成我這樣。」

  尤利西斯一把扯開繃帶結,綁在臉上的白色繃帶全部鬆弛滑落下去。

  伊拉先是一愣,然後彎下腰,猛地幹嘔起來。

  萊伊文看了一眼,也立刻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其他人幾乎都是轉身作嘔吐狀——

  尤利西斯的頭髮完全被燒掉了,整個臉部都是恐怖的燙傷,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就連他的左眼眼瞼,都被燒得幾乎不剩,整個眼球裸露在外面。下嘴唇部分被燒得焦黑,右邊臉頰處的皮膚完全燒毀,露出了粉白相間的顴骨。

  這完全是一個僵屍!活死人!

  他笑了笑,臉上的肌肉收縮紋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再說一遍,我是說,燒成我這樣。」尤利西斯重複了一道。

  就連綺莉,都是第一次看見尤利西斯的模樣。她差點暈了過去,心中想著,他和這個隊友近距離相處了這麼久……

  「哦,對了,我臉上還算好的。」尤利西斯說,「要不要看看我的身上,指不准,你能看到我跳動的心臟呢……」

  「我說!我說……」

  琴臉色蒼白,直視著尤利西斯都是一種烈火焚身般煎熬的錯覺。

  「你把臉……遮住……」琴顫聲說。

  尤利西斯嘿嘿笑了一聲,然後重新用繃帶纏住面部,帶上罩帽。

  誰都沒法想像,如果把琴這麼一個細皮嫩肉的女孩燒成尤利西斯那樣,會是怎麼樣一種情景,而只要聽過尤利西斯名號的人都知道——他做得出來!

  這個只為戰鬥而生的火焰魔鬼,從來不帶一絲同情,寒冷的血液恰恰和他的灼熱火焰相反。

  「伊拉應該已經知道了……」琴說,「只有打敗‘格林之墓’裡的死神螂之王,才能使傳送法陣重新起效……但是那幾乎不可能,因為死神螂之王……免疫所有魔法。」

  「什麼……」

  「嗯……專門為了困住法師……因為使用魔法的法師是無法打敗它的……」

  「為什麼要困住我們?」尤利西斯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沉聲道。

  「因為……占卜。」

  「占卜?」

  「魔道塔羅牌的占卜預言……這次參賽的人,會有阻止普雷斯科特教授的人……為了打破這一預言,我必須困住你們……」

  「魔道塔羅牌?!那魔道學的破玩意兒,你也信?」

  「……是普雷斯科特教授信。」

  「普雷斯科特……那個糟老頭……」尤利西斯狠狠地將琴往地上一摔,將她摔倒在地。琴咳了兩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尤利西斯正想再一腳踹過去,忽然從身邊伸過來一根法杖,將他的腳擋住。

  「……伊拉?」

  「只是立場不同而已,不要這麼侮辱她。」伊拉搖著頭,說。

  「就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我也能感覺到事態嚴重了,你還在為她辯護?」尤利西斯冷聲道。

  「現在你侮辱她,也沒有用啊!我們沒辦法戰勝死神螂之王……但是,他們可以啊!」

  說著,伊拉看了看萊伊文和祖格。

  「死神螂……我對付一隻就足夠吃力了,還什麼王?」萊伊文喃喃道。

  「你一個人可能不是對手,」祖格忽然說,「但我們聯手,說不定。」

  「現在,估計普雷斯科特已經借著這個機會啟動泰坦了。泰坦是一種可怕的生物,甚至會摧毀白色卷軸,不管預言是不是真的,我們都必須回到白色卷軸,去試著阻止泰坦和普雷斯科特,否則……」

  「試試吧,看來只有這個方法了。」綺莉說。

  其他人都點頭稱是,於是伊拉將大家引向通往格林之墓的道路——他們面前那扇大門。她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大家都跟了上去,尤利西斯也抓著琴逼迫她一同前行。

  只是,所有人都很好奇伊拉為什麼這樣平白無故地就知道了一切,只是,伊拉看上去非常嚴肅,幾乎是在前面衝刺著帶路,根本沒有人有精力問。

  「一定要阻止他!」她一邊跑,一邊念叨著。

  萊伊文跟在她後面,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笨笨的伊拉,頭一次讓人感覺……有些可怕呢。

  格林之墓被埋在高大的山體之中,是一座山中古墓。進入大門之後,寬大的通道引著他們向前。通道兩側有著整齊的石頭房門,似乎房門後面有墓室。但是伊拉徑直向前,絲毫不為這些墓室所動。

  「看來琴對這裡也一無所知。」伊拉說,「你們看前面。」

  眾人發現,前方腳下沒有土地,而是一片深淵。靠近地面的只有一條吊橋。墓室裡黑黑的,法師們點燃了魔力燈,也看不清吊橋對面是什麼。

  「只有這一條路的樣子。」萊伊文說。

  「要不我們搜索下之前看到的那些墓室?」絲特拉問。

  「不,沒時間了。」伊拉搖搖頭,說,「硬著頭皮過去吧。」

  於是,尤利西斯一手扣著琴,一手點燃魔力火焰照明,走在最前面。他的想法是如果有什麼陷阱,就用琴做擋箭牌。

  「這條橋……希望它能穩點!」

  綺莉害怕地走在中間,因為大家的步伐不一致,吊橋搖搖晃晃的。

  尤利西斯向著下方深淵扔出一個火球,火球一直向下飛行,直到消失在黑暗深淵之中也沒有炸開。

  「落下去必死無疑呢。」尤利西斯說。

  這個時候,佩爾忽然大叫一聲。

  她的感官增幅能力依舊維持著。她看到一個黑影,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音,立刻叫道:「糟了!誰快回去一下!」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吊橋上,而且恰巧是在吊橋中間。佩爾再次叫道:「有一隻……啊,螳螂!正在撲向我們的吊橋繩索!」

  「死神螂?」萊伊文奇道。

  「糟了,它是想切斷我們的吊橋繩索吧!」緹絲忽然叫了一聲。於是,她立刻命令自己的魔道人偶返回起點,去抵禦那個該死的死神螂。

  魔道人偶沖了過去,果然遇到了打算切斷繩索的死神螂。在魔力的驅動下,魔道人偶猛烈進攻,逼退了那只巨大的死神螂。

  「快走!」

  眾人飛快地越過了吊橋,來到了對岸。緹絲松了口氣,命令自己的魔道人偶返回。

  於是,大家繼續向前走,沒想到面前又是一路吊橋。尤利西斯不加猶豫,直接踏了上去,說:「沒時間磨蹭了。」

  「你們先走……我等我的人偶……死神螂被逼退了,應該沒問題了。」

  於是,緹絲在第一段吊橋橋邊等候向這邊跑來的魔道人偶,而其他人再次踏上吊橋。

  忽然,被逼退的死神螂再一次出現了。眼看魔道人偶就要跑到緹絲身邊了,死神螂忽然長足一揮,將吊橋的繩索生生斬斷。

  吊橋墜落下去,魔道人偶馬上就要跑到頭了,還是沒能夠得著,隨著吊橋一起往下掉去。

  「不要啊!」緹絲尖叫一聲,撲了上去,一把抓住魔道人偶的金屬手臂。

  「緹絲!」

  魔道人偶是金屬做成的,非常重,而緹絲又是體質柔弱的法師,因為負重太大,自己的身體也向著懸崖邊上滑去。

  急中生智,絲特拉扔出布球,立刻召喚出冰火波比——炎紋瑞秋、雪影茲婭。兩個魔法少女一人抓住緹絲的一條腿,將她拉住。

  絲特拉也返回跑了過來,她跳到懸崖邊上,抱住緹絲的腰:「魔道人偶不要就不要了啊,你不要命啦!」

  緹絲委屈地說:「我不能失去它,就像……就像你不能失去瑞秋和茲婭一樣……」

  「笨蛋啊!」絲特拉罵道。

  這個時候,其他人已經走到吊橋中間,看到絲特拉拉住緹絲,也都松了口氣,繼續向前走。不料此時,從斷掉的吊橋對面,死神螂扇動著背後的翅膀,飛了過去——而且還不止一隻!

  「這些傢伙肯定是藏在那些墓室裡的!」萊伊文叫道。

  絲特拉與茲婭、瑞秋合力,好不容易將緹絲連同魔道人偶拉了上來。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死神螂就逼了過來。

  「快過來!」佩爾叫道,「死神螂越來越多了!」

  緹絲站起身來,但是並沒有跑向吊橋。她忽然抬頭看了看這些死神螂,說:「即使我們現在過去,這些螳螂會斬斷吊橋的繩索。必須要有人保護繩索到大部分人通過吊橋,對不對……」

  面對著沖向吊橋繩索的死神螂,緹絲和她的魔道人偶一起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快過去了,絲特拉,我來保護吊橋繩索。」緹絲說。

  「不,你先過去!」絲特拉叫道。

  「……笨,我叫你過去就過去啊……」

  「你知道,簡可能已經被我們害死了……」絲特拉低聲說,「我們讓她一個人對付死神螂,以為失去守護水晶,就能傳送回白色卷軸……誰知道傳送法陣失效了呢……」

  緹絲瞪大了眼睛。

  「我不能再一個人逃走了……」絲特拉哽咽著說。

  「難道……難道我能嗎?!」

  緹絲的眼睛也紅了。她拄著法杖,與自己的魔道人偶並肩站著。

  「說了你走就你走,我的魔道人偶太笨重了,不可能逃脫的,而我……不會離開它的。」緹絲哭著說。

  絲特拉看了看那些撲過來的兇猛死神螂,忽然仰起頭,笑了笑:「我忽然覺得逃走也沒意思了。我忽然覺得,我無法忍受扔下姐妹這種事……我……我忽然覺得,好捨不得你……還有簡……」

  緹絲愣了愣。

  「可是……我真的害死了她吧……」絲特拉紅著眼睛說,「在學院壓根就沒考慮過這種事,壓根就沒考慮過,如果哪一天同伴會因自己而死,而自己要怎麼選擇……這些東西,沒有什麼課程講過吧……」

  緹絲哽咽著說:「你快——走啊!」

  「既然老師沒教,我不懂對錯,就胡亂選一個吧……既然你選了留下來,我也就和你選一樣的吧……反正有時候學院測試,我也是抄你的答案……」

  「走——啊!」

  「茲婭,瑞秋,陪我吧。」絲特拉說,「你們……是我的魔力。」

  「自然。」炎紋瑞秋說。

  雪影茲婭一言不發,卻站到了最前面。

  「靠!你們這群蠢蛋!」萊伊文看到她們倆都留在了那一端,氣得跳了起來,立刻返回去。不過,一個火球忽然飛過來,越過萊伊文,擊中吊橋。木質的吊橋立刻燃起熊熊烈火,從中間斷裂開來。

  「尤利西斯!!!」萊伊文轉過頭去,瞪著尤利西斯,嘶啞地吼聲似乎是要把尤利西斯給吞掉。

  「必須有人保護繩索,她們過不來了。」尤利西斯說,「越是浪費時間,死神螂變得越多,如果還想回去——如果還想像那什麼預言一樣組織某個傢伙,就趕快吧。」

  「喂——你搞錯沒,她們會……會死的啊!」

  「走吧,萊伊文,沒辦法了。」麥倫小聲說了一句。

  萊伊文被拉扯著前進,回望著那兩個面對巨大死神螂的兩個單薄身影。這就是法師麼……一直用羸弱的身軀,面對著比自己強許多的敵人,努力地戰鬥,只為了活下去……

  萊伊文頓時懵了。

  絲特拉看到了被燒毀的吊橋,而後,她似乎望著這邊說了一句話。距離太遠大多數人沒聽清,但是「感官增幅者」佩爾聽到了。她說了一句,謝謝。

  萊伊文看著那兩個無助的女孩,心裡的忽然燃起了一股黑暗無比的仇恨與憤慨——憑什麼總是牽扯無辜的人,他所目睹的災難,為什麼都是無辜的人受罪!該受懲罰的人逍遙法外,弱小無助的無辜者,卻總是作替罪羊!這究竟是哪門子道理!

  他轉眼望著琴,忽然偏過目光——不,罪魁禍首是——是普雷斯科特!這個埋藏邪惡的陰謀家,這個自我中心的造亂者,這個愚蠢而短見的食屍鬼——

  殺了他!!

  將他的肉體用牙齒撕碎,將他的靈魂鎖在地獄之門鞭撻炙烤!——

  如果光明不理會,就讓黑暗來處刑,反正已經達到頂峰的罪惡無法在加,劍刃似乎已經在蠢蠢欲動……

  那一刹那,萊伊文好像回到了十一年前,燃燒的仇恨從心臟迸射而出,迷亂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他的眼前一切都是黑色,耳邊一切都是哀嚎,一股血氣徘徊胸口不得發洩,簡直像要炸裂開了一樣。

  「萊伊文……萊伊文,你臉色好難看。」伊拉看著萊伊文恐怖的神情,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萊伊文走著走著,逐漸不需要伊拉的攙扶了。他走得越來越穩,越來越快,掙脫伊拉的攙扶,超過尤利西斯,沖到最前面去了。

  「萊伊文!」伊拉驚呼著追上去,但是萊伊文越跑越快,似乎快要飛起來了一樣。

  「他剛才是裝的?」祖格皺了皺眉頭,忽然看見,黑暗之中,萊伊文似乎與那些黑暗合為一體。

  ※※※

  「我明白了……」蘇茜猛拍腦袋,說,「這靈魂增強術,必須以靈魂潛力尚且強盛的兒童為對象,進行靈魂刻印。這無形的刻印將會消耗一些時間來轉換靈魂的性質,讓靈魂具有爆發的潛質。被增強的靈魂在特定條件下,能夠爆發出本身單個靈魂完全無法爆發出的力量……」

  「而泰坦需要強大靈魂力的驅動!」埃利斯也明白過來,「那麼,之所以米拉會失蹤,或許是因為米拉有那力量……」

  與此同時,普雷斯科特漂浮在半空中,欣賞著眼前這個巨大的銀白色泰坦。

  「當時卡爾托城在研究一些禁忌的魔法,而我,也打算去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用靈魂增強術,培養出我需要的靈魂。本來我作為首席導師前往卡爾托城,這件事就順理成章地進行了,但朱利安那個蠢貨居然用魔道塔羅牌占卜,他根據塔羅牌的預言,猜我會做一些他不想我做出來的事情,於是他毅然申請取代我作為首席導師前往卡爾托城。呵呵,想來這個蠢蛋最後還是做了替死鬼,後來六大導師被不知道是誰給刺殺掉了,如果朱利安不去,就是我死了。」

  「……卡爾托的小孩在一年半以前的大屠殺裡都死了,難道是因為……」

  「對,我雖然沒能去卡爾托,但是,琴代替我去了。她這樣的小女孩不會引起朱利安的警惕,而替我接近卡爾托的小孩,為了保險起見,在一兩百個小孩身上都刻印了靈魂增強術。雖然不知道是誰知道了這件事,並且殺死了所有小孩,沒想到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那就是這個米拉•亞當斯!她的靈魂已經完美地轉變成我需要的狀態,如今她的靈魂已經進入暴走,單憑她一個獨立的靈魂,就能驅動泰坦了!你覺得這不是命運?不是應該的?所有人都試圖阻止我,我卻成功了,這不是傳奇嗎?」

  卡拉完全聽得懵了。普雷斯科特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子,對著泰坦叫道:「泰坦啊,哈哈,展示一下你的力量,給通靈學院的學者看看吧!」

  「……通靈學者?!」

  「你裝傻吧。」普雷斯科特說,「這次通靈實戰魔法競技賽,恰巧輪到五十年一次的通靈學者觀戰,雖然通靈學者不會現身,但是那位學者一定在關注著白色卷軸的一切。讓他看看我的智慧,看看我的潛力,然後,將我選為通靈預備學者——這才是我的目標。」

  「你簡直不可理喻……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在通靈學者面前展示?」

  「力量就是一切,通靈學者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普雷斯科特嘿嘿笑道,「我將成為摩爾丁一樣偉大的法師!哈哈,不過,強者需要弱者來襯托才能彰顯強大,那麼,就讓你們這些螻蟻,來彰顯泰坦的強大吧!」

  「等等,你要幹什麼?」卡拉叫道,「你要讓泰坦進攻白色卷軸?」

  「我當然沒那麼無聊!要進攻也是進攻人類的城市。」普雷斯科特冷笑了一聲,「不過這種龐然大物,其他法師肯定嚇壞了吧。他們肯定會派出守衛來攻擊它——用那些他們自以為豪的戰鬥魔法。接下來他們就會明白,在真正的煉金術面前,所有的魔法都是不堪一擊……」

  「普雷斯科特,趁著事情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你要是能命令這泰坦行動,就——讓它安息下去,這種東西是不能存在的,它比龍更加危險!」

  「我壓根就沒法控制它,也不打算控制它。它是——有自己意志的哦。」

  「什麼?!你不能控制它?」

  「因為我根本不在乎,泰坦的完美是經得起所有方式的證明的,接下來就是看好戲的時候了。」

  說著,普雷斯科特騎著掃帚飛向泰坦,停在泰坦的肩膀上,就像一隻蚊子停在一個巨人身上。

  「你……」

  卡拉追了上去,但是泰坦忽然側過頭來,看見了她。它忽然揮動那粗壯的手臂,像趕蒼蠅一樣打過來。

  雖然它速度不算太快,但是因為手掌巨大,卡拉不得不很費力地躲開它的拍打。那恐怖的力量只要碰到她,就可以瞬間將她拍成泥巴。

  「騙人的……他肯定能控制這只泰坦!」卡拉喃語道,「但是根本沒辦法接近這個泰坦……」

  這個時候,泰坦忽然邁步,向南部城牆走去。他比城牆最高的高塔還高出兩個頭來,能夠輕鬆地越過城牆看到城市中的一切。南部城牆的城樓上,法師衛兵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將武器都對準這個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

  泰坦靠近了。它的臉湊到了城樓上,沒有眼眸的銀色大眼注視著那些衛兵,讓那些已經施了寧靜咒語的法師也覺得有些心驚膽寒。隨著指揮官的一聲令下,法師們拋出遠程魔法攻擊,向著泰坦的臉狠狠地砸去,一時間,火球、雷電、風暴、冰錐、巨石、射線、魔力矢、分解藥劑都飛射出去,撞到泰坦的臉上、身上。那些攻擊觸碰泰坦的皮膚之後,似乎不受阻礙地浸入了泰坦光澤的皮膚,消失不見。

  這些攻擊毫無作用。

  法師機動部隊騎著飛行掃帚,開始圍繞著泰坦進行輪番攻擊,從各個角度用最強的法術進行襲擊。泰坦站在原地不同,那些法師就像打到一團棉花上,爆裂火球並未爆裂,腐蝕藥劑也完好無損地裝在玻璃瓶裡,生生被泰坦的皮膚完全吸收。

  法師們的攻擊打得泰坦不痛不癢,持續了好一陣之後,第一輪攻擊的法師們都有些筋疲力盡,魔力不足了。這個時候,泰坦忽然一聲低吼,舉起右臂,一耳光向著城樓上扇去。

  那巨大的手臂就像一根堅硬無比的大棒槌,橫掃城樓上的法師。法師們如同渺小的螞蟻一半被那手臂掀飛,要麼直接斃命,要麼慘叫著掉落城樓。

  泰坦繼續抽動大腿,一腳踢向高大的城牆。那腳掌如同金剛石一般堅硬,直接嵌入了城牆之中,碎石飛濺的同時,堅固的城牆開始龜裂,古老的磚石土崩瓦解,從下而上碎裂開來,向下墜落而去。

  「泰坦攻城了。」

  西奧多望著碎裂的城牆,感受著大地的顫抖,腦子裡一片混亂。他被魔力鎖銬住雙手,被魔力學院的法師扣押著向北行進。他明白自己無計可施,但是他相信,不會一直這麼放任這個龐然大物放肆下去的。

  普雷斯特克坐在泰坦的肩上,俯視著整個白色卷軸。這些現在看來渺小得像玩具一樣的建築、宮殿、雕像與高塔,在泰坦面前是那麼不堪一擊。只要輕輕揮手,這些玩具就立刻化作泥土。

  這才是真正強大的力量啊……根本不需要公平的競爭,根本不需要費盡心思耗盡體力地鬥智鬥勇。真正的力量,是彈指之間,就像礙眼的東西全部清除。

  普雷斯科特禁不住發出一陣狂笑。

  「隱忍到今天,也只有偉大的人做得到了吧……一直被打上平庸的標簽,從來不被這些庸人之眼認為有不凡潛力,如今的證明真是堅實而可靠。泰坦,不需要過多地破壞,展示一下——展示,就夠了。」

  ※※※

  蘇茜合上書,一額頭都是冷汗。她站起身來,嗓音發抖地說:「你感到大地的顫抖了嗎?」

  「嗯。」

  埃利斯點點頭。

  「一定有人能用得上這些……」蘇茜抱起包括那本筆記在內的書籍,說,「埃利斯,我們去外面看看。」

  「為什麼要帶上這些書?!」埃利斯奇道。

  「至少給想要對付泰坦的人一些頭緒吧!如果情況和我想的一樣緊急,那麼圖書館都會處在危險之中,不知道一會兒還回不回得來了……你幫我拿一下吧,埃利斯。」

  埃利斯看了看她。

  現在的蘇茜,說話和以前一樣溫柔,神情和以前一樣陽光。

  她原諒我了吧……

  「我的掃帚在圖書館外面。」埃利斯接過那些書籍,一隻手抱著,一隻手拉著蘇茜的手腕,「走吧。」

  「嗯!」

  圖書館中沖進來一些騎著掃帚的守衛法師,他們通知所有圖書館內人員緊急撤離。埃利斯在圖書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掃帚,騎了上去。白貓列蒂西婭跳到他的左肩上。

  「蘇茜,抓穩掃帚,我們一起……」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什麼東西跳到了自己的右肩膀上,和列蒂西婭一左一右,倒是讓他平衡了。

  「你不介意我這樣吧。」

  側過頭去,雪狐靈韻的雙眼溫柔地注視著他。

  「不會,這樣簡直——」

  掃帚在魔力的驅動下沖天而起,埃利斯一手抱著書,一手握著掃帚,肩膀上托著一隻白貓和一隻雪狐,向著中央廣場飛馳而去。

  「——簡直太爽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46
  第四十二節 預言中的黑暗之子

  「連矮人都沒辦法攻下來的白色卷軸南部城牆……」

  巨大的白色城牆的表面龜裂開來。在泰坦猛烈的攻擊下,幾十呎寬的一整塊城壁向著白色卷軸內側傾倒過來。城牆上的法師衛兵像被暴風吹倒的大樹上的螞蟻,要麼從大樹上掉下來,要麼和大樹一起傾倒下去。

  倒塌的城牆向著靠近城牆的房屋壓下去,巨大的碎裂與碰撞之聲掩蓋過法師的驚呼和慘叫。碎石與灰塵飛騰而起,將白色的城市籠罩在灰色的迷霧之中。

  天空雲層彙聚,遮住陽光,整個大地都變得昏暗起來。沒有神守護的城市,一旦防衛部隊崩潰,也就意味著城市淪陷了。

  「謝爾茲王國的首都,白色卷軸。」伯尼•卡斯特搖著頭,對阿爾維斯說,「是要被同族人攻下來了呢。」

  「軍隊已經全部出動。」阿爾維斯皺著眉頭,「不過看這個樣子根本無濟於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計劃,議會長?」

  「我們都對泰坦一無所知。雖然基本可以肯定是煉金術師搞出來的事,但四大學院都有自己的秘密與故事,瞭解這些秘密與故事的,也就只有煉金學院長西奧多了。如果他真是失憶了,那麼就只能想辦法讓他回憶起重要的事情,在此之間軍隊繼續抵禦泰坦,同時掩護平民和學生撤離。我現在去和其他議員召開緊急會議。伯尼,你現在去參與保護國王,並且跟國王交流一下意見。」

  伯尼點點頭。但是,他知道,白色卷軸的國王也不過是一個學院長水平的貴族法師,這個謝爾茲王國之主,無論是力量還是謀略都比不上議會長阿爾維斯。

  埃利斯帶著列蒂西婭和蘇茜飛到了中央廣場的大水晶處,現在大水晶周圍幾乎沒有什麼人了,因為中央議會已經明令所有人向北撤離,只剩下一些軍隊的士兵和首領。一個斥候看見了埃利斯,立刻向他高呼:「那個煉金生!立刻撤離,不要留在這裡!向北行進!」

  埃利斯沒有聽他的。他降低高度,飛到那個斥候身邊,問:「那幾個參加比賽的學生回來了嗎?」

  「沒有。」斥候搖搖頭,「一開始沒多久,水晶影像就中斷了,現在根本沒時間管他們。」

  「那……如果他們回來了,會首先傳送到水晶附近嗎?」

  「是的。你快向北走,聽到沒!」

  埃利斯點點頭。但是,他假裝向北飛行了一會兒,又繞進沒有人注意的小巷子裡,轉回了中央廣場附近。

  「果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蘇茜在埃利斯耳邊喃語著,「沒有人能夠阻止這種龐然大物。書籍上的簡介說,泰坦是一種專門針對魔法的剋星生物,它不僅能夠抵禦魔法傷害,還能吸收魔法攻擊蘊含的能量,將之據為己用。法師軍隊用魔法對抗它,不僅無法打倒它,還會增強它的力量。」

  「這些書你都看完了?!」埃利斯驚道,「就剛才那麼一會兒?」

  「當然不可能啦,這麼多內容……」蘇茜說,「如果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或許還可以。」

  「蘇茜,你現在應該搞得比我清楚了吧。泰坦之所以能夠活動,是因為地飲魔法陣的魔力提供和靈魂增強術的靈魂提供。現在米拉的靈魂應該是被用在驅動泰坦身上,我們沒辦法左右,但是地飲魔法陣,不是還在白色大殿的牆壁上嗎?」

  「我還考慮得更嚴重……我猜,四大學院的教學區都有。」蘇茜說,「以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干擾那些魔法陣對泰坦的魔力供給。」

  「那個……學院長和議員他們應該都還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我們去告訴他們,就算是地飲魔法陣這種高階法陣,也總會有魔力學院的教授能夠解決吧!」

  「也是……那,我們去北方找魔力學院長吧。」

  「嗯。」

  不過,當埃利斯正準備向北出發的時候,他所在的小巷的上方忽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喂,小喵喵,你真的打算繼續一言不發麼。」

  埃利斯驚訝地向上望去。他看見,一個白色長髮的小女孩正蹲在房頂上,向下望著他們。這個看上去只有不到十歲樣子的小女孩擁有著一雙神秘的紫色眼眸,神情平靜。

  「哎!你是哪家的小孩啊,泰坦快要攻過來了,快和你父母一起逃走啊!」埃利斯驚道。

  「噗。」少女冷笑了一下,「我沒跟你說話。」

  「你……」

  「我在和貓咪說話哦。列蒂西婭,不理我呀?」

  這個時候,埃利斯肩上的白貓忽然跳了下來,落到地上。

  「我正在糾結呢……不過你好像是逼我做出選擇了。不過我相信你能讓我作出更加明智的選擇——通靈學者,范•西普莉。」

  一陣微光閃過,白貓的身形,立刻變成了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長髮少女,全身白皙的皮膚散發著淡淡微光的,溫暖而聖潔。

  「小煉金生,小雪狐,你們不能離開這裡,」範•西普莉一臉嚴肅地說,「如果你們還相信你們的夥伴,在這裡等著他們從諾坦尼亞傳送回來。只有你們和他們合力才能阻止泰坦,而魔法陣那邊,讓列蒂西婭去幫你們告訴他們吧。至少以列蒂西婭的身份和力量,那些衛兵是奈何不了她的。」

  埃利斯早已被他們的話攪暈了頭腦:「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啊!什麼通靈學者?什麼……而且,這貓咪也能變成人形?難道是和蘇茜一樣的……」

  「現在不是為什麼為什麼的時候。」西普莉搖搖頭,說,「在災難之前,最可怕的往往不是災難本身,而是災難之中人們的相互猜忌、遺棄與爭奪。為了保險起見,所有的煉金學生現在都被抓捕起來,剛才那個兵沒有抓你,也是知道你向北的過程中一定會被其他學院的人抓住的。萊伊文他們從諾坦尼亞回來,也一定是在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情況下被抓起來,窩裡鬥的過程中耽誤了阻止泰坦的時機。」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蘇茜忽然說,「你難道就是,那個五十年一次被派遣到白色卷軸觀看比賽,選出通靈預備學者的通靈學者嗎?」

  「是的哦。」西普莉點點頭。

  「那你……一定有能力阻止這一切吧!」

  「當然啦。」西普莉點點頭。

  「那……」

  「我是不會直接插手這件事的,本來根本就不打算現身的,只是……」西普莉莞爾道,「連這只貓咪都不忍心看到法師被滅族,我也不能坐視不理了。但是,法師的命運在你們法師自己手裡,我和貓咪能做的,也只能是這麼多的提示了。」

  「貓咪……列蒂西婭,你不是伊拉的寵物麼,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她是智慧之神愛倫坎提斯的夥伴,秘法小貓列蒂西婭哦。」西普莉淺淺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算是我最後的提示了吧——和從諾坦尼亞回來的所有人,一起保護自己的種族吧。」

  說著,她轉過身去,沿著房頂離開了。

  「等等!」

  埃利斯立刻騰起掃帚追上去,但是當他浮起來的時候,西普莉已經不見蹤跡了。

  列蒂西婭漂浮到埃利斯身邊,說:「埃利斯,按照西普莉說的做吧。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列蒂西婭……你早就知道這一切麼……」

  「我只是個旁觀者哦。」列蒂西婭搖搖頭,「我不想解釋太多東西,你就當絕望之中賭賭運氣吧。我唯一能幫你的,也就是將地飲魔法陣的事情告訴魔力學院長。」

  說著,列蒂西婭的背後出現一雙天使一般的光之羽翼。她拍打著羽翼,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智慧之神的夥伴……難道,列蒂西婭是……天使?」

  「管不了那麼多了,埃利斯。」蘇茜說,「我們就在這裡等,等萊伊文他們回來。」

  「可是……什麼都弄不清楚,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我們也不知道……」埃利斯抱著頭,無計可施的樣子。

  「……這種時候,的確不是冷靜分析就能解決問題的情況哦。」蘇茜忽然放輕了聲音,「這個時候,智慧也沒辦法幫上任何忙,而你卻需要另外一樣虛無的力量哦。」

  「虛無的力量?什麼力量?」

  「那就是……法師從來不以為然的,信念。」

  「信念?」

  「相信萊伊文他們能克服困難回到這裡,就算他們在諾坦尼亞面對的是和我們一樣無計可施的困難,他們也一定能夠回來——一定能夠回來。」

  「可是,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想……」

  「說不定可以引發奇跡哦。」蘇茜忽然說。

  「奇跡……」

  「嗯,信賴你的夥伴吧,就像……我一直信賴你一樣啊。」

  埃利斯愣了愣。

  原來是要這樣啊……

  他抱起小雪狐,放在懷裡,雙眼堅定地瞪著前方巷子不遠處的大水晶。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泰坦不斷地向前推進,城牆破裂之後,泰坦的腳踏入了城市,高塔一座接著一座倒塌下來,法師被碎石與泰坦的腳壓成一片慘不忍睹的血泊。埃利斯望著遠方肆虐的泰坦和逐漸死去的城市,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望眼欲穿,死死地瞪著前方: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這個時候,一道閃光,忽然從水晶底座沖天而起。

  ※※※

  「這到底是……到底……」

  魔力學院長愛德華•貝克(Edward.Beck)瞪著那個單手提著西奧多飛走的少女,一時間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學院長,那個樣子簡直就是天使啊,為什麼天使會忽然出現,說那麼一堆奇怪的話並且強行帶走了煉金學院長西奧多?」

  「我怎麼知道……」愛德華搖著頭,喘著氣,「現在簡直亂成一團了。」

  「不過她說的話真是可笑,什麼地飲魔法陣……」

  「不……」愛德華忽然咬牙說,「助理,立刻通知我們學院的十位魔法陣教授,跟我回到四大學院。」

  「什麼?!那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事啊!學院長,你看泰坦都要攻到中央廣場了,白色卷軸南部城區已經成為一片廢墟,這簡直……」

  「現在不做點什麼,就只有等死!」愛德華吼道,「快去!這種關頭,就算惡魔說的話,也不得不考慮相信一下了!」

  助理愣了愣,最後歎了口氣,立刻跑去通知魔法陣教授了。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現在解除魔法陣,的確能夠一定程度阻礙泰坦的能量供給……」

  不一會兒,十位魔法陣教授來到愛德華面前。愛德華握緊自己的法杖,說:「各位,四大學院的教學區可能會有地飲魔法陣,現在正在將之前從我們的學生那裡吸收的魔力源源不斷地提供給泰坦。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我們必須去解除那些魔法陣,如果是各位,一定沒有問題。」

  「你從哪兒知道這些事的?」一個教授問。

  「天使說的……」

  「天使?!」

  眾人驚愕的表情面前,愛德華不禁歎了口氣:「一定是天使,我親眼看見的。她還奪走了我看守的煉金學院長西奧多•萊特。」

  「……不可能啊,天使是在幫我們?不……一定是在借機消滅我們吧,天神早就不守護法師了。」

  「……誰知道呢。不過,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好。如果圖書館都被泰坦毀掉的話,我們謝爾茲也就完了。」

  「……試試吧。」

  魔法陣教授們都點頭認可。

  「好,那就出發。」

  ※※※

  「呼——」

  那道閃光將蘇茜和埃利斯的眼睛幾乎都要閃瞎了。他們的視野一片白。

  等到視野稍微恢復之後,埃利斯看見一個人影,從水晶旁走來。

  不過,他走了兩步,就癱倒在地上,然後,另外一個人沖上去扶住了他。

  「萊伊文……萊伊文他們回來了!」埃利斯驚叫道。

  蘇茜虛著眼睛看了看,的確,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一頭白髮——正是萊伊文。只是,他模樣看上去有些奇怪。

  「就是現在!抓住這幾個煉金生!」

  不料,最先沖到萊伊文他們面前的,不是埃利斯和蘇茜,而是一群法師士兵。

  「怎麼……怎麼回事?!」伊拉看著這群法師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嚇了一跳。

  「蘇茜,我們上!」埃利斯忽然加足馬力,強大的魔力將他屁股下的掃把強力推進,如同風一般沖了出去。蘇茜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在雪狐形態之下吟誦咒語,施放出一道強力的冰暴術。

  巨大的冰塊飛射出去,那數十個普通士兵直接被蘇茜的冰塊擊中,打倒在地。接著,蘇茜繼續放出數道魔力繩索,將所有的士兵都捆了起來,使得他們無法動彈。

  「咦,你連魔力學的法術都會?」

  「我不是要跳級的嘛,要跳級必須學習其他學院的學科啊。」蘇茜說,「主修元素學,但是煉金術、魔力理論和魔道魔法都有所涉及。」

  「看來多學一點東西真有好處。」

  伊拉看到了埃利斯和……和一隻狐狸。她沒管那只狐狸,只是高興地向著埃利斯揮手。

  埃利斯抱著蘇茜走過去,看見回來的不僅是萊伊文,還有其他參賽的隊員——不過,這裡只有一半不到的參賽人員,因為總共有八個隊參加總賽,而這裡只有萊伊文、琴、綺莉分別所在的三個隊的隊員:萊伊文、伊拉、麥倫、綺莉、尤利西斯、祖格、琴、佩爾、迪蘭。

  「萊伊文……你怎麼了啊?」

  萊伊文在伊拉的攙扶之下,顯得很虛弱。他的身上佈滿了深紅的血紋,看上去很可怕。

  「這傢伙本來就使用過一次血劍式,消耗過大,在和死神螂之王戰鬥的時候,他又一次爆發了。」祖格說,「現在看樣子,他的血管都要爆裂了,不能再戰鬥了。」

  「這個笨蛋……」伊拉握著萊伊文的手,心疼地埋怨了一句。

  「不過,要不是萊伊文爆發了那一下,我們沒辦法……起碼沒辦法這麼快回到這裡。」

  「你們能現在回來真是太好了!」埃利斯說,「聽著,無論是煉金學院的學生,還是元素學院的學生,現在我們必須統一戰線——否則,白色卷軸可能會被毀滅,甚至,整個謝爾茲都會因此而崩塌。」

  「我們已經基本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個琴……就是參與制造泰坦計劃的人。」伊拉說,「普雷斯科特教授,現在怕是已經驅動泰坦了,他……」

  伊拉一邊說,一邊向著南方望去。只是,她看到那一切的時候,也驚得張口結舌,沒能繼續說下去。

  她怎麼也沒想到,泰坦竟然都摧毀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城市了……

  此時,普雷斯科特坐在泰坦的肩膀上,看著那曾經需要仰望、現在卻被泰坦一腳就踩碎的雄偉建築,一陣一陣的成就感在心中綻開。

  「展示完全超乎我的預料!哈哈,泰坦,不行了不行了……我已經沒辦法等了,我根本沒想到你能強大到直接消滅一座千年的城市!……我猜你能夠輕易毀滅一個過度吧!那!那咱們試試!去摧毀白色卷軸圖書館!那是法師幾千年的智慧結晶,只要摧毀了它,法師族也就大體滅亡了!只要消滅掉剩餘的法師,我就是——我就是最強的法師了!」

  他的聲音,只有泰坦聽得見。泰坦遵照他的命令,一路破壞,向著白色卷軸圖書館前行。

  「伊拉,喂!」

  埃利斯按著伊拉的肩膀搖了一搖,伊拉才回過神來。

  「呃!」伊拉抿了抿嘴唇,說,「怎麼辦啊?」

  「我也不知道啊,有人說你們可以拯救白色卷軸,但是……」

  這個時候,天上微光閃現,大家都抬起頭來一看,看見一個飛行的少女手中抓著煉金學院長,西奧多•萊特。

  「……西奧多學院長!」伊拉驚道,「他應該知道一些事情……啊不,琴他們對西奧多使用了特殊的藥劑,他已經失憶了……」

  這個時候,那個飛行的少女拍打著光之翼降落下來,將西奧多放到地上。

  「我生平第一次被這麼提著走。」西奧多開口就抱怨道。

  「你終於回來了,伊拉。」那個白裙少女說。

  伊拉愣了愣,看了看那個女孩,她的眼睛大大的,五官精緻玲瓏。

  「你是……天使?」

  少女扭起眉頭:「我是列蒂西婭呀。」

  「……啊?」

  在伊拉驚呆的時候,列蒂西婭湊到她耳邊,悄聲說:「想必你已經感受到了,時間之神予你的恩賜,好好使用這份力量。我不能再幫你更多的,那是違反規定的。」

  說罷,列蒂西婭轉過身,振翅而起,向著蒼穹飛去。

  「列蒂西婭!哎!」

  列蒂西婭並未理會伊拉的呼喚。她飛過高塔,消失不見。

  「現在有什麼改變?」綺莉沒好氣地說,「多了一個老頭。」

  「沒大沒小的,綺莉。」西奧多沉聲說。

  「不,有學院長就夠了……」伊拉轉過身來,面對著西奧多,「學院長,你最重要的記憶被琴和普雷斯科特教授消除了,那就是關於泰坦的記憶。」

  「我也覺得我忘記了什麼。」西奧多說。

  「現在,我需要你回憶起所有的事情,其中一定有解決問題的辦法。」伊拉認真地說。

  「我也想想起來,但是好像腦子一片空白。」西奧多搖搖頭,說。

  「是的,單憑學院長自己,回憶起來是太困難了。讓我來幫忙吧。」伊拉說。

  「……伊拉,你有什麼辦法?」

  伊拉抿著嘴,凝視著西奧多。西奧多還真沒見過伊拉這麼認真的表情。

  「握緊我的手,我將用時間的力量,來修復你的記憶,學院長。」伊拉說。

  「什麼……時間的……力量?!」

  伊拉將西奧多的手拖起來,緊緊握住。那一刹那,伊拉的雙眼透射出明亮的淺藍光芒,西奧多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

  喧囂聲停止了,周圍人的動作和表情都僵住了。碎石停止墜落,倒塌的高塔不平衡地斜在半空。

  忽然,他的腦海中浮現了熟悉但本來回想不起來的影像和聲音。

  「……這是一個偉大的工程呢,西奧多……」

  「……蒂娜,西奧多,泰貝莎,以後我們這麼分工……」

  「……普雷斯科特教授也來嗎!太好了……」

  「……不行,不行,必須終止了,我們不能搞到那些靈魂……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要禁止製造泰坦了……」

  「……這些書也要列入禁書,煉金術歸你管,西奧多,你必須想想辦法……」

  「……你說什麼?停止這個計劃?……」

  「……我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了,但是,我用魔道塔羅牌占卜的預言依舊讓我不安。保險起見,我要作為首席導師去卡爾托城,到時候小伊拉就只有拜託你照顧了,西奧多……」

  「……西奧多……」

  「……西奧多,泰坦計劃……」

  「……泰坦計劃……」

  「……泰坦……」

  西奧多的表情變化了很多下。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著伊拉和西奧多二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泰坦依舊在前進,他們無可奈何,只能將希望寄於本應對泰坦最瞭解的煉金學院長西奧多身上了。

  法師士兵們騎在掃帚身上,像蒼蠅一樣圍著泰坦轉圈,從不同的角度進攻,但是,那些法術對泰坦完全不起作用。越是沒有作用,法師們越是焦急,他們不顧一切地對著泰坦狂轟濫炸,只是泰坦直接無視他們,向著圖書館行進而去。

  西奧多忽然猛吸了一口氣。

  伊拉也身體一軟,癱坐在地上。

  「呼……想起什麼了嗎……學院長……」伊拉一邊喘氣,一邊說。

  「讓我……讓我整理一下思路……」

  西奧多從腰間抽出便攜的短魔杖,對著自己釋放了一記寧靜。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西奧多一拍大腿,說:「普雷斯科特……啊!這個傢伙!」

  「別想更多了,學院長,」伊拉說,「有辦法嗎,對付泰坦。如果你沒有辦法,我們就完了……」

  西奧多低著頭,沉默了。

  隨著他沉默的時間增長,眾人心裡越發地絕望。

  難道,連煉金學院長也沒有辦法嗎……

  忽然,西奧多餘光看到了埃利斯手中抱的那些書籍。

  「年輕人,你手裡抱的什麼書?」

  「是關於泰坦的,學院長。」埃利斯答道。

  「哪幾本?我看看!」

  西奧多直接沖過去,迫不及待地將埃利斯手中的書硬生生搶了過來。

  「泰坦概述……能量數據……結構化解析……啊!好!好!夠了,夠了!」

  「什麼夠了?」埃利斯好奇地問。

  「泰坦是有弱點的,是有打敗的方式,的確是這樣,但是不得不說,我也不知道。」西奧多說,「前人曾經根據這幾本書上記載的情況,經過複雜的計算和推導,推導出了泰坦的弱點,也就是泰坦的‘能量回路節點’。只要能夠用特定的魔法陣來封印泰坦的能量回路節點,泰坦就會因為功能出錯而停止運作。但是……」

  西奧多的興奮表情只保持了幾秒鐘,立刻又黯淡下來。

  「那些推導結果,都被作為禁忌書目封印起來了,現在是不可能看到了。」

  「什麼……」埃利斯呆住了。

  「既然你說是這些書籍推導出來的結果,那我們不能重新推導麼!」綺莉不服氣地說。

  「小丫頭,你太小看學術的難度了。」西奧多搖搖頭,說,「就算在場所有人,都擁有我的水平,齊心協力根據現有的資料,也起碼要花一個月來計算推導。一個月之後,就算有十個白色卷軸,也被泰坦踏平了。」

  「一個月……?」綺莉呆住了,「那,那,那……你這不是在說……白色卷軸……完蛋了?」

  西奧多歎了口氣,閉上雙眼:「恐怕是呢。不想等死的話,就向北撤離吧,孩子們。我要和煉金學院一起毀滅,你們還年輕。」

  西奧多的口氣異常淒涼,看來的確是絕望了。就連近乎虛脫的萊伊文,聽到了他這話,忽然吃力地揚起脖子,嘶啞著聲音喃語道:「混蛋……西奧多,竟然用這種……語氣說話!」

  「就算是你,黑暗之子,也沒辦法改變這一切了。」西奧多說。

  「放……屁……」萊伊文斷斷續續地吼道,「你知道麼……那個泰坦……靈魂,是我的……我的米拉!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她……你作為煉金學院……長,就這麼放棄……了?!」

  西奧多冷哼一聲:「白色卷軸都要滅亡了,你就惦記著米拉一個人,因為她一個人,就說出這些胡話嗎?那你來告訴我,怎麼辦?」

  「我……才不管……那麼多,我就是要救她……」

  「用用你的腦子吧!人類,難道你沒腦子!」西奧多有些發怒地吼道。

  「我才……懶得用……腦子……我可是……魔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西奧多睜大了眼睛。

  萊伊文用劍支撐著,竟然踉踉蹌蹌地站穩了身子。雖然他剛才提到「魔鬼」,但是大家都當他因為虛弱過度說胡話,只有伊拉和西奧多(當然,還有雪狐形態的蘇茜)知道,萊伊文在說什麼。

  「萊伊文,你別逞強,」祖格沉聲說,「你現在這種狀態,我踢你一腳指不准就能把你踢死。」

  「呵……讓我先去……砍了那個普雷斯科特……再去,砍泰坦……把它的心臟挖出來,剖開,就能找到米拉了……」

  西奧多真是快要氣死了,萊伊文現在百分之百說的胡話了。他竟然天真地以為米拉被藏在泰坦的心臟裡……

  「我說了要救她,就要救……她,我才懶得管白色卷軸,誰都不可能阻止我……嘿,誰都不可能……」

  對於胡言亂語的萊伊文,所有人都只感受到了被加強的絕望感。

  「萊伊文……我和你一起。」伊拉忽然挽住萊伊文的手,說,「我們一起救米拉,我們一起救白色卷軸。」

  萊伊文瞅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喃喃道:「這才是我的……伊拉……我就知道,你和這些蠢貨完全不一樣……」

  西奧多歎了口氣,心想,難道,伊拉都跟著萊伊文一起發瘋了麼……

  「我們能做到的哦……西奧多學院長,」伊拉忽然正色道,「正如你……對不起,學院長,我看到了你的記憶……」

  「……你看到了我的記憶?!」

  「嗯……」

  這已經是第二次伊拉說看到別人的記憶了,就連萊伊文,也露出了微驚的神色。

  「正如你的那封信,那封來自朱利安老師的信裡說的,那場毀滅……會被一個外來的人類阻止哦。」

  「……那個預言……那個人類……」

  「那個人類,一定就是萊伊文。」伊拉堅定地說,「但是不光是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50
  第四十三節 時間凍結 前篇

  包括西奧多在內的所有人,都將信將疑地看著伊拉。

  伊拉將法杖遞給麥倫,讓他幫拿著。然後,伊拉蹲下身來,雙手按著地面。

  「你要做什麼……」

  忽然,一道湛藍微光從她的手掌綻放開來。藍光擴散成一個半球光罩,將所有人都罩在這淡藍微光之中。

  「這是……區域咒文?」

  西奧多看著這藍色的光罩,再看看伊拉。伊拉全身綻放著光芒,就像被什麼強大的力量包裹著。

  這種感覺,好像這個女孩,並不是一個法師,而是……

  「泰坦不動了!」埃利斯忽然叫了起來。

  眾人向泰坦看去。的確,泰坦的動作停住了。

  「不只是泰坦,所有的東西,都停止了。」尤利西斯忽然冷冷地說,「一切都停止了,這是……時間停止了。」

  「這是時間結界。」伊拉說。

  「時間……結界?!」

  「在這個結界裡,時間流逝速度是正常時間流逝速度的一千四百四十分之一。」伊拉說,「這也基本上是……我的極限了。也就是,外界的一個小時,是這個結界內的兩個月的時間,按照泰坦現在的行進速度,估計半小時左右會進攻到白色卷軸圖書館,這樣的話,在泰坦進攻到圖書館之前,結界內的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推導泰坦的能量回路節點。只要這樣的話……」

  「這……」

  控制時間的力量,這完全是超乎魔法的概念了。控制時間這種事,連小孩都知道——只有神才能做到。

  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伊拉的確是擁有控制時間的力量……

  「伊拉,你……你究竟是什麼身份……」西奧多臉色蒼白,「你果然是個來頭神秘的女孩,那個不知來歷的棄嬰……」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西奧多學院長,具體該怎麼做,只有你有辦法了。」伊拉說。

  「……」

  西奧多沉默了半分鐘。他深深地吐了口氣,然後站直身子,說:「好吧,現在以拯救白色卷軸為重。既然我們現在有一個月的時間可用,那麼就請各位協助我,廢寢忘食地推導泰坦的能量回路節點吧。只要推導出了泰坦能量回路節點的位置和性質,就能以特定的魔法陣加以封印。不過,還有個問題就是,泰坦對所有魔法力量免疫,所以這個魔法陣,不能用純粹的魔力來畫,也不能用煉金藥水來畫。」

  「那怎麼辦?」伊拉問。

  「笨……關鍵時刻還是這麼笨……」這個時候,萊伊文忽然說話了,「我來不就好了。」

  「沒錯,在場的各位,只有萊伊文是不用魔法的……」

  「我也不用魔法,我使用的也是劍道,還有大地符文的力量。」祖格忽然說。

  「……好……那麼,人類萊伊文,獸人祖格,現在法師族面臨浩劫,作為外族,我沒有能力強迫你們幫助白色卷軸,所以……」

  「少廢話了,問題不是我,是祖格。」萊伊文插嘴道。

  「嗯……祖格,這不關你的事。」西奧多說。

  「如果能夠戰勝那種龐然大物,對我來說也是一次珍貴的歷練,」祖格說,「而且我才發現,和萊伊文合作的戰鬥,會比較暢快。我會幫助你們的。」

  「好,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推導,泰坦應該有數個能量回路節點,只要推出一個,萊伊文和祖格就去用劍在泰坦身上刻下相應的魔法陣……」

  「我們難道就這些人?不能找點人來幫忙?」綺莉忽然說。

  「恐怕不行了。」伊拉搖搖頭,「我說了,這是我的極限了……同時讓這麼多人,處於時間流逝如此緩慢的時間結界裡……再多出人的話,時間結界恐怕就要超負荷而失效了。」

  「還有就是萊伊文的身體,虛弱成這樣……」西奧多忽然說,「能和泰坦進行戰鬥嗎?」

  「這個包在我身上。」麥倫忽然開口了,「既然這裡有三十天的時間,我只需要一天,就可以用藥劑調理,讓萊伊文恢復最好的狀態。」

  麥倫自信的模樣讓西奧多一下子想起了他的母親蒂娜。這個小男孩,和她的母親一樣可靠啊。

  「開始吧。」

  一聲令下,淡藍色的時間結界裡立刻開始分工。伊拉繼續維持時間結界,麥倫召喚出隨身攜帶的組合方劑試驗台,為萊伊文調製恢復藥劑。西奧多攤開書籍,正打算分配推演任務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隻雪狐也蹲在書旁邊。

  「雪狐?」

  雪狐抬起頭,忽然喃語了一句:「我忘記變回來了!」

  於是,蘇茜恢復了法師的模樣,除了埃利斯、萊伊文和綺莉,其他人又是一陣驚愕。

  「元素學院的蘇茜?」西奧多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看來我們身邊,有太多秘密了啊。不過,聽說蘇茜是元素學院頂尖的學生,有你這麼聰明的頭腦,我們的推導會變得更快更順利的。」

  蘇茜輕鬆地笑了笑。事實上,她已經想明白,也打算好了。她已經不害怕用真面目面對別人了。理由很簡單,埃利斯能夠接受她,那麼她就無所顧慮了。

  接下來,蘇茜、綺莉、迪蘭、尤利西斯、佩爾、埃利斯都參與到推導之中,祖格因為不懂魔法的基礎,所以沒辦法參與推導計算。而琴,因為西奧多只要她是謀劃者之一,害怕她會來攪局,就將她鎖在一旁,不允許她參與進來。

  【結界內第四天,結界外第四分鐘】

  泰坦離圖書館又進了一步,法師軍隊還是追著泰坦進行進攻。泰坦之前本來不理會他們的,這個時候,好像泰坦也厭煩這些「蒼蠅」了。它的皮膚上忽然凝聚起之前吸收的魔力,形成火球、雷電,向著周圍的法師襲擊過去。那些強大的反擊魔法打得法師們措手不及,圍攻泰坦的法師不一會兒就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

  「伊拉,你黑眼圈好重。」

  「你的臉色看上去還不錯嘛。」

  伊拉說話的聲音很輕。

  萊伊文撫了撫她的臉蛋,說:「一定要這麼持續維護時間結界嗎?」

  「嗯……否則大家都會死的。」伊拉笑了笑,但那笑容看上去好生憔悴,「沒事啦,萊伊文,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

  「第一個回路節點算出來了!!」蘇茜忽然興奮地尖叫起來。

  「我看看……」西奧多將蘇茜手中的演算紙接過去,檢查了一下。

  「數據計算部分是綺莉小姐完成的,她在這方面是絕對不會出錯的。」蘇茜笑著說。

  「說得好像我其他方面就必然出錯一樣嗯?」綺莉皺著眉頭說。

  「嘻嘻。」

  綺莉將蘇茜摟過去,捏著她的臉蛋,忽然小聲地對她說:「蘇茜……你很久沒跟我開過玩笑了呢。」

  「……綺莉小姐好像也忽然變了一些了。」

  「不知道……之前伊拉忽然對著我一陣罵,告訴我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忽然察覺到,我好像忽略了很多東西……」

  「綺莉小姐,不是一直因為母親的事情耿耿於懷麼。」

  「是啊……但是我現在終於明白過來,我根本不是因為失去母親才那麼怨恨,而是……而是我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任何依靠。我該恨的是父親,是那個從來曾真正存在過的父親……但是我把怨恨轉移到了煉金學院上……」

  「其實蘇茜也一樣啊……蘇茜依靠的人,只有綺莉小姐一個人而已……」

  「這就是你從來順著我的心意,從來不違背我的緣故吧。其實……你這樣,是害了我……」

  「我……害了綺莉小姐?……」

  「你知道嗎,當我迷茫,開始胡亂走向錯誤的方向的時候,蘇茜也是一直順著我,這讓我很無奈……所以,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中,我將你當做一個沒有自己想法的寵物,我……現在想起來,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蘇茜,我對你太凶了,你完全成了我的出氣筒……」

  蘇茜笑著搖搖頭:「沒事的哦,早知道這樣,蘇茜就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了,蘇茜也是……膽小,害怕綺莉小姐討厭我,然後拋棄我,那樣我就……」

  「為什麼有些事情又忽然想通了,難道是因為災難臨頭了麼……」綺莉歎了口氣,「因為,有些事再想不通就要死了,是吧。」

  「綺莉小姐不會死的,我們都不會死。」蘇茜搖搖頭,說,「我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的!」

  「……嗯。我們一起活下去。」綺莉笑了笑,將蘇茜摟入懷中,就像從前,那個小女孩將那只小狐狸摟入懷中一樣。

  「沒問題。輪到你們出動了,萊伊文,祖格。」西奧多一拍大腿。

  「好的。」

  西奧多在羊皮紙上畫了一個魔法陣,然後對祖格和萊伊文說:「節點在泰坦背部的某個位置,所以你們最好是分工合作,其中一個人吸引泰坦的注意力,另一個人進行魔法陣的刻印。魔法陣的圖樣在這裡,照著畫就行了,相信你們能夠做到。」

  「哎等等……在背上?」萊伊文忽然說,「沒搞錯吧?泰坦那麼高,我們要爬到它的背上去?」

  「當然是爬不上去的,所以……需要其他人幫忙。」

  然後,西奧多說:「在場誰擅長載客飛行的?」

  「噗……載客飛行……」麥倫笑了出來。載客飛行是守衛的行話,意思是平時有權在白色卷軸使用掃帚飛行的守衛法師用掃帚載著一個人飛行,但是一般和守衛同乘一把掃帚的都是被守衛抓到的罪犯,正在被守衛用掃帚送往監獄。

  「我來吧,你們好像都沒帶掃帚。」埃利斯舉手說。

  「嗯,埃利斯可以載一個,還有誰能用某種方法飛行的。」

  「讓我來吧。」

  這個時候,尤利西斯站了起來。

  「尤利西斯,你有掃帚嗎?」綺莉問。

  「我不需要掃帚。出發吧。」

  於是,尤利西斯忽然全身爆發出強烈的火焰魔力,赤紅的烈焰在他身邊,凝聚成一隻渾身是火焰的大鳥。

  「火鳳凰……!」綺莉瞪大了眼睛,「這種……高等的火焰魔法,你都這麼輕易地使出來了?!」

  「別廢話了。」尤利西斯說,「你們誰,上來吧。」

  「我來做正面誘餌好了,萊伊文的血劍式消耗力比不上我的暗影劍道。」祖格說。

  「那你最好和我一起。」尤利西斯說,「我的鳳凰非常耀眼,不適合背後潛行。」

  「好,那萊伊文跟埃利斯一起進行魔法陣的刻印。」祖格說著,舉著劍,跳上了尤利西斯的火鳳凰。尤利西斯自個兒也跳了上去,踩在鳳凰背上。

  「時間結界外的時間非常珍貴,一定要抓緊。可能在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推演出第二個節點的位置了。」伊拉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小妹妹。」尤利西斯冷冷地說。

  在尤利西斯的掌控之下,火鳳凰振翅而起,騰空上升,在周身掀起一股熱浪。

  「我們也出發吧,大廚師。」萊伊文乘上埃利斯的掃帚。

  「其實……我現在才發現,除了廚藝,我在飛行方面也挺……挺在行的。」埃利斯嘟囔著,驅動魔力,掃帚像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

  【結界內第六天,結界外第六分鐘】

  「謝謝你,麥倫。」

  伊拉端起麥倫遞給她的提神藥劑,一口氣灌了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但是這樣沒日沒夜地維持結界,理論上會累壞的。」

  麥倫皺著眉頭看著她。

  「沒事的,麥倫。」伊拉伸出手,摸了摸麥倫的頭,「快去睡覺吧,大家都在休息。時間停止的地方沒有白晝黑夜,大家幾乎都是要累暈過去的時候才睡的。」

  「我不怕哦。我平常生活也不分白天黑夜。」麥倫搖搖頭,目光透過那大黑框眼鏡,落到伊拉的眼裡,「伊拉一直沒有告訴我們她的故事哦,不過我也不好奇,我一直覺得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的確……」

  「嗯,但是別說。我寧願你是一個普通的法師。」麥倫說,「倘若時間能倒流,倘若時間能停止,倘若時間能減緩,倘若時間能加速……這些事情,留在想像力是最好的。我瞭解世界很少,但是我知道,世界是平衡的哦,非常非常地平衡,你這樣打破時間規律,會……受到懲罰吧。」

  伊拉瞪大了眼睛。

  「被我說中了麼……沒關係,大家都睡著了。」麥倫說。

  麥倫的神情和平時一樣死眉爛眼無精打采。

  但是,他那平靜的眼神,在伊拉心裡點起了一圈酸楚的漣漪。

  麥倫忽然笑了:「睡覺了哦,伊拉不要太累。晚安。」

  說著,麥倫躺下,像貓一樣縮成一團,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伊拉淡淡地笑著,看著所有就地睡著的法師們。他們沒日沒夜地計算,雖然結界內時間流動變慢了很多,但是他們的精力流失速度還是不會變的。為了節省時間,他們不會出時間結界,以麥倫製作的藥劑和埃利斯製作的魔能壓縮餅乾為能量來源。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開始變得憔悴而虛弱,但是,他們絲毫沒有洩氣的苗頭——

  說起搞計算做研究的耐力,誰能比得過法師?

  伊拉望瞭望外面,祖格、尤利西斯、埃利斯和萊伊文正在和泰坦激戰,雖然在結界內的她看來,泰坦和那四個人,幾乎是動都沒動。

  「陣雨之影!」

  千百道暗影劍刺刺向泰坦的胸膛。由於並非魔法力量,這些帶有符文力量的暗影攻擊在泰坦胸前的皮膚留下了道道傷痕。泰坦的皮膚下滲出了一點點水銀。祖格心想,那就是它的血吧。

  這種攻擊並非無效,所以泰坦了引起了注意。泰坦低吼一聲,像拍蒼蠅一樣拍向祖格。

  半空中的祖格正在失去平衡往下墜落。這時,尤利西斯與火鳳凰疾馳而來,接住下落的祖格,然後騰身而起,躲過了泰坦的手掌拍擊。

  泰坦沒有打中蒼蠅,似乎很生氣,又伸過手來,試圖去抓住火鳳凰。祖格知道這是個好機會,於是看了看泰坦背後的萊伊文和埃利斯。

  「該我們了。」萊伊文喝道。

  埃利斯騎著掃帚飛到西奧多他們推演出的那個位置,萊伊文便踩著掃帚柄跳了出去,一手抓著那張畫著魔法陣樣式的羊皮紙,一手捏著赤刃「血舞」。

  「把我的米拉還給我,胖子!」

  普雷斯科特本來對所有的攻擊都不以為意的。但是,他無意間注意到了萊伊文和他手中的那把劍,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呵!哈!嘿!啊!呀!謔!」

  每喝出一聲,萊伊文都重重斬出一劍。血劍式的巨大力量,在泰坦背後刻下一道劍痕。水銀一點點溢出來,數劍下來,魔法陣的圖樣變深深地刻在泰坦背上了。

  埃利斯立刻沖上去,一把拉住因重力向下落的萊伊文。萊伊文借著埃利斯的手,將身體往上一甩,重新騎到掃帚上。

  「搞定。」萊伊文說。

  這時,泰坦忽然沉喝一聲,一個踉蹌不穩,身體失去平衡,向後坐倒在地。

  普雷斯科特差點從泰坦肩上摔了下去。他及時抓住掃帚,飛了起來,看著坐倒的泰坦,又看到了泰坦背上的劍痕,驚道:「怎麼回事,怎麼會有用劍的傢伙知道泰坦的能量回路節點?!不……哈,用劍的傢伙不是都被困在諾坦尼亞了嗎?難道琴那個笨蛋沒成功?剛才那個傢伙在哪裡……」

  不過,由於埃利斯很快帶著萊伊文逃離了範圍,周圍又有許多法師圍攻泰坦,所以普雷斯科特沒能找出萊伊文的身影。

  「管他呢……泰坦一共有三個回路節點,壞掉一個沒什麼影響,而且……看樣子他們只知道這一個了。等我踏平了圖書館,再來處理這些事情……」

  於是,普雷斯科特指揮著泰坦,繼續向白色卷軸圖書館行進而去。

  【結界內第九天,結界外第九分鐘】

  「蘇茜,把這個部分分離變量,進行擴展運算,然後把結果匯總過來。」

  「好。」

  「啊喂,營養果汁誰要。」

  「我要我要!」

  喝下去之後,才知道那是又苦又澀的能量藥劑,只是顏色看起來像葡萄汁而已。麥倫居然還一副事不關己模樣地問:「果汁好喝不?」

  這個時候,萊伊文、埃利斯、尤利西斯、祖格穿進結界來。

  「怎麼樣?」西奧多立刻問道。

  「應該沒錯了,我刻完之後,泰坦摔倒了一次。」萊伊文拍拍手,說。

  「這我都看到了,我是問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感到力量被排斥之類的異樣?」

  「這倒沒有,」萊伊文搖搖頭,「不過這幾分鐘的戰鬥真是不過癮……」

  萊伊文走到伊拉旁邊,將手放在伊拉的肩上。伊拉正在通過手掌釋放力量,維持結界。

  「伊拉,你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萊伊文關切地說,「還是休息一下吧。」

  伊拉看了看他,問:「你沒事吧?」

  「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

  「嘻嘻,你沒事我就沒事啦。」伊拉淺淺地笑了笑。

  萊伊文歎了口氣,撫了撫她肩後的長髮,說:「等這件事解決了,我有好多話想要跟你說的,伊拉。」

  「我也是我也是。」伊拉莞爾道,「你到時候要聽我先說!」

  「好。」萊伊文說。然後,他在伊拉額前輕輕一吻。

  伊拉臉紅了。

  「咳!」

  西奧多忽然乾咳了一聲,然後說:「你們出結界到進入結界,已經過了三天了。雖然有所進展,但是第二個能量回路還沒能推演出來。你們需要再耐心地等待幾天。」

  「讓我也來幫忙推演吧,這半年在白色卷軸,我還是學了一些知識的。」萊伊文說。

  「那樣最好了。」西奧多笑著說,「沒讓你交學費,是該讓你回報一下學院了。」

  「哈!」

  【結界內第十一天,結界外第十一分鐘】

  「看來,你們是有希望組織普雷斯科特教授了哦。」

  「你看呢?」

  萊伊文瞪著琴。

  「我倒是確實沒有想到。」琴低語道,「普雷斯科特教授計劃了那麼久,堅持了那麼久的事情。」

  「普雷斯科特不過是盜用我們以前的成果,」西奧多說,「若干年前,我的妹妹、綺莉的母親泰貝莎,麥倫的母親、方劑大師蒂娜,魔道大師朱利安,我,還有普雷斯科特,就因為好奇而試著製造泰坦。隨著研究的深入,我們才瞭解到泰坦的恐怖,所以放棄了計劃。普雷斯科特就是想要取得一番了不起的成就,就根本不顧危害。」

  「不得不說,如果是一個人的靈魂就驅動的龐然大物,中央議會說不定會允許量產這種戰爭兵器。」琴忽然說。

  「一個人的靈魂,就允許?」萊伊文忽然問。

  「是的。」

  「一個人的靈魂就不是靈魂了?」萊伊文忽然憤怒起來,「一個人的靈魂就不值錢了?」

  「戰場上,一個士兵換取成千上萬的敵人,不是很划算的事麼。」琴冷冷地說。

  「划算?戰爭什麼時候有‘划算’這種概念了?除了破壞和殺戮,戰爭還能製造什麼出來嗎?」

  「說得輕巧,戰爭總是沒辦法避免的。」琴說,「而你一個人類,從來不瞭解法師的處境。」

  「我是不瞭解,可是……」

  「萊伊文,她說得沒錯。」西奧多一邊演算,一邊說,「法師打仗全靠這些算計,士兵們出征的時候從來不像尼塔拉那樣大呼口號。每一個士兵心裡都有一套完整的戰鬥方式,來盡可能地以自己一條性命換取更多敵方的死傷。而四大學院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法師殺死更多的敵人以自保。」

  萊伊文搖搖頭,說:「我見過很多很多的殺戮,殺戮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很無聊。」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麼認為。」西奧多搖搖頭,然後看了一眼琴,「琴,我知道你,你也就是個勤學的乖學生,之所以會幫助普雷斯科特,也是覺得,這對法師來說是一種成就吧。的確,泰坦是一種非凡的力量,但是,這個世界有著嚴格的遊戲規則,打破規則的個人或種族,都會接受制裁,不是來自學院長,也不是來自中央議會,而是更高更恐怖的力量的裁決。創世之主托克希爾似乎喜歡把所有生靈都玩弄掌間,一邊用殘酷的生存環境催促人們獲取力量變得強大,一邊又將力量做成雙刃劍,過分強大的人最終都會受到命運的制裁。真是可笑。」

  「或許是,有限的東西才有趣吧。」萊伊文冷笑了一聲。

  「不要以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嘲笑我!」琴忽然憤怒地吼道,「很好笑嗎?白色卷軸的長輩,從小都教育孩子要上進,要努力學習,要獲得力量!你敢說所有的法師小孩天性都這麼好鬥這麼勤奮這麼渴望力量嗎?還不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現在我按照長輩們的教導,努力學習,獲得力量,創造奇跡,這不是你們這些老頭鼓勵的嗎?現在反倒開始審判我了?一個本來只會爬的小孩子跟著大人蹣跚學步,後來大人反倒嘲笑這個小孩:‘快看,這個奇怪的動物居然用兩隻腳走路!’」

  西奧多愣了愣。

  「你們如果是尼塔拉的小孩,現在一定是有每天都很白癡地跑到教堂去祈禱的習慣吧?如果是耶戈的小孩,一定會在戰鬥之前一陣‘戰嚎’地把自己弄得熱血沸騰吧!如果是安蕾西亞的小孩,一定可以十個小時耳朵貼著水面聽流水聲吧?為什麼你們覺得很可笑?而其他族人,覺得我們法師的習慣也很可笑吧?更可笑的是,你們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琴,你的出發點沒有錯,只是過度了哦……你和普雷斯科特教授,都過度了。」這個時候,伊拉開口了,「凡事都是量變而質變。過濃的藥劑都會有毒性,你也看到了,一分鐘兩分鐘的時間不算什麼,但是累積長久的時間,能夠讓小孩變成老人,讓活人變成死人,讓夏樹枯萎,讓春蕾結果。力量也是一樣,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自己,過甚的力量,就會帶來危害。我們需要的是實實在在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去侵犯他人的力量,更不是連自己都會受害的控制不住的力量。」

  「泰坦的力量是可以控制的啊!」

  「不……泰坦的力量,其實已經控制了普雷斯科特教授,他已經因為這過於強大的力量而失去自我,反而成了泰坦的傀儡。他會無止境地破壞下去,而擁有這種力量的其他人,也會像他一樣破壞……如果是白色卷軸獲得了泰坦的力量,那麼白色卷軸也會這麼無止境地破壞其他國度,破壞整個世界,就像曾經的龍一樣……但是,龍是什麼下場,我們都知道的。」

  伊拉說到這裡,輕輕喘了兩口氣。現在她似乎已經很虛弱了,說話太多都會感覺到累。

  萊伊文坐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她,說:「別說太多話了。靠著我。」

  伊拉的腦袋倚著他的臉頰,輕輕地呼吸著。雖然彼此間一言不發,但是,那份溫暖再清晰不過了。

  「看來……」西奧多說,「這件事,還真不是僅僅錯在你了,琴。我們這些長輩,沒能正確的引導,而你們這些小輩除了依照長輩所說的做,也不容易領悟其他尋找真理的方法。你只是個受騙的孩子,而騙你的人,看來就是我了。」

  「不要為我辯解,」琴冷冷地說,「不要讓我繼續丟臉了。」

  西奧多歎了口氣,走過去,解開琴的魔力瑣鐐。老人張開雙臂,忽然將琴摟入懷中。

  琴嚇壞了,眼睛瞪得渾圓。

  「我一直將煉金學院的孩子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個父親怎麼會讓孩子丟臉呢,該丟臉的,是犯了錯的父親自己啊。」

  西奧多會做出這種舉動,大多數人都很吃驚。只有萊伊文之類瞭解西奧多的人才不覺得奇怪。法師們向來社交冷漠,就算是真正的親子之間,也不會有太多的親近之念,而將學生當做孩子這種事更是一種奇怪的想法,而萊伊文知道——他記得很清楚,那個帶著黑帽子的西奧多,走進孤兒院的時候,那些孩子的驚喜表情。

  「好吧,好吧,聽著,是誰的名字,就誰來取,不准搶,不准冒名頂替,好嗎?」

  「你的小熊看上去很友好,但是,如果再有一個夥伴,你們就可以一起捉迷藏了。」

  仿佛,他還能聽到,西奧多那天對孩子們的話語,對小米拉的話語。

  琴驚詫之餘,因為被西奧多抱住,沒辦法取自己的魔杖。

  她沒辦法取到魔杖,沒辦法施放寧靜咒語。

  所以,眼淚從眼眶湧出來,沒辦法阻止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3:51
  第四十四節 時間凍結 中篇

  【結界內第十八天,結界外第十八分鐘】

  「呼!」

  「你配什麼音?」

  「我只是覺得這個火鳳凰好帥,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學元素魔法。」

  祖格和尤利西斯乘著火鳳凰,向著泰坦疾馳而去。

  「你說笑的吧,學元素魔法,你這種一點基礎都沒有的獸人,一不小心就燒成我這樣。」尤利西斯沒好氣地說。

  「其實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被燒成這樣,你掌控火焰這麼熟練。」

  「……是被敵人燒的。一個和我一樣的火焰元素師。」

  「哦?然後呢?」

  「……我被他打敗,敗得很慘,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不過後來我變強了,然後……」

  「把他也燒成這樣了?」

  「沒有。」

  「你還真仁慈。」

  「我殺了他。」

  「……」

  尤利西斯輕輕地哼了一聲,說:「不過,要不是他把我燒成這樣,激起我的鬥志,我或許永遠也達不到現在的水平,也永遠不會這麼專注於火焰。」

  「是因為相似而相當的對手,讓你發揮出了自己的潛質麼。劍道也追求勢均力敵的對手來磨練自己。」

  「看來你是找到了麼。」尤利西斯冷哼一聲,「我建議你以那個泰坦作為對手。」

  「……這還是太自不量力了。」祖格搖搖頭,「不說了,要戰鬥了。」

  和上次一樣,尤利西斯和祖格負責在正面騷擾,萊伊文和埃利斯偷偷刻印魔法陣。這一次的能量回路節點在巨人的小腹處,所以他們必須出現在巨人的正面,所以祖格和尤利西斯打算吸引注意力之後,跑到泰坦的側面,讓泰坦注意側面和上方,而不注意到自己的小腹。

  「逆之影!」

  祖格先是對準巨人的鼻子狂砍一陣,這可把泰坦給激怒了。尤利西斯看準時機,操控火鳳凰將祖格接住,泰坦一巴掌打來,打了個空,反而收勢不住給了自己一耳光。

  「……不過,泰坦的反應還真慢!」就連指揮泰坦的普雷斯科特也開始抱怨。不過,這一次,他變得很警惕起來。

  這個時候,祖格忽然在獸人的左肩膀三頭肌的位置,開始狠狠地用劍劃出一道道劍痕。普雷斯科特一驚,心想,難道他們發現了第二個回路節點?

  泰坦只有三個回路節點,如果被他們破壞了兩個,就大事不妙了。普雷斯科特立刻指揮泰坦,讓泰坦從皮膚放射出魔法。泰坦的皮膚很快對著祖格和尤利西斯噴出各色各樣的魔法攻擊。尤利西斯盡力讓火鳳凰沒有觸碰到那些魔法攻擊,但是不得已被逼退了一截,沒辦法靠近泰坦的身體。

  「啊!這兒還有一隻蒼蠅!」普雷斯科特忽然發現了泰坦小腹處的萊伊文和埃利斯。但是,萊伊文對著他吐了吐舌頭,叫道:「晚了晚了!」

  萊伊文處的魔法陣已經刻印完畢,泰坦又一個踉蹌摔倒了。完成工作的四人立刻飛速撤離。

  「別跑!別跑螞蟻!」

  普雷斯科特氣急敗壞地指揮著泰坦重新站立起來。這次他看准了萊伊文他們的身影,指揮著泰坦一路向著他們追過去。

  忽然,普雷斯科特看見不遠處,在中央廣場的大水晶下面,有一個小小的淡藍色的結界。雖然隔得有點遠,他看不清楚裡面有些什麼人,但是他覺得這個地方很詭異。

  他忽然恍然大悟,難道這裡,就是他們得出結論的地方?雖然時間上幾乎不可能,但是就算是「奇跡」的可能性,他也必須排除!

  不能讓他們阻止泰坦!

  【結界內第二十一天,結界外第二十一分鐘】

  「糟了,萊伊文,這個傢伙好像發現我們的大本營了!」埃利斯看著泰坦忽然轉變了方向,向著時間結界所在的中央廣場走來了。

  尤利西斯和埃利斯並排浮在半空中。

  「要不引開他?」祖格說。

  「試試。」萊伊文說。

  於是埃利斯和尤利西斯分成兩路,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飛過去。但是,他們飛出一陣距離才發現,泰坦根本理都不理他們,徑直向中央廣場走去。

  他們重新在空中碰頭,這個時候以泰坦的速度來看,它只需要三分鐘就能走到中央廣場了。

  「回去……回去,尤利西斯,祖格!」萊伊文忽然以命令的語氣說,「看來泰坦鎖定我們的大本營了。」

  「你……有什麼方法呢?」

  「快回去,否則他們就算推導出了回路節點,也沒辦法告訴我們!下一次刻印就靠你們了,我來從正面阻擋這個泰坦!」

  「可是……」

  「沒時間了!相信我!」

  萊伊文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的眼神堅定無比。尤利西斯只考慮了幾秒鐘,於是立刻操縱火鳳凰,趕在泰坦前面沖向時間結界。

  「萊伊文,你打算……咋辦?」埃利斯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臉色都有些蒼白了。

  「如果沒辦法護住時間結界,推演就沒辦法繼續……該死,這樣的話,預計的三十天期限反而會縮水,這巨人馬上就會抵達時間結界了,如果在那之前不擋住他,回路節點沒有推算出來,那就……」

  「那就完了!」埃利斯叫道。

  「不,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對不起,埃利斯,在這之後,你看到的任何東西,都請保持鎮定。」

  這話讓埃利斯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按照萊伊文的吩咐,將萊伊文一個人丟到了泰坦和時間結界中間的位置。

  【結界內第二十二天,結界外第二十二分鐘】

  「最後一個回路節點算出來了嗎?」

  尤利西斯沖進時間結界,立刻問道。

  「還沒有,才一半左右的進程,還需要大概……七八天的時間。」西奧多說。

  「再過兩分鐘,不,兩天,泰坦就要衝過來了。它發現了我們的位置,覺得這裡可疑,就……過來了。」祖格提醒道。

  「我們發現了哦……」西奧多歎了口氣,說,「但是,兩天之內,我們的確沒辦法推導出結果,就算現在連琴都來幫忙了,時間還是趕不上……」

  「難道真的要完了嗎!」綺莉咬著牙說,「我們這麼盡力了,還是不行?什麼意思啊!」

  「萊伊文說他會想辦法。」尤利西斯說,「繼續推導吧,那傢伙說不定有什麼辦法。」

  「只能這樣了。」西奧多說。不過,西奧多倒是沒有表現出多絕望的表情。

  「看來你很自信呢,老頭。」尤利西斯說,「不,是信任萊伊文。」

  「我的老朋友,魔道學院的朱利安,曾經在離開白色卷軸的時候,給我留下一封信。信上除了交代一些事情以外,還有一個特別讓我感興趣的內容。他說,他離開白色卷軸的時候,通過魔道塔羅牌的占卜,獲得了一個預言。」

  「預言?」

  「預言說,白色卷軸會發生一次巨大的災難,但是一個外來的人類會成功阻止這次災難。如果這則預言是真的,那麼……說的就是萊伊文了。」

  西奧多頓了頓,繼續說:「占卜這個東西自然不一定是準確的,但是,伊拉說普雷斯科特似乎也得到了相似的預言,說這次參加比賽的人中,會有人阻止他的計劃。以防萬一,他才讓琴在傳送法陣上做手腳,讓比賽者被困在諾坦尼亞。兩個預言的可能性總比一個預言大,所以……抱起希望吧,孩子們。」

  【結界內第二十三天,結界外第二十三分鐘】

  埃利斯氣喘吁吁地沖進結界裡。

  「埃利斯,你怎麼回來了?」蘇茜連忙問,「萊伊文為什麼留在外面了?」

  「還……還剩多久?下一個節點……」

  「還要七天。」西奧多直截了當地說。

  「天哪!泰坦都行進到那個位置了!」埃利斯指了指外面,「萊伊文現在站在那兒,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你都不知道?」綺莉張大了嘴巴,「那傢伙不會是放棄了要送死吧!」

  「不……萊伊文才不是那樣的人。」蘇茜搖著頭,說,「綺莉小姐,你相信他吧。」

  「可是他在那兒傻站著,根本……」

  「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是外面的一千四百四十分之一,」伊拉忽然開口,輕聲說,「著急是沒用的,綺莉。繼續進行推導,我想過一會兒,萊伊文就會採取他的行動了。」

  「……」綺莉低下頭去,神色黯淡,「現在看起來,相信……希望,什麼的,真是好難得。我們現在,也都是要死不活的狀態了呢。」

  的確,二十多天在這個結界裡沒日沒夜地推演計算,僅僅憑藉著營養藥劑過活,再加上法師們本身體質就差,現在所有人都是面黃肌瘦,精神恍惚,病蔫蔫的模樣。

  「指不准,這麼堅持了二十多天,最後還是要失敗,那可不是嘲笑麼。」迪蘭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從幾天前就一直頭疼,因為這只是疲勞的緣故,麥倫也沒辦法針對性地用藥劑來治療。

  「讓迪蘭休息一下吧,他已經快到極限了。」佩爾搖著頭說。

  「你不也一樣麼,佩爾,眼睛都腫了。」迪蘭苦笑了一下,「如果因為這個休息,所有人都會立刻倒下吧。」

  「呵,要知道,法師就是這麼活的哦。」尤利西斯忽然冷笑著說。

  「你這個怪物怕是根本不知道疲勞吧!」迪蘭有些不服氣地說。

  「噗……」尤利西斯忽然用手拍了拍自己綁著繃帶的臉,「的確。不過,我總感覺我臉上都要長蛆蟲了……我畢竟還是個法師,沒有皮膚保護的肌肉,免疫力是比你們差很多的哦。」

  迪蘭一愣。

  「既然法師是最理智的種族,那你應該知道,現在抱怨沒有用,現在放棄更沒有用。我們只需要向著最大化的利益前行,只要有贏的可能就不會自覺地認輸。我們可不是感情用事的種族,我們是——寧靜的種族。」

  「寧靜……」

  「你如果全身燒成我這個樣子,還能堅持活下來,那你就會明白認輸這種事,真的太無聊了。」尤利西斯背過身軀,看著幾乎是靜止不動的泰坦和萊伊文。

  「而且,這個傢伙,是整個煉金學院最讓人意外的傢伙了。」

  【結界內第二十四天,結界外第二十四分鐘】

  萊伊文雙腿站穩,一隻手握緊血舞劍刃,仰頭看著面前那個正大步走來的泰坦。泰坦的身影甚至將天空都遮住了,萊伊文和它比起來,真是太過渺小了。

  如果讓它沖到時間結界,一切都結束了。即便是他自己能夠活下來,能夠儘量救下幾個人……但是整個白色卷軸完了,法師也會完蛋。如果普雷斯科特得逞,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會讓泰坦繼續掠奪,繼續破壞,這會成為一次世界的災難……

  他忽然想到了復仇者公會。復仇者公會,應該會制裁這種極端力量吧……

  不,不……對了!復仇者公會,早就進行制裁了……

  這段時間裡,從西奧多的講述、埃利斯與蘇茜的推理和伊拉的補充裡,他已經明白了事情的整個流程。這下忽然心血來潮地整理思路,他才明白了一切。

  卡爾托城大屠殺……對,那就是復仇者公會採取的制裁!

  本來,為了在卡爾托城進行靈魂增強術實驗的普雷斯科特,因為朱利安的擔心以及取代,沒能如願前往卡爾托城,所以本來被他——不,被「復仇者萊伊文」殺死的,應該是普雷斯科特,而非朱利安……不過反過來想,普雷斯科特和朱利安都背負著另外一個危險之名,那就是卡爾托城黑魔法的研究。六大首席導師都是對危險的黑魔法研究起著重要推進作用,所以就算是朱利安不情願或是不知情,他也代替普雷斯科特背負了這條罪名。

  而普雷斯科特不肯善罷甘休,他指示天賦不凡的琴代替他來到卡爾托城進行靈魂增強術的實驗,增強了一兩百個孩子的靈魂。而小丑哈迪接到的清殺小孩的命令也是因為這個,因為那種靈魂增強術只能用於不超過十四歲的靈魂潛力尚且強大的孩子身上。雖然採取寧缺毋濫的方式殺死了小孩子們,但是萊伊文一時興起的決定,使得被靈魂增強的孩子出現了一個漏網之魚——那就是米拉•亞當斯。萊伊文抱著她逃出了卡爾托城,在復仇者公會的視線之外將米拉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現在,幾番波折之後,普雷斯科特通過調查,發現米拉就是卡爾托城大屠殺中唯一倖存並且靈魂已經得到增強的孩子。他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就綁架了米拉,將米拉的靈魂強行注入到泰坦之中。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萊伊文沒有救出米拉,泰坦的靈魂之源也就不復存在了……

  復仇者公會,早就考慮到今天,只是作為復仇者之一的萊伊文,出了差錯……

  所以,今天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可是……可是,米拉就該死麼……

  年幼就失去了父親,母親又一心想把她變成吸血鬼……

  天生體質羸弱,患有魔力枯竭的遺傳病,沒有朋友……

  命運已經對這個小女孩如此不公,將她折磨到這個地步……

  還給她打上一條必死的標簽?!

  現在,面前這個泰坦,體內的靈魂就是小米拉的靈魂。但是,這泰坦明顯就是受著普雷斯科特的操縱,那麼,米拉的靈魂,也就受著普雷斯科特的操縱了。

  靈魂被別人操縱的感覺,就像是惡魔附體的感覺吧……

  不僅把她的靈魂剝離出來,還讓她的靈魂受到煎熬!這個不經世事清白無辜的小女孩,經受那麼多肉體、精神的折磨之後,連靈魂都要經受這麼痛苦的折磨……

  這公平麼……

  這公平麼……

  若是天使的審判向來公平公正,若是天使的審判總是需要罪名齊全,抱著法典一一核對,嚴格審核,最後定罪,還要給罪人懺悔的機會……

  那麼惡魔的審判,絕對是隨心隨性,絕對是將罪人砍成千塊百塊,將其噬骨嚼肉,將其靈魂送入地獄最深處接受最恐怖的酷刑——

  不給機會,不留情理。當惡魔想要進行審判的時候……

  絕對是隨性的!

  「普雷斯科特……普雷斯科特!普雷斯科特!!!!」

  萊伊文忽然發出一陣瘋癲般的狂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普雷斯科特聽到了萊伊文的狂叫,他看了看那個小得像螞蟻的萊伊文,皺了皺眉頭。他取出衣服裡的一張小紙片,冷笑了一聲:「劍士,無論你還玩的出什麼花招,我還留了一手呢。等死吧。」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萊伊文吼得越來越狂亂,越來越失常,他的嗓音也開始改變。他自己一個人的嗓音,漸漸地出現了一個附和的聲音——一個低沉、恐怖、巨大而嘶啞的聲音,仿佛一隻監禁已久的野獸,仿佛午夜的死神,仿佛居住在夢魘中的恐懼本身。

  那是來自黑暗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萊伊文腳下的大地崩裂開來,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萊伊文周身形成了一股極不正常的力場。四周的光亮似乎在被吸收,萊伊文的身形變得越來越暗,最後被黑暗完全包裹吞噬。

  「管他在發什麼瘋呢……泰坦,碾碎他!」普雷斯科特指著萊伊文,大喝道。

  【結界內第二十五天,結界外第二十五分鐘】

  泰坦抵達了萊伊文面前,二話不說,抬起粗壯的右腿,巨大的腳掌提得老高,然後猛然地一一腳踩下。那巨大的腳掌遮住了天空全部的光芒,落向萊伊文,就像天穹塌下來了一般。

  「擋住了天的光明……」

  「反正我也不需要……」

  雙重的嗓音交織在一起,萊伊文的周身迸射出恐怖的黑暗之影。但凡觸碰到那黑暗影子的東西,立刻遁入黑暗,被恐怖與絕望的氣息包裹起來。一道黑影沖天而起,將整個天際都遮蔽住。

  「你這毀滅的腳掌……」

  「最多能給我撓癢……」

  忽然,萊伊文對著那巨大的銀白色腳掌伸出手臂。黑色的氣息順著他的手臂衝刺出去,將腳掌下面的空間填滿——

  「當憤怒埋葬人性的時候……」

  「地獄的黑暗盛宴開始了……」

  結界之內,結界之外,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萊伊文的身影已經被黑暗包裹起來,而一個巨大的純粹的暗黑身影挺立而起——瘦削高挑的身姿,修長的手臂和雙腿,又長又尖的尾巴,巨大的如同蝙蝠一樣的黑色長翼,血紅色的雙眸。

  這個暗黑之影,居然和泰坦一樣高!它展開背後的黑暗蝠翼,將整個天空的微光都完全吞噬。

  黑暗之影的手臂,抓住了泰坦的腿部,忽然猛地發力將泰坦推了回去。泰坦身體失去平衡,向後摔倒。

  「嘶——廢物——」

  黑影的恐怖嗓音就像無數蝙蝠,穿過白色卷軸的大街小巷,傳入所有人耳中,讓所有人的靈魂都被籠罩在恐怖與冰冷的牢籠之中。那種吸食希望、散步恐懼的力量,從那個黑影蔓延開來。

  遠處,範•西普莉站在一個煙囪的頂上,一邊玩著自己的鬢髮,一邊平靜地望著那拔地而起的巨大黑影。

  「你又撒謊,西普莉。派遣到白色卷軸來觀看比賽的明明是我。」她身旁,一個高瘦白淨的黑袍男子斜著眼睛看著她。

  「得了,你這麼不專心的人,蘇拉特•伏依德。你除了詛咒人就是詛咒人。」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壞。不過,惡魔會變得那麼大,還真是少見。」

  「如果是風魔領主盧克西斯,就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了。」

  「哦?那是風魔領主盧克西斯的化身?真稀奇。」

  「……」

  【結界內第二十六天,結界外第二十六分鐘】

  「看來那個巨大的東西,是萊伊文召喚出來抵擋泰坦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他又爭取了1分鐘了哦。」麥倫語氣古怪地說著。

  「那可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尤利西斯低語道,「這是……惡魔啊。」

  在場的人都驚了一跳。

  「而且,看西奧多院長、蘇茜和伊拉這麼平靜的表情……你們,怕是知道這件事的吧。」

  尤利西斯一語中的,這樣西奧多也感到有些意外。西奧多沉默了一陣,忽然哈哈笑了出來:「啊,是啊,我知道,怎麼了?伊拉也是我告訴的,怎麼了?」

  「你早知道萊伊文是惡魔,還讓他留在煉金學院?」尤利西斯語氣驚愕地說,「你……哪來的膽量?!」

  「如果這次萊伊文救了白色卷軸,那這就是我的膽量的源頭了。」西奧多說,「我不需要說太多。現在滅頂之災的面前,誰都沒必要保留秘密,無論是萊伊文是惡魔這件事,還是蘇茜是雪狐這件事,平時閑得無聊的人一定會大做文章,但是我們現在正在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保護法師這個種族。如果你有任何想法,我直接跟你挑明說,事後我會維護萊伊文,也會維護蘇茜,如果白色卷軸要將矛頭指向這兩個異族,我會保護他們離開白色卷軸,除非你們殺死我……當然,這是我們成功的後話,如果不成功,這些秘密就埋藏在我們之間,隨著法師和白色卷軸一起腐朽吧。」

  「不,不……我只是覺得……很有趣,太有趣了!是不是,祖格,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尤利西斯忽然有些興奮過頭地狂笑起來,這笑讓在場的法師都有些毛骨悚然。

  「啊哈哈……惡魔……太有意思了,我果然沒看錯他,原來如此啊……額哈哈哈……」

  「的確,有點意思哦。」祖格表情有點複雜,但是他似乎也在琢磨著什麼有趣的想法。

  結界之外,泰坦站了起來,再一次沖向萊伊文,這次普雷斯科特已經十分生氣了,他沒想到萊伊文竟然爆發出這麼強大而詭異的力量。

  泰坦雙手攻了過來,暗黑之影扣住泰坦的手腕,兩個龐然大物的雙手抵在一起,雙腿都呈馬步,互相發力,試著將對方推後。一個是完全免疫魔法而又力量巨大的泰坦,一個是散發著恐怖與暗黑氣息的惡魔之影,短時間內還分不出高下。

  但是,畢竟泰坦被稱為終極兵器。它漸漸壓過惡魔之影,開始將惡魔之影推得倒退。惡魔之影雖然死死抵住泰坦,但是身形還是不斷後退,雙腳死死踩住,在地面上畫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糟了,泰坦還是強行地走向了這邊!」綺莉目測著泰坦的速度,「雖然他的速度變慢了,但是……」

  「時間。」西奧多直截了當地問。

  「兩天……兩分鐘,最多兩分半,就會抵達這裡。」綺莉說。

  「該死,該死!這豈不是,就差一天的時間了……」西奧多皺著眉頭,十分苦惱地模樣。

  「相信萊伊文,他能夠做到更好的……」

  「這個大黑影似乎也盡了全力了。」

  「那是他的事,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可以了。」尤利西斯一聲冷哼,將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萊伊文的惡魔之影已經使出了最大的力量,但是泰坦依舊對抗著他的阻力前行。泰坦的力量過於強大,萊伊文雖然能夠感受到自己已經爆發到極限,但是實力上還是差了一截。現在,他的情緒處於極度失常的情況,大腦無法正常思考,一心想著將這個泰坦擋住——體內的惡魔已經展露出它的形態,那巨大的黑影與他合二為一,他感到使用那些巨大的力量是在燃燒著自己的靈魂為代價,因為那些黑暗讓他自己也仿佛遁入地獄,無法自拔地受著虛無與狂亂的煎熬。

  「哈哈……擋我也沒有用,擋我也沒用!你這怪物也最多這點力量了,螻蟻如何變身都是沒辦法對陣真正的強者的,泰坦會把你……」

  這個時候,泰坦忽然抽搐了一下。惡魔之影的力量絲毫沒有衰退,而泰坦似乎一下子沒了力氣,在惡魔之影的推力之下,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

  普雷斯科特騰空而起,看到倒地的泰坦一時間傻了一般,連爬起來的動作都笨拙無比。

  被惡魔力量包裹的萊伊文透著那血紅的惡魔視界的雙眼,看到了泰坦體內的能量流動。泰坦體內本來旺盛的魔力忽然變弱了。

  泰坦被削弱了……的確被削弱了,它的供能出了問題。

  「啊!」

  看到這一幕,西奧多等人都又驚又喜。埃利斯恍然大悟,站起來,說:「總算完成了!」

  「什麼完成了?」麥倫問。

  「魔力學院的人哦!他們終於解除成功了!列蒂西婭做到了,一定是魔力學院的人前往四大學院,解除了學院內的地飲魔法陣!這樣的話,泰坦的供能就會受阻,力量也就被削弱了!」

  「……是那個天使告訴魔力學院學院長愛德華的,她也將我從魔力學院的人中帶到了這裡。」西奧多搖搖頭,「看來那個天使真的幫了大忙。」

  「這可不是都傾向於我們了,」尤利西斯冷笑著說,「再不贏就說不過去了。」

  尤利西斯的笑雖然有些凜冽恐怖,但是讓眾人的戰意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不少。尤利西斯的腦海中向來只有勝敗二字,他追尋的只有力量、戰鬥和勝利,其他一切都不關心。如果他確信要贏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能夠擋得住他……

  「我要燒死普雷斯科特這個廢物。」他笑著補充道。

  於是,本來疲憊無比的法師們又提起精神開始推導節點。

  「把我的米拉還給我……」

  「你我終究勢均力敵……」

  萊伊文和魔影一同咆哮著,向著泰坦沖了過去。泰坦爬了起來,舉起雙手,與巨大的魔影扭鬥起來。舉手投足之間,劈天裂地的力量相互撞擊,空氣爆裂,大地震顫。

  「可惡的傢伙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泰坦,完完全全地低估你們了,」普雷斯科特一臉怒意地瞪著面前那個巨大的惡魔影子,「看來得立刻解決你了,萊——伊文!果然,西奧多這麼看重你,也就是因為這樣!真是巧合,最後我唯一的障礙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萊伊文恍惚之中,聽到了普雷斯科特的咆哮。即便是處於狂亂的惡魔力量包裹之中,他依舊覺得奇怪:這傢伙在慶倖什麼?

  「西奧多喜歡把重要的東西記在筆記裡,害怕自己忘記。為了徹底讓他回憶不起關於泰坦的一切,我偷走了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並且,留心地翻閱了一下。」

  筆記本……那又怎樣?西奧多的筆記本上又不可能記下「萊伊文的能量回路節點」之類的東西。

  「除了一些學院瑣事和一些學術想法,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比如一串數字之類的……呵呵,雖然說西奧多的學識已經在我之上了,但是我依舊是奧本赫爾年長的煉金術師,有一些格式記錄的數字,我還是可以猜到什麼意思的。看到你目前這番模樣,萊伊文,我基本已經想通了。」

  萊伊文有些莫名地害怕:他想通了什麼?!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4:00
  第四十五節 時間凍結 後篇

  「既然你可以爆發出能與泰坦抗衡的黑暗力量,那你就是那種生物無疑了,來自地獄的惡魔。」普雷斯科特一邊得意地冷笑著,一邊說,「而且,你又是個衝動的傢伙,在學院待了半年之久,以西奧多的洞察力,不可能沒有發現你這種可疑的傢伙的真實面目。如果說你一直以來擁有著這股力量卻沒有被曝光一些可怕的行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西奧多知道並包容著你。不過,以我對西奧多的理解,他如果想要利用你這種傢伙,也必然會有掌控你的籌碼。這麼思考的話,有一些東西也能解釋了,比如曾經在白色卷軸橫衝直撞的那個女獸人。所有見過那個女獸人的法師都說她力量強得可怕,超過了正常力量的範疇,就算你是劍術大師,也不可能在水晶陵墓的守衛全部完敗她手下的情況,抵擋住她並堅持到其他守衛趕來。我承認你是個很有才能的人類,但是,你將敗在西奧多的手裡——即便你現在和他是同一陣營。」

  「你在說些什麼呢……」

  「快點讓我撕碎你……」

  魔化的萊伊文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無法冷靜思考了。他心中唯一所想,就是與從體內爆發出的那個巨大惡魔一起,將這個泰坦制服,將普雷斯科特撕成碎片,救出米拉……

  「蜂鳴之毒,蠢貨!西奧多密室之中有用過的藥瓶,我已經驗明瞭,是盛裝過蜂鳴之毒的瓶子,估計他是使用這個的時候太過慌張,忘記了處理掉藥瓶吧!這種毒藥可是很稀有的,任何煉金師在非重要用途都是不會使用的!看到筆記的內容,聯想到那藥瓶裡的毒藥,我只能猜到西奧多對誰下了毒,卻不知道究竟是誰,直到你現在這幅模樣呈現在我面前!看來西奧多早已留下了阻止我的籌碼,以極其危險的方式!現在,就讓你們為自己冒的險付出代價吧!」

  萊伊文忽然愣住了,巨大的魔影的動作也僵住了。

  是的,在西奧多發現萊伊文真實身份的那天,西奧多差點殺死萊伊文,但是考慮到伊拉的求情和朱利安的預言,西奧多躊躇之後,最終決定留下萊伊文的命,但同時限制住他。西奧多在萊伊文血液之中注入了「蜂鳴之毒」這種劇烈的毒藥,作為限制萊伊文的籌碼,只要以特定頻率的魔力波動影響蜂鳴之毒,本來對人體沒有任何影響的蜂鳴之毒立刻發作,使得中毒者全身血管爆裂,血液流經的組織全部都會被劇毒侵蝕,肉體立刻土崩瓦解。這種毒藥幾乎是屬￿無解之毒,並且法師們有使用這種毒藥殺死惡魔的經驗,所以西奧多才有把握以此掌控萊伊文。

  因為過了半年,這件事幾乎快被萊伊文忘記了,西奧多也沒有重視這件事了。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尊敬而信任的看似老實的老教授普雷斯科特,居然為了自己的計劃,為了西奧多不阻止自己的計劃,竟然對西奧多的防備和調查做到了這種程度。他不僅利用信任暗算了西奧多,還把西奧多的秘密調查得如此透徹——後者是西奧多都無法想像的。

  【結界內第二十九天,結界外第二十九分鐘】

  「所以,那一串那種格式的數字,必然是那蜂鳴之毒的觸發頻率,我說得——沒錯吧!」西奧多笑得老臉都扭曲起來。

  看到萊伊文連同那巨大的惡魔之影的動作都遲鈍下來,西奧多斷定,萊伊文定然是吃驚了——那麼他一定是猜對了!

  他迫不及待地舉起魔杖,開始對著萊伊文發出微弱的魔力波動——雖然微弱,但是那波動正好是能夠觸發萊伊文體內蜂鳴之毒的魔力波動。

  在時間結界之內,西奧多看著外面緩慢進行的對峙。因為距離和結界的緣故,他聽不清普雷斯科特的話語,但是當發現普雷斯科特舉起手中魔杖的時候,就開始注意他的動作。

  普雷斯克施法的動作,起初是讓他覺得奇怪。那不過是一記魔力波動咒語而已,這種咒語使出來連一隻螞蟻也影響不了,更別說是魔化的萊伊文了。

  但是,他也很快反應過來,立刻變得臉色蒼白。一條線索順藤摸瓜,他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試圖裝作什麼也沒發現,但是在集中精力運算的過程中,他因為慌張而頻頻出錯。這一點被其他法師發現了,都覺得有些奇怪。

  「學院長,你怎麼了?」佩爾發現西奧多這頻頻出錯的狀態會拖慢推演速度,所以忍不住問出口來。

  「沒……沒事。」西奧多狠狠地晃了兩下腦袋,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又有什麼危機了吧。」尤利西斯冷笑著說,「看樣子這最後幾分鐘真是折騰得夠。」

  「真的沒事……」

  「你是怕說出來,讓大家又陷入絕望而失去信心麼。外面幾秒鐘就會發生的事,我們裡邊卻是十分漫長的等待與懸念。」尤利西斯語氣堅定地說。

  「既然你察覺到了,也就沒必要說出來了。所謂壞消息,總是會拖慢效率的不是麼。」西奧多冷哼一聲。

  「不過,現在不是我們因為絕望而拖慢效率,而是你在拖我們後腿。」尤利西斯毫不客氣地說。

  「那就讓我拖吧!不要更壞就行!」西奧多有些惱怒地說道。

  「那個……學院長……」

  伊拉忽然將目光投過來。伊拉現在幾乎是所有人中最憔悴的一個,沒有人徹底明白她維持時間結界究竟有多大的消耗,究竟是在消耗著什麼。她在後十幾天裡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麥倫用各種藥物來為她提神、維持體能、刺激神經,才勉強維持著她的精力。在外面世界的人們看來的短短二十幾分鐘裡,伊拉已經瘦了一圈,臉上血色盡失。雖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至少還可以因為一些問題而爭論。

  「這些時間……真的好漫長啊……」伊拉忽然不著邊際地說了一句。

  「……伊拉,你累壞了。」

  「我們在這麼小的空間裡……」伊拉憔悴的面容上泛起一絲看著都讓人心疼的微笑,「好難得呀,我……我第一次知道……你們裡邊,哪些人睡覺要打鼾哦……」

  這話說出來,大家都面面相覷。

  「我沒有打鼾哦。」麥倫忽然像上課發言一樣舉起手來,「但是西奧多學院長有打鼾哦。」

  「麥倫,你……」西奧多瞪著麥倫。他倒不是介意麥倫說他打鼾的問題,只是他不知道麥倫為啥跟著伊拉一起摻和。

  「每一天,每一天,大家羽毛筆在紙上劃出的沙沙聲,低語的討論聲,哈欠聲,笑聲。甚至,我覺得,大家的心跳,每一聲,我都沒有錯過哦……」

  伊拉的聲音很輕很柔。雖然伊拉平時的說話風格也比較溫柔,但是現在幾乎是到了耳語的程度,簡直就像,愛人之間的夜語,就像,母親對自己嬰孩的溫言……

  「我看到的哦……蘇茜和綺莉靠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佩爾和迪蘭對望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尤利西斯說話也不再那麼無條件地冷漠,祖格也開始開玩笑……琴,也已經完全轉過立場,全力以赴了呢……」

  蘇茜與綺莉對望一眼,佩爾和迪蘭一下子臉紅了。

  「這個小小的結界,真的好神奇……大家彼此之間,本來有陌生,有隔閡,有誤解,有冷漠,但是……這強制待在一起,為了一個目的一起奮鬥……一起,走向生命的極限……好像,也改變了不少呀……或許以前,心與心的距離沒這麼近,就是因為……時間太短,世界太大吧……」

  「伊拉……」西奧多看著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酸楚,不知道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感動。

  「如果學院長不忍心說,就讓我說吧,學院長一個人背負太多,或許以前有些事只有你自己背負,現在……大家都是患難與共的夥伴哦……就算是絕望,也一起承擔吧。」

  西奧多瞪大了眼睛。

  「瞞不住了哦。」麥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既然這樣,您還是告訴我們吧,學院長。」佩爾也說,「現在希望和絕望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了,我覺得……我們已經打了一場傳奇的戰役,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會後悔了。」

  「別磨蹭了,舅舅。」綺莉也不耐煩地說道,「我最討厭吊胃口了!」

  西奧多愣住了。其他人的態度不說,綺莉居然叫了他「舅舅」。這個稱呼,綺莉已經好多年沒有說出口過了。

  「你到底知道……」

  「我知道所有的哦。學院長,所有的記憶。」伊拉淡淡地笑著,輕聲回答。

  「萊伊文的秘密……」

  「你別說了,伊拉……」西奧多歎了口氣,搖搖頭,「你別說了,你太累了。我自己說。」

  伊拉莞爾。

  西奧多歎了口氣,將萊伊文的事,告訴了其他人,但是他依舊有所保留。他只說了萊伊文是個被惡魔附體的奇異人類,而沒有告訴他們卡爾托城大屠殺的事。起初西奧多並不相信,但是萊伊文在學院的半年裡,的確證明瞭自己。伊拉曾經告訴西奧多,說萊伊文和傳言不一樣,直到現在,西奧多才認可了伊拉的想法。

  同時他也感歎,一個敢於愛上惡魔的女孩,果然有著非凡之處。

  「真是難以置信!」綺莉感歎道。

  於是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陣。

  「看來他要死了。」麥倫說。

  「那種毒藥不會失效嗎?」蘇茜有些焦急地問,「都已經半年了啊。」

  「還沒有失效。」西奧多回答道,「而且,普雷斯科特似乎是用什麼辦法得知了這件事。要是萊伊文出了什麼事,那我們就作好最壞的打算吧。」

  最壞的打算,不就是死麼。

  白色卷軸毀滅,法師毀滅……

  「剩餘的法師可以向北方撤離,就像千年之前獸人進攻提格力斯堡一樣。城市陷落,法師撤到白色卷軸,不才有了今天白色卷軸的輝煌麼。」西奧多忽然說,「沒有毀滅就沒有新生,至少我們都去爭取過,就算是死,也能很暢快吧。」

  眾人都緘默不語。

  尤利西斯忽然嘿嘿冷笑了兩聲,然後指了指那些書籍:「繼續算吧。泰坦踩過來的時候也不要看它繼續算,要讓它知道沒人把它當回事。」

  「當然沒人把它當回事,」綺莉也接道,「煉金術僅僅是學院學科的四分之一,法師族又怎麼會覆滅。不過,蘇茜……」

  「……啊?」蘇茜轉過頭來。

  「你不屬￿這裡。跟埃利斯離開這裡吧,你沒有理由被強迫留在這裡。」綺莉嚴肅地說。

  「哪有強迫,我是……」蘇茜立刻回答道。

  「不用掩飾了,費盡全力尋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嗎?」綺莉笑了笑。這二十多天,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埃利斯和蘇茜是怎麼回事了。

  「我……」蘇茜搖著頭,「這和保衛白色卷軸沒關係,我也是這裡的一員……」

  「的確,你要是因此而死,我也沒辦法接受的。」一旁的埃利斯也說道。他注視著蘇茜,雖然看上去很糾結,但是還是頂著自私的帽子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最討厭那種非要讓自己所愛的人陪自己一起受難的人!蘇茜,你很聰明,又擁有比我強許多的能力,一定能夠活得更好,我只是一個沒用的廚師,我要保護我的家園,同時也不能讓你陷入險境。蘇茜,到北方去吧,跟著其他法師們一起去,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當然,你也可以躲過泰坦的浩劫之後,到尼塔拉去,接受神靈的庇護,或者去安蕾西亞或者瑞秋爾,回歸自然的國度……不要在這裡陪我死去,這樣不值得。」

  「……」蘇茜沒想到埃利斯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堆話。雖然她知道埃利斯是關心她,但是這種被排斥的感覺,就算是滿滿善意,也很不好受。這麼多年,她的一切努力只是為了獲得法師們的認可,但……

  他們還是要趕她走,是為了她好……為了她好,因為,他們心底裡還是不當她是一個法師吧……如果她是一個法師,埃利斯一定會讓她待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為了保衛家園而死吧……

  「為什麼……為什麼……」

  蘇茜本來腦子很靈光,這個時候卻像短路了一樣。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埃利斯的話,她的臉漲得通紅,莫名其妙地,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埃利斯嚇了一跳。他連忙上前抱住蘇茜,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你是為了讓我活下去,我是為了陪你一起死……我們都一樣自私……」蘇茜哽咽著說,「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權利來拒絕你,但是……縱容我一次好不好……」

  是呢,是到生離死別的時候。當外面那個暗黑魔影倒下的時候,就是這裡所有人的末日了。死亡面前,所有人的思維模式都變了。

  「你們為什麼就……這麼不相信萊伊文呢。」

  這個時候,伊拉又說話了。她已經盡力不說話,因為她已經疲憊得快要暈過去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了。

  「相信他,好嗎……你們好笨哦……」

  眾人愣了。連麥倫這從來不變死眉爛眼表情的小個子,也稍微揚了揚眉毛。因為伊拉還是頭一次這麼罵一群人,罵他們笨。

  萊伊文整天都罵她笨,難道她也學會這種罵人方法了?

  「相信他呀……」伊拉輕聲說,「我一直相信他哦。」

  【結界內第三十天,結界外第三十分鐘】

  「……」

  「……」

  萊伊文用雙手抵住泰坦,魔影和泰坦依舊僵持在一塊兒。

  普雷斯科特不斷加強魔力波動。他的施法姿勢已經保持了好久了,手都有點酸了。

  「……」

  「……」

  普雷斯科特瞪著面前那個碩大魔影。它一動不動,但是絲毫沒有潰敗的樣子。

  「……」

  「……」

  泰坦的手顫抖著,竭力要將那個抵抗它的傢伙推倒,但是這個魔影紋絲不動,力量一點也沒有減弱。

  「……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作用?!」普雷斯科特終於咆哮了出來,「我想錯了麼!!還是西奧多那傢伙的藥是劣質品??還是你自己動了手腳?!我的推理不可能錯,不可能錯啊!!惡魔,你到底有什麼可怕的力量,連蜂鳴之毒都不怕!!告訴我!!」

  普雷斯科特暴跳如雷,但是這並不能增強泰坦的力量。

  萊伊文喘息著,魔影卻紋絲不動。

  「你的推理似乎都沒有錯……」

  「我還真以為要完蛋了呢……」

  交織的嗓音意味著他依舊與巨大的惡魔之影融為一體,絲毫沒有要死的跡象。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只是這宣告著你的失敗……」

  「呵!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贏了泰坦,你只是在苟延殘喘,再過不久,你就會……」

  「太遲了呢,教授。」

  「時間到了,蠢貨。」

  這個時候,一隻火焰鳳凰從時間結界中沖了出來。鳳凰背上的獸人發出強烈刺耳的戰嚎,符文之力包裹著暗影長劍,向著泰坦的心臟疾馳而去。

  那道灼眼的火影在普雷斯科特看來分外刺眼。

  「你動不了的,老頭。」

  「你死期到了,廢物。」

  魔影忽然加大的力量,將泰坦的雙手死死扣住。泰坦用一隻腳猛踢魔影的腿部,但是魔影依舊紋絲不動。

  這樣的話,泰坦的上身動彈不得。

  祖格借著火焰鳳凰的快速衝刺,很快到了泰坦胸前。刹那間,他爆發出了積蓄已久的力量,一陣狂亂猛烈但井然有序的斬擊之後,一個巨大的魔法陣被刻印在了泰坦的心臟上。

  「三個節點,全部刻印完成!」祖格大喝道。

  三個形態特殊的魔法陣從泰坦的後背、小腹和胸口產生共鳴,強大的魔力漩渦開始扭曲泰坦體內的力量流動。泰坦發出狂亂的大吼,身上的銀白色皮膚開始寸寸裂開,水銀從裂口中傾瀉而出。

  「不,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這個時候,魔影忽然發出一聲尖嘯。黑色的影子在微弱的天光的照耀之下,漸漸消失不見。巨大的魔影頃刻消失,只有萊伊文的小小身影,在泰坦面前,癱倒在地。

  泰坦的吼聲只持續了一會兒。它的身體開始土崩瓦解,體內儲存的魔力由內自外噴射而出,強烈的魔力衝擊以火焰、雷電、風暴等形式四散而出,整個泰坦周身光芒閃耀,爆炸嘶鳴之聲不絕於耳。

  「不,不,不!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普雷斯科特已經癲狂了。他抓起掃帚,從泰坦肩上跳了下去,舉起魔杖,指著那個小小的藍色結界,蓄積魔力,打算用火球轟擊下去。

  這是最後的掙扎了。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他在半空中飛速下路,狂亂地嘶吼著。

  忽然,他的耳邊出現了一陣詭異的鈴鐺響。

  「叮鈴鈴。」

  那是什麼聲音……風鈴?

  這裡怎麼會有風鈴聲……難道是幻聽……

  哎,面前那又是什麼呢……一團黑色的東西……

  黑色的……破爛的袍子,黑洞般的容顏,幽深的眼,詭異的笑。

  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鎖鏈……

  鎖鏈……

  「哐當!」

  等普雷斯科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胸口一陣劇痛。最後的意識之中,他看到,自己的胸口被一串黑色的鎖鏈貫穿。另一頭,是那個黑袍人,用手握著鎖鏈。

  「叮鈴鈴。」

  黑袍人身上掛著一串小鈴鐺。看來,鈴鐺聲是他身上發出來的呢。

  分明是失敗了,那麼憤怒,那麼瘋狂……

  為什麼,這鈴鐺,給人那麼寧靜的感覺,就像在催眠,就像催促著自己入睡……

  「安息吧。」那個低沉嘶啞的聲音說著。

  「叮鈴鈴。」

  【結界破碎之後,結界外第三十五分鐘】

  萊伊文恍惚地從地上爬起來,祖格扶著他,讓他勉強地站了起來。

  「呃呼……我……居然還活著?」萊伊文神情恍惚地向著四周望瞭望。地上剩下了一個巨大的白色金屬小山,還有四下流去的水銀。

  「你好得很啊。」祖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能再好了。」

  「呃……」萊伊文迷糊地點點頭。

  視野模糊之中,他看見蘇茜向他狂奔而來。

  「萊伊文,萊伊文!你……你快過去!伊拉,伊拉……」

  她語無倫次地大喊著。

  「伊拉……」萊伊文忽然瞪大眼睛,頓時清醒,「伊拉怎麼了?」

  話音未落,他就掙脫祖格的攙扶,向著結界那沖了過去——以最快的速度。

  他看見,西奧多抱著伊拉,其他人圍在旁邊。

  「伊拉……伊拉怎麼了?!」

  萊伊文沖上前去,跪倒在伊拉旁邊。

  伊拉半睜著眼睛,神情平和,看到萊伊文慘白的臉上露出了點點笑容。

  「怎麼回事?!」萊伊文握住她發涼的手,慌忙地問,「太疲憊了嗎?睡一覺就好了吧!沒事了,沒事了!泰坦已經倒下了,伊拉,你看到那堆水銀了嗎?我們可以把那些水銀拿回去做實驗呢……」

  無論是他的大喊大叫還是他的說笑,伊拉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著。她忽然蠕動嘴唇,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腦子壞了吧,笨蛋?!」

  「我說了……時間流逝減緩一千四百四十倍……三十分鐘……變成三十天……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極限?什麼極限?!什麼叫極限?!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你看我什麼時候有過極限呢?我都沒有極限你有什麼資格有極限?……喂!」

  「別吼我啦……」伊拉忽然撇起嘴,輕聲說,「道個歉,你都不好好聽……」

  萊伊文一下子將她抱住,用臉貼著她的鬢髮:「你……你不要亂說話好不好……我不愛聽你亂說……」

  「我騙了你哦……萊伊文,真的……對不起……」伊拉聲音變得更加微弱了,「改變時間,是要受到懲罰的……但是,誰讓我有那種能力麼……」

  在之前,西奧多就已經察覺到伊拉的生命跡象在逐漸減弱。無論麥倫用什麼藥劑,都沒辦法緩解,直到伊拉簡單地告訴了他們真相……

  西奧多揮了揮手,示意讓周圍的人走開,他自己也背著雙手,向外走去。

  「……你們,你們幹什麼?跑什麼跑,給我站住!誰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萊伊文大聲叫道。

  「萊伊文……」伊拉虛弱地叫著他的名字。

  「啊,我在聽,你說,你說……」

  「你說,一個惡魔和一個法師相愛,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事麼……」

  「啊,廢話!除了我們,還有誰和誰能做到呢?我們是最好的!」

  「那你說……要是一個惡魔和一個天使相愛……那算什麼水平?」

  「那……」萊伊文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直到最近一些日子,我和你說我做噩夢開始……我才明白,我的力量已經覺醒了……我的力量,是掌握記憶,掌控時間……」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要讓時間過得慢,我們要一起去玩,好好玩……我們打敗了泰坦,我們要慶祝!伊拉,我們要讓埃利斯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那是因為,我是時間之神的靈魂分身,我的名字是伊拉•海洛伊絲•斯圖亞特……我的創造者,不是……一個斯圖亞特媽媽和一個斯圖亞特爸爸……而是托克希爾第九天使序列的時間之神,柏絲麗雅……」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發燒了,你病了,你……你怎麼還是這麼笨啊!」萊伊文忽然覺得心臟被誰掐住了一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許多。

  「萊伊文……我真的……真的好想跟你說好多話……嗚嗚……」忍不住,伊拉哽咽了起來。眼淚滑下眼角,流到臉頰旁邊,打濕了萊伊文貼在她頰上的頭髮。

  「嗚嗚……這樣好難受,我寧願我是個普普通通的法師啊……」

  「你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法師,還是特別笨的那種……你怎麼可能是天使,哪有你這麼笨的天使……」

  「喂……不許在說我笨了哦……我這次好聰明的……」

  「你哪有改過……」

  「我們一起,救了大家,不是嗎……好開心啊……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不,不要,不要這樣……我……」

  「好多話……」

  伊拉忽然伸出手來,將手心按在萊伊文的額心上。

  「你要……仔仔細細地聽哦……」

  「喂,你幹嘛……這是幹嘛?!」

  伊拉微笑著,笑得很甜,很可愛。一直以來,萊伊文眼中的伊拉都是那麼可愛,可是,今天這麼憔悴的她,這麼虛弱的她,卻成了他見過的最美的她。

  這個柔弱的法師,怎麼可能是天使……天使,是阿斯摩利爾那種討厭的自以為是的傢伙才對啊!伊拉,伊拉她分明就是個法師……不,她分明就是個人類!

  一道皎潔無比的聖光從天而降,將伊拉的身體籠罩進去。看到這聖潔的光芒,萊伊文嚇壞了,他死死抱住伊拉,哭著大叫道:「混蛋!什麼啊!莫名其妙,簡直是莫名其妙!什麼時間之神,什麼柏絲麗雅,全是瞎掰!伊拉,你別跟我耍花招,你別……」

  但是,那聖光就像水一樣,沖洗著伊拉的身體。伊拉的身體,逐漸溶解於那道光芒之中。她沒有閉上眼睛,依舊溫柔地看著萊伊文,自始至終,都是那麼平靜的樣子。

  「伊拉……伊拉!你要去哪裡啊!你回來啊!!」

  萊伊文狂叫著,死死地摟著。天空被聖光切開,暗色的雲層漸漸分裂,世界由灰變白,一切都是那麼乾淨。

  麥倫看著那道從天而降的光芒,白得出奇的光芒。他取下了大大的眼鏡,忽然雙腿一攤,跪倒在地。

  「改變時間的人,終究付出代價……你要不要讓我說得這麼准啊,早知道我不說了……那是你的犧牲嗎,好過分,阻止了我們所有人的犧牲,明明,就不是你該管的命運……」

  淚眼朦朧之中,萊伊文低下頭,看著自己懷中,什麼也不剩。

  伊拉,不見了……

  她……死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4:01
  第三章 煉獄之劍

  第四十六節 雙生少女

  萊伊文。

  嗯,這些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啦。對不起,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可能已經沒辦法看到我了。

  其實,我沒有告訴你一切的一切,因為我自己本來也不知道。我一直傻乎乎地過著自己的法師生活,從來沒有想過我從哪裡來,我到底是誰。一開始,我就做噩夢,夢到的是西奧多院長、朱莉安老師他們收留我的時候。我是一個被放在搖籃裡的棄嬰,搖籃上掛著我的名字牌。那本來是我已經不記得的東西,我卻回憶起來了,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是啊,要是被忘記的記憶能夠重新喚起,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啊!

  可是,我頻繁地做噩夢,那段時間,我可能表現得很消極,很大程度就是因為這個,但是我知道,我這個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萊伊文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考慮,要處理,我不想用這種事情來煩你。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能單單憑藉觸摸別人,就看到別人的記憶。其實,雖然你親口跟我說過以前復仇者什麼的,我還是沒能親身體會萊伊文的感受,直到我擁有獲取記憶的能力之後,才完完全全明白,萊伊文經歷了怎樣的生活哦!你不信呀,那我跟你念,德雷伊爾的妹妹叫璃,好溫柔好美麗的妹妹呀,還有高大帥氣的嵐哥哥,嚴肅的爸爸,細心的媽媽,好多綠色的茶樹,漂亮的桃花……可是嵐哥哥被謀害,連屍體都被扔下了山崖……

  對不起,這些讓你回憶起了不好的東西。我看到那些的時候也好害怕,我想如果是我……甚至連報仇都沒有勇氣吧。萊伊文拿起了劍,成為了復仇者,那段黑暗的記憶,我也和過去的你一起走完了哦……所以所以,我比誰都明白現在的萊伊文是多麼多麼地不容易,所以我現在可以非常自信地說,伊拉是最瞭解萊伊文的人哦,比萊伊文的爸爸媽媽,比小璃還要瞭解萊伊文~

  一直都好喜歡你,從一開始見到你……哼,你居然以為我是個弱不禁風的法師,不知道我學戰鬥杖術的哦!我真的好想和你再去一次奧瑞麗歐森林,去看精靈們……精靈好有趣,還有獨角獸,還有大麋鹿……我真的好感謝那次意外的旅程,還有我們一起經歷的一切一切……只有我,只有我是最幸運的吧,只有我才有機會,瞭解萊伊文的一生的吧……

  對呀,世上相愛的人,都恨不得將對方瞭解得透透徹徹,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我違背了法則,所以要受到懲罰了……

  時間之神柏絲麗雅分離了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創造了伊拉,讓伊拉以法師的形態出現在白色卷軸。智慧之神德雷克羅切爾派遣了自己的夥伴,智慧小貓列蒂西婭來陪我,等待著我有一天力量覺醒,去觀察法師們的人生。天神們似乎有什麼改變的打算,我不得而知,但是我也沒辦法逃離我的使命。我應該繼續這麼過下去的……

  可是白色卷軸要被毀掉了呢……普雷斯科特教授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覺得他是那麼壞的人呀……其實我一開始,很害怕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你……萊伊文,明明你是惡魔,我是天使,明明他們說你是壞蛋我是好蛋,但是為什麼你總是為迷失的我指引著方向呢,為什麼光明需要讓黑暗引路呢?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跟著你走就是對的,你二話不說就挺身而出,你完全不考慮法師們怎麼對待你,怎樣看待你,你立刻拼上性命為白色卷軸而戰。我也知道了,我不是法師,我是光明與時間的女兒,這裡也不是我的家,但是你那麼輕易做到的事,我怎麼能輸給你呢……

  我們做到了哦,我們一起拯救了白色卷軸!嘻嘻,你說,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在一起居然這麼厲害,是不是比以前更厲害了呢!

  可是,可是……

  一切的勝利都有代價,一切的交換都需要籌碼。

  我耗盡了我的力量,耗盡了我的生命。我並非時間之神本身,所以沒辦法無限制地自由操控時間,我已經盡力了,也已經爭取了最多的時間了。你不知道這三十天有多漫長,我好難受,但是我一刻都不能休息,時間結界一旦停止——我一旦睡著,一切都完了。

  我沒有開玩笑,這的確是我的極限了,耗盡我全部生命的極限。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知道自己只能痛苦地活三十天了……我真的一直祈禱,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多待一會兒,但我不敢告訴你。你在時間結界外面和泰坦戰鬥,我在裡面維持結界,我甚至祈禱,哪怕早一分鐘打敗泰坦也好啊,那樣,你就能多陪我一會兒了……可是……

  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的對不對?我知道你也很捨不得我對不對?

  所以我才想哭啊……

  哪有我這麼笨的天使啊,到最後一刻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天使……

  原來,我是那個最不應該愛上惡魔的角色。

  可是我又愛上惡魔了。

  嗚嗚……

  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你,我一直重複這句話也不會膩。我可以哭但是你不可以哭,不要再一次被仇恨埋沒了靈魂,萊伊文……你不該是黑暗附身的魔鬼,你要是魔鬼,那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清白的人了。

  聽哦,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我只是一個靈魂分身,只是一個幻影,但是我喜歡你是不會變的。

  我為什麼這麼傻啊!我這樣說是不是讓你很傷心……可是我也很傷心……

  笨蛋伊拉終於再也不能陪在聰明的惡魔身邊了。

  這些話,是我用記憶烙印的力量,印入你的腦海之中的,也是我最真心、最傷心的告別。不過呢,上面說的,全部都不重要哦,你忘記了也沒關係的。

  最終要的是,你不能忘記的。

  我愛你。

  ——伊拉

  ※※※

  萊伊文跪在瓦礫之中,雙手停在擁抱的姿勢,擁抱著冷風,瑟瑟發抖。

  雪花飄下來,灰色的大地,變得雪白。

  光芒向著天空收斂過去,那一道純白的光芒擴散開來,變得不那麼獨特。

  白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白色的城市,白色的雪。

  腦海之中宛若耳邊的話語飄然回蕩,包裹著冷清的溫暖顫抖飄搖。

  萊伊文雙眼失神,像一尊雕像。雪落在他的白色頭髮之上,落到他空空的雙手懷抱之中,仿佛試著幫他填充什麼不該有的空白。

  「親口……」

  他嘟囔著。顫抖的聲音低啞而絕望,身體和靈魂,都在七分凍結之中繼續寒冷。

  「親口給我說啊……為什麼不親口給我說啊……」

  比賽前一天的晚上,伊拉,是不是就要告訴他這些呢。因為蘇茜的緣故,伊拉沒能找到他。他錯過了她。

  一次錯過,就永遠錯過了麼……

  隨性,總是會付出代價的麼……

  「叮鈴鈴。」

  他的耳邊,響起了輕輕的鈴鐺聲。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一個黑色長袍的神秘人立在他的身側,俯視著他。這個身材高大的神秘人,扛著巨大的鐮刀,身纏冰冷黑暗的鐵鍊。

  看上去就像死神一樣……不,這個傢伙,就是死神吧。

  萊伊文歪著頭,看著那個神秘人。他雙眼無神,淚水掛在臉頰幾近凍結。死神……又怎麼樣。

  「給。」

  死神伸出手來,青黑色皮包骨的瘦長手指上,托著一個小小的光球。

  萊伊文無神地望著他,面部沒有一點表情。比起這個黑袍死神,萊伊文自己,更像是一個已死的傢伙。

  他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萊伊文。」死神的聲音仿佛黑夜之中的冰淩,寒冷而虛無。

  萊伊文依舊無可救藥地愣著,除了心臟依舊跳動,沒有一絲生氣。

  死神搖了搖頭,上前兩步,抓起萊伊文的手掌,將那個小光球放到萊伊文手中。

  那個小小的光球,散發著微弱的暖意,輕輕搖動,就像有一顆心臟在跳動。

  「這是米拉•亞當斯的靈魂之珠,她的身體已經死亡,沒辦法再復原。她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在你手中。向東南方向進入人類的境地,找到一個和她年紀相仿即將死去的人類女孩,將她的靈魂放進那一個身體裡。」

  萊伊文的身體忽然抖了一下。

  「……米拉的靈魂?」

  黑袍死神站直身子,轉身過去。

  「十個小時以內,她的靈魂就會回到死神的手中。你自己定奪。」

  說罷,死神的身影遁入一道黑暗迷霧之中。他消失在黑霧之中,幾隻烏鴉撲了過來,圍著那團黑霧呱呱叫。

  「叮鈴鈴。」

  那鈴鐺聲那樣清脆寧靜,萊伊文的魂魄忽然被猛然搖醒。

  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

  米拉,米拉還有救,還有救……那是死神給予的機會,不能浪費了……

  不能連米拉都失去了……

  絕對不能!

  這個時候,從城市北方趕過來的一隊法師騎著掃帚降落到萊伊文面前。一個領頭的法師走過來,用法杖對著萊伊文:「奧本赫爾的萊伊文,現在以隱瞞惡魔身份的罪名逮捕你……」

  「給我閃開……」萊伊文雙手握住那閃閃發光的靈魂之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絲絲暗黑氣息,重新繚繞身體。

  「你最好立刻服從,不要拘捕。你已經給白色卷軸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中央議會已經……」

  「給我閃開!」

  一聲嘶啞的低吼之後,那個法師看到了一個雙眼血紅的暗翼惡魔向著他徑直沖來。他還沒來得及舉起法杖施法,就被那黑暗的身影撞飛出去。

  惡魔的身影化作一道暗色疾風,向著南邊殘垣斷壁地廢墟沖過去,法師們還來不及反應,黑色影子就消失在南城區廢墟之中,消失在泰坦殘骸的後面。

  西奧多遠眺著他消失的身影,注視良久,才歎了一口氣。

  「天使,與惡魔……他們的故事,竟然會因法師而結束……」

  天空依舊飄著雪花。白色卷軸從來沒有這麼寧靜過。

  法師們趕過來的時候,看到被死神鎖鏈貫穿的普雷斯科特的屍體倒在泰坦的旁邊。他們先是驚愕,然後開始歡呼,完全得意忘形地歡呼起來。

  麥倫歪著腦袋,咬著嘴唇望著天,聽著那些法師亂七八糟的歡呼,低語一句:「好吵哦。」

  ※※※

  504年初,卡爾托城南部叫做安德裡亞斯(Andreas)的小鎮的黃昏非常熱鬧。這個小鎮平時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一個虛著眼睛的小女孩被麻繩五花大綁,綁在一個大柱子上。

  「魔女!」

  「燒死她!」

  「將她切碎!」

  村民們向著那個小女孩丟雞蛋,丟番茄。謾駡之聲此起彼伏,全部都是憤怒無比、咬牙切齒的詛咒。

  小女孩虛著眼睛,東看看,西瞧瞧,忽然翻白眼,吐舌頭,來回應那些謾駡她的人們。

  「喂……」

  一個村民發現身邊有人碰他,就轉過頭去一看,一個看上去並非本地人的白髮男子正在用低沉的聲音和他說話。

  「幹嘛?」村民問。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村子專門烤少女來吃嗎?」

  這個白髮男子說話非常不客氣甚至十分冒犯。村民立刻感到有些生氣了:「你是哪裡的外鄉人,嘴巴怎麼這麼討厭?」

  「快說!」白髮男子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否則我捏斷你的骨頭。」

  那個村民本來想大喊的,但是那個白髮男子的手力氣奇大,掐得他完全發不出聲來。周圍的人都喧鬧地看著火刑臺上綁的那個小女孩,根本沒注意到這個殺氣騰騰的神秘男子。

  那個脖子都快被掐斷的村民眼睛都翻白了,白髮男子才稍微放鬆一點,讓他狠狠地喘了兩口氣。

  「你這個暴力的外鄉人!」

  白髮男子血色的雙眼狠狠瞪住他。

  「別……不就是說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那哪裡是個普通的少女,那是一個魔女!一個惡魔幻化的小女孩!你看……你看她在火刑臺上還那麼自如的樣子,她根本不怕火燒!你看她外表這麼小,竟然拿著殺豬刀砍死了五六個比你還強壯的成年男人!你說,她不是魔鬼是什麼!」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得體的看上去像鎮長的老頭開始吼了。

  「請注意!各位!」

  眾人逐漸停止了扔東西的行為,但是還是議論紛紛吵吵嚷嚷。

  「我們終於抓住了這個連續殺人的瘋狂少女,這個沒有父母的魔女!她用刀殺死了鎮子裡的六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並且還不以為意……」

  「是用的殺豬刀,蠢貨。我對武器很挑剔的。」那個小女孩斜著眼睛,看著那個村長,一邊說著,一邊還用舌頭舔著嘴唇。

  「你……你果然是惡魔,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麼重的罪……不,一定是因為惡魔對這種罪完全不重視吧!」

  「那六個男人,三個背著自己的老婆,和外面的一打女人上床,兩個和強盜合作幹著殺人越貨的勾當,還有一個專門拐賣不滿八歲的小孩。至於那兩個女人,也沒幹什麼大事,都是為了繼承財產毒死了自己的單親而已。」小女孩一臉無所謂地樣子說,「這些人連豬都不如,我專門挑了殺豬刀,是看得起他們。」

  「你……」

  鎮長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這時,底下的村民立刻大吼起來。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她只是為自己辯解而已,魔女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魔女的!」

  鎮長用拐杖敲著地面,怒氣衝衝地說:「你所說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認可,分明是自己編造的!」

  「哼,這裡專門負責抓殺人犯的大叔們每天至少喝五瓶酒,你指望這群豬腦能查出什麼東西?哪天你老婆殺了你,大家也會說她是無辜的。」小女孩詭異地笑了笑,「都是一群蠢貨,怎麼可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呢。不過沒關係,因為你們這群蠢人,才有聰明的我的存在,你們這群蠢人嫉妒我的智慧,就想燒死我,只可惜世界是完全平衡,過度的隱瞞總會被事實戳穿,過度的愚蠢總會被智慧掐死。」

  「燒死她,燒死她!」

  「魔女,如假包換的魔女!」

  「留著她,總有一天她會將全鎮人都殺完的!」

  「對,必須燒死她,燒得灰燼都不剩!」

  小女孩依舊半睜著眼睛,傲視著所有怒目瞪視著她的那些人。

  「是的,我們必須燒死她。我們代替神靈,對這害人的惡魔進行審判。」鎮長大吼道。

  「呵,連個教堂都沒有的破鎮子,還代替神靈審判,你們連神的名字都念不完吧。」小女孩冷笑道,「你們知道靈感之神帕特洛克裡歐斯的全名嗎?哦對了,你們可能連帕特洛克裡歐斯都不知道吧,這破地方沒一個人懂藝術,又怎麼會知道靈感之神呢?」

  鎮長氣得胸口都要炸開了。他搶過旁邊人手中的火把,立刻將火把伸到木柴堆下面的乾草上。

  乾草被點燃,火焰開始蔓延開來。小女孩稍微皺著眉頭,她感到熱浪漸漸上升。雖然她極力掩飾,但是恐懼之色還是終於表露了出來。

  「哈哈……魔女果然還是害怕火焰呢!」鎮長得以地大叫著,「看吧,魔女要被燒死啦!」

  「燒死她,燒死她!」眾人附和道。

  這個時候,圍觀的人一個一個被掀開——不,是被掀飛。一個白髮男子從人群中硬生生掀出一條道,沒有人擋得住他。

  「這……這是誰?!」

  白髮男子走到火刑臺上,看著那個即將被火燒死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見他的時候,半睜的眼睛也忽然一亮。

  「你要幹什麼,外鄉人!難道你打算救這個魔女?你或許很強,但是你是錯的,這個女孩根本不是你看到的一個外表單純無邪的小女孩,她是一個魔女!她欠下的,是活生生的人命!」

  白髮男子一言不發,走到火焰漸漸升高的火刑台前面,一下子拔出背後那把血紅的長劍。

  「你的辯護,都是實話麼。」白髮男子問。

  火焰的熱量已經讓小女孩滿臉通紅。但是,她認真地點點頭,說:「是實話。」

  「是嗎?」

  這個時候,小女孩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黑暗力量將她的靈魂包裹起來,一雙恐怖的血紅雙眼死死瞪著她,那目光就像刺透了她的心臟一般銳利。一時間,她的身體連同靈魂都被那恐怖的黑暗力量掌控住了。

  「絕對沒有撒謊!」小女孩咬著牙,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聲帶,一字一頓地說出她最想說的話。

  白髮男子露出了恐怖的微笑,然後,血紅的長劍猛然揮下——

  小女孩恐懼地緊閉雙眼,想像著自己被砍成兩半的劇痛。

  一聲劍鋒掠過的切割聲,小女孩差點暈過去。但是,她只感到一隻胳膊一把抓起她,將她摟起來。

  她試探地睜開一隻眼睛,偷偷一看,發現綁著自己的繩子已經被砍斷,那個白髮男子一隻手摟著她,將她抱出了烈焰。

  「給我吞下去。」白髮男子將她放到地上站穩,然後攤開掌心。他的手心上放著一顆明亮的小珠子。

  「這是什麼?」小女孩問。

  「少廢話!」白髮男子趁她開口問的時候,直接猛然將小光珠拍進小女孩的嘴巴裡。小女孩因為這猛烈的一下,唾液嗆進氣管,猛烈地咳嗽起來,但是那顆小珠子還是囫圇吞棗地吞了下去。

  「你……外鄉人,我提醒你了!」鎮長大喝道,「你竟然相信魔女的話!連這種謊言,都能夠欺騙你!」

  「她沒有撒謊,也不是惡魔。」白髮男子單手扛起猛咳不止的小女孩,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徑直向外走去。

  「你怎麼知道!」

  「因為……」

  這個時候,黑色的惡魔氣息噴射出來,絕望感穿透了在場所有人的靈魂。周圍一切都靜止,只有那個恐怖的聲音,從他們內心之中傳出來。那雙血紅的眼睛掃視過每一個人的雙眼,將無盡的恐懼通過目光傳遞出去。

  「我,才是惡魔。」

  ※※※

  「咳咳咳……哎!咳咳……」

  夜幕降臨,小莫拉河沿岸的一個山洞裡,小女孩被扔到地上。

  「哎呀……輕點兒!咳咳……」小女孩嚷道。

  白髮男子坐到他旁邊,望著天空,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是誰哦?」小女孩終於緩過氣來了,便問。

  「劍之惡魔,萊伊文。」萊伊文直截了當地回答。

  「劍之惡魔……惡魔的一種麼,好厲害!」小女孩忽然眼睛一亮,跳起來說,「地獄是什麼樣子呀?無盡的黑暗?所有罪人都在那裡受折磨,是不是?他們叫得很慘吧!哈哈哈!你告訴我嘛!」

  萊伊文側目過去,看著這個外表清純可愛的小女孩。

  「你還真像個魔女。」萊伊文說,「你叫什麼名字?」

  「雪莉(Sherry)。」小女孩回答道,「也有叫我暗之雪莉,魔女雪莉,不管啦,反正是雪莉。」

  「差點被燒死的雪莉,你就一點不害怕火刑嗎?」萊伊文冷冷地問。

  「怕,當然怕,但是害怕也不能讓那些愚蠢的人看出來。看來你還是稍微聰明一點的,相信了我的話。」雪莉仰著頭,高傲地說。

  「你一點也不懼怕黑暗,反而像是誕生自黑暗的傢伙……」萊伊文低語道,「真是奇怪。」

  「喂,劍之惡魔萊伊文,你剛才給我吃的什麼?」雪莉忽然問。

  「靈魂之珠。」萊伊文答道。

  「什麼玩意兒?」雪莉仰著頭,摸著自己的肚子。

  「聽著,雪莉,」萊伊文忽然用大大的手掌將她的整個腦袋都捏住,「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要以光明還是黑暗的行徑行事,給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現在你的身體不再屬￿你一個人。」

  「……什麼意思,我成你的傀儡了?你要控制我?」雪莉瞪大了眼睛。

  「一個叫做米拉的女孩,身體已經死去,但是靈魂尚且鮮活。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將她的靈魂注入你的體內,借助你的身體繼續活下去。無論你是否願意,你必須與她分享你的身體。」

  「……啊?」雪莉一臉驚愕。

  萊伊文本來再想說一些威脅她的話,但雪莉的表情立刻變了。

  她變得——興奮起來。

  「什麼啊?與另外一個靈魂共享這個身體?那,我和那個靈魂之間,是不是就心靈相通了,彼此能夠完全明白對方的想法了?!」

  「誰知道呢。」萊伊文敷衍地回答道。

  「這種好事你怎麼不早說?!」雪莉驚喜地跳了起來,「米拉?米拉!哈哈,米拉和雪莉一起使用這個身體?太棒了!」

  「……你高興個啥?」萊伊文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了。

  「天哪……那個,萊伊文,我能不能把她當做姐妹哦?」雪莉指著自己的胸口,說,「米拉年紀多大?」

  「……九歲多一點吧。」萊伊文答道。

  「啊!那就是姐姐了!好,米拉是姐姐,雪莉是妹妹,米拉和雪莉,是一對雙生姐妹,這樣可以不,劍之惡魔萊伊文?」雪莉的表情就像普通小女孩得到了數公斤重的巧克力糖一樣興奮,簡直要放出光來了。

  「隨你。」萊伊文答道。但是,他打心底裡吃驚,這個小女孩需要面對的是被奪走對自己身體的一半的自主權,她居然……高興成那樣!

  「那,那,米拉什麼時候能和我說話?」雪莉迫不及待地問。

  「誰知道呢,估計要等一段時間吧。」萊伊文說。

  「好,好……」

  雪莉高興得雙頰泛紅。這個時候,她忽然收起雙臂,抱住自己的身體,神情變得溫柔無比,那表情,根本不像是抱著自己,而是抱著一個至親至愛的人:「也就是說……這個身體,有一半是雪莉的,有一半是米拉的了……真好,真好,米拉……這樣,你就會一直陪伴我了對不對……雪莉,就不再會一直孤身一人了,永遠不會孤身一人了,對不對?太好了,太好了……」

  萊伊文皺起眉頭,心想,這真是一個比魔女還魔女的傢伙,身上一股掩不住的邪門勁兒。

  「你要是死了,她也會跟著死,所以……」

  「放心吧。」雪莉的笑容自信得有些過頭,幾乎都帶著一股邪惡的感覺了,「雪莉不可能死的,這個世上還沒有聰明到能夠殺死雪莉的人。」

  這個寒冷的夜晚,雪莉抱著自己甜甜地睡著了。因為被那些粗魯的村民拉扯和捆綁,雪莉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的了。萊伊文將外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米拉……」

  萊伊文看著她。這個小女孩,確實,長得和米拉頗有幾分相似,雖然性格完全不同,但是,如果她可以和米拉一起活下去,那樣最好了。雖然一體雙靈的情況對正常人似乎的確是不敢想像的,但雪莉好像絲毫不介意。

  他不想考慮這麼多,只想讓米拉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讓米拉活下去……從卡爾托城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似乎是命運註定著讓萊伊文去拯救她,並且,無論任何災難,都將她從頭拯救到尾。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明白了,也就是因為泰坦的緣故,米拉必須死,但既然現在泰坦已經倒下了,也不會再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只是,為此,代價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誰知道伊拉會那樣……誰能想到啊!早知道,寧願白色卷軸滅亡,也不讓伊拉使出那時間結界啊!

  伊拉,終究是犧牲了自己,拯救了白色卷軸。是,或許在場的某些人或者全部都死於泰坦手中,大家也有了失去彼此的覺悟,但是,萊伊文最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麼是伊拉,為什麼非要是她……

  她是時間之神的靈魂分身,是神靈派到白色卷軸的天使。

  原來,這才是她。

  命運麼……必須分離一對相戀的天使和惡魔。的確,這種事,光明和黑暗,都是不允許的吧。

  「叮鈴鈴。」

  一串冷清的鈴聲從夜色之中傳過來。

  萊伊文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手握巨大鐮刀的黑影已經立在他面前。

  「死神……」萊伊文望著他。

  「米拉的靈魂,進入了這個女孩的身體了。」那個死神用低啞的嗓音輕語著,「你不必擔心了。」

  萊伊文點點頭,說:「我確實不必擔心了。死神……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看得見你,因為書上說,活人是看不到死神的……」

  死神略微沉默了一下,萊伊文隱隱聽見,死神好像輕歎了一口氣。

  「這不重要。雪莉會保護好米拉的。」死神說。

  「你怎麼知道……不,為什麼你要幫我?」萊伊文問,「死神,一定知道我是什麼玩意兒吧。難道你想從我這裡撈到什麼好處嗎?我不介意回報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需要為你做些什麼。」

  死神搖了搖頭。

  「我不是幫你,這是命運的安排。」死神答道。

  「這是最差勁的解釋了。」萊伊文說。

  「有些事情總會明白的,明白過早或許反而是負擔。」死神說。

  「負擔……又如何,」萊伊文神色黯然,「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哦。」

  「不,你還有一些東西的。」死神上前了一步,忽然好像打算伸出手去觸摸萊伊文,但是他自己忽然停住了。

  「還是有的。」死神退了兩步,「比如米拉。」

  萊伊文看了看熟睡的雪莉。是啊,他還有米拉……一無所有的惡魔,這半年多來,一直努力地收集自己的幸福,一直努力著,讓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好不容易,尋找到了想要永遠守護的人,想要拋棄一切憂慮在一起的人……

  「或許,只有米拉了吧……」

  他抬起頭的時候,死神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這個死神很奇怪,而且,總覺得他說話的口氣,並不向一個陌生人說話的感覺。

  那串鈴鐺的聲音,分外奇異。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4:02
  第四十七節 通靈學院入學須知

  第二天黎明的時候,雪莉還在呼呼大睡,萊伊文一個人望著黎明的變化。陽光驅散黑暗,萬事萬物,都開始變得明亮。

  「喔。喔……」

  萊伊文的眼睛佈滿血絲,雖然沒有呈現惡魔之眼,但是看上去也有些可怕。一個年輕人拄著一根拐棍,從樹林中穿行出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匹馱著行李的小馬。

  萊伊文壓根就沒注意他的存在。

  「咦。」

  年輕人看到這邊的情形,看到熟睡的雪莉和望著霞光發愣地萊伊文。

  在這種荒郊野外,他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一個拐賣少女的強盜。

  「呼啊——」

  雪莉撐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從地上爬起來。

  「地上硬邦邦的感覺,背好痛。」雪莉揉著背,說。

  萊伊文理都不理她。

  「先生,你好。」那個年輕人禮貌地跟來問打招呼,他放下旅行袍的罩帽,露出一頭金色的頭髮。

  萊伊文還是不理他。

  「你是哪兒冒出來的?」雪莉跳起來,睡眼惺忪地指著那個年輕人,叫道。

  「……我是路過的牧師。」年輕人驚訝地退了兩步,「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個路……」

  「牧師……」萊伊文忽然喃語道,「神的使者麼。」

  「不,神的使者是天使,我只是向神虔誠祈禱的信徒。我叫莫裡歐德。」年輕人一本正經地說。

  「莫裡歐德……」萊伊文搖搖頭,「我不知道路,你走吧。」

  「好吧。沿著小莫拉河走就行了。」莫裡歐德點點頭,自言自語道。

  「哎,等等。莫裡歐德,你是去哪兒?」雪莉忽然跳過去,說。

  「卡爾托城。」莫裡歐德說,「卡爾托城收復重建才一年多,那裡的奧茲莫克大教堂正在重建,我聽從老師的吩咐,去那邊幫忙的。」

  雪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眉頭一揚:「牧師可以插手一些事嗎?」

  「什麼事?」莫裡歐德問。

  「比如,懲罰不守誓的丈夫,捉拿逍遙法外的殺人犯,扇騙子的耳光,然後把他們殺掉!」雪莉半睜著眼睛,露出一絲邪惡的笑意。

  「當然不可以……殺掉了。」莫裡歐德皺著眉頭說,「但是,不守誓的丈夫,逍遙法外的殺人犯,騙子,這些人,都是對神不敬的人,他們應該受到懲戒與救贖。大多數情況,牧師會與他們戰鬥並把他們抓起來,讓他們接受神的洗禮,讓他們改邪歸正。」

  「反正,是先懲罰他們,然後在考慮改變他們的嗎?」雪莉問。

  「你非要這麼說,也不錯。」莫裡歐德點點頭。

  雪莉頂著地面,垂著眉思索了一陣。

  「如果沒有更多需要我回答的問題,我就先離開了,願神靈的祝福與你們同在。」莫裡歐德說。

  他將要離開的時候,雪莉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和壞人戰鬥很好玩吧?我喜歡和壞人戰鬥,並且用他們的方式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能不戰鬥儘量不戰鬥,懷著虔敬之心,神自然會給予指示的。」莫裡歐德答道。

  「我想去看看。」雪莉眼睛一亮,說,「我在的鎮子,一點正義都沒有,都是一群愚蠢無能之人。如果卡爾托城的牧師在維護正義,平衡光明與黑暗,那我也要去看看。我出生到現在,從來就沒遇到過敢大膽地和壞人戰鬥的傢伙,都是懦夫。」

  「你這麼小的孩子現在就想著和壞人戰鬥了嗎?」莫裡歐德反問。

  「我已經戰鬥很長時間了,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要活下來,必然需要超常的生存能力。」雪莉搖搖頭,說,「我可比你能打。」

  「這可不見得。」莫裡歐德說,「我不僅是一名牧師,還是一名驅魔醫師,同時也是聖禱師的學生。」

  他的話,萊伊文聽在耳裡。聖禱師,是聖徒的一個位階,也是神聖聯盟的成員,與神直接溝通的人類使者,擁有強大的神聖力量。

  如果這小子話不假的話,他也一定不弱了。而且,這個年輕人問什麼答什麼,好像完全沒有說謊的念頭,或許是因為他太過虔誠,對自己的品性要求很嚴格吧……不過這種人一般都是笨蛋。

  「哦?聖禱師是什麼?」雪莉問。

  「是高階聖徒,但是我不能說太多關於老師的事情。」莫裡歐德說。

  「哦。那,我跟你去卡爾托城的奧茲喵克教堂,行不行?」

  這讓萊伊文頗為吃驚。雪莉這小丫頭說什麼胡話,居然直接跟一個不認識的人這麼說話。

  「是奧茲莫克大教堂。」莫裡歐德糾正道,「不過,你剛才說你沒有父母,是個孤兒,那我也可以帶你過去,因為大教堂會收留孤兒,組成唱詩班,並且培養成新的牧師和修女。你真的打算成為聖職者的一員嗎?」

  「還不錯,比一個人流浪好,而且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壞蛋戰鬥。」雪莉說。

  「可是,這位先生,會同意你嗎?他看上去是你的監護人。」莫裡歐德問。

  「這個人啊,我根本不認識他。」雪莉指著萊伊文說,「不僅把我拐到這裡,還喂我吃奇怪的東西。」

  莫裡歐德眉頭一皺,看著萊伊文。

  萊伊文心頭暗暗冷笑,雪莉這丫頭,竟然一下子翻臉不認人了……不過,她說得也並不錯,事實也和她說的一樣——她確實不認識萊伊文。

  是啊,萊伊文,你現在又是誰的誰。現在你沒有權利管任何一個人。

  就算雪莉也一樣。他本來剝奪了雪莉對自己身體的自主權,還有什麼資格要求雪莉跟在自己身邊,更何況,他對於雪莉來說,確實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我從一群強盜手裡救了她,她的確不認識我。」萊伊文冷冷地說,「如果你想成為一個修女最好了,跟著這個牧師去吧,總比整天跟別人打架好。」

  雪莉眉頭一揚,微微一笑,用詭異地眼神看了一眼萊伊文,說:「這樣最好了。」

  莫裡歐德向萊伊文禮貌地告辭,然後將雪莉扔到小馬背上當做行李馱著,然後繼續趕路了。雪莉坐在小馬背上,漸漸遠去,連頭也不回一下。

  萊伊文看著遠方愣愣發神,直到雪莉走遠,他才感到一陣強烈的酸楚襲上心頭。

  怎麼回事啊……到頭來,連米拉也不能陪著他麼……

  果然啊,一個惡魔……一個惡魔,最終會有誰陪伴呢?以為自己可以無所畏懼,到頭來,積攢的一切都會失去,這是必然,也是必須的吧。

  說走就走了,都是這樣,全都是這樣,我的一生,一直在失去,從未獲得,一直在失敗,從未成功。那些甜頭,那些希望,不過是讓我再敗的時候更加猛烈更加痛苦一些吧……

  萊伊文在雪地中坐著,望著遠方。真奇怪,他的身體雖然被凍得冰冷,但是內心裡卻是亂七八糟。他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從克拉維赫爾遇到伊拉開始,矮人,精靈,白色卷軸,奧本赫爾,全部都只是夢境的一部分。他什麼都沒有得到,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是隨著夢的開始而開始,隨著夢的結束而結束。

  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明明好難受,明明好想哭,卻如同雕像一樣坐著,一動不動。雪將他覆蓋起來,身體漸漸地被雪花裝飾純白。

  一晝一夜過去了,他就這樣發呆地坐著,經歷的一切都混亂地在他腦海中徘徊。

  喂,萊伊文,伊拉是死了哦,米拉是離開了哦。沒有什麼剩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你是不是該抱頭痛哭,或者直接殺掉自己。你足夠被逼瘋了啊。

  可是,為什麼靈魂死寂如此,連知覺似乎都完全失去了。

  是無法接受,還是……靈魂,已經隨著伊拉一起死去了……

  他成了一個雪人。他被覆蓋在雪中,在冰封的小莫拉河沿岸,與大地融為一體。

  ※※※

  第二天的黎明,天空灰暗,透過雲層的陽光一點也不明亮。

  「啦。」

  一聲哼歌在他耳邊響起。

  「啦,啦啦。」

  一個帶著熊頭帽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從樹林中走出來,像散步一樣悠閒,她嘴裡哼著歌,清脆而自由。

  萊伊文已經被覆蓋在雪堆裡。但是,她發現了萊伊文。她停止歌唱,停下腳步。

  「早安,小惡魔。」小女孩用老熟人的口吻跟他打招呼。

  萊伊文沒有回答。

  「我說早安,小惡魔。」小女孩繼續嚷嚷著。

  萊伊文還是沒有回答她。

  「早安早安,早安早安。」她重複地說著。

  萊伊文實在是忍無可忍,他忽然爆發了,黑暗力量迸射而出。伴隨著一聲恐怖的咆哮,一個大惡魔從雪堆裡猛然躍出,氣勢洶洶地立在小女孩面前。

  「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清靜一下!為什麼!!!不來煩我就這麼難嗎!一個一個的沒個完了!!!先是死神,再是雪莉,又是牧師,然後!!……」

  他血紅的視界之中,映入那個小女孩的容顏。雖然她戴著一個白色的熊頭帽,但是他還是認出了他。

  雖然那一下爆發是非常可怕的,周圍的群鳥都被嚇得齊齊飛走,但是小女孩面不改色地看著他。

  反而,萊伊文好像一下子洩氣了,剛剛才爆發出來的暗黑力量忽然急速褪去。

  這個戴著熊頭帽的,不就是……範•西普莉麼。

  「早安啊。」西普莉皺起小眉頭,有點不高興地又重複了一遍。

  「早……安。」

  不知道為什麼,萊伊文一看到她,心中以絕望、憤怒、仇恨鑄造而成的戰鬥欲一下子土崩瓦解了。萊伊文向來無所畏懼,但是莫名其妙地,每次一看到範•西普莉這個神秘的白髮少女,就會像被什麼震懾住了一樣。那無所畏懼的靈魂,一下子變得膽怯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失去一切的他,難道連發火的權利都沒有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絕望痛苦到這種份上,看到她,卻連發火的勇氣都……都沒有了?

  「這才是乖孩子哦~」西普莉轉嗔為喜,笑嘻嘻地踮起腳尖,摸了摸萊伊文的頭。

  「喂……」萊伊文皺起眉頭,「你是來嘲笑我的還是怎麼的,我現在很煩。」

  西普莉搖搖頭,說,「沒有啊,我不是來嘲笑你的。我在找你呢。」

  「……找我?」

  「嗯。」西普莉點點頭,「你從白色卷軸一溜煙就跑沒了,誰知道你在十個小時以內從白色卷軸繞過索拉雅山脈,跑到了小莫拉河沿岸,這種速度,就算是魔化了,也是爆發到幾近極限了吧。」

  萊伊文吐了口氣。他很不耐煩地看著西普莉,說:「是又怎麼樣?」

  「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西普莉微微皺眉,「如果不是我把那本惡魔秘典交給你,你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操控惡魔力量。爆發出與泰坦對抗的惡魔之影,也是那本書裡記載的。」

  萊伊文雖然很不爽她的回答,但是她的確說得不錯。如果不是那本惡魔秘典,他不可能做到之前做到的那些事。

  「謝謝你。」萊伊文低下頭,說,「可是我現在沒有什麼報答你的想法或者心情,也沒有能力。我不想知道任何關於你的事,也請你不要再插手我的命運,無論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我只是一個惡魔,總有一天會被天使刺穿心臟。離我遠遠的,能給你減少不少麻煩。」

  「麻煩?」西普莉眉頭一揚,「麻煩是什麼?」

  「……」萊伊文無言以對。

  「我這種人就是喜歡麻煩哦,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西普莉搖搖頭,一臉輕鬆地說,「越麻煩的事情越有趣,我如果是怕麻煩,你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

  「你數數吧。」西普莉說,「在吸血鬼城堡,從天使手中救下你。在白色卷軸圖書館,從古代魔靈手中救下你。在白色卷軸中央廣場,從普雷斯科特手中救下你,你已經至少欠我三條命了。」

  「……普雷斯科特?」

  「蠢蛋,你以為普雷斯科特激發蜂鳴之毒那個魔力波動是搞錯了,或者藥物過期了嗎?」西普莉嘟著嘴罵道。

  萊伊文愣住了。的確,當時他自己也沒想通,為什麼普雷斯科特使用的魔力波動沒有觸發他體內的蜂鳴之毒。

  「你以為,半年前我抽你的血全是為了研究麼。要是研究,一瓶都足夠了。」西普莉說。

  「那是為什麼……難道,難道你在給我解毒?」萊伊文恍然大悟,「那個時候你說過……送我一樣禮物,難道是……」

  「仙女龍的唾液,可以解除幾乎所有毒藥的毒性。每次舔舐你的傷口,你還擺出一副很噁心的表情,你以為我不覺得髒麼,你們這些男人多久才會洗一次手。」西普莉憤憤地說。

  萊伊文愣住了……

  的確,這個神秘少女,真的已經幫了他很多次,連命,都已經給了他三條……

  「好啦好啦,你要是感激我,就聽我把話說完吧。」西普莉擺正了表情。

  萊伊文回過神來。他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和西普莉說了兩句話以後,他的內心忽地漸漸平靜下來。那些剛剛才造成的心靈重創不可能立刻消失,但是,至少是……止住了繼續流血的感覺。

  「你喜歡伊拉,非常喜歡,對不對?」西普莉問。

  萊伊文愣住了。

  「我都知道的。」西普莉補充道,「沒什麼好隱瞞的。」

  「……可是,你才見過我那麼幾次,你應該不認識伊拉才對……」

  「時間之神柏絲麗雅的靈魂分身,我怎麼可能不認識。這個女孩在那些凡人眼裡看似普通,實際上很多傢伙都在時時刻刻關注著她,比如我,比如智慧小貓列蒂西婭,還比如——智慧之神德雷克羅切爾。不過,伊拉的存在,只是神靈的一次觀察,所以,列蒂西婭的插手,都是屬￿意外。」

  「……什麼意思?觀察?」

  「十二天神的一次重議。」西普莉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後的一塊石頭用袖子擦乾淨,然後一屁股坐上去。石頭太高,她的腳夠不著地,她就自由地搖晃著小腿,一副輕鬆無比的樣子。但是,她現在所說的這些,根本就是凡人永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神靈的秘密。

  「千年以前,十二天神就拋棄了法師,不再予以他們守護,但是這次時間之神柏絲麗雅忽然提出要重新觀察法師這個種族,看他們是否值得被神靈守護。於是,她分出自己的靈魂的一部分,化作了伊拉•海洛伊絲•斯圖亞特,以法師的形象出現在白色卷軸,參與了法師的生活。現在,消逝的伊拉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十二天神會作出新的決策。」

  「那又如何。」萊伊文說,「天神什麼的,也會抽時間出來捏死我吧。」

  「你根本不足一捏,說是蟑螂又不夠醜不夠髒,又不像蚊子叮了人會癢,誰都懶得理你,」西普莉說,「但是,你既然這麼喜歡伊拉,一定不能接受她已經死去這個事實吧。」

  「我能接受……」

  「胡說八道!」範•西普莉忽然狠狠地大罵了一句,秀氣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眼神銳利得嚇人——

  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是的,是的,被你看穿了。」萊伊文歎了口氣,「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

  「我剛才說了,伊拉是時間之神柏絲麗雅的靈魂分身,所以,伊拉雖然已經逝去,但是那一部分靈魂已經回到了柏絲麗雅本體之中,包括伊拉生前獲得的記憶,還有感情……」

  「……什麼?!你這麼說,伊拉的意志並沒有消失?」

  「你的伊拉並沒有死。她所有的思念和意志,回到了她的母體柏絲麗雅那裡。」

  「……像你這麼說……」

  「嗯,伊拉就是柏絲麗雅,柏絲麗雅就是伊拉。伊拉,是托克希爾第九天使序列的時間之神、鏡之神——柏絲麗雅。」

  西普莉的表情非常認真,一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而萊伊文,簡直被她的話語嚇壞了。

  「柏絲麗雅不僅知道你,認識你,記得你,還擁有著伊拉本來擁有的那份強烈的思念。雖然柏絲麗雅是一位有著強烈責任意識的時間女神,絕對會將這一部分記憶埋藏心底不再理會,但是她絕對不可能忘記你,因為她掌控著這個世界的時間和記憶,也自然掌控著自己的時間和記憶。而你……這麼一個不守規矩的惡魔,是可以主動去……」

  「去尋找她?!」

  「嗯。去尋找她,尋找時間之神柏絲麗雅,找到柏絲麗雅的時候,你也就找到了伊拉。」西普莉說。

  萊伊文愣愣地瞪著西普莉。

  「你不相信我嗎?」西普莉也面不改色地瞪著他。兩個人這麼對視著,僵持了好久。

  「你幫我撿回了三條命,我又有什麼資格不相信你呢……何況,我真的對命運很憤怒,非常非常地憤怒,但又……那麼地無力。你跟我說這些,難道是有什麼辦法幫助我?」

  「你對命運無力呢,是因為你還太弱小了。」西普莉說,「要尋找時間之神,自然是非常非常難的,你這樣的凡人加小惡魔的力量,一萬年也沒辦法做到。不過,你也猜得不錯,我是有辦法幫助你——僅僅是單方面的幫助,你最終能得到什麼,終究是看你的意志,與命運的安排。」

  「什麼辦法?」萊伊文忽然雙眼綻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等等啊……我找找。」西普莉開始翻自己的百寶袋。找了一陣之後,她從裡面抽出一個大卷軸。

  「我說的辦法,就是加入通靈學院哦……通靈學院是五大秘法組織之一,與神靈並列的存在,所以,你成為通靈學者的時候,也就接近神了,那麼,神與神的會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萊伊文驚呆了。

  加入通靈學院?!

  搞錯沒,加入通靈學院??!

  「你仔細看啊……」西普莉站在石頭上,用手提著卷軸上端,卷軸下端自由展開。散發著紫色光芒的文字呈現在萊伊文眼中。只是,那些奇怪的文字他並不認得,所以也看不懂。

  「這卷軸太長了,你看不完……你等等。」

  西普莉踮起腳尖,將手伸到最高,卷軸的內容也不能完全呈現出來。

  「我想起來了,這破玩意兒長得要死。沒辦法了。」

  忽然,萊伊文感受到一陣猛烈的魔力波動撲面而來,撲得他眼睛都睜不開。忽然一聲風嘯,萊伊文退了兩步。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隻紫色鱗片的龍,用嘴銜著卷軸的上端,沖天而起。

  卷軸不斷地展開。龍大概飛了一百多呎高,卷軸的上下端才完全露出,上端銜在龍的嘴裡,下端接觸地面。卷軸的內容,在這個時候才完全展示出來。

  在卷軸內容展示出來的那一瞬,紫色的光芒忽然綻放開來,沖天而起,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下來,雪花停止飄動,雪鼠停止奔跑。

  在那一瞬,整個天空都漂浮著神秘的紫色咒文,大地被明亮的魔力光軸分割成一片一片。萊伊文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

  「通靈學院,學院章程及入學須知。」

  忽然,一個神秘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並不是西普莉的聲音。

  那聲音,好像是來自卷軸本身的……

  他向著那長得可怕的卷軸望去,那些神秘的文字,好像頓時幻化作聲音,自動地向他撲過去。

  「沒辦法啦,五大秘法組織中最強的智慧組織,在看章程的時候,時間和空間都會處於異步凍結狀態,這是為了防止外人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的確,萊伊文感覺不僅是時間凍結了,空間也凍結了。他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五感,連思維仿佛都被束縛住了,只能任由那些文字和話語不可抵抗地映入腦海之中。

  「申請入學條件之一,自申請之日起五十年內,成為一項領域不可取代的大師。」

  「申請入學條件之二,普通種族申請者須獲得千年以上生命時間,方式不限。」

  「申請入學條件之三,申請者無任何血親配偶,此條在審核流程最後進行檢驗。」

  卷軸很長,內容很多,很多概念萊伊文根本就懂不了,什麼關於通靈學院的歷史、本質、責任之類的闡述,萊伊文聽得一頭霧水。他能聽懂的,也大概只有這三條申請條件了。

  憑感覺估算,萊伊文覺得這長得嚇人的卷軸所有的內容在他耳際完全過一遍花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這個期間,仙女龍扇動著巨大的龍翼,一直保持著騰空的狀態。

  而後,仙女龍鬆口,卷軸掉了下來。周圍天地變異的神秘景象立刻消失了,雪花繼續飄落,冷風繼續吹拂。

  仙女龍降落地面,幻化作原先的模樣。萊伊文看著這個白髮小女孩,久久出神。

  西普莉神情平靜地與他對視。她額心那淡藍色的印記變得更加明顯。她撿起掉落地上的卷軸,單手舉起卷軸的一部分,那部分是沒有文字的空白。

  「不用太理智地考慮,幾乎所有的通靈學者加入學院都是一時興起。用你的靈魂作抉擇吧。」西普莉的話語有些像法官一樣冷冰冰的,「你只有三分鐘的考慮時間。如果同意的話,用自己的血在卷軸上簽下名字。」

  萊伊文瞪大了眼睛。三分鐘,就能考慮自己能否成為某項領域大師?就能知道自己能不能獲得1000年的生命?要沒有血親?小璃和父母,在德雷伊爾活得好好的啊!

  「兩分鐘。」西普莉冷冷地提示著。

  萊伊文皺著眉頭,緊咬牙關。通靈學院是五大秘法組織之一,復仇者公會也是。成為復仇者本來就是一件讓他永生銘記的痛苦經歷,如果通靈學者也是這樣,那豈不是重蹈覆轍了嗎?

  可是,時間之神柏絲麗雅……如果見到她,或許可以讓她把伊拉還給他吧……

  雖然只是或許……

  「一分鐘。」

  萊伊文歎了口氣。所有的描述都是未知,誰知道未來還有多少坎坷,誰知道計劃總是亂套,誰知道還有什麼人什麼事會讓他忘記自己是誰。

  什麼通靈學者啊,沒興趣。都是假的,都是夢。

  萊伊文目光呆滯地走上前去,盯著西普莉舉著的卷軸。

  「時間已經……」

  萊伊文猛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卷軸上面狠狠地寫下了一個德雷伊爾文字。

  他喘著氣,一臉驚恐的神情。

  「怎麼回事?」萊伊文驚叫道,「我,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西普莉,你是在操控我?!」

  西普莉聳了聳肩,說:「我怎麼操控你?你自己寫的。」

  「不是我寫的!我……」萊伊文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副手足無措而又委屈無比的樣子。

  西普莉將卷軸側過來看了一眼,忽然眉頭一揚,笑著說:「哦?原來你叫這個字。諾斯溫德跟我說過一些德雷伊爾文字,這個字,叫做菱吧。」

  「你騙人,你騙人……」萊伊文狠狠搖著頭,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我說了,用自己的靈魂考慮。」西普莉皺起眉頭,說,「你簽下的名字,是你的本名,也就是你靈魂之名,而非‘萊伊文’這個名字,這不是我操控你能夠做到的。即便你的理智試圖阻止你,你還是服從了自己的直覺。」

  萊伊文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掌控不了命運,掌控不了輸贏,就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

  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到在地,涕泗橫流。

  西普莉卷起卷軸,走到他面前。萊伊文哭得像個小孩,而西普莉,卻露出了長輩一般溫柔憐愛的笑意。她輕撫著萊伊文的頭,輕聲說:「命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你要成為通靈學者必須明白的基本道理。我是通靈學院智者階學者,‘惡魔之血’範•西普莉,主修惡魔學,輔修區域咒文學,也是曾經身為奧瑞麗歐最高守護者的仙女龍族的末裔。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通靈導師了,無論是最後是否成功達到通靈學院入學標準,這段修煉路程,我會陪著你的。」

  「……西普莉,我……」

  「你應該叫——西普莉老師。」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6 04:02
  第四十八節 賀卡托裡特堡

  「早上好。」

  藥草店裡安安靜靜的。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少女的衣服有些被打濕了。

  涼爽風從大門鑽了進去,吹進了後院。

  少女向著院子裡走去,她看到一個花白鬍子的老法師坐在小石桌邊,趴在桌上睡著了。

  桌子上,放著一盆小天竺葵。老人似乎在打理這小植物,不知道為什麼就睡著了。

  不過,涼風很快將他吹醒了。他打了個寒噤,抬起頭來。

  「哦,你進來了,蘇茜。」

  蘇茜看著這個神色平和的老人。奧本赫爾煉金學院的前任學院長,西奧多•萊特,在這三年的時光裡,總覺得蒼老了許多。

  「這個是煉金學院長卡拉要我帶給你的信,她說她不想親自來見你。」蘇茜說著,從包袱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西奧多。

  西奧多扯開信封,拉出信紙,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然後將信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去了。

  「終於將所有的書目清點完畢了。四大學院的禁忌書目,都全部清點了一遍,的確不止一個人非法獲得了一些禁忌書目,這麼一大盤查,大概都揪出來了。現在白色卷軸可以清淨一些了。」

  西奧多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你親自來給我送信,可真是難得的事情。」他笑了笑,拍了拍桌子,示意要蘇茜坐下。

  蘇茜坐到他的旁邊,說:「不僅僅是來送信的……」

  「啊,又有什麼新聞了嗎?」西奧多懶懶地說,「比如白色卷軸南城的重建又有新的進展了,或者什麼什麼……」

  「這些事情本來是該你管的麼,學院長……」

  「別叫我學院長。」西奧多截口道。

  「……是,萊特先生。可是我依舊覺得,您不應該辭去學院長的職位,畢竟這個學院現在已經支離破碎了。」

  「卡拉能夠擺平的。」西奧多說,「我帶這個學院,只會越帶越壞。我不是一個正統的法師,不適合來管一群正統的法師。」

  「琴的死刑不是您的錯。」蘇茜認真地說,「而您一直是奧本赫爾這麼多年以來最出色的一位學院長,您最出色的地方不是學術,而是能走進學生的心。」

  「這算啥本事……」西奧多搖了搖頭,「歸根結底都是我的學生……伊拉消失了,琴死了,萊伊文不見了,前前後後,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前輩,我的學生……」

  「那您覺得活得長久與短暫,哪個更划算呢?」

  「當然是……哎,蘇茜,你還打算跟我講哲學了?」西奧多皺起眉頭。

  蘇茜搖搖頭,笑著說:「老實說,萊特先生……在時間結界裡的那三十分鐘,比我一輩子的感覺還長呢。不管我們是怎麼感受,外人只當是過了三十分鐘,而這三十分鐘裡,我們戰勝了不可戰勝的泰坦。所有的犧牲和汗水都換來了拯救,無論是死去的,活下來的,離開的,留下來的,都做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或許……或許更多人,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與使命了吧。」

  「你是指萊伊文嗎?」

  「三年前離開之後,萊伊文再也沒有回來過。誰知道呢,或許……他去找伊拉去了呢。」

  「哼,伊拉……沒想到時間之神都會開這種玩笑,我真的對神靈另眼相看了。你呢,蘇茜,你找到自己的使命了嗎?」西奧多問。

  「嗯,我今天來,就是告訴您這件事的。我想通了,我本來就不是法師,為什麼非要躋身法師的行列努力去得到法師的認可呢,而且我的內心深處,也並不是在追求這個的……我只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因為膽怯,才會去追求自己本來不想要的東西的。」

  「那麼你想追求什麼呢?」

  「自由。我想和萊伊文一樣無拘無束地過,像他那樣從不需要顧慮什麼不需要害怕什麼,無論是幸福還是痛苦降臨跟前,他總能根據自己的內心作出本能的真實的選擇。幸運的是埃利斯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我們過兩天就要離開白色卷軸,去四處旅行了,今晚我和埃利斯會準備一次小聚會,所以我來邀請您參加!」

  蘇茜笑嘻嘻地發出了邀請,西奧多還真有些吃驚。不過想了一會兒之後,西奧多也笑了笑,沒有過多追問和評論。

  「有些夢,年輕的時候不去實現,就沒有機會了。」西奧多笑著說,「真可惜,你們這樣活力充沛的孩子,興許能成為學院的大師呢。」

  「學者就讓喜歡做學問的人去做吧!」蘇茜笑著說,「我們會常回來看您的,因為您就像……父親一樣。」

  西奧多一愣。

  「埃利斯說的,嘻嘻。」

  ※※※

  泰格裡斯湖北,白色卷軸西南部,瓦倫貝爾環形山之中,佇立著一座堅固挺拔的城市。它的外觀絕對是所有城市之中最硬的——菱角分明的圍牆之上閃爍著古老的守護符文。

  「千萬別小瞧這些矮個子,他們把長身體的營養用在長腦子上了。」

  矮人居住在這座城市之中。傳說千年以前,從北方遷來的矮人先祖在這裡發現了豐富月長石礦脈。為了開採珍貴的月長石礦,一夥矮人在這裡安營紮寨,經歷各種歷史變遷之後,這個小礦村形成了整個大陸最大的矮人城市——賀卡托裡特堡。

  矮人對礦石的感知就像狗與骨頭的羈絆。

  「西普莉老師。」

  「嗯?」

  「前面就是賀卡托裡特堡了。」

  「是啊,怎麼了?」

  「你進去會不會被當做女矮人哦。」

  西普莉小嘴一咧,邪惡的笑容僵持了一下,然後抓住萊伊文的手。

  「哇啊啊啊啊!!!」

  萊伊文在開口的時候又忘記了一件事,西普莉有一招比龍語還要厲害的招數,就是掐。萊伊文一陣恐怖的慘叫之後,額頭上冷汗直冒。

  「嘴賤。」西普莉哼了一聲,「女矮人要長鬍子的好不好,你看我什麼時候長過鬍子。」

  「咦?」

  「是呢,你不知道呀?」西普莉笑嘻嘻地說,「所以你在矮人的城市裡,可沒辦法去搭訕什麼女孩子哦。」

  萊伊文哼了一聲:「我什麼時候搭訕過女孩子,沒興趣。」

  西普莉壞笑了一下,然後蹦蹦跳跳地向前面走過去了。

  萊伊文看了她一眼,慌忙追上去,背後一紅一黃兩把劍相互碰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脆響。

  ※※※

  從我離開白色卷軸到現在,已經三個年頭了。自從在那個卷軸上簽下名字以後,西普莉就成了我的旅伴。是的,按照她的說法,我是有希望見到時間之神柏絲麗雅的,但是我的力量太過薄弱。我希望她能夠給我合適的訓練,讓我變強。

  但是她採取的措施似乎並不如我所願。她要求我和她一起旅行——在整個阿爾雷斯特到處晃悠,沒有任何體能訓練或是知識傳授。首先是穿過吉爾拉裡沙漠,來到東部王國諾坦尼亞,再是東北方的另一座法師城市,幻象高塔(HallucinationTower),然後向西返回小莫拉河流域,在尼塔拉待了一段時間,最後在安蕾西亞的黃虹區域晃蕩了一會兒。

  這三年的旅途中幾乎沒有得到任何能力上的提升,西普莉老師說,這種旅行是必要的。旅途中見識了許多人許多事,倒是也長了不少見識,更加瞭解阿爾雷斯特這片大陸了。流傳在各個城市國度的傳說告訴我,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的神秘之人、神秘之物與神秘之地等待探尋。

  不過,西普莉老師幫我了一件大忙。她是仙女龍的末裔,出生的時候就同時懂得如何控制閃電力量。在她的指導下,黃刃:曦影誕生了。這是一把蘊含著雷電力量的長劍,用諾坦尼亞山頂常年被雷電轟擊的雷霆礦鑄造而成,通體亮黃。

  由於我頻繁轉移居所,所以幾乎沒有和任何以前的熟人進行聯繫,不過那個尼塔拉的神秘畫師泰倫斯•瓦爾雷特還是時不時與我相互寄信。他似乎也經歷著一些麻煩,在愛情方面。不過,泰倫斯給人的感覺總是能夠在一件事之下挖掘出許多不一樣的體會,這一點是我做不到的,從他那裡,我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點勇氣,我想我會在矮人城市定居一段時間,那麼我很快就會收到他的信了。

  最近還是夢見伊拉,那個傻傻可愛的女孩。雖然三年過去,三年前的那種絕望的痛苦已經減輕了不少,但是我絕對不會忘記——如果說要花五十年來找回她,我沒有任何怨言,反而覺得撿了便宜。

  無論最終如何,我也要走到路的盡頭。

  ——萊伊文的日記

  ※※※

  他們在進入賀卡托裡特堡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這段時間賀卡托裡特堡處於戰爭狀態,對手是「湖中之城」赫洛。赫洛人和賀卡托裡特堡人在爭奪兩國之間的一處礦山。

  西普莉雖然不會笨到隨意就告訴別人自己的真正種族,但是她的外貌看上去和人類女孩無異,而萊伊文更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了。衛兵脾氣很差,咬定他們是赫洛的間諜。

  「把你喝醉的鼻子湊近一點,哥身上沒有赫洛人的銅臭體味!」萊伊文毫不客氣地說。

  守衛扛著斧子,眼睛瞪圓。

  「混蛋,你以為矮人守衛站在大門前面是給外族人任意辱駡的?把你趕出去而不是直接把斧子往你頭頂送已經是對你很客氣了!」

  「如果你不是蠢到一定程度,也不會被送到大門外面來當守衛,而不是在鑄造工會鑄造上等的武器!」

  在各地旅行的時候,遇到找茬和麻煩也不在話下。這個時候西普莉一般冷眼旁觀,讓萊伊文去解決,而萊伊文習慣性地不讓步。

  不過,西普莉還是苦笑著搖搖頭。又是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過萊伊文風格好像就沒辦法改變了,他說,如果一開始就讓步,那別人永遠沒機會知道他是不好欺負的。

  「媽的,舌頭長黴的人類!」

  矮人雖然還是沒有氣到一斧頭砍過去的地步,但是他捏了捏拳頭,打算過來狠狠揍萊伊文一頓。

  「喂,人類,別再這裡堵著了!」後面排隊進城的傢伙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矮人一拳揍過來的時候,萊伊文並沒有格擋或者反擊,而是快速地轉身。矮人拳頭打到了他背上的那把亮黃色長劍上,忽然一陣雷霆之力湧出,矮人怪叫一聲,全身一麻,癱倒在地。

  「嗚哇,這是什麼?」矮人叫道。

  萊伊文吐了口氣,雙手一攤。

  矮人們有不少鑄造行家,因為鬧得太大聲,周圍聚集了不少矮人——他們本來都是給守衛打氣的,但是看到這一幕,圍觀矮人中的一些鑄造內行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雷霆石鑄造的劍!」有人識別出來。

  「聽著,」萊伊文上去,將那個矮子從地上拉起來,「我不是從赫洛大老遠跑到這裡來找茬的間諜,而是鑄造學愛好者。如果你稍微友好一點,我就會告訴你我是來拜訪大名鼎鼎的賀卡托裡特堡鑄造工會的。」

  他在鑄造工會前面加了一個「大名鼎鼎」定語,矮人們忽然對他的印象改變了不少。矮人們向來以他們的鑄造工會為豪,他們覺得,能夠正確認識鑄造工會地位的人一定不是菜鳥!

  「咦,這傢伙我好像見過。」

  一個矮人從矮人堆裡擠了出來。這個矮人長著棕色的毛,鬍子紮成了整齊的三根辮子。

  「咦……喔,雖然我對人類的樣子不太敏感,不過你還是很好認的……你叫萊伊文,不是嗎?」矮人仰視著萊伊文(矮人比萊伊文矮了至少兩個頭),眼中綻出光芒。

  「我也對矮人的樣子不太敏感……」萊伊文聳聳肩。

  「好吧,我知道了,我原諒你,因為你是接近矮人朋友的人類……開玩笑的,怎麼可能原諒你!我是多林,矮人四兄弟的老大,混蛋!」矮人不由分說地一拳揍過來。

  萊伊文一把抓住他的大拳頭,眉頭一揚:「多林?哦,是你?」

  他想起來了,這個矮人,就是三年多之前,遇到的那矮人三兄弟中的一個。

  「多林,你認識他?」那個矮人守衛走上前來,問道。

  「嗯,是的,這個混蛋不是赫洛的間諜,他長得和赫洛人差別挺大的,你看得出來吧。」多林拍拍胸脯,說,「他不是間諜,我以我的錘子的名義保證。他比其他人類更懂得矮人的鐵錘和啤酒。」

  「……哼,算你走運,人類。」守衛瞪了萊伊文一眼,然後讓出了道路。

  「真沒想到你會來到這裡,萊伊文,真巧,塞林和弗林也才從北方回來,你來得正是時候!在這之前什麼也別說,到了矮人的地盤就要遵從矮人的習慣,今天我們要舉行宴會歡迎你,如果你吃不夠肉,喝不夠酒,那你就沒有資格做矮人的朋友!」

  說著,多林一臉興奮地拉著萊伊文走,萊伊文慌忙叫道:「西普莉老師……」

  「知道啦。」

  西普莉吐了口氣,跟了上去。這樣就表示萊伊文和西普莉是結伴的,守衛不會再一次盤查西普莉了。

  不過,多林倒是一臉驚訝。他瞪著萊伊文:「你什麼時候生了個女兒?」

  萊伊文頓時如五雷轟頂。他看了一眼多林,然後「嘿嘿嘿」地苦笑了兩下,喃喃道:「口無遮攔要吃虧的……」

  多林愣了愣,忽然感覺一隻稚嫩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誰是他女兒。」

  「哦——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

  多林這才知道西普莉是萊伊文的「老師」,他說:「意思是你是這個小女孩的學徒?這可真是難以相信的情形,這麼小的小孩有什麼可以教你的?」

  西普莉沒有理他。她看著賀卡托裡特堡內部結構,有些出神地歎了一句:「好多年沒來過了,還是老樣子。」

  「你的口氣聽上去好像很瞭解賀卡托裡特堡的樣子!」多林不服氣地說,「一副比我還瞭解賀卡托裡特堡的樣子!」

  「賀卡托裡特堡不就是一個大礦坑麼。」西普莉說,「看現在這情形,這個大礦坑已經挖到地下幾千米了。採用環形建築的結構,你們把城市的受力點都搭建在周圍的山壁上,而我們現在踩的這層岩石也只是一層薄薄的外殼。萊伊文,無論如何不要在賀卡托裡特堡搞地面破壞,因為我們腳下現在是深淵和岩漿。」

  「……啊?」萊伊文吃驚地看著腳下:不就是普通的石頭路嗎?

  「說了這裡是礦坑啦。」西普莉皺著小眉頭,「所有的建築都是在礦坑周圍建起來的。你看,最外層是城牆,緊貼著城牆兩側是魔法殿堂、符文殿堂、鑄造殿堂、力量殿堂四大殿堂,最裡面的是氏族大廳,也就是類似於人類的皇宮。賀卡托裡特堡最重要的建築全部都是在邊沿的,就是因為邊沿的大地是實打實的堅實大地,而靠中間的大圓區域是鏤空的。上面一層基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建築,只有一些市場酒館之類的東西,真正的賀卡托裡特堡,是在地下的。」

  多林瞪大了眼睛:「說的你好像……真的比我還瞭解賀卡托裡特堡的樣子!」

  「唉,不過最近岩漿泉並不活躍吧,感覺賀卡托裡特堡並不太炎熱。」西普莉張開雙臂,似乎在感受空氣的流動。

  「是的,不過冷卻的岩漿提供了一批新的珍惜礦物,哈哈。」多林大笑著說,「地下結構又不是什麼秘密,而且你也看到了,附近沒有‘地面’的地方,也就類似於地下城市的‘天窗’。既然你這麼瞭解賀卡托裡特堡,我就不用帶你們參觀了哦?」

  「不,我瞭解不代表萊伊文瞭解,他第一次來呢。」西普莉搖搖頭。

  萊伊文撓撓頭,苦笑了一下。

  「喔,多林想不通了。」多林嚷道,「這個小女孩好奇怪,不過我很佩服瞭解賀卡托裡特堡的人。既然你是萊伊文的老師,那我也就把你當做有10%的做矮人朋友潛質的人類小女孩吧。」

  「哼,和矮人做朋友有啥好處?」西普莉眨巴著眼睛,挑釁地問道。

  「有黃金,有寶石,有酒有肉……」

  「什麼酒?」西普莉忽然眼睛一亮。

  萊伊文愣了:西普莉的確喜歡喝酒,真的喜歡,而且喜歡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喝酒特別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多林自豪地說,「賀卡托裡特堡的酒,哼哼哼哼……哦對了,那麼,萊伊文,你打算從哪兒開始參觀,是從地上,還是從地下?」

  「那就……那就地上吧。」萊伊文答道。

  「好咧,跟緊多林的步伐,矮人可是天生的短跑健將!」多林哈哈笑道。

  於是,多林帶著西普莉和萊伊文來到最靠近大門的「魔法殿堂」。這是一個大理石建造的高大建築,方形的基層就有三層高,上面是一根高塔。基層的兩側排列著整齊的大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閃耀著不同的光芒,代表著不同的魔法種類。魔法殿堂的大門口佇立著一個手握法杖的矮人雕像。

  「魔法殿堂就是魔法協會的基地,那些聰明的矮人在這裡研究魔法。」多林說,「雖然我們魔法研究沒有法師那麼厲害,但是絕對不比其他種族弱,矮人的天賦是多方面的!」

  「哦?這就是元素學院了?」萊伊文忽然聯想到了白色卷軸。

  「不,不僅僅是元素,還有光明魔法,黑暗魔法,死亡魔法,幻象魔法,各種魔法!」多林不服氣地說。

  「看來是個微縮的摩爾丁學院啊。」萊伊文歎道,「沒想到矮人也這麼注重魔法研究。」

  這話說得多林樂呵呵的。他一邊笑著,一邊解釋道:「畢竟矮人在上古時期被法師用魔法欺負過,所以後來就吸取教訓了。矮人是獨立的種族,信奉的是大地之母和北方的先祖力量。」

  於是,萊伊文走馬觀花地來到了第二個殿堂——符文殿堂。

  「符文……嗯。」看著符文殿堂,西普莉很欣賞地點了點頭。

  符文殿堂鑲嵌在山壁之內,大門前有著又寬又高的階梯。殿堂大門的上方,一個巨大的石頭圓盤鑲嵌在山壁中,並且沿著中心緩慢旋轉著。石頭圓盤的圓弧上等分地鑲嵌著稍微小一點的圓盤,小圓盤上則閃爍著發光的符文。

  「大地之母的力量,符文。雖然獸人也用那東西,但是獸人用得很亂。」多林指著那個旋轉的大圓盤,說,「獸人大多數是從父輩那裡繼承來的符文力量,聽從薩滿祭司的亂七八糟的話來胡亂使用,而我們是仔細研究,總結規律。所以不是我不謙虛,我們比獸人和法師都更加懂得符文。只可惜……噢,多林不會符文。但是不要奇怪!塞林和弗林也不會!必須要符文氏族的正式繼承者,才能習得符文知識,成為符文守衛。」

  萊伊文撓撓頭,說:「聽上去好複雜的樣子,符文力量我倒是體會過,確實強得可怕。」

  「矮人確實能夠系統地使用符文哦。」西普莉說,「這一點上他們確實有天賦。獸人的符文太過雜亂無章,法師卻很難掌握符文的真諦。」

  「您說得太對了,尊敬的小姑娘。」聽到西普莉的表揚,多林高興壞了,連敬語都說出來了。

  「不過,建築真是恢弘……和矮人的身高一點不像。」萊伊文喃喃道。

  不過後半句他說得小聲,多林沒有聽到。

  這個時候,符文殿堂中忽然走出來一個人。準確地說,那是一個矮人,但是萊伊文真的第一眼沒覺得他是矮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而健壯的老頭,長長的白鬍子垂到了腹部,頭頂光禿,除了頂部之外的頭髮卻十分濃密,白白地披到肩上。

  問題是這個矮人比萊伊文還高!

  那個矮人老頭穿著淡藍色的短袍子,沿著階梯走下來,一抬眼,看到了多林他們。多林倒沒什麼,西普莉和萊伊文卻讓他有些在意。

  「那是……啊,那是修爾瓦(Shuva)氏族長!」多林說,「符文氏族的頂樑柱之一。」

  那個巨大的矮人走過來,雖然高達,但還是對微微低頭行了個禮,多林也回禮。

  「符文氏族的修爾瓦,很久不見了。」多林說。

  「啊,好久不見,鑄造氏族的多林。」修爾瓦說,「這是你的朋友嗎?」

  「嗯……啊,不算,只算10%的朋友。」多林嚷道。

  「我是德雷伊爾人,萊伊文。」萊伊文行了個禮,「這是我的老師,范•西普莉。」

  西普莉微笑著打量著這個巨大的矮人。

  「範•西普莉?我從父親那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修爾瓦露出些許吃驚的神色,「父親曾說,他有一個朋友,叫做范•西普莉,只是,看你的模樣,應該不是他說的那個範•西普莉吧,你的年齡看上去很小。」

  「符文氏族的修爾瓦,我猜你的父親叫莫爾瓦(Molva),對不對?」西普莉說。

  「……你猜對了。哦,是猜對,還是本來就知道?」修爾瓦有些驚訝地問,「難道說父親的朋友就是你?」

  「你的父親是個天賦秉異的符文氏族族人,我曾經將他從岩漿中救出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是到賀卡托裡特堡來找月亮石。」西普莉說,「那個時候莫爾瓦似乎還沒有結婚呢。」

  「這麼說,你真的是父親的朋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是這麼年幼的模樣……作為賀卡托裡特氏族族長之一,我還是得表示誠摯的歡迎。多林,你有好好接待來自遠方的客人嗎?」

  「當然有,我這不是在帶他們參觀嗎?我也覺得這個小女孩很奇怪,不過……」

  「既然有長鬍子的女人,自然有長不大的女孩。」西普莉搖搖頭,說,「你們別這麼在意我的外貌好不好。」

  多林和修爾瓦愣了愣,然後都爽快地笑了起來,因為西普莉所謂的「長鬍子的女人」,正是女矮人。

  「咱們矮人在出生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什麼天賦了,揚長避短是智者才懂的道理!不同的氏族擁有不同的天賦,所以會學習不同的技藝,比如我就是鑄造氏族的一員,所以對礦石極其敏感。而修爾瓦是符文氏族的一員……哦,不僅是一員,他還是他們氏族的氏族長。雖然符文氏族不止修爾瓦這一支氏族,但是氏族長還是很了不起的,我覺得比我更厲害。」多林解釋道。

  「多林比較謙虛,他也是個很出色的鑄造者,尤其擅長礦石分析和礦脈勘探。」雖然這個比萊伊文還高的矮人很有地位,但是說話穩重而謙遜,一點沒有粗魯的感覺。或許這就是矮人的長者吧。

  「那鬍子是怎麼回事?」萊伊文好奇地問。

  「女矮人有一部分是要長鬍子的……哦,雖然不如男矮人長得那麼快那麼多,所以她們隔一段時間就會剃鬍子……」多林哈哈笑道,「對,她們的體毛也比較多……」

  「為什麼你覺得好笑呢,多林?」修爾瓦說,「我們曾經住在北方,為了抵禦寒冷,體毛才會比其他種族多。現在雖然沒原來那麼寒冷,但是在瓦倫貝爾環形山中央這種海拔,秋冬季節我們還是比其他種族更能昂首闊步地走在室外。」

  「哎,不是所有的男矮人都喜歡有體毛的女矮人,雖然我都能接受……」多林擺擺手,說。

  「也是。噢,抱歉,雖然有你們這樣的客人,但是我不能滯留太久,我還要趕去氏族大廳完成一些工作,現在賀卡托裡特堡處於戰爭狀態,並不像平時那麼悠閒。」

  「沒事的,工作要緊。」西普莉說,「氏族長向來都是很忙碌的。」

  「謝謝理解,那我先告辭了。等事情處理完了,我再來款待兩位。」修爾瓦行了個禮,於是向著氏族大廳走去。

  萊伊文看著這個大矮人,新鮮感又增加了一些。原來,矮人也有這種沉穩守禮的長者啊。

  不過想不到西普莉居然認識他爸爸……

  這也難怪。西普莉告訴過他,自己是通靈學院的遊歷學者,而非駐學學者,大部分時間,西普莉是在阿爾雷斯特大陸的地面上旅行。而且,她的年齡已經超過六百歲了,是一隻很古老的仙女龍,她和在世的任何老人認識都不算什麼新奇的事,只是,她很少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實身份。

  「好吧好吧,我們再去鑄造殿堂。」多林說著,又跑到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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