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1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4
第二千六百零八章 燕尾焚唐

    李世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著兩里外的城牆,不少地方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紋,甚至連一些夾壁中空的地方也顯示了出來,而越來越多的唐兵士卒,則爬上了城頭,多數的華強軍弓弩手,已經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抄起了近戰武器,與這些上城的唐軍府兵殺作一團,城上城下,看起來唐兵的進展,都挺順利。

    羅士信笑道:「還是大帥有辦法,這樣上下一起來,賊人是顧此失彼,雖然不知道南城是誰在指揮防守,但就算是換了王老邪親自來,我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現在要不要再加一把勁,再衝上去五千人,一鼓作氣拿下南城呢?」

    李世民搖了搖頭:「沒有必要,就保證這樣的增兵速度即可,每一刻鐘上去兩千人,以這種增兵的速度,既不至於給城頭的弩炮大量殺傷,又保證足夠的攻擊強度,不過城下的砸牆是關鍵,再調三千輔兵上去,給我把這南城的城牆,一下子打穿嘍!」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一股火風撲面而來,強勁的北風呼嘯,把帶著刺鼻,嗆人味道的火油味直接從城頭吹到了李世民的鼻子裡,饒是鎮定如他,也不免臉色一變,失聲叫道:「什麼東西!」

    李世民的瞳孔之中,已經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正是他眼中所能看到的景象,從洛陽南城的城頭,如同飛起了陣陣的火鳥,成千上萬隻鳳舞一般,直接從城牆上飛出,狠狠地砸向了城下的部隊。

    羅士信睜大了眼睛:「怎麼,怎麼會這樣,城頭,城頭哪來這麼多的火把?」

    李世民的額頭開始冒汗,他強顏歡笑道:「沒事,光是火把不至於引燃大火,叫士卒們注意點,我們的轒辒車上蓋了生牛皮,火把扔上去不可能持續燃燒,盡快給我把這些引火之物從車上拿開,千萬別一直堆在車上!」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前方卻已經傳來了陣陣慘叫之聲,三十多部轒辒車,已經開始了燃燒,濃煙四起,嗆得車下正在砸牆的士兵們根本呆不住,紛紛落荒而逃,有些人剛一鑽出車底,就一頭撞到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大石球道上,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人就這樣給新滾出的石球生生碾死,成為一堆堆的碎屍,連形狀都無法辨認了。

    羅士信大吼道:「混蛋,跑什麼,滅火啊,怎麼能任由那些東西在車子上燃燒?有跑的功夫,就不會把這些引火之物扔掉嗎?」

    李世民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雉尾炬,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洛陽南城,城頭,王世充面帶微笑,把玩著手中的一個燕尾炬,身邊的魏徵眉開眼笑:「主公,真的是太厲害了,這幾千枚燕尾炬一扔下城去,外面就是大火一片,只是,屬下還是很奇怪,為什麼這東西只會燒轒辒車呢,那東西不是用濕透的生牛皮蒙的嗎?按說沒這麼容易起火啊。」

    王世充笑著拿起了手中的燕尾炬,指給魏徵看這東西的頭部,只見那是一個鋒利的三楞尖頭,還帶有兩根倒刺,頭重腳輕,七成的重量都集中在首部,而尾部則是兩根被桐油浸濕了的羽毛,活像個雞毛鍵子。

    王世充一邊指著這個燕尾炬,一邊說道:「玄成,看到了沒有,這東西是頭重腳輕,尾部著火,而尖頭向下,只要砸中木製的攻城器材,就一定會釘到這些攻城器械上,想要拔掉幾乎不可能,因為尾部著火,整個鐵炬極為燙手,此物在水戰之中所用最多,當年最早是東晉的交州刺史杜慧度,大戰盧循的天師道水軍時,就是大量用這東西,盧循軍的巨大戰艦,幾乎全部被這東西所焚燬,可見其厲害,即使是在水上,也能生生燒掉你的巨船。」

    說到這裡,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所以,不管是攻城塔,還是雲梯,還是沖車,包括這個轒辒車,在我們的燕尾炬面前,都不過是浮雲而已,傳令,重裝刀斧手調一千人上城,趁著唐軍被火攻大亂之時,給我清理城頭,還有,叫城下把滾油鐵汁準備好,呆會兒準備燙人!」

    城下的慘叫之聲此起彼伏,不少來不及逃出轒辒車的那些砸城輔兵們,身上已經開始起火,疼得滿地打滾,城頭的那些唐軍,也因為雲梯也開始紛紛著火,斷了後續部隊,而處境陷入了絕地。

    那兩百多勇士雖然勇猛,但無奈雙拳難敵四手,往往是一個人被十幾個華強軍圍攻,尤其是城頭新奔上來千餘身著重甲,手持陌刀大斧的力士,個個力大無比,專門是對付這種上城的唐軍所準備。

    一刻鍾不到,這些唐軍勇士就給槍刺刀砍斧劈,幾乎全部戰死,而活著的幾個漏網之餘,也給逼得轉身跳下了高大的城牆,如同流星雨一樣。

    隨著最後的一個唐軍軍校,揮舞著大刀,砍死了近身的兩個華強軍將士,隨即就給十幾枝勾槊生生地勾中了臂膀與腿腳,慘叫一聲給拉倒在地,然後足有十餘個手持大刀的重裝步兵上前,一頓刀砍斧劈,這個唐軍勇士頓時就給砍成了血泥,城頭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之聲,再無一個唐軍還立在城頭。

    而城下的唐軍轒辒車,已經成了百餘堆燃燒著的火球,黑煙四起,車下已無一個唐軍將士還在砸牆,所有人都退到了百步之外,弓箭手們的身後,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千瘡百孔的城牆,不少失去了親朋好友的人,正跪地大哭,或者是對著洛陽城頭破口大罵。

    黑煙把這些人的臉上染得幾乎只剩下下兩隻眼睛的眼白還能看得出,僅有的這兩團眼白中,也是紅絲密佈,盈滿了淚水。城頭的華強軍的歡呼之聲聲震十里之外,而對面本來高歌擂鼓的唐軍軍陣,卻是一片沉寂,反差如此之大,讓人難以置信。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好了,別太得意,準備迎接敵軍的下一波攻城,這一回,是決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4
第二千六百零九章 亡命攻擊

    李世民的眼中的烈焰,已經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前線的將士們的怒罵或者是號陶大哭的聲音,在他這裡置若罔聞,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著那遠處的城牆,陷入了沉思。

    羅士信恨聲道:「大帥,現在城下還在燃燒著火,我們暫時無法接近城牆,現在可怎麼辦啊,眼看城牆打裂了不少地方,卻沒辦法進攻,真是讓人來氣啊,大帥,請你下令,我帶不怕死的部曲再衝一次,你不要管我們的死活,讓弓箭和投石車狠狠地砸城頭,掩護我們繼續砸牆!」

    李世民搖了搖頭:「羅將軍,將不可因慍而攻戰,你這樣賭氣硬來,非但於事無補,還會折損更多的兄弟,沒有好處。這正是王老邪所希望的。」

    他說著,一指那些散得滿地都是的燕尾炬,沉聲道:「這些火炬,上寬下窄,頭重腳輕,從城頭扔下,根本不費力,我看王老邪早就準備了許多這些東西,就是為了對付我們的攻城武器的,而他既然有所準備,那一定也會應對我們攻擊城牆的辦法,所以現在,我們不能再按原來的計畫一味蠻幹,得另想辦法才行。」

    羅士信咬了咬牙:「那難道就這樣白白浪費今天的攻擊成果嗎?太可惜了啊!」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當然不行,轒辒車不能用,但城牆不能不攻擊,傳我將令,所有投石車調整角度,不要再去攻擊城牆後的敵軍投石車,全給我去砸城牆,我就不信了,上百部投石車一起砸,這城牆會砸不開來。」

    一刻鐘之後,王世充的神色平靜,安坐在南城城頭,冰雹一樣的石塊不停地劃過長空,帶著長長的軌跡,重重地砸在他腳下的洛陽城城牆之上,每一下的砸擊,都會讓這城牆微微地搖晃著,震得一陣陣的土石碎屑下落,而城牆上的裂紋,也隨著這些石塊的砸擊,變得漸漸加大起來。

    魏徵的眉頭深鎖:「主公,就讓他們這樣砸城牆嗎,這回他們雖然沒有人上來砸城牆,但是用投石車這樣轟,轟上幾天,只怕城牆也難以防守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別急啊,等城下的火熄了,自然有辦法來防這些飛石。」

    魏徵的雙眼一亮:「主公,你是說,繼續用布幔來防守,以卸敵軍的飛石之力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正是,不過現在城下的火還沒有完全熄滅,垂下布幔,只怕會燒起來,所以,這回垂布幔之前,外層的布要浸水,以防火燒,明白嗎?」

    魏徵興奮地說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王世充回頭看了一眼城下,數千名民夫正奮力地把一鍋鍋的米湯煮熟,然後把米取出,把粘粘的白色米湯倒進砂土之中,用力攪拌,很快,就被攪成了一堆堆粘粘糊糊的砂漿,而千餘名挑著擔子,掛著兩個桶的民夫,則把這些砂漿挑上城頭,隨時備用。

    王世充笑道:「就算有些裂縫也沒有關係,有這種糯米汁混合的砂漿,只要從城頭一澆下去,粘住裂縫,以現在的天氣,半天時間就可以重新凝結起來,唐軍明天一看,只會發現今天的戰果全泡了湯,這對他們的士氣會是巨大的打擊。好了,現在城下的火已經熄滅,玄成,就按剛才說的辦,垂下濕布幔,以卸敵飛石之力,保護城牆。」

    魏徵點了點頭,匆匆而去,王仁則手提大刀,站在王世充的身邊,勾了勾嘴角:「叔父,這一回可打得不夠痛快啊,剛剛殺起來,唐軍就沒後續了呢。」

    王世充看著王仁則,嘴角勾了勾:「你不是一開始還說頂不住了,危險,要我趕快撤離嗎?怎麼這會兒又說打得不痛快了?」

    王仁則的臉微微一紅:「侄兒,侄兒不知道叔父早有後招,判斷失誤了嘛。」

    王世充點了點頭:「好了,魏叔已經下去了,你也別閒著,把城頭的八弓弩箭重新給組織一下,一會兒敵軍的弓箭手要是上前,給我狠狠地打。」

    王仁則睜大了眼睛:「敵軍的弓箭手為什麼會上前呢?他們現在在用投石車砸牆,並不需要弓箭手啊。」

    王世充冷笑道:「李世民不是傻瓜,我們用布幔來擋飛石,他肯定會讓弓箭手上前射火箭,想燒掉我們的布幔的,所以這回城頭的遠程武器必須得發揮,八弓弩箭,弓箭手全給我上,從城下再調兩千弓箭手上來,準備招呼我們的客人!」

    半個時辰之後,李世民的臉色陰沉,看著兩里外的城牆那裡,本方的大批弓箭手,在城上如飛蝗般的箭矢的打擊下,紛紛倒在了血泊之中,這些關中的府兵弓箭手,咬牙切齒地向著覆蓋著整個城牆的濕布幔發著火箭。

    但是雨點箭的火箭,一旦射中這些布幔,很快就熄滅了,偶爾有些給烤乾的布幔,好不容易著起火來,卻是給城頭用竹竿吊出混合了沙子的大水囊,一箭射出,水囊自破,瓢潑大水落到剛剛起火的地方,那跳動著的火苗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打了半個時辰,竟然沒有一處布幔被點燃,而這些濕淋淋的布牆,則完美地保護了城牆,飛石漫天,卻再無可以直接攻擊到城牆的。

    而城外的唐軍弓箭手們,卻是在城頭的箭雨打擊下,傷亡慘重,離城五十到一百步的距離,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幾乎每個唐軍的腳踝之處,都被血水所淹沒,傷亡仍然在不斷地增加。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既然攻擊不了城牆,那就直接攻城,傳令,步兵出動,投石車改砸城頭,壓制敵軍的弓箭與弩炮,不惜一切代價,沖上城去!」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了羅士信,正色道:「羅將軍,這回就拜託你了!」

    羅士信哈哈一笑,跳下馬來,抄起金剛巨杵,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

    黑壓壓的,潮水般的唐軍開始湧向城牆,幾百面戰鼓重重地擂響,配合著震天的殺聲,秦瓊的面色凝重,低聲道:「大帥,這樣不顧性命地攻擊,真能攻下城嗎?」

    李世民的目光落到了城牆一線那微微浮動的地面上,喃喃地說道:「我們的犧牲,終將有所回報。」

    城頭,王世充的目光同樣死死地盯在城下那微動的地面上,喃喃地說道:「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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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一十章 地穴戰法

    魏徵微微一愣,奇道:「什麼終於來了,我怎麼不明白啊,主公.」

    王世充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只聽到一陣腳聲響起,劉黑闥一臉興奮地從城下奔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陛下,陛下,來了,他們來了!」

    魏徵笑道:「劉將軍,連你在城下也聽得到唐軍攻城的腳步聲啊,我們這裡看的清楚,你還是回城壕一帶防守吧,一會兒他們可能會攻破城門,需要你反擊呢。」今天的守城戰,王世充出人意料地把劉黑闥直接派下了城,又不公開交代任務,只是背著所有人,跟他密談良久,這讓魏徵都有點不知所措。

    劉黑闥哈哈大笑起來:「魏中書,這回我們可不是在城下守城門的,陛下讓俺守的,是地聽,不是城門。」

    魏徵一下子驚得眉頭挑起:「什麼,你守的是地聽?這麼說,你是防敵軍的地道攻城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正是,我讓黑子守的就是地聽,現在唐軍的地道已經挖到哪裡了?」

    劉黑闥一邊抹著臉上被汗水沖得一道一道的泥土,一邊說道:「已經離城牆不到二十步了,他們現在攻城就是想要掩護挖地道的軍士的動作,避免給我們發現,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主公早就有所準備,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這回他們足足挖了五條地道,從三個方向過來,現在我們要反擊對挖過去嗎?」

    王世充冷笑道:「他們不是想要挖進城裡,而是想要挖到城牆根下,然後在城牆下支起木柱,然後再遠離這些地道,留下引火之物,從外面點燃木柱,只要木柱一倒,城牆自然塌陷,此所謂城底抽薪的陷城**,乃是上古的攻城絕技,只可惜,這回他們碰到了我。」

    說到這裡,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城頭的戰鬥你不用去管,他們打得再凶,再熱鬧,也不過是為了配合地道攻擊的,按我們原來的計畫,順著地道過來的唐軍,就讓他們永埋地下吧!」

    南城,地道之中,一群灰頭土臉,只著單衣的唐軍,正在拚命地用鏟子和鐵鍬掘著向前的泥土,他們頭上在微微地震動著,頭頂兩尺處的城牆一線,正在經歷著苦戰,而這條寬約兩尺的地道,卻是非常地堅固,不少地方都支起了木柱,所以儘管灰土在不停地下落著,但是整個地道卻是非常地結實,穩固,除了這些漢子們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濁氣所帶來的那股子沉悶感外,一切如前。

    昏暗的火把光茫在後面搖晃著,在前面頂頭挖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正是這支唐軍穴攻隊的首領,名叫李三輔,他的眉頭皺了皺,回頭喝道:「叫你們把燈用罩子罩起來,沒聽見嗎?萬一燒到人怎麼辦?」

    後面一個三十多歲,面黃肌瘦的漢子,正是李三輔的弟弟李五福,笑道:「三哥,沒事的,快要到城牆腳下了,到時候把木柱子一支,咱們就可以退出去喘口氣了,奶奶的,這條地道挖了足有兩里長,以前從沒有過的事啊。」

    李三輔勾了勾嘴角,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秦王殿下怕驚到了城中守軍嗎?今天上面的兄弟打得這麼慘烈,死了這麼多人,就是為了掩護我們的,王老邪狡猾,平時偷挖會給他聽到,只有這時候強攻城池,再快挖地道,才可能成功,好了,也就這幾尺的距離了,加油吧,挖到城牆下,支起柱子,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正說話間,前面的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叔,叔,到城牆下了。」

    李三輔的眉頭一皺,連忙向前爬了幾步,頭頂的這塊土地上,隱約露出了幾塊青磚,他哈哈大笑起來:「好嘛,我就知道,這洛陽城牆,也不會比別的地方更堅固的,好,快再往前挖個兩尺,然後就支木柱,這塊給我挖空,挖大,聲音給我輕點,別讓城裡人聽到了!」

    他說著,親自抄起了抄子,開始鬆動起前面的土壤起來,他的動作飛快,卻又是很輕,前面的土塊在他的鏟子下,如同粉末一樣紛紛下落,而身後的幾個助手,則迅速地用土囊裝起這些土屑,向後遞去,整個地道里,每隔幾步就趴著一個人,手遞手地就把這些土囊給遞了出去。

    李三輔的兩眼開始放光,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地道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說話,屏住呼吸,幾乎只有李三輔的那柄鏟子的飛快攪動聲,「沙,沙,沙」,配合著每個人心跳的聲音,一下下地響起,而在他的身後,李五福則和幾個人拿起木柱,頂在他身後的坑道之中,以作加固之用。

    終於,一塊大土塊給李三輔這樣刨了下來,他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手,轉頭對著身後的李五福說道:「好了,差不多就這樣吧,咱們的頭頂就是洛陽城牆,趕快支起木柱,然後我們退出去吧,注意,導火線一定要干燥,別燒一半熄了。」

    突然,一股刺眼的陽光鑽進了這個黑暗的坑道之中,李三輔的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說話,幾根勾子就在他的身上生生地勾出了幾個血洞,他嘴裡發出的聲聲慘叫在整個地道里迴蕩著,如同厲鬼夜嚎,而他的整個身體,就給這幾根勾鐮槍生生地後拉,拖出了坑道,隱約可見一把大刀的刀光一閃,一切都歸於沉寂。

    李五福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他終於明白出了什麼事,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大叫道:「三哥,三哥!」

    劉黑闥那張黑色的臉伴隨著日光出現在了洞口,那一閃閃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狡黠與嘲諷之色:「歡迎來到洛陽城!我等恭候多時了。」

    李五福突然反應了過來,連滾帶爬地開始往後拱,一邊拱,一邊吼道:「撤,大家快撤!」

    劉黑闥的眼中殺機一現,冷笑道:「來了還想走麼?正好填坑吧,也省得再入土啦,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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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一十一章 因慍攻戰?

    劉黑闥一揮手,他所站著的這條深溝之內,幾十名軍士抬起了一大團淋有火油硫黃的柴堆,火把一,頓時騰起了嗆人的濃煙.

    幾十個蒙著口鼻的軍士拚命地向著地道里鼓風,黃色的毒煙滾滾而入,很快,地道里就是一片咳嗽與慘叫之聲,漸漸地,什麼也聽不見了。

    劉黑闥摸了摸鼻子,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道:「這可是我見過的最慘死法了,下輩子記得要死在陽光下。來人,一會兒煙灌完後給我把這洞給填上,填出城外五十步就行。後面反正是死人,估計也沒人再敢進來了。」

    南城之外,李世民的嘴角在微微地抽動著,嗆人的硝煙拂著他那剛毅的臉龐,就在他身邊的五處大洞的地道口,不停地有些全身黑色,涕淚橫流的地穴眾鑽出,哭天搶地,出來後就趴在地上大口地嘔吐著,滾滾的毒煙從這五個大洞洞口飄出,慘叫和咳嗽的聲音刺激著每個人的心靈,所有人都看著李世民,神色嚴肅,一言不發。

    秦瓊喃喃地開了口:「邪了門了,王老邪難道真的是有神鬼相助嗎,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地道戰法,他也會知道?」

    李世民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我們還是低估了王世充的實力,是我的錯,害了將士們,五條地道里的兩千多兄弟,都是因我而死啊!」

    尉遲恭雙眼圓睜,大聲道:「秦王,再給我一萬人,我大老黑一定沖上洛陽城頭!」

    李世民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沒用的,我們增兵,王老邪也會增兵,洛陽城高池深,不是靠堆人就能攻下來的,羅將軍已經打了這麼久,都沒有攻上洛陽城頭,我們再加人,擠在一起,只會給敵軍大量殺傷,於事無補。今天我們精心設計的地道戰法給王老邪破了,再攻下去也沒有意義,傳令,投石車猛砸洛陽城頭,掩護攻城部隊撤離。」

    尉遲恭大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不,我不服,就這樣退了嗎?」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將不可因慍而攻戰,收回去的拳頭打出去才更有力量,大老黑,我會給你沖上洛陽城頭的機會的,但不是現在!傳令,收兵!」

    洛陽,南城城頭,到處是歡呼雀躍的華強軍士兵,很多民夫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又唱又跳,大批的淮南步兵正在井然有序地列隊下城,而值守在城垛上的民夫們,一邊把城頭戰死的唐軍屍體拋下城去,一邊把本方戰死者的屍體抬到城牆之下,順便把遍佈城頭的大小石塊紛紛給帶下去,原本塞得滿滿噹噹的城頭,一下子變得空曠了許多。

    王世充靜靜地坐在馬扎之上,這會兒他終於可以不用扮成小兵了,幾十個持盾護衛仍然守在他的身邊,他的眼中碧芒閃閃,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唐軍,若有所思。

    王仁則興奮地笑道:「大帥,咱們贏了,唐軍的各種戰法,都給我們破解了啊,無論是轒辒車還是地道,都無法撼動我們洛陽的堅城,哈哈哈哈哈哈。」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我們的損失統計出來了嗎?」

    魏徵了頭:「各城的損失情況和斬獲都出來了,加起來今天我們四城損失了三千兩百多人,多半是臨時編入守城隊列的民夫和州郡兵,淮南兵和驍果軍損失了五百四十多人。」

    王世充了頭:「那殺敵情況如何呢?」

    魏徵看了一眼手中的絹帛,說道:「地道里不知道殺了多少唐兵,估計有個兩千多人,而各城加起來斬殺和燒死的唐軍,大約是一萬四五千上下。一半多是在我們南城這裡。主公,你還是判斷準確啊,他們今天果然是主攻南城,要不是您親自坐鎮這裡,只怕會有些危險呢。」

    王世充嘆了口氣:「李世民沒有急攻南城,這說明他們還是保持了理智,接下來我最擔心的是什麼,玄成你知道嗎?」

    說到這裡,王世充看了王仁則一眼,王仁則心知肚明,了頭,帶著部曲護衛們退得遠遠的,這裡只剩下了王世充和魏徵二人。

    魏徵一直在凝神思索著,等到王仁則等人退開之後,他才開口道:「主公是怕李世民攻城不成,有可能撤兵回關中嗎?」

    王世充了頭:「正是,我們費了這麼多心血,就是要把李世民給釘在洛陽城下,讓他把主力移到城南,這樣才可以一戰而破,如果他真的跑了,那我們就前功盡棄,就算得到中原,也沒什麼可高興的地方。所以,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李世民繼續看到希望,留下來圍攻呢?」

    魏徵勾了勾嘴角,說道:「現在的洛陽攻防戰,就像一個賭局,兩邊都在加碼,前面李唐贏得太快太順,今天的攻城戰,對他們是個重大打擊,如此的挫折可能會有兩種情況出現,一者是眾將不服,請求繼續攻城,二者則是諸將氣沮,想要退兵回關中。我料現在的李唐眾將還有一股氣,還覺得攻下洛陽,指日可待,所以,他們還會繼續攻城的。」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正色道:「所以,我們不能象今天這樣,讓他們這麼絕望,得讓他們看到是有攻破洛陽希望的。今天李世民圍攻南城,按說南城的地理條件不如北邊好,李唐的主力也是在北方,但今天李世民是想打個偷襲,明天開始,他應該還是在北城那裡展開部隊強攻。」

    魏徵了頭:「正是,那麼明天我們要加強北城的防守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明天開始,北城那裡全部用民兵來防守,留三千淮南步兵在城下機動,如果唐兵上城,再上城反擊。」

    魏徵睜大了眼睛:「這,這是不是太託大了?唐兵上城了還壓得住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放心,三千精兵,足以守住城頭,城牆內的夾壁層和暗門裡埋伏兩千精兵,城頭吃緊的時候就出城反擊,逼退唐兵後再回來,讓唐軍的攻擊能把北城的守城弩炮打掉一些,這樣有了希望,他們就會一直打,我要他們再打上十天半個月,再死個三五萬人,到那時候,我看李世民退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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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一十二章 智囊投順

    一天之後,城外,唐軍大營,中軍帥帳外,無名小崗。

    李世民一身甲冑,負手而立,他的身後,一身縞素的杜如晦,垂手而立,眼中血絲密佈,雙目紅腫,顯然,這個剛強的男人,正因為親人的死,而剛剛痛哭過一場,若不是站在李世民的身後,他只怕還會更加傷心難過。

    李世民長長地嘆了口氣:「福無雙降,禍不單行,我軍攻城不克,王老邪又惱羞成怒,殺害了克明你的兄弟,懸首城頭,克明啊,他這是向你,向所有在大唐軍中效力的,有子侄兄弟在洛陽城中的世家子弟們示威呢。」

    杜如晦抹了抹眼中流出的淚水,哽咽道:「多謝殿下,以重金購得我兄弟的首級和屍體,加以厚葬,我杜如晦今生今世,也忘不了您的恩德!」

    一邊的長孫無忌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說道:「克明,我有一件事很奇怪,為什麼這麼多有家人在洛陽城中的世家子弟,只有你的兄弟被殺呢,別人的就好好的?就連屈突通將軍的兩個兒子,也是活的好好的吧。」

    杜如晦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輔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世充殺我兄弟,卻不殺別人的,這我怎麼會知道?」

    長孫無忌冷笑道:「是啊,我還很奇怪,為什麼前幾次秦王單獨出去偵察或者是率兵潛行,這等軍機要事,卻屢屢被王世充查獲,難道,他長了順風耳,能偷聽到我們營中的軍事機密不成?」

    杜如晦咬了咬牙:「長孫輔機,你說話這樣夾槍帶棒的,是什麼意思,今天當著秦王殿下的面,你有什麼話說清楚。」

    李世民緩緩地轉過了身,一雙犀利的眼睛,直刺杜如晦,刺得這個以鎮定而著稱的智者謀士臉色微變,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只聽李世民緩緩地說道:「杜參軍,其實有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但我一直不想直接說出來,還記得在慈潤的時候嗎,我讓屈突將軍放棄對軍中諸將的監視,為此不惜得罪了父皇,就是因為我想大家團結一心,不要生出什麼猜忌,即使真的是有什麼不便之處,只要向我說出來,我也絕不會為難。尋相如果要走,我也不會勉強他,對你,也是一樣。」

    杜如晦默然無語,半晌,才喃喃地說道:「原來秦王殿下早就看出來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留我到現在,何不一刀殺了我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人才難得,克明是難得的謀士,你效忠王世充,是因為有你的苦衷的,你們杜家雖然家業在關中,但是兄弟子侄,還有你的叔父都在東都,這些就是王世充要挾你的人質,所以,你在我這裡當臥底,我心知肚明,但是所有的決議都不會瞞著你,為的就是讓你看清楚,王世充和我,哪個更值得你來投效!」

    杜如晦長嘆一聲:「我原以為王世充是一代雄主,能夠平定天下,可是沒有想到,唉,我為他效力這麼多,提供了這麼多情報,他卻仍然不肯放過我的哪怕一次失誤,其人心狠手辣,絕不是天下萬民之福,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厲害!」

    想到這裡,杜如晦心中又想到了自己與王世充離別時王世充最後的那句話,一方面心疼自己兄弟的離世,一方面害怕這次再次給李世民所看穿,加害,心中一緊張,又是一陣淚水流出,這倒讓他的表情,變得那麼地真實和自然。

    李世民上前拍了拍杜如晦的肩膀,語調變得柔和起來:「好了,克明,王世充心狠手辣,這點你現在應該看到了,這回你給他的情報有誤,讓他以為我們是從北城進攻,所以在北城加強了防守,南城那裡一開始沒有防範,差點給我們一舉攻下,直到地道挖到了他們城牆下面,他們才有所察覺,所以王老邪有所後怕,以為是你欺騙了,背叛了他,這才會對你全家下毒手。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你要回他那裡也行,我絕不勉強,或者不想在我大營中效力也可,跟尉遲恭當時一樣,出於你出良策助我擊敗薛舉和劉武周的回報,我給你一箱財寶,你可以持此找個太平的地方,隱姓埋名,也能做個富家翁。」

    杜如晦一下子就叫了起來:「不,我絕不會再回王老邪那裡,也不會離開大王,我要報仇,為我全家報仇,不滅王老邪,誓不為人!」

    長孫無忌冷冷地說道:「大王,你雖然有仁善愛士之心,但是杜如晦背叛了王世充一次,也會背叛您,我勸你還是殺了他,以免後患。」

    李世民搖了搖頭,說道:「輔機,將心比心,如果你的家人都被人脅以人質,那你會怎麼辦?克明上次是沒有選擇,只能為王世充臥底,這並不怪他。現在他的家人被王世充所殺,跟王世充有血海深仇,絕不可能再起二心!」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緊緊地盯著杜克明,冷冷地說道:「杜如晦,我會盯緊你的一舉一動的,若是你再有非分之舉,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杜如晦咬了咬牙,向天突然打了個忽哨,一隻一直在上天盤旋的飛鷹,頓時凌空而落,一下子落到了杜如晦向前伸出的手臂之上。

    長孫無忌冷笑道:「怪不得我們一直監視你,卻找不到你是如何跟王世充保持聯繫的,原來,你有這個飛鷹傳書啊。」

    杜如晦點了點頭,一把抓住了這只飛鷹的脖子,這只飛鷹已通人性,眼珠子一轉,撲騰起翅膀,想要掙扎,杜如晦的眼中殺機一現,手一用勁,這只飛鷹的脖子傳出「咔」的一聲響,雙翅無力地振了兩下,立馬就斷了氣。

    杜如晦跪了下來,雙手捧起這只死鷹,朗聲道:「秦王殿下,我杜如晦如果再對您有二心,教我如同此鷹,死於非命!」

    李世民微微一笑,彎下腰,扶起了杜如晦,順手把那隻飛鷹往長孫無忌的懷裡一拋:「克明忠心歸附,可喜可賀,輔機,把這鷹下酒,我們一醉方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5
第二千六百一十三章 示弱誘敵

    洛陽,含嘉倉城,帥府。

    自從守城戰以來,這個設在外廓的含嘉倉城,就成了王世充的指揮部所在,他在這裡設帥帳,就是要向所有人顯示,自己永遠在第一線戰鬥和指揮,而包括他本人的後宮,宗室在內的所有親族,全部集中在宮城裡,由王世偉這個大宗正和皇后陳宣兒來協同管理,至於文武百官的家屬們,則由楊汪在宮城內的臨時營地裡統一管理,既是人質,也讓前方的將士無後顧之憂,因為,含嘉倉城的糧食,有一半運進了宮城內,起碼那裡的人,不用天天跟其他人一起啃土掉渣大餅。

    王世充的神色從容,一身將袍大鎧,守城以來,只有回到帥府時,他才會穿上這一身大帥的裝備,而在一線指揮的時候,他往往是穿著小兵的皮甲,在一個視線寬廣的地方指揮,連旗號都並不在身邊,這一招已經紛紛給各城的主將所學習到,因此,守城二十多天來,沒有一名主要的將官受到敵軍的箭石傷害。

    立在殿中兩排的將校們,各個神色從容,已經守城二十多天了,每個人的臉上寫滿了疲勞,眼睛裡也佈滿了血絲,唐軍依靠人多,從第一天攻城不克開始,就是轉而用中原各州郡的兵士,以及降卒作為炮灰肉盾頂在一線,而王世充也相應地用民兵作為守城的一線主力,這樣乒乒乓乓地打了二十多天,熱鬧是很熱鬧,城下的唐軍屍體也足有五六萬之多,但是東都城仍然是巋然不動,這也讓一開始多少還有些心裡沒底的各位將帥們,越打越有信心了。

    費青奴的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地說道:「今天唐狗又從西城調了三萬人來攻擊,嘿嘿,我們都沒有用大炮飛石,直接用八弓弩箭打了幾輪,他們就扔下千餘具屍體逃走了,哼,我看這些唐軍也都是些慫貨軟蛋,越來越不爭氣了。第一天攻城的時候,好歹還是死拼了一把,現在是連城牆都摸不到了啊。」

    來整笑道:「是不是沒有殺到人,讓你老費不高興了呢?」

    費青奴哈哈一笑:「六郎,來是你瞭解我啊,我的那兩把大斧頭,都他娘的快生鏽了。再沒有血喂,只怕得回爐重造了啊。」

    眾將全都轟然大笑,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看向了沈光,說道:「沈將軍,南城的情況現在怎麼樣?」

    沈光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南城的唐軍看起來戰鬥力要強過別的地方,大概也是他們怕荊州的李靖北上,所以在南城留了不少唐軍的關中府兵,但是這些天來,攻城還是基本上靠州郡民兵,前一陣,那漢東四郡的田瓚所部兩萬人到了南城,結果攻城三天,折損了五千人馬之後,就不肯出動了,我看,唐軍現在的士氣已經下降,我們要不要出城打他們一下?」

    王世充的眉頭微微一皺:「田瓚出動了嗎?現在南城的唐軍大將,還是李世民嗎?」

    沈光搖了搖頭:「不,李世民好像只指揮了第一天的攻城戰,就回到北城了。這些天來,一直是李世績在坐鎮南城,指揮攻城。他的辦法也用了不少,又是小腳木驢,又是拋桿,又是攻城塔,又是土山的,可謂是五行戰法用盡,但仍然無法動我南城分毫。」

    王世充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沈將軍,看來你很有長進啊,李世績也是名將,深通兵法,攻城辦法用盡都被你完美守下,那我洛陽看來已經無虞了。」

    沈光笑道:「大帥,我們這樣只守不攻,是不是有點保守了,將士們現在的鬥志高昂,戰意極強,都想要出城一戰,我看唐軍現在有些士氣下降,南城只要我們開城突擊,集中兵力的話,是可以奪回鄭國倉城的,只要鄭國倉城在我們手裡,那洛陽之圍,也就不攻自破了。」

    王世充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魏徵,相視一笑,擺了擺手:「各位,前一陣出於軍機的需要,我沒有跟你們說出這一戰我們的策略,現在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我可以正告大家,本次守城戰,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守住洛陽,而是為了全殲唐軍!盡滅這十二衛的關中府兵!」

    所有人都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單雄信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什麼,盡滅唐軍?這怎麼可能?現在我們是守城啊,他們騎兵眾多,隨時可以撤圍回關中,我們野戰都無勝利的把握,又怎麼可能盡滅他們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我們的野戰從來沒有盡力而出,而荊州李靖,兩淮楊玄感,一直是我忠誠的部下,現在他們是故意裝出想要自立的樣子,以迷惑唐軍,唐軍現在已經損失了這麼大,死了這麼多人,如果換了一般人,只怕會退了,但是李世民的性格我清楚,他是那種愈挫愈勇之人,而且他現在也相信自己有天命護佑,一定可以打下洛陽,所以,我們需要做的,是加最後一把火,讓他再堅持那麼一點點。」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急切地說道:「如何加這最後一把火?」

    王世充笑道:「明天開始,東城那裡讓在城裡啃了一個月的土掉渣大餅的那些個民夫上城,我要讓唐軍看到城中的虛弱和斷糧,讓他們覺得,攻下洛陽,只差一口氣。」

    魏徵失聲道:「什麼,讓吃土掉渣大餅的民夫上城?這,這是不是太危險了,唐軍如果真要全面攻擊,只怕他們連撐到援軍上城的機會也沒有啊。」

    王世充冷笑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讓唐軍將帥看到希望,又怎麼能讓他們留在這裡呢?唐軍現在很清楚,強攻只怕是打不下來,但是如果圍困的話,也能生生困死我們,所以,現在要讓他們知道,洛陽城中缺糧,已經難以為繼,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死死地釘在這裡,一步不退!」

    沈光勾了勾嘴角:「那萬一唐軍全力攻城怎麼辦?」

    王世充笑道:「放心,如果我們以老弱餓夫守城,唐軍開始是不敢攻的,李世民也不會真的以為能攻下洛陽,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留下來的藉口。」說到這裡,王世充勾了勾嘴角,「而且,我想我們的老朋友竇建德,這會兒也快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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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一十四章 坐山觀虎鬥

    河北,洺州城,五鳳宮。

    竇建德一身將袍大鎧,手持大劍,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自從稱孤為夏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身戎裝地坐在自己的宮殿之中了,而今天,這位河北梟雄又重新讓人看到了以往縱橫天下的那個無敵夏王的雄風,以至於滿朝的文武官員都是一臉興奮地看著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夏王要有重大決斷了。

    竇建德的目光從朝中的文武百官的臉上一一掃過,緩緩地說道:「各位,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我們大夏在河北已經是兵精糧足,萬眾歸心,自從大業六年開始,天下紛亂以來,到現在快過了十年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現在,我們已經成為天下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也該是我們雷霆一擊,奪取更大輝煌的時候了,裴僕射,你說是不是呢?」

    裴世矩微微一笑,站出了隊列,高聲道:「臣以為,大王所言極是,現在的形勢對於我們大夏極為有利,唐軍圍攻洛陽,半年不克,雙方兵馬損耗極大,守城的王世充雖然殺傷唐軍累計超過十萬,但城中糧草不足,聽說他們的守城將士,已經開始吃草根泥屑,上了城連站都站不穩了。可以說,破城只是朝夕之間。」

    「而唐軍也好不到哪裡去,李世民把唐軍編為多隊,四面圍攻,車輪大戰,日夜不息,從土山到地道,從投石車到轒辒車,可以說各種攻城手段全部用上了,但洛陽城仍然是唐軍無法踰越的嘆息之牆,這些天來,唐軍上下將士離心,士氣沮喪,已不復出關時的銳氣,甚至不少將帥都苦諫李世民退兵,李世民雖然有意繼續強攻,但是已無法再鼓動將士們賣命,只能讓封倫回長安請旨,讓李淵來定奪是否繼續圍攻。」

    竇建德哈哈一笑:「孤早就說過,王世充不是塊好啃的骨頭,唐軍的牙口雖硬,咬上去也得崩掉幾顆門牙才是,果然,李世民雖然野戰能勝王世充,但是面對洛陽城的高大城牆,還是無可奈何,我看,他現在是要準備退軍了。」

    左僕射齊元讓勾了勾嘴角,站了出來,這位五十多歲,鬚髮花白的老者,乃是河北著名的智者,也是繼王伏寶之後,本土謀士的代表,由於其人低調,又不乏智慧,因此深得竇建德的信任,與裴世矩和另一個國子監祭酒凌敬一起,並稱為竇建德的河北三大謀士。

    竇建德看著齊元讓,說道:「齊僕射,你可同意孤的看法?」

    齊元讓點了點頭,說道:「大王所言極是,唐軍在洛陽城下久攻不克,只怕銳氣已失,現在雖然是築圍困守,但是退兵已是必然,這是我們的好機會,臣以為,可以趁現在攻擊幽州,一舉吃掉羅藝,這樣我們河北的北方穩固,跟突厥的聯繫也重新打通,在這個亂世中可以說是不敗之地啦。」

    竇建德輕輕地「哦」了一聲:「為什麼現在要打幽州呢,而不是並州?或者是南下江淮?」

    齊元讓笑道:「羅藝一直是我們的死敵,也是阻攔我們大夏和突厥聯繫的最大障礙,以前之所以不打,主要是因為羅藝投靠了李唐,我們如果攻擊羅藝,那李建成會出兵支援,我們好不容易跟李唐談和的結果,會化為泡影,所以,暫時我們只能忍讓。」

    「但現在不一樣了,李世民強攻東都不克,眼看就會撤兵回關中,王世充就會得到恢復,甚至有可能會反攻關中,所以李建成就不可能再輕易地出兵援救幽燕,我們這時候趁機攻打羅藝,那李唐最多只是嘴上罵幾句,形不成什麼實質的支援。」

    竇建德笑道:「那麼,齊僕射覺得我們攻擊羅藝,需要多少軍隊呢?」

    齊元讓勾了勾嘴角,說道:「前面兩次,我們都是出動二十萬大軍攻擊幽州,只可惜羅藝拚死抵抗,將士齊心,我們圍攻多日不克,糧草不濟只能退去,這回唐軍既然無法支援羅藝,那大王可以傾我河北之兵,三十萬大軍圍攻幽州,以大王之英明神武,只要突厥人肯出兵相助,這回一定可以拿下!」

    竇建德嘆了口氣:「幽州,涿郡是羅藝經營了多年的老家,兵精糧足,雖然數量不及我軍,但是可以嬰城固守,加上並州的唐軍,還有遼西北平的高開道,都會出兵相助,一旦打成攻城戰,那就跟李世民打洛陽一樣,曠日持久,很難攻克,除非,我們能在野戰中一舉消滅羅藝的主力,只是羅藝精猾似鬼,從不肯把他的主力在野外與我們的主力對決,以免一戰而敗,連城都沒的守。齊僕射,這回你有什麼辦法,能讓羅藝出戰呢?」

    齊元讓的臉微微一紅:「這,微臣考慮不周,還請大王見諒。」

    竇建德笑著擺了擺手,看著一直不說話的凌敬,說道:「凌祭酒,你一向是我河北的頭號智囊,這回你來說,我們現在這三十萬大軍,應該投向何處呢?」

    凌敬的眼中精光一閃,抬起了頭,看著竇建德,沉聲道:「微臣以為,現在我們要攻擊的方向,不是北方的幽州,而是齊魯之地的孟海公,徐圓朗,一旦拿下這些地方之後,我們就應該長驅直入,揮師入中原,解東都之圍!」

    此言一出,滿殿皆是嘩然,大多數的文臣武將都直接開始交頭結耳起來,只有少數幾個重臣面色凝重,撚鬚不語。

    竇建德的眉頭一皺,看著凌敬,說道:「出兵中原,解東都之圍?這是為什麼?我們河北兵馬,要到中原跟李世民的唐軍主力決戰,有什麼好處呢?如果是為了救王世充,為什麼前一陣不救,要現在救呢?凌祭酒,你說得清楚點。」

    凌敬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之前,我們是坐山觀虎鬥,現在二虎俱疲,正是我們行卞莊刺虎之故事,一舉取得天下的大好機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5
第二千六百一十五章 順手牽羊

    齊元讓忍不住站了出來,沉聲道:「凌祭酒,我並不同意你的意見,唐軍雖然攻城不克,但是一年之內席捲幾乎整個中原,他們攻城所用的軍士多半也是各路的州郡兵,其精銳的關中府兵損失並不大,要說王世充是疲虎,沒有問題,因為他沒有糧草,只能在洛陽城中吃土了,聽說各地流民甚至是低級官員,都有大量餓死的情況,所以洛陽城是難以為繼了,但唐軍,還有的是力量,並不是疲虎。」

    凌敬冷冷地說道:「頓兵堅城之下,半年時間久攻不克,不是疲虎是什麼?李世民雖然圍攻了洛陽,但是各地中原州郡只是一時之間看其勢大而投順,現在他久攻不下,兩淮的楊玄感,荊州的李靖都是在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出兵,就是洛陽城中的王世充,也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所以李世民看似圍城,但他的處境和情況一點也不好,我們如果等唐軍退入關中之時再出兵,就遲了!」

    齊元讓哈哈一笑:「凌祭酒說的越來越不讓人明白了,唐軍若退,我們正好出兵收取王世充允諾割讓的中原州郡,這可是雪中送炭的事,王世充也無話可說,這樣也避免了跟李唐正面為敵,何樂而不為呢?你非要在唐軍還在洛陽的時候出兵,到底是什麼意思?且不說我們打幽州能打通跟突厥的聯繫,有百利無一害,就算去中原,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吧。」

    凌敬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齊僕射,你心心唸唸想的就是打下幽州,打通跟突厥的聯繫,請問這種跟突厥的聯繫,對我們又有什麼實質好處呢?現在大王要爭的是整個天下,換句話說,就是要擊敗李唐和華強這兩大強權,才可一統天下,羅藝終究不過是邊陲野漢,影響不了整個天下,就算消滅了羅藝,跟突厥聯繫上了,又有什麼實際好處呢?」

    齊元讓滿臉通紅,大聲道:「凌祭酒,突厥現在可是控弦百萬,實力比李唐還強,我們只要跟突厥相連,取得了他們的幫助,就可以引突厥兵橫掃天下,就是李唐,也不在話下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明白嗎?」

    凌敬搖了搖頭:「齊僕射,突厥乃是夷狄,人面獸心,其貪慾是無法滿足的,當年李唐起兵,給突厥開出的條件是攻下的城池,土地士人歸李唐,金帛子女歸突厥,突厥的始畢可汗因此對李唐發兵相助,助他們一路打下了長安,結果這些年來,突厥就以此為由,不斷地對李唐進行敲詐勒索,就是前一陣,還在並州一帶留下了許多突厥人,名為助守,實際是強搶府庫,掠奪子女,難道,我們要的,就是引狼入室,讓突厥人來禍害我們河北百姓嗎?」

    齊元讓的眉頭一挑:「這些不過是暫時的,只要我們能打敗李唐,那可以用李唐土地上的好處給突厥人,我們可以得到並州之地,這樣就有了大半個北方,進可入關中,退亦可爭奪中原,這才叫不敗之地。李淵可以跟突厥人合作,大王為什麼就不可以呢?」

    凌敬嘆了口氣:「因為始畢可汗和現在的頡利可汗不一樣,始畢可汗在的時候,突厥還沒有這麼強的實力,只是打著向隋朝復仇的旗號而起兵,搶掠一些隋朝的府庫,給各個部落以好處,說白了,不過是始畢可汗自立,用來收買各部,好讓他們覺得跟著自己更有前途的手段罷了。換而言之,當時的突厥,沒有入中原的實力,也沒有這個野心。」

    「但是頡利可汗不一樣,他有比兩個汗兄更遠的眼光和更大的野心,想的是入主中原,而不是只是在塞北稱王,現在他的手上有楊政道,完全可以打著護送隋楊皇孫的名義入主中原,有這個傀儡在,我們大夏又怎麼可能跟突厥友好呢?到時候非但並州之地,只怕連我們的河北之地,突厥人都會打起算盤了。」

    齊元讓給說得啞口無言,嘴唇一動一動地,卻是無一語反駁。凌敬轉頭向著一直沉吟不語的竇建德正色行了個禮:「大王,現在的突厥,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助力,而是整個中原,我華夏一族最危險的敵人,不是可以借力的對象,所以,臣以為,我們大夏需要盡快地佔據中原之地,最好是能把李唐的軍隊也一併消滅在洛陽城下,這樣可謂一戰定天下,到時候即使是強悍的突厥,也不敢輕易小視我們大夏了。」

    竇建德點了點頭:「凌祭酒說的有理,當年孤流落江湖之時,曾經和突厥人打過不少交道,深知其狼子野心,現在的突厥,還是少招惹的好,就讓羅藝為孤去暫時擋著這些草原狼吧,但是你說要入中原,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孤也不認為,現在的李世民和王世充,是疲虎啊。」

    凌敬微微一笑:「唐軍攻城不克,士氣已竭,而洛陽城雖然守住了半年,但城中糧草不足,只有外援才能解決他們的困境,不管這個外援是李靖,楊玄感,還是大王,可以說洛陽城解圍之時,也是那根繃緊的弦徹底松下之日,取下洛陽,唾手可得!此計名為順手牽羊,大王當知!」

    竇建德的雙眼一亮,沉聲道:「凌敬,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要孤背信棄義,趁人之危去消滅王世充嗎?」

    凌敬的雙眼炯炯有神,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王世充,世之梟雄也,也只有李世民和關中府兵,可以利用集結的時間優勢,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王世充來不及召集中原各州郡的兵馬,這才會給唐軍圍在洛陽裡打,一旦讓他緩過這股子勁,他一定能重新收服中原州郡。」

    「到了那個時候,沒了唐軍的威脅,他可以把以前那些名義上歸附的地頭蛇們,完全換成自己的力量,到了那時候,王世充就真正地控制了中原,楊玄感和李靖也只能收掉自立之心,重新臣服於他,到了這步,那王世充一統天下之勢不可避免,所以,這次趁他病,要他命,天賜良機不抓住,大王必會悔恨終生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6
第二千六百一十六章 竇夏出兵

    竇建德勾了勾嘴角:「只是,這回孤是應王世充的求救邀請,出兵中原,如果想要火並他,是不是道義上過不去?以後天下人會怎麼樣看我呢?」

    裴世矩也附和道:「正是,大王一向是以豪氣干雲的綠林盟主的身份行走於天下,這麼多英雄豪傑來投,也是衝著大王的義氣,如果大王自己行此無義之事,只恐雖然佔得一時便宜,卻是會讓上下離心,部眾四散,這可是得不償失之舉啊。」

    凌敬搖了搖頭:「裴僕射所言差矣,我們趁這次機會打退李唐,消滅王世充,可不是什麼背信棄義之舉,而是盡一個隋朝忠臣的本分。意義絕非奪取中原。」

    竇建德的雙眼一亮:「凌祭酒,你把話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凌敬正色道:「王世充本來身為隋朝的靠山王,最後的大將,本該盡忠職守,扶大隋於將傾,如此,尚不失人臣之本色。想那堯君素,困守蒲阪孤城,內外援斷絕,可是仍然忠於隋楊,三年守城下來,面對李唐的圍攻,昔日上司的勸降,妻兒子女的哀求,全都無動於衷,這才是真正的忠臣,對比此人,王世充又是怎麼做的呢?」

    裴世矩冷冷地說道:「王世充也為大隋奮戰,消滅百萬義軍,更是把李密的瓦崗軍給擊破了,若非如此,他怎麼能得到靠山王的封爵呢?」

    凌敬哈哈一笑:「是的,王世充確實有能力,也有戰功,若非如此,也當不了靠山王,但他有了權力之後,不思忠君報國,反而是在城內發動兵變,消滅,誅殺了皇泰主的一干近臣,從此虛君實權,篡逆之心昭然若揭,最後更是悍然篡位,奪了大隋的江山,此人不是天下第一奸賊,又是什麼?」

    竇建德點了點頭:「凌祭酒說得不錯,王世充打著隋朝的旗號,為自己爭取資本,收買人心,他在多年之前就已經心懷不軌,四處聯絡各地豪傑想要造反,而孤就是當年與他結識,相約共同起兵的,可見此人心機深沉,絕非忠臣良善,這麼多年也一直是在演戲,想讓我們這些各地豪傑先起兵,他再以平叛的名義掌握兵權,最後奪取天下,而且他的計畫也成功了。若非李唐的崛起和孤的迅速平定河北打亂了他的節奏,只怕這會兒,他已經一統天下了。」

    凌敬正色道:「大王說的好啊,王世充是天下最陰險奸詐的小人,也可以說是天下至惡,對他不能有任何的信任,就像他的頭號軍師魏徵,口蜜腹劍,大王待他如手足,他卻是暗中拉攏結交大王的得力部下,想要讓宋正本,王伏寶等人背叛大王,其心可誅,絕不是什麼可以依賴之輩,這回他來求援,也不過是因為給李唐打得走投無路,眾叛親離時的無奈之舉,一旦讓他緩過這口氣來,勢必會反悔,重新奪取割給大王的地盤,所以,趁著這條毒蛇奄奄一息,把它徹底消滅掉,才是王道!」

    裴世矩咬了咬牙:「凌祭酒,你飽讀詩書,如果是李唐消滅他,尚可說有個大義的名份,畢竟王世充也算是篡位自立之徒,可以討伐,但是我們是受了他的邀請去援助的,我們做這種事情,是背信棄義,你這樣會讓大王失信於天下!」

    凌敬哈哈一笑:「這正是我要說的精要所在了,我們如果消滅王世充,也許於信有虧,但於忠無損,這世上什麼事情也大不過一個忠字,大王消滅王世充,雖然有虧小節,但大義卻得以保全,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

    竇建德的雙眼一亮:「孤有點聽明白了,你說的忠,是指皇泰主楊侗?」

    凌敬點了點頭:「正是,王世充畢竟是篡隋而立,不敢做得太絕,直接要了楊侗的命,這就給了我們機會,當年我們迫於突厥的壓力,把楊政道和蕭皇后送到了突厥,從此我們手上沒了隋楊宗室,大王也無法行禪讓之舉,能名正言順地繼承天下,這一點上,始終比李唐或者是華強差了一些。」

    「但如果我們這回能取下洛陽,救出楊侗,俘虜王世充,那我們手上就有一個正牌隋楊皇帝了,雖然他被王世充所逼,禪位於他,但大王可以打出討伐篡位逆賊的旗號,逼王世充還政於楊侗,如此一來,大王即可成為隋楊的頭號大權臣,大忠臣,可以學以前的王世充,挾天子而令諸侯,到時候無論是李靖還是楊玄感,都可以傳檄而定,就連江南的杜伏威,也一定會向大王請降的。」

    「到了這時候,就算李唐還有關中並州之地,但大王是三分天下有其二,只怕關隴世家也會開始分裂和動搖,中原征伐戰讓李唐大傷元氣,到時候大王可以揮百萬雄師,鼓行入關,李唐雖有山河之險,又如何能抵擋呢?」

    竇建德哈哈一笑:「說的好,說的太好了,凌祭酒,你的意思是我軍如果真取中原的話,李唐必然會退兵,王世充困守洛陽,糧草不濟,只要我軍解了圍後,就可以一舉擒下王世充,對嗎?」

    凌敬點了點頭:「正是,所以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如果我們出動晚了,讓王世充自行打退了唐軍,那中原州郡他就能自己收復,到時候我們想消滅他,可就難於上青天了,反之李唐如果攻取洛陽,那我們再出兵,也沒有意義,所以現在是大王奪取天下的唯一機會,要是失去,恐怕不會再有了!」

    竇建德的眼中光芒閃閃,似乎是在作判斷,裴世矩咬了咬牙,正要開口,齊世讓卻搶先說道:「大王,我軍若是現在要進入中原作戰,各地兵馬還沒有完全集結,並沒有兵力優勢啊,請您三思而後行!」

    竇建德突然站了起來,朗聲道:「兵貴精不貴多,孤意已決,即日發兵,起馬軍三萬,步兵八萬,號稱三十萬,打起救援王世充的旗號,直撲洛陽,第一個目標,就是消滅盤踞河南周橋一帶的孟海公,讓全天下都見識到我們河北兵馬的精銳與強悍!天下,一定屬於我們大夏!」

    所有的臣子全都跪拜於地,大聲道:「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裴世矩夾在人群中跪下,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跟著大叫道:「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7-23 18:46
第二千六百一十七章 陰雄啃餅

    洛陽,外城,城頭。

    王世充扶著城垛,冷冷地看著城外的唐軍大營,城下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時至四月,天氣開始轉熱,不少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蚊蠅在這些散發著惡臭的屍體間來回飛舞著,整個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股死亡與腐朽的味道,讓人聞之作嘔,而五里外的唐軍大營裡,營門大開,一道齊胸高的長圍,已經環繞了整個城池而建,長圍之外則是兩道丈餘寬的深壕,裡面佈滿了木樁與尖刺,很顯然,唐軍是要對洛陽城作長期圍困了。

    城頭的民夫們一個個都用布巾掩著口鼻,以抵禦這惡臭的味道,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身體浮腫,不時地有人兩腳乏力,癱軟或者是倚靠在城垛之上,看到王世充走過時,才一個個掙紮著起身,向他們的皇帝行禮。

    王世充的眼中噙滿了淚水,一一走過這些人,每個人的臉上原來都寫滿了死亡與恐懼,但是只要王世充經過他們的身邊,拍拍他們的肩頭,或者是拉著他們的手,說上幾句體已話,他們就彷彿給注射了興奮劑一下,臉上又開始有了紅色的光澤,不停地點頭稱是,畢竟,能得到皇帝的安慰,哪怕是幾句漂亮話,也足以讓他們興奮地可以馬上去死了。

    走到一處城樓之上,正是開飯之時,兩個伙頭軍挑著擔子走上了城頭,看到王世充,連忙跪了下來,因為這陣子王世充天天巡城,幾乎每個人都認識自己的皇帝,他們連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扶起了這兩個伙頭軍,嘴裡連聲道:「辛苦了,大家辛苦了。」他一眼看到了那筐裡的百餘張大餅,黑糊糊的,散發著一股子土腥氣,而依稀可見有幾條蚯蚓散落在餅面之上,王世充的喉結動了動,指著這些土掉渣大餅道:「這些,就是大家每天的飯食嗎?」

    兩個伙頭軍對視一眼,低下了頭:「是的,半年以來,我等以此裹腹。」

    王世充二話不說,上前拿起了一張大餅,直接就啃了起來,身邊的魏徵,沈光等人全都色變,連忙跪了下來:「陛下,不可啊。」

    王世充吃著這張大餅,眼中的淚水橫流,邊吃邊道:「世充無能,連累諸位,天天以此裹腹,皆我之罪也!若蒼天有眼,罪只及我一人,勿傷我民!」

    所有的城頭民夫全都感動地跪了下來,一邊磕頭叩首,一邊哭道:「陛下,保重啊,這不是您的錯,都是唐軍圍城,我等誓死願為陛下效力!」

    王世充吃完了那張大餅,抹了抹嘴巴,一個個地扶起這些下跪的民兵們,說道:「各位,請起,請起,希望會有的,酒肉會有的,我們現在困難,唐軍比我們更困難,看,這城下的數萬唐軍屍體,就是你們努力守城的傑作,他們已經沒有了攻城的勇氣,十幾萬大軍同樣要有巨大的糧草消耗,只要大家再堅持堅持,唐軍無糧自退,到時候,我王世充一定帶大家吃香喝辣,大醉三天!」

    所有的民兵們的眼中全都閃出無比興奮的光芒,城頭爆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這片歡呼聲中,王世充回頭對沈光輕聲地交代了幾句,然後一邊揮手致意,一邊和魏徵走下了城頭。

    半個時辰之後,宮城城頭,王世充換了一身便裝,神色輕鬆地倚著城垛,四面外城乃至於城內街巷上來回巡邏的民兵,已經一個個精神煥發,甚至一邊走,一邊都在喊起口號來。魏徵輕輕地嘆了口氣:「主公鼓舞人心的辦法,真的是厲害,原本這些天來因為糧食供應越來越困難,而不停地下降的人氣士氣,給您這麼一巡城,吃張土掉渣大餅,一下子就振奮起來了。」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這種面子工作,是必須要做的,不然的話,那些民夫與百姓以為我們天天大魚大肉,他們卻只能啃餅,自古聖人有雲,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國不患窮而患離心,現在我們困守東都,看起來外援斷絕,那麼內部的團結,就比什麼都重要了。」

    魏徵勾了勾嘴角,說道:「可是我們明明還有不少存糧在宮城裡,完全可以拿出來供應兩個月啊,唐軍現在也絕對撐不了兩個月的時間必退,要說前一段不知唐軍能頂多久,我們控制一下糧食供應還有理由,可現在,我覺得並不需要了吧。」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不行,那些軍糧是不能動的,是用來保證供應我們的精兵銳士,現在我把淮南兵和驍果軍已經全部調進了宮城,每天保證他們有一升米吃,就是要保證他們的體力和精力,決戰的時候不至於成了軟腳蝦,至於這些百姓,哼,在我眼裡如同草芥,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死活呢?決戰時我不可能用上他們。」

    魏徵嘆了口氣:「屬下明白了,這些天我們一直隔絕宮城和外城間的聯繫,就是不讓百姓們看到宮城內還有存糧,只是外城的百姓看不到,內城的那些貴族子弟能看到,他們已經有九次密謀鬧事了,都給屬下和楊汪鎮壓了下去,領頭的也被斬殺,只是如此的高壓,恐怕不能持久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這陣子你們辛苦了,這些個達官貴人,也吃了不少苦,這樣吧,宮城裡給他們每天兩頓稀粥,這樣不用啃土掉渣大餅,也許就不會鬧了。挺過這些天,我們的機會就會來了!」

    魏徵勾了勾嘴角:「主公,我們還要再挺多久才和李唐決戰呢?我覺得這樣下去,可能他們會先跑,這樣就前功盡棄了啊。要不我們現在就秘密召集李靖和楊玄感出兵?」

    王世充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不用,還不到時候,唐軍要是想撤,就不會築長圍來困我們了,相信我,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一定不是李世民,而是竇建德,他們如果分出了勝負,那勝出的那個一定捨不得走,到時候,就是我們一戰定天下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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