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2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3
第二千六百四十八章 與時間賽跑

    李元吉的眼睛都要流出血了,他大吼道:「不,我不服,楊玄感,我李元吉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說著,一拋手中的長槊,抽出腰間的佩劍,往脖子上一抹,血如泉湧,而他的身體,仍然筆直地坐在馬鞍之上,一動不動。

    李秀寧悲呼一聲:「四郎!」她的嘴角邊流出了一道血痕,嬌軀晃了晃,幾乎要掉下馬來,柴紹連忙伸出手來,把她拉住,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之色:「阿寧,別這樣,四郎他……」

    李秀寧突然甩開了柴紹的手,坐穩了身子,她的眼中流下兩道眼淚,聲音卻變得平靜了起來:「這是四郎的命,也是我們李家每個男兒的選擇,這樣地戰死,才是我們隴西李氏的死法,有這樣的弟弟,我這個當姐姐的應該高興才是!」

    柴紹默然地語,良久,他才看著在前方已經大批地跪地請降的唐軍士兵們,說道:「我軍前線部隊已經戰敗崩潰,現在楊玄感一定會留下少量部隊打掃戰場,收押俘虜,派精兵衝向我們,怎麼辦?」

    李秀寧咬了咬牙,說道:「我們的目的是擋住楊玄感,現在敵軍氣勢衝天,我軍無法與之正面對抗,傳令,馬上後撤,以強弓硬弩和騎兵斷後,步兵急速向城南的營寨轉移,到時候跟錢九隴,王君廓所部匯合,在那裡擋住楊玄感的江淮兵,就算擋不住,也不能讓他們舒服地衝向西城,打擾二郎!」

    說著,李秀寧頭也不回地轉馬就走,柴紹狠狠地瞪了對面的楊玄感一眼,對著身邊的傳令兵沉聲道:「按公主說的辦,撤兵!」

    楊玄感平靜地看著一隊隊的唐軍只著單衣,雙手抱頭,被繩索串成一串串地,垂頭喪氣地給押出戰場,而如山嶽般的鎧甲與兵器,分成十幾個大堆,堆得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韓世諤興奮地說道:「大王楊玄感這時候已經是漢王了,我軍大獲全勝,斬首兩萬一千餘級,俘虜敵軍四萬餘人,輜重軍械甲冑繳獲無算,敵軍主帥李元吉兵敗自殺,余將多被我軍所俘虜,可謂大獲全勝啊!」

    楊玄感搖了搖頭:「不,今天這一戰,是決戰,真正決勝的戰場不在裡,而在陛下和李世民交鋒的所在,現在聽起來南城那裡並沒有大戰的樣子,有沒有探馬能傳回那裡的戰場情況?」

    王仲伯點了點頭,說道:「探巴剛剛回報,說是南城那裡沒有戰鬥,倒是再往南十餘里的厥塞山一線,殺聲震天動地,南城那裡只有兩萬多唐軍和我軍四萬多精兵隔著陽渠對峙,打著李世民和陛下的旗號,卻無戰鬥。」

    楊玄感皺了皺眉頭:「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兩軍的主戰場,不會就是這樣的規模,更不可能到現在都不打,闕塞山那裡應該是蜀王李靖的荊州兵馬在攻擊前進,李世民如果主力去了那裡,那陛下不可能按兵不動。所以,我料現在兩邊主帥的主戰場只怕不在城南,而是在城西!」

    韓世諤瞪大了眼睛:「城西?怎麼可能,兩邊怎麼會跑到城西去決戰了?」

    楊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閃,一指正在退卻的李秀寧部,說道:「關中十二衛府兵,是李唐的精銳所在,李秀寧和柴紹各率貪狼和太陰這兩衛,而其他十衛皆不在,一定是給李世民帶走了,現在李元吉的右軍全軍覆沒,而李秀寧不顧弟弟的戰死,仍然是撤軍後退,說明還有比這裡更重要的地方,這個地方,一定是在城西,那裡才是主戰場!」

    說到這裡,楊玄感咬了咬牙:「原來唐軍是要盡全力在拖延我們,我軍洛陽部隊不過七八萬人馬,如果在城南的那四萬人是疑兵,那陛下所帶的,只怕就只有三到五萬的淮南老兵和驍果軍了,面對李唐的全力攻擊,非常危險!」

    韓世諤睜大了眼睛:「陛下一向神機妙算,怎麼可能置自己於如此險地,又怎麼可能孤身帶兵去城西?」

    楊玄感嘆了口氣:「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了,不過李世民一定是使了什麼詭計,只怕現在在闕塞山那裡,也是在全力用偏師阻止李靖的進攻,拖延時間,我們不能等了,傳令,全軍騎兵跟我一起出擊,繞過城南的唐營,也繞過李秀寧和柴紹所部,直插城西,那裡才會是我軍戰場!」

    韓世諤奇道:「我軍騎兵不過八千人,多半是步兵,只這八千人去,能行嗎?」

    楊玄感咬了咬牙:「把唐軍的馬匹和輜重馬全部集中起來,兩萬步兵騎馬而行,我在彭城的時候訓練過他們,他們都會騎馬,就算不能衝陣,也可以機動使用,就算只有一萬人趕到戰場,也是對陛下有幫助的,世諤,你和我一起走,仲伯,你繼續指揮餘部,三千人看押唐軍俘虜回大營,其他人跟在李秀寧的身後,不要攻擊,他們若攻就結陣防守,明白了嗎?」

    王仲伯點了點頭,剛要開口,楊玄感策馬而出,大叫道:「江淮騎兵,隨我來,世諤,你帶騎馬步兵及時跟上,速度啊!」

    李秀寧一邊騎馬,一邊在抹著眼中的淚水,雙兒帶著十餘個貼身女護衛緊隨其身邊,而柴紹則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身後五里處傳來一陣鐵蹄踏地的聲音,柴紹和李秀寧不約而同地扭過了頭,只見一道煙塵騰空而起,看起來是千軍萬馬在全速地奔騰,從遠處的戰場開始出發,向著大軍的側前方而去。

    柴紹的臉色一變,怒道:「狗日的,想要一口吃掉我們嗎?阿寧,跟他們拼了!」

    李秀寧秀眉緊蹙,凝神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對,他們不是衝我們來的,倒像是要繞開我們前進。」看著一身白馬銀甲,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的楊玄感,李秀寧幽幽地說道:「楊玄感親自帶騎兵疾馳,這怕是要去二郎那裡了,他應該意識到了主戰場的位置,我們絕不能讓他們衝過去,夫君,我們也帶騎兵追,截住楊玄感!」

    柴紹哈哈一笑,戴上了面當,抄起了長槊,大叫道:「騎士們,為齊王報仇的時候到了,隨我衝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3
第二千六百四十九章 攻克闕塞

    闕塞山頂,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屈突通狠狠地一刀砍掉了一個正在上衝的荊蜀山地步兵小頭目的腦袋,順勢飛起一腳,屍體飛出七八步遠,砸倒了三個正在向上衝擊的荊蜀步兵,而剩下的十餘外荊蜀山地步兵看到這個老將如此神勇,心中一寒,紛紛四散開來,不敢再從這裡上攻了。

    屈突通哈哈一笑,撫了撫自己的長鬚,這時候雪白的長髯已經給染得一片血紅,他大聲道:「兄弟們,再加把勁,把這些荊蠻子給壓下去啊!」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間,只聽到後方響起一陣震天的殺聲,他的臉色一變,扭頭向後山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副將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可不正是負責防守後山方向的敬君弘?

    屈突通厲聲喝道:「後面是怎麼回事?」

    敬君弘氣喘吁吁,頭盔已經不翼而飛,披頭散髮,身上插著三枝箭矢,哭喪著臉,說道:「屈突將軍,不好了,李靖親自率了兩萬騎兵,繞道從後面摸過來了,我的三千人馬抵擋不住,防線已經給他們突破了,這會兒李靖已經殺了過來,您快撤吧,再不撤,就來不及啦!」

    屈突通睜大了眼睛,狂吼一聲:「李靖匹夫,竟然從背後偷襲,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闕塞山方圓百里,他怎麼可能繞得過來?」

    敬君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怕是他們從什麼秘道山路過來的,聽說這李靖年輕時遊歷天下,對於各地的山川河流,要塞小道都瞭如指掌,只怕,只怕這回我們上了這賊人的當了,他讓大軍正面攻擊,就是給他背後的襲擊創造機會的。屈突將軍,請您速作決斷吧!」

    屈突通咬了咬牙,吼道:「四下給合圍了,怎麼撤,往哪裡撤?敬將軍,重整隊伍,隨我突擊後山,我們起碼有高度優勢,自上而下衝,也許能衝開……」

    說到這裡,突然,空中一陣強烈的破空之聲響起,屈突通的心中一動,暗道不好,想要趴下,哪還來得及,一箭直接從他的後頸處透過,從前面的喉結鑽出,他無力地空中虛抓了兩下,仰面就倒下,而那把大刀也頓時砸在了地上,一路滾下了山坡,而他的雙眼,仍然圓睜著,臉上寫滿了不甘與疑慮。

    敬君弘魂飛魄散,天神一樣的屈突通,居然就這樣給一箭斃命了,當他剛反應過來,想要逃走的時候,一箭飛來,直中他的面門,他慘叫一聲,同樣倒了下來。

    李大亮的手中,抄著一把大弓,弓弦還在微微地晃著,剛才的兩箭,正是他所發,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屈突將軍,敬將軍,抱歉了。」他轉而眼中冷芒一閃,大聲道:「唐軍將士聽著,屈突通已死,速速放下兵器投降,可免一死,若再頑抗,屈突通就是你們的下場!」

    隨著李大亮的吼聲,幾萬荊蜀山地步兵開始歡呼起來,大聲叫道:「放仗,放仗,放仗!」

    幾十名屈突通身邊的部曲悲呼道:「為主公報仇,殺啊!」他們紛紛扔掉頭盔,脫掉盔甲,抄起大刀與戰斧,如猛虎一樣地衝了下來,勢如瘋狂,見人就砍,十幾名荊蜀山地步兵紛紛被砍倒在地,但雨點般的弓箭從後面射出,很快,這些人就身上中遍了箭矢,一個個不甘地倒下,剩了最後一個老軍,在地上吃力地爬到了屈突通的身邊,哆嗦著伸出了手,把屈突通那圓睜的雙眼給合上,這才趴到屈突通的屍體上,就此氣絕。

    山風呼嘯,所有剛才還在生死格鬥的兩軍將士,全都默默地看著這些屈突家的部曲老兵們,即使是荊蜀軍的戰士們,也都紛紛脫下了頭盔,無論敵我,這些勇士們的行為都引起了雙方戰士們從心底裡的致敬。

    不知什麼時候,李靖已經站到了嶺頭,他沒有說話,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走到屈突通的屍體邊,輕輕地蓋上,然後沉聲道:「唐軍將士們,你們已經盡力了,屈突將軍英勇戰死,今天不需要再流更多的血,放下兵器吧,本帥可以讓你們光榮地離開這個戰場!」

    兩個副將走了過來,在李靖的面前扔掉了兵器,李靖認得這兩人,一個叫馮立,另一個叫李九玄,都是關隴將門子弟,也曾經在李靖手下任過職,他們抱拳行禮道:「李元帥,可否讓我們帶走屈突將軍和敬將軍的屍體?我等不想讓他們的首級落入貴軍之手。」

    李靖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你們可以帶著他們的屍體一起離開,請你們向南通過我軍的防線,不要向北,這一戰還沒有結束,如果向北進入戰場,本帥無法保護你們的安全。」

    二將點了點頭,一揮手,十幾個唐軍士兵跑上前來,撿起地上的斷槊,折了矛頭,四槊合併,構成一個滑桿樣的擔架,把屈突通與敬君弘的屍體放在上面,向南邊走去,而還活著的數千唐軍將士,也紛紛扔下兵器,扶著自己受傷的同伴,緩緩地下行,兩側的荊蜀軍自動地讓開了一條大道,讓這些唐軍們向南緩緩地走去,慢慢地,消失在了山下平原的南邊。

    李靖的眼中光芒閃閃,看著唐軍殘部就這樣離開,一邊的蘇定方擦著臉的汗水,說道:「唐軍的戰鬥力還是厲害,若不是大亮一箭射死了屈突通,我們還真不一定能攻下來呢。」

    李大亮搖了搖頭:「主要是師父率騎兵穿過了後方,這才讓敵軍受到兩面夾擊,進而崩潰,對了,師父,您怎麼知道這裡有什麼秘谷可以穿越呢?」

    李靖微微一笑:「你們不知道,這山中有個隱士的秘谷,名叫楓林谷,當年主公曾經多次在這裡和李密秘會過,也是他們早年求學兵法的地方,楊玄感起兵失敗後,曾經在這裡養傷,為了防有人接近,進出谷的入口都以奇門遁甲之術加以隱藏,是以外人莫知,今天我看唐軍的防線,知道正面難攻,所以以騎兵出楓葉谷,強行穿越,如果我們走早了,屈突通看我軍的動向可能會防後路,所以,這出擊的時機更重要。」

    說到這裡,李靖轉頭看向了北方,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北邊平靜得有點不太正常,傳令全軍扔下輜重,迅速翻山進入城南平原,大亮,定方,隨我率兩萬精騎先行,陛下現在很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4
第二千六百五十章 洪荒之力

    龍門山中,谷水起源處,三百餘名唐軍正站在密林深澗之中,手忙腳亂地在這山中的一處大壩上奔來奔去,大壩的一邊,已經蓄得水位高達丈餘,而另一邊,則只是淺淺的尺餘深度而已,流出這山林之間,流向北方,東方。

    由於壩間留了幾道小口子,涓涓細流還是受控制地從這些小口處流出,導致谷水不至於完全斷流,但已是汛期,前一陣的雨水連綿,這裡卻是靠這道大壩攔阻,熟悉點水文的人都知道,一旦現在毀壩放水,那無論是城西的谷水,還是城南的陽渠,都會是水位暴漲,就連低地處的軍營的軍隊,也會給一下子淹個七七八八。

    封倫滿意地看著這道大壩,現在在壩上奔來奔去的軍士們,開始在各個支撐大壩的柱子上綁上鐵鏈,一旦用力,就可以把這大壩的閘門拉開,到時候給攔了一個多月的山洪,將會一洩千里,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就會讓谷水和陽渠的水位暴漲三尺以上,把正在兩水附近作戰的軍隊,吞沒在汪洋大海之中,而這,就是李世民一再說的洪荒之力!

    封倫看著一身黑袍,戴著斗蓬,站在一邊的乙支文德,笑道:「乙支大對盧,這回多虧了你,才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建成這樣的大壩,更是用秘術改變了山中水脈,形成如此巨浪。為了避免敵軍偵察,這陣子你只帶幾百人在這山中作業,可是就這麼點人,這麼點時間,你就能使用洪荒之力,真的讓人刮目相看啊。」

    說到這裡,封倫頓了頓,嘆道:「原本我一直對於宇文述的薩水大敗很奇怪,不知道三十多萬精兵如何在一夜之間就崩潰,看到這大壩,也就跟看到你當初在薩水時列的堤壩一樣,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如果現在毀堤放水,只怕會讓這洛陽城南城西,盡成澤國吧!」

    夫容姐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戰士就應該在戰場之上,面對面地和敵人搏殺,靠這種水淹火攻,都不是英雄所為。」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說道:「夫容將軍所言,我以為並不合適,兵者向來是詭道,水淹火攻,都是你們中原兵法歷代寫明的戰法,怎麼能叫不是英雄所為呢?秦將白起攻克郢都用的是水攻,三國周瑜大破曹操用的是火燒,難道他們都不是英雄嗎?」

    夫容姐姐咬了咬牙:「可是這樣水攻,不僅會淹到敵軍,也會淹到我軍,真的好嗎?大王可是在城西跟王世充苦戰呢,我覺得我們這會兒應該去戰場幫忙,而不是在這裡放水淹人,按我們勿吉人的風俗,這樣是會獲罪於上天的!」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若是我軍的大軍能擋住敵軍的攻擊,那自然不用這招,可要是我們的阻敵部隊,無論是齊王還是屈突將軍,他們擋不住李靖和楊玄感的話,我們就只有放水,讓陽渠水暴漲,以擋住他們的前進道路了。」

    「至於城西那裡,谷水本就是洛陽西城的護城河,有河道引入城邊,大王決戰的戰場是在城西的平原那裡,而且谷水沖了十幾里後,勢頭也減弱,不至於淹了大王的主戰場,這點夫容將軍可以放心。」

    夫容姐姐無話可說,扭過了頭,再不言語。封倫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準備拆壩的軍士,說道:「大對盧,我一直很奇怪,這回你來中原,助我們消滅王世充,究竟是怎麼想的,按說你們高句麗現在內部紛亂,國王逝世,那淵太祚趁機奪取了政權,成為執政,你來中原這回,究竟是避難的呢,還是為你們國家出力的呢?」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讓封中書見笑了,其實你說的兩點都有,我雖然和淵太祚政見不和,受到排擠,但我畢竟是西部大人,大不了回到自己的部族,去沃沮之地,也不至於遭了毒手,非要流亡外國。之所以這回來突厥,更多的是想看看,我們高句麗有沒有什麼入中原的機會。」

    封倫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什麼,你們想要入中原?乙支大對盧,我看你是不自量力吧。」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這幾年我也經常來中原,對你們這裡的情況很清楚,天下紛亂已經多年,人口急劇下降,到現在也沒有個君主,既然連劉武周,蕭銑這種人都可以成就一番帝業,我們高句麗為什麼不能分一杯羹呢?」

    封倫冷笑道:「搞了半天,原來你們是想趁虛而入啊。乙支大對盧,你我的私人關係雖然不錯,但我作為大唐的宰相,聽到你這段話,萬萬不可容你!」

    乙支文德笑道:「封中書,難道你坐個宰相位置,就這麼滿意,安心了嗎?」

    封倫的眉頭一挑:「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已經位極人臣,還能做什麼?」

    乙支文德的眼中冷芒一閃:「如果我們可以讓你坐那九五之位呢?」

    封倫沒有說話,眼中光芒閃閃,顯然已經心動,夫容姐姐怒道:「混蛋,大唐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們怎麼可以背叛?乙支文德,你休得在這裡胡說八道,蠱惑我家夫君!」

    乙支文德冷笑道:「難道大隋對李淵家沒有天高地厚之恩嗎?李淵不照樣反了麼,在這亂世之中,有才德的人得天下,李唐現在這個樣子,諸子相爭,父子相疑,以後你家夫君就是能助李唐奪得天下,也要陷入這種站隊問題,一個不慎,可就是跟高穎一個下場了。夫容將軍,這戰場之事你還懂一些,可這朝堂立身之道,你家夫君比你有見識得多。」

    封倫忽然沉聲道:「夠了,不要再說了。乙支大對盧,這些都是後話,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打贏這仗,消滅了王老邪再說!至於別的事,以後再說。」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指著十餘里外的平原,說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朗了,唐軍的阻擊部隊,已經全面潰敗,闕塞山上已經飄起了李靖的大旗,而東南那裡李元吉的部隊也已經完蛋,這會兒楊玄感正率輕騎兵向著西南這裡猛衝,明顯是意識到城西才是主戰場,想要盡快去支援,李靖好像也在加速北上,若是你們再猶豫不絕,放水阻止他們,那隻怕想放水也來不及了,水沖過去也要時間的。」

    封倫猛地一跺腳,眼中殺機一現:「別說了,毀閘,放水,讓這洪荒之力,阻止王世充的援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4
第二千六百五十一章 最後的狙擊

    與此同時,洛陽,西南角,兩彪騎兵飛快地平行出擊,他們掠過了陽渠之南的唐軍部隊的南側,從他們與大營之間穿過,速度之快,甚至來不及讓錢九隴所部作出什麼反應,只能看到漫天的塵埃之中,兩股騎兵已經呼嘯而過,直向西邊而去,而煙塵之中,隱約可見,南邊的一股華強國騎兵,打著「楊」字與「漢」字的將帥之旗,而北邊的一股,則打著貪狼與太陰戰旗,可不正是唐軍李秀寧與柴紹所部?

    楊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低吼,跟在他身邊的七千餘名騎兵,齊齊地向著北方開始轉向,而與此同時,李秀寧與柴紹所部的五千多騎,也都持槊揮斧,向著南方開始迎面突擊,兩隻鐵甲精騎,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人喊馬嘶,無數面的旌旗隨著兩軍的相向突擊,交錯而過,只一個照面,就有數不清的戰馬與騎兵們倒下,而這漫天的塵埃之上,也頓時被染得一片血色。

    楊玄感策馬如飛,他的這支部隊,在剛才李元吉突擊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按兵不動,幾乎是只靠步兵就打贏了這一場漂亮的圍殲之戰,而這支八千人的鐵騎,就是為的突擊與奔襲時使用,所以一直在養精蓄銳,按說這樣的奔襲二十餘里,從城東南直接跑到西南口這裡,應該很難有人追上了。

    可是李秀寧與柴紹的兵馬,也是一直在旁觀戰,甚至連李元吉的死也無法調動他們半分,為的也是保存力量,守好最後的防線,這一路以來,兩軍平行而行,都是用了全速衝刺,卻都無法甩掉對方,這一下兩軍正面對沖,兵對兵,將對將,頓時殺的是昏天黑地,屍橫遍野。

    騎兵的這種來回突擊,不像步兵那樣,列堂堂之陣,兩軍幾乎都是散開了陣形,儘量地保持住正面的寬度,一波又一波地向著突擊,第一線交鋒的將士們,幾乎無法活著突擊對方的第三陣列,紛紛落馬,也只有真正的武藝高強的勇士,才能在這樣的千軍萬馬之中,一陣接一陣,一列接一列地衝過,直衝到敵軍陣尾,然後再轉馬回來,向著同樣衝擊過本方陣形的敵軍騎兵,再次地發起新一輪的衝擊。

    楊玄感的西河天馬,奔蹄如飛,即使是在精銳異常的唐軍府兵騎兵當中,也如入無人之境,遠了馳射,近了槊刺,如果這兩樣都能擋住的敵軍悍將,楊玄感就會掄起他馬鞍上的流星錘,衝到他面前的前後有三名力大無比,武功高強的關隴悍將,無不是被他的流星錘砸中前心,血箭狂噴,從馬上飛出十幾步外,遠遠地摔倒在地,氣絕而亡。

    但是唐軍的騎士們也不是好欺負的,長年的高強度,嚴格的訓練,早已經讓這些關中壯士,成為天下頂尖的戰士,戰死一個人,憤怒一堆人,周圍都是十里八鄉的親戚,幾乎個個都沾親帶故,這種血戰反而刺激起了他們的戰意。

    李秀寧的雙刀如飛,柴紹的飛槊也是如毒龍出洞,殺得全身上下如同血浴一般,兩支巨大的騎陣互相對沖四個回合,都傷亡兩千騎左右,卻是寸步不退。

    無數的戰馬拖著戰死主人的屍體,在戰場上狂奔著,而兩軍的戰士,仍然捨死忘死地戰鬥著,這些人本無仇恨,也不認識,但現在已經全都殺紅了眼,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殺,殺,殺,殺掉每一個不是本方同伴的人!

    楊玄感皺了皺眉頭,掉轉了馬頭,這已經是他帶頭衝擊的第七個回合了,兩軍的銳氣都已經不復存在,大部分的戰士身上都是帶了傷,卻仍然是戰意高昂,而楊玄感今天手刃的敵軍不下七十人,可是每個人在臨死前的眼神裡只有不甘與憤怒,絕無恐懼之色,與楊玄感這一生所遇的無數強敵相比,今天碰到的唐軍府兵騎兵,應該是最強的對手了。

    兩軍打著打著,這會兒剩下的戰場已經到了陽渠的邊上,渠水開始加速地流轉,咆哮著,河兩岸的屍體散得到處都是,也許是這河神也不忍見到兩軍的優秀戰士這樣地死亡,為他們作最後的輓歌吧,而楊玄感終於到了這陽渠邊上,三千餘騎跟在他的身邊,只要過河,就算成功!

    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楊玄感休走,我來戰你!」

    楊玄感回過了頭,經過了七輪的對沖,他這裡的江淮騎兵終於佔了些許上風,靠了人數的優勢,現在還剩下三千餘騎,而對面的唐軍騎兵已經不滿千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而柴紹渾身上下都插著七八枝箭矢,兩三處傷口都在冒血,他扔掉了長槊,換回了宣花大斧,在十幾個部曲護衛的伴隨之下,怒吼著向著楊玄感這裡發起了衝擊。

    李秀寧在柴紹的背後一路奔馳,她的身邊只剩下了三個女部曲護衛了,一邊奔,一邊叫著:「夫君,夫君不要亂來啊!」

    楊玄感身邊的十餘個部曲一連咒罵著,一邊把長槊往地上一插,抄起了弓箭,準備瞄準,楊玄感一揮手,按下了身邊一個親衛的弓箭,沉聲道:「我親自來!」

    他的眼中冷芒一閃,飛馬而起,手裡抄著鐵胎大弓,右手往箭囊裡一抄,就是十餘枝弓箭搭在手上,他的右手飛快地拉弓,上箭,擊發,幾乎天馬每奔出三步,就是一箭射出,而對面的柴紹身邊的部曲,無不應弦而飛,直接給射穿了面門或者是護心的甲冑,從戰馬上飛了出去,當柴紹與楊玄感的距離不過十步的時候,他身邊的護衛,已經沒有一個還騎在馬上了。

    柴紹雙眼圓睜,直接蹦到了馬鞍之上,高高地舉起了大斧頭,向著楊玄感的腦袋就劈了過來,吼道:「去死吧!」

    這一大斧,帶著風雷之聲,從高到低地落了下來,勢不可擋,空氣都快要給這一斧所劈開,柴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即使是再世霸王楊玄感,也不可能擋過這一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4
第二千六百五十二章 洪水無情

    楊玄感的眼中突然精光暴閃,這一刻,他的身子突然凌空而起,一腳踢出,正中柴紹的護心鏡,這面磨得發亮的整塊鐵鏡,給一腳就踢得粉碎,伴隨著盔歪甲裂的聲音,柴紹的巨大身軀給踢得飛起,直向側面倒下,而這開天劈地的一斧,也因為失了准心,險險地從楊玄感的身邊落下,掉落塵埃!

    柴紹那巨大的身軀從馬上直飛下來,整個人都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一聲大吼,就這樣暈了過去,生死不知.

    李秀寧一聲尖叫,直接衝了上來,楊玄感這一腳踢飛柴紹之後,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馬背之上,一言不發,而李秀寧勢若瘋虎,衝了上來,一刀就劈了出來,楊玄感不閃不避,這一刀重重地砍上了他的左肩,肩甲給這一刀砍得粉碎,而整個刀都掛在了他的肩上,入肉寸餘,鮮血隨著刀身上的血槽,緩緩流下,染得李秀寧的素手,一片殷紅。

    李秀寧一下子愣在原地,她沒有料到,楊玄感竟然不閃不避,就這樣挨了她一刀,她的杏眼圓睜,不停地搖著頭:「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閃這一刀?」

    楊玄感的額頭之上,儘是豆大的汗珠,即使神力如他,這一刀也是痛入骨髓,他咬著牙,輕聲說道:「阿寧,我說過,這輩子我都會讓著你的,我欠你太多,傷你太深,這一刀,我不會躲。」

    李秀寧的眼中淚光閃閃:「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你殺了我的弟弟,還要殺我丈夫,楊玄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楊玄感長嘆一聲:「沙場之上,你我立場對立,攻殺無情,這一刀是我欠你的,就要還你一回,權當是為了李元吉挨這一下吧。」

    他的頭扭向了另一邊,看著落入塵埃的柴紹,說道:「我這一腳沒有用全力,柴紹沒事,阿寧,勝負已分,你們盡力了,但你們擋不住我們,不止是我軍,你看那是什麼?」

    李秀寧的臉色一變,轉過頭去,只見從南方和東方,兩道漫天的煙塵騰起,前後延綿各十餘里,數不清的江淮軍戰旗和荊蜀軍的戰旗,正在迅速地向著這裡移動著,已經不到五里了,而李靖的大帥旗,一馬當先,身後是密集的騎兵跟隨,氣勢如虹。

    楊玄感冷冷地說道:「李靖已經突厥了闕塞山,而我的騎馬步兵部下們也都來了,兩軍加起來先頭部隊就有五六萬人,你是擋不住的,事實上,你們連我的這八千先頭騎兵也沒有擋住,別再作無謂的抵抗了,現在,我受了你一刀,也還了欠你的情,該去救我的主公了。」

    楊玄感說著,一咬牙,右手一抓肩頭的這一刀,直接從肩頭的傷處拔出,重重地擲於地下,撥馬轉身,就要離開。

    身後的李秀寧看著在地上的柴紹,這個鐵塔般的大漢在吃力地站起來,她跳下馬,扶住了自己的丈夫,還沒來得及開口,柴紹就衝著她大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手下留情不殺了他,難道,難道你對他還有舊情嗎?」

    李秀寧泣不成聲,低下了頭:「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

    柴紹咬著牙,大聲對著正在離開的楊玄感吼道:「楊玄感,你回來,你給我回來,我,我還沒輸,再跟我,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楊玄感沒有回頭,他的聲音順著風兒飄了過來:「柴紹,珍惜好你的夫人,她是個好姑娘,這個天下的大亂,是我一手創建的,今天,也應該由我親手終結,你們已經盡了一個戰士的全部本份,回家吧!」

    突然,一陣雷鳴般的響聲,從南方傳來,楊玄感的臉色一變,扭頭一看,他這會兒的戰馬已經完全在這陽渠的中央,正在涉水過河,而南方的一陣巨大的洪峰正向著這裡撲來,如萬馬奔騰,足有兩丈多高,飛流直下數百丈,直接就撲向了眾人所在的地方。

    李秀寧驚呼一聲,三人和身邊的數百名騎兵護衛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動作,就給這一個大浪頭打中,全部淹沒在一片水鄉澤國之中!

    闕塞山上,谷水大壩,乙支文德和封倫面帶微笑,看著這飛流直下數千尺的壯觀景象,巨大的洪峰瞬間就把山下幾里處剛剛還在交戰的兩軍人馬給吞沒,楊玄感,柴紹和李秀寧等人全部給淹進了水裡,而另一邊飛奔而來的李靖等人的軍隊,也都紛紛放慢了腳步,在這一片水鄉澤國前止步不前。

    封倫笑道:「想不到薩水之戰再次重現,乙支大對盧,還是你厲害啊,這一放水,千軍萬馬都給你淹光了。只可惜,李靖來得晚了,要不然,連他一塊兒也淹了!」

    乙支文德的眼中冷芒一閃:「是有可惜,不過,剛才如果不放水的話,楊玄感只怕就要衝過去了,雖然他的部下只有幾千,但都是精銳騎兵,放到戰場上,沒準會改變局勢呢。現在大壩我只毀了一半,我們抓緊時間,再毀另一半,把王老邪和李世民也給全淹了進去。」

    夫容姐姐大聲道:「不行,我不允許你們這樣,封郎,你瘋了嗎?你淹了平陽公主還不夠,還要再害大王嗎?你是不是中了邪,一個大唐的宰相,要給這個高句麗的妖人指揮?」

    封倫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夫容,你懂什麼,剛才我們說的很清楚了,只有滅了李唐,這天下才是我們的,哼,李淵是什麼東西,他也配有天下?只有我封倫,才是這天下的主人,你放心,我當了皇帝,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我會給你們整個部族以榮譽和好處的!」

    乙支文德陰森森地說道:「不錯,我乙支文德想要,只不過是齊魯之地,李淵沒什麼可怕的,全靠了李世民這個會打仗的兒子,今天好不容易他和王世充決戰,我們只要兩次放水,就可以把他們青陽宮那裡的戰場給全淹沒了,竇建德已經給李淵下令斬殺,這兩人一死,天下再無敵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4
第二千六百五十三章 復仇天神

    夫容姐姐咬了咬牙,突然衝到了大閘附近,揮起大棒,打得幾個正在拉閘門的高句麗水工們慘叫著掉到了水,她一手抓過那道大閘的纖繩,緊緊地纏在那粗圓的腰上,大吼道:「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們這些反賊陰謀家得逞,想放水,從我的屍體上過!」

    封倫嘴角勾了勾,正要開口,卻只聽一聲破空聲響過,夫容姐姐的身上,很快就釘上了一枝長桿狼牙箭,他的臉色大變,扭過了頭,卻只見到乙支文德的臉上掛著一絲邪惡的笑容,而手中持著的一張大弓,弓弦還在震動不已.

    夫容姐姐的嘴角邊流下了一行鮮血,喃喃地說道:「封倫,你,你不是人,你看看你找來的,是,是什麼畜生!」

    封倫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乙支文德的領口,大吼道:「你瘋了嗎?她是我老婆!」

    乙支文德冷冷地看著封倫,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是擋在我們前面的敵人,封倫,如果你得到了天下,還怕沒有女人嗎?一個要成大事的男人,怎麼可以兒女情長!」

    封倫咬牙切齒地大叫道:「不,這個女人不一樣,她,她對我忠心耿耿,她無數次地幫過我,她救過我的命,沒有她,沒有我的今天,她跟我是患難夫妻,我不能,我不能這樣對她!」

    乙支文德哈哈一笑,一把推開封倫,說道:「好啊,你要救她,那水也不用放了,封倫,我跟你合作就是看中了你的狠,比王世充更狠,更邪,所以我們才是同類人,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一個婆婆媽媽的軟蛋,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說著,一揮手,身後的幾十名高句麗衛士紛紛舉起了大弓,十餘名封倫的護衛大叫著:「保護夫人!」他們紛紛撲上前去,想要攻擊這些高句麗人,可是這些高句麗弓箭手的數量上佔了絕對的優勢,封倫的護衛們都因為剛才開閘放水,沒有穿甲,這會兒在幾十步的距離上給一頓弓箭攢射,紛紛倒下,只有兩個人紛紛地撲到了夫容姐姐的身上,為其當了人肉盾牌,直到給射得背心上箭矢如麻,才緩緩地倒下。

    夫容姐姐淚流滿面,對著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封倫吼道:「封倫,你這個軟弱而愚蠢的混蛋,看看你做的事吧,引狼入室,你以為這個高句麗人會遵守跟你的承諾嗎?你以為一塊齊魯之地能滿足他的野心嗎?你幫他毀滅天下的世家與棟樑,你拿什麼來抵擋這些高句麗入侵者?你若還有一點人性和良知,就千萬不要跟他同流合污!」

    她的話音未落,又是一箭穿過,這一枝直接射穿了她的右胸,直透背心而出,正是那乙支文德所發,他的眼中殺氣騰騰:「你的話太多了,上路吧!」

    緊接著,幾十枝弓箭紛紛射出,頓時就把這個皮粗肉厚的女野人給射成了刺蝟,她的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看著封倫,身體在緩緩地跪下,手卻仍然抓著那千斤大閘的繩索,片刻不放。

    封倫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直到現在,這個腹黑天才才知道,自己這一次錯的有多厲害,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所有的護衛都給這乙支文德消滅,他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乙支文德冷冷地對著手下們說道:「去,把這個女人身上的繩索給解開,別讓她繼續妨礙我們!」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身後的山道那裡響起一個雷鳴般的聲音:「狗賊,拿命來!」

    乙支文德和封倫同時臉色大變,扭過頭去,只見楊玄感的雙眼盡赤,赤著上身,肩頭的一道長長的,寸餘深的傷痕,正在向外滲著血,他的手中抄著一顆流星錘,對著這些高句麗人,怒目而視,一股衝天的殺氣,在他的周身上下流淌!而他身後的幾十名持刀的部曲們,個個都是精赤上身,水滴佈滿周身上下,也個個殺氣衝天,雙眼血紅,步步而前。

    乙支文德吃驚地張大了嘴:「楊,楊玄感,怎麼,怎麼會是你?!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明明看到你淹在水中了!」

    楊玄感一步一步地向前,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著:「若不是阿寧捨了命把我的柴紹推上了岸,我們這會兒已經盡成水底亡魂!乙支文德,封倫,你們兩個邪惡的狗賊,害死了這麼多人,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說著,一聲狂吼,大步衝了上來,五十餘個高句麗護衛抽刀衝了上來,楊玄感二話不說,一錘飛出,最靠近的一個傢伙,腦袋頓時就給打成了西瓜一樣,四分五裂,紅白之物橫飛,而乙支文德轉身就向後跑去,大叫道:「頂住,都給我頂住!」坐在地上的封倫突然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封倫,你也有今天!」

    陽渠渠南,李靖的眉頭緊鎖,在他身邊十幾步的地方,柴紹正抱著李秀寧那已經被泡得有些腫脹,發白的屍體,在號啕大哭著,情真意切,聞者無不落淚,這個剛強的大黑個兒,這會兒因為愛妻之死,哭得跟孩子一樣,已經完全沒有了再次搏殺的動力,跟他那幾百名因為離河遠而逃過一劫,給解除了武裝的部下一起,都坐在河邊,一邊洶湧的浪濤奔騰而過,早把這河道沖得足有平時的三倍寬,如同黃河一般。

    蘇定方嘆了口氣:「想不到還有賊人在這龍門山裡開閘放水,我們幸虧來得晚了點,要是早一刻,只怕我們的大軍都要給淹掉了。」

    李大亮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楊元帥去報仇了,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只怕這水勢兇猛,過不了河啊!」

    李靖咬了咬牙,突然解起身上的盔甲來,蘇定方和李大亮連忙上前抱住了他:「使不得啊,師父,現在水流太急,您是一軍主帥,不能這樣冒險啊!」

    李靖厲聲道:「救兵如救火,那邊的決戰已經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們晚去半步,可能就是勝負已定,李世民連弟弟,姐姐都不要了,也要留人放水,這是他阻止我們的最後一步了,全都給我下水,只要沒有新的洪峰過來,我們就可以用人牆擋住洪水,讓騎兵先衝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5 16:25
第二千六百五十四章 最後的一百步

    蘇定方咬了咬牙:「還請讓徒兒下水,師父你帶將士們先過!」

    李靖斷然道:「不,現在過去是要打仗衝陣,你們兩個小子更能幫到陛下,快,不要猶豫了,快上馬,記住,時間就是速度,時間就是力量!」

    李靖轉身對著身後的幾百名護衛吼道:「還看什麼,隨本帥下水啊!」他說著,第一個就跳到了洶湧的河水之中,整個人都紮著馬步,迎著那一陣陣的浪頭,大笑道:「怎麼,你們這些棒小夥,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嗎!」

    隨著李靖的當先入水,幾百個棒小夥子紛紛脫掉了身上的衣甲,跟著主帥一起跳入了奔騰的河流之中,這些勇敢的男子漢們,肩並肩,手挽手,組成了人牆,擋住了那道道洪流。

    而嘹喨蒼茫的軍歌之聲,則跟著李靖的嗓子,不停地吼出:「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蘇定方和李大亮對視一眼,咬了咬牙,紛紛跳上了戰馬,而身後的韓世諤,王仲伯等人所帶的江淮騎馬步兵,也正好衝到,數不清的戰馬,載著殺氣騰騰,戰意通天的戰士們,從這道擋住洪峰的人牆邊衝過,帶起萬千蹄土,奔向了北方的戰場。

    遠處響起了一陣馬蹄之聲,楊玄感雙目血紅地奔了過來,他的馬頭前掛著兩個首級,正是封倫和乙支文德的,封倫的臉上掛著一副詭異的,解脫也似的微笑,而乙支文德的臉上則寫滿了驚恐與不甘,而楊玄感身上那十餘道的傷痕,明明白白地顯示出剛才這一戰有多少地激烈。

    李靖勾了勾嘴角,從水中緩緩地走了上來,水速已經漸漸地放緩了,看到了楊玄感,他就知道,一直所擔心的第二道洪峰大浪,也已經不會再來了,他對著楊玄感說道:「妙才,看來你為平陽公主報了仇了,想不到,封倫居然會勾結乙支文德。」

    柴紹在一邊痛苦地搖著頭:「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阿寧!」

    楊玄感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封倫也是受了李世民的指令過去放水害人的,說一千道一萬,只要李世民這小子不死,天下永無寧日,柴紹,你記住,害死你妻子的,是你的小舅子!是那個堅信自己是王者,其他所有人是螻蟻的瘋子!」

    柴紹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大吼道:「你說的對,楊玄感,帶我去報仇!」

    楊玄感跳下馬,身邊的扈從們開始給他套上全身的鎧甲,他的眼中噴著火,看著李靖,沉聲道:「藥師,助我!」

    洛陽,城西,青陽宮戰場,李世民的眼中冷茫閃閃,身後的南城那裡,馬蹄之聲震天動地,而在他身側的谷水河道,河水暴溢,時不時地有浪花打到他的馬腿之上,而前方的戰線,已經快要推進到王世充的帥旗之前百步左右的地方,雙方的將士,捨生忘死地搏殺著,王仁則,王玄應和王玄恕這三支王家的部曲親衛部隊,已經頂在了最前面,合兵一處,他們的正面,屍橫遍野,一線的步兵身上,插滿了箭枝,很多人是用短槊與斷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倒下。

    尉遲恭騎著馬,在李世民的身邊來回暴走著,不停地說道:「什麼時候輪到我上,什麼時候輪到我上?!」

    長孫無忌大聲道:「世民,這谷水如此暴漲,只怕,只怕是我們要敗啊!封倫絕對有問題,他是要把我們也給淹掉!」

    李世民冷冷地說道:「可是他還是沒有淹掉我們,如果沒有他,李靖只怕早就已經殺到了,我們的動作還是太慢,打到現在,還沒有擊穿敵軍的防線,已過申時,再這麼打下去,王世充就能笑到最後了!」

    長孫無忌咬了咬牙:「我軍的車輪大陣已經輪轉了四個時辰,連續擊潰或者重創了敵軍的六隊人馬,連費青奴和來整的精兵,也在剛才的反突擊中損失慘重,他們是在拿命為王老邪爭取時間,就是想拖到援兵殺到,現在,王家部曲已經是最後的一道防線了,但全是最精銳的淮南老兵在防守,我們已經沖了四次了,還是不動如山,世民,讓李世績河夾擊吧,劉黑闥的兵,也早給調上去了!」

    李世民長嘆一聲:「來不及了,谷水這樣暴漲,李世績的部隊無法直接渡河攻擊,想不到我算來算去,還是少算了這一點,現在,只有靠我們自己了,傳令前方的李道宗,李道玄,打我的帥旗,全力再衝一次,然後,全線潰敗!」

    長孫無忌正要下令,突然睜大了眼睛:「什麼,全線潰敗?世民,你這是,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世民冷冷地說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王玄應這小子,畢竟還是缺乏經驗,我賭他一定會沉不住氣攻出來!讓覺遠大師帶五千輔兵和僧兵部隊到後面擋住敵軍援兵的進攻,只要王世充露出絲毫破綻,我就親自長驅直入。」說到這裡,李世民看向了一邊的尉遲恭:「老黑,你會有機會上的,我保證!」

    青陽宮戰場,王世充中軍營地,四個時辰前還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的帥帳這裡,已經是空空如也,甚至連後面的那些敲大鼓的力士們,也都抄起武器投入了前線的戰鬥,不時地有弓箭從空中飛過,擦著王世充的頭頂或者身邊幾步遠的地方掠過,十餘名持盾的護衛,跪立在王世充的身前,豎著盾牌,擋著這些流矢,而他們的身上和盾面之上,早已經插滿了羽箭,血流滿身,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一聲,都是在咬牙堅持著。

    魏徵也蹲在地上,舉著盾牌,這時候全軍上下已經是死守著最後的防線,再也不用傳達任何命令,王世充還剩下的萬餘兵馬,就在面前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列著陣型,靠著屍牆與盾陣,防著對面的一次次衝擊,如驚濤拍堤,立而不倒。

    一朵大大的浪花打到了王世充的腳面上,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終於,撐下來了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14:22
第二千六百五十五章 誘敵之計

    魏徵長舒了一口氣:「應該是撐下來了,我軍八隊給擊破了七隊,但唐軍的十衛府兵也只剩下李世民和李道玄的兩衛還有戰鬥力了,現在是我軍萬餘對陣唐軍兩萬餘,李世民的玄甲近衛還有三千騎左右,只要擋住他們這一次衝擊,我們就贏定了!」

    正說話間,一陣馬蹄聲響起,大地在微微地發抖,一道烏龍般的騎流,從遠處騰起,直奔本方的陣線而來,魏徵的臉色一變:「來了,終於來了!」

    王世充厲聲道:「傳令全軍,牢牢地頂住,萬箭齊發,射死他們!」

    唐軍的騎兵們從本方的步騎兵之間的空隙穿過,一千餘身上掛滿了箭矢的甲騎俱裝,發出懾人心魄的吼叫之聲:「額滴神啊!」戰場之上,不少已經脫離了陣型,正在捉對廝殺的兩軍散兵,都給這如雷的氣勢所震懾,很多人都放棄了目前的戰鬥,翻滾到一邊的泥土草叢之間,而那如雷般的馬蹄之聲,震得不少人口鼻出血,五內似焚,等到這風一陣的鐵騎衝過自己之時,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王玄應的雙眼血紅,他大吼道:「放箭,放箭,不能讓他們衝起來!」

    隋軍的淮南步兵們,紛紛扔下了手中的長槊,他們抄起身邊的弓箭與步弩,吃力地上弦,瞄準,測距兵的聲音聲嘶力竭:「敵距一百五十步,敵距一百步!」

    王玄恕大叫道:「快!放……」他的話音未落,王玄應一把摀住了他的嘴:「不許放,聽我的號令!」

    王仁則雙眼圓睜:「百步了不放只怕射不中了啊!」

    王玄應大吼道:「敵軍甲重,近了射不穿,聽我的,再等等!」

    「敵距七十步!」測距兵的聲音在發抖,而鐵蹄踏地,天崩地裂的聲音,震得每個人的胸口都是血氣翻滾,耳膜激盪亂鼓。

    王玄應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看著衝在最前面,那個一身重甲,手持奔雷大弓的大將,幾十名剽悍的騎衛貼在他的身邊,喑嗚叱咤,王玄應喃喃地自語道:「近一,再近一,李世民,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王者不死!」

    測距兵的聲音在暴裂:「敵距五十步!」

    唐軍的騎兵們一聲恐怖的吶喊聲,齊齊地放下了長槊,戰馬的速度已經加到了最強,個個血貫瞳仁,向著這道鋼鐵般的步陣,發起了最後的衝刺。

    王玄應的手高高舉起,猛地下落,就像是在砍李世民的腦袋,大吼道:「放箭,飛槊!」

    萬箭齊發,而步陣之後也騰起了三四百枝斷槊,個個都是大錘擊飛,猛地飛到了四十多步的地方,衝在最前方的兩百餘名唐軍騎兵,給這波斷槊與弩箭,打得直接就成了刺蝟,紛紛地從馬上落下,就連衝在最前面的「李世民」,也瞬間中了六七箭,噴出一口老血,落下馬來,剛才還氣勢衝天的鐵騎突擊,一下子就給這陣箭槊強襲,打得生生中斷,竟然沒有一個唐軍騎士,能衝到步陣十步之內!

    王玄應興奮地一下子跳了起來:「哈哈哈哈,我叫你個王者不死!」

    王玄恕激動地叫道:「大哥威武,大哥威武!」

    幾個中箭輕傷的唐軍騎兵,跳下馬,抱起李世民就往馬鞍上放,然後還剩餘的四五百名騎兵,掉頭就向後逃去,連「李」字帥旗,都不管不顧了。

    王玄應大吼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給我追!」

    王仁則的臉色一變:「玄應,別衝動,陛下要我們守住這裡,不能動!」

    王玄應哈哈一笑,跳上了戰馬,大聲道:「堂哥,這回不一樣了,李世民中箭落馬了,我們給狗賊壓著打了這麼久,現在敵軍主帥落馬,我們要追窮寇啊!遲了這斬敵主帥的功勞,怕是要給前面在混戰的其他傢伙得了去啦。我們王家子侄,這戰可不能丟人啊!」

    他說著,策馬而出,淮南步兵們紛紛扔下長槊,脫下盔甲,抄起身邊的大刀,戰斧等武器,變身跳蕩,跟在王玄應的身後,就向唐軍敗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王世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大聲道:「是誰,是誰讓他們追出去的?」

    魏徵哈哈一笑:「主公,是太子一馬當先追擊的,李世民中箭了,落馬了,他這樣做沒錯啊。」

    王世充氣得直接從帥椅上跳了起來,指著遠處的密林中,那閃閃發亮,時不時地有些反光的地方,吼道:「這坑爹的小子,要壞大事了,敵軍還有伏兵在,這個中箭落馬的絕不是李世民,快,快吹號,讓他們回來!」

    魏徵的臉色一變,連忙棄了盾牌,去摸扔在地上的號角,他剛要摸起號角,正要放到嘴邊一吹,卻只聽到一陣淒厲的響聲響過,一箭飛過,直接把他手中的號角擊得飛出幾十步外,他臉色大變,轉頭一看,卻只見谷水之中,李世績正脫光了衣服,拿著弓箭,帶著幾千名同樣脫得赤條條的軍士涉水而來,一邊涉水,一邊大吼道:「王老邪休走,拿命來!」

    王世充咬了咬牙,對著身前持盾的護衛們說道:「不用管前面了,帶御衛隊去河邊擋住李世績,別讓他們上了岸!」

    魏徵大聲道:「不,主公,你先撤吧,這裡太危險!」

    王世充一把抓住了魏徵的手:「不,我只有在這裡,大旗在這裡,將士們才能堅持住,我若一走,全軍就崩了,到時候李世民鐵騎追擊,我又能退到哪兒呢?今天,我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帥位之上!」

    來整的聲音突然從一側響起:「主公勿慮,六郎來也!」

    王世充的雙眼一亮,只見來整白馬銀槊,全身上下如同血染,帶著三四百名騎兵,奔騰而至,一邊馳馬,一邊說道:「陛下,末將剛剛打退了唐將秦瓊的側翼迂迴,救駕來遲!」

    王世充咬了咬牙:「把李世績趕回河東,然後導致到前方頂住,玄應怕是救不回來了,準備迎接李世民的最後突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14:22
第二千六百五十六章 捨生忘死

    城西,青陽宮戰場,朔風飛揚,戰旗獵獵,幾乎每一塊戰場上,都有越打越少,已經不成隊列的兩軍將士們結成小隊在搏鬥著,近乎全滅的兩軍各陣各隊人馬,幾乎只剩下了主將們,帶著少數部曲,在一起纏鬥著,而雙方的猛將,名將們,也幾乎都是在面對面地戰鬥,搏殺著,只剩下了中央的一大群淮南步兵,這會兒正是脫盔棄甲,抄著大刀與戰斧,緊緊地追在幾百正在敗退的唐軍騎兵之後,撒丫子狂奔著。

    王玄應一馬當先,揮著長槊,哈哈大笑道:「兄弟們,上啊,李世民就在前面,他已經重傷了,斬了他,人人都有萬戶候啊!」

    王玄恕和王仁則跟在後面,揮著手中的大刀與長槊,也是大聲吼道:「殺啊,衝啊,為兄弟們報仇,殺光唐軍啊!」

    幾十匹唐騎慢慢地落到了後面,他們的戰馬身上插滿了箭,血流不止,越跑越慢,幾個唐軍小軍官大吼道:「跟狗日的拼了,殺啊!」他們轉過了身,帶著這些跑不動的騎士們,轉過來對著華強軍的追兵們發起了反衝擊,卻是沒沖兩步,就給王玄應,王仁則和身邊的部曲騎兵們,紛紛箭射槊刺,擊落馬下,偶爾有幾匹衝進步兵陣列的騎兵,因為失了速度,還沒砍倒兩個步兵,就給別的淮南步兵拖下馬下,刀砍斧剁,化為肉泥。

    王玄應大笑道:「看到了嗎,他們是真的敗了,真逃,弟兄們,衝啊!」

    這回所有人都不再懷疑唐軍還有什麼埋伏了,原本多少還保持了一點陣形的這些精兵銳士們,這會兒是爭先恐後地向前衝了,更有甚者,一些悍勇之士乾脆跳上了那幾個戰死唐軍所留下的戰馬馬背,騎著這些馬,就向前發起了突襲。

    一處戰場邊的密林之中,幾千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閃閃發光,看著已經拉開有兩三里的萬餘淮南步兵,正在瘋狂地追殺著前方的幾百唐騎。李世民緩緩地拉下了自己的面當,看著身後的五千多名甲騎俱裝,一身玄甲的騎兵們,笑了起來:「兄弟們,願意跟我一起創造歷史嗎?」

    那幾千名騎士一下子吐掉了嘴裡的木枚,尉遲恭和秦瓊帶頭吼道:「殺賊,殺賊,殺賊!」

    李世民的眼中精光一閃,當先突陣而出,大吼道:「額滴神啊!」

    烏龍一樣的騎兵從密林中沖林而出,一大蓬箭雨,遮天蓋地,狠狠地傾瀉在了華強軍的隊列之中,王玄應吃驚地扭過了頭,卻只看到一大堆烏雲一樣的箭雨,急速地覆蓋了過來,他張大了嘴,而幾枝閃著寒光的箭鋒,則是他最後的記憶。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坐在帥位之上,前方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地奔了過來,帶回前方的一條條消息:「張公謹將軍戰死!」

    「劉師立將軍陣亡!」

    「擊斃敵軍大將牛進達!」

    「斬殺敵軍大將程知節!」

    「朱桀將軍戰死!」

    「擊斃敵軍大將劉弘基!」

    王世充的臉色平靜,一動不動,這些戰報彷彿都沒有任何的出他意料之外,每一條聽到,他只會嘴角勾了勾,點點頭:「知道了。」

    魏徵匆匆地奔了過來:「主公,李世績被來將軍打退了,退回了河東。但我軍追擊的部隊被唐軍側襲,幾乎全滅,太子,太子他……」

    王世充的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魏徵的眼中淚光閃閃:「太子,漢王,還有王仁則將軍,都已經,都已經……」說到這裡,他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再也說不出話。

    王世充閉上了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心裡面一個聲音一直在大叫:「王世充,冷靜,不要衝動,冷靜!」

    當王世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語調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淮南老兵,回來了多少?」

    魏徵眉頭緊鎖:「我軍離開了陣地出擊,又無陣型,給敵軍玄甲騎兵衝突,幾乎全軍覆沒,每個戰士都是死戰不退,用生命來爭取時間,不過現在前方的戰鬥幾乎已經結束了,唐軍現在所有的玄甲騎兵都向我們這裡衝來,主公,來不及了,你快撤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慘然一笑:「撤,你讓我往哪兒撤?扔下弟兄們不管嗎?」

    他右手中的一桿鐵製指揮棍重重地往地下一頓,雙眼圓睜:「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跟李世民拼了!」

    說到這裡,他看著前方守著最後一道陣列,不過幾百人,正持槊擋在一道三尺左右寬的,臨時挖起的深溝前的軍士們,大聲道:「大家,要牢牢地守住!」

    來整抄著一桿長槊,頂在最前面,大吼道:「諾!」

    李世民衝在最前方,在消滅了王玄應等萬餘步兵之後,他和王世充之間,已經是一馬平川,相距不過一里,只有來整帶著幾百名傷痕纍纍的步兵,組著一道單薄的人牆,還擋在前面,李世民回頭對著身後還在收割著地上戰死敵軍首級的部下們大聲道:「別割首級了,隨我衝擊王老邪,他的腦袋,比這地上所有加起來的都值錢!」

    費青奴的大吼聲如同晴天響了個霹靂,從一邊傳來:「李世民小兒,休傷我主!拿命來!」而他身後的騎兵,已經不到百騎。

    李世民看了一眼身邊的羅士信,羅士信哈哈一笑,抄起巨杵,帶著三百多騎就迎了上去。李世民也不看他們的戰鬥,一揮大弓,騎兵開始了衝擊,史大奈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而晨霧之間,單雄信帶了兩百多騎兵也從對面的側翼殺出,兩軍交錯而過,人仰馬翻,染得一邊的河水,一片腥紅。

    李世民咬了咬牙:「傳令,不要管這些小隊騷擾的敵軍,全是在拖時間的,所有騎隊,不顧一切地突擊王老邪的主營,取下他的首級,就是勝利!」

    長孫無忌沉聲道:「世民,覺遠大師他們,他們怕是頂不住了啊。要不要分點兵去救他們一下?」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殺了王世充,什麼代價都值得,一個兵不分,跟我衝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14:22
第二千六百五十七章 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李世民抄起了大弓,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出,在他的身邊,秦瓊,尉遲恭二人左右相隨,三千餘玄甲騎兵,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出,幾乎不用小跑,在百步左右的距離上,所有戰馬的速度,就已經衝到了最大,地動山搖,煙塵漫天,這一大團的玄甲騎兵,全都如狼似虎,端著長槊,就向對面的最後一道華強軍的防線,發起了決死的突擊。

    來整的心臟在加速地跳動著,從谷水的另外一端,響起了密集的戰鼓之聲,他稍稍一扭頭,只見赤著大膊的李世績,只穿著一條犢鼻褲,把百餘面戰鼓都擺在了河邊,一字排開,他親自抄著兩隻大鼓槌,在拚命地捶動著,帶動著周邊的百餘面大鼓,一起發出震天動地的響動,配合著他們有節奏的吼叫聲:「王老邪馬上就去死,王老邪馬上就去死!」

    王世充的面沉如水,不經意地抬起左手,小指掏了掏耳朵,挖出一塊給震鬆的耳垢,不屑地往河東的方向一彈,嘴角勾了勾:「李世績,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而唐軍的玄甲騎兵,四蹄如飛,向著王世充最後的防線就衝了過來,站在坑後不到十步的華強軍戰士,全是來家的部曲護衛,這些人已經全部下馬步戰,組成一字防線,肩並肩,人擠人,端著四米多長的步槊,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唐軍騎兵,不少人的手都緊緊地攥著槊身上的鹿皮護手,捏得都磨破了掌心的皮膚,滲出血來。

    來整的吼叫聲在空中迴蕩著:「穩住,穩住,穩住!」

    而士兵們的低吼聲也是跟著來整的命令,在一聲聲地爆發:「防守,防守,防守!」

    秦瓊跟在李世民的身邊,一邊沖,一邊大聲道:「秦王,敵軍只有步槊,要不要我們用弓箭解決他們?」

    李世民頭也不扭一下,厲聲道:「不,用箭浪費時間,現在一時一刻都要抓緊,衝過去,越過深溝,碾碎他們!」

    秦瓊咬了咬牙,大吼道:「末將先行突擊。」

    李世民的眉頭一揚,放慢了馬速,大聲道:「有勞秦將軍!」

    秦瓊的馬速不變,狠狠地一抽馬臀,大吼著著上前,一千多精騎跟著他呼嘯而前,尉遲恭哈哈一笑,大叫道:「叔寶,老黑來助你!」

    他剛想前衝,李世民卻突然一拉尉遲恭的馬韁,尉遲恭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李世民,只見他的眼中光芒閃閃:「不急,王老邪可能還有什麼最後的殺招陷阱,讓叔寶先探!」

    尉遲恭睜大了眼睛,剛要說話,只聽前方百步左右,一陣狂吼,秦瓊的千餘鐵騎,已經衝到了離來整的陣線前不到百步,離那道深溝不到八十步的地方,這些跟隨秦瓊衝鋒的騎兵,雖然都是玄甲騎,但儘是當年瓦崗軍的內馬軍老兵,這會兒眼看著大仇人就在前面視線可及之處,無不眼含熱淚,血貫瞳仁,秦瓊一拉呼雷豹的馬鬃,這匹寶馬發出一陣雷鳴般的長嘶,伴隨著秦瓊那雷鳴般的吼聲:「為魏公報仇,王老邪,拿命來!」

    王世充的嘴角邊勾了勾,露出了一絲邪邪的冷笑:「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絕不會是你!」

    話音未落,坑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突然猛地抬起了幾十道又大又長的釘板,一里多寬的正面,頓時就立起了一道長長的釘牆,幾百名衝擊在前的瓦崗軍騎兵,猝不及防,紛紛撞上了這些釘板,頓時撞得整個人都飛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更是有些人飛得很遠,直接掉進了前面的深溝之中,連個泡都不會上冒。

    釘板之後,一下子從土層之中鑽出了五百多名手持長槊,斬馬大刀的輕裝步兵,抄起大刀,長槊,對著落馬的唐軍騎士們就是一陣砍殺,劉黑闥手持大斧,當先而出,他們的手中武器無比地鋒銳,而他們殺人斬馬的動作又是如此地迅速快捷,方圓百步之內,瞬間就成了屠場,落地的唐軍騎兵們,連爬都爬不起來,就給這些可怕的死神們全都砍成了肉塊。

    秦瓊的呼雷豹越障而起,落地的時候,正好踩碎了一個華強軍步兵的腦袋,而他身後的騎士們,很多人直接把那些釘板給撞得飛出去,也砸中了不少華強軍的地行死士,剩餘的數百名唐軍玄甲騎兵,給前方的障礙物一擋,失了速度,一邊用套馬索,長槊等或拉或挑開這些釘板,一邊不停地湧入前方,就在坑前,和源源不斷地從地中鑽出的華強軍地行死士搏鬥著。坑前百步之內,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李世民冷冷地搖了搖頭:「果然是地道,這就是王老邪最後的花招,玄甲軍,隨我突擊,離敵百步,三輪箭雨突襲,然後全速突擊!」

    尉遲恭睜大了眼睛:「大帥,這樣會殺到叔寶他們!」

    李世民厲聲吼道:「也會殺到敵軍,所有擋在我們前進路上的,不論是誰,都給我清理掉,這是命令!」

    他說著,一拍馬臀,躍馬而出,邊沖邊搭箭上弦,嘴裡開始高呼道:「額滴神啊!」

    秦瓊的亮銀長槊一掃,對面的劉黑闥一低頭,頭盔給打得直飛了出去,劉黑闥就地一滾,直鑽進了秦瓊的馬腹之下,秦瓊哈哈大笑:「是你找死!去死吧!」他一抓呼雷豹的鬃毛,寶馬雙蹄人立,重重地踩下,劉黑闥這一下哪還躲得過去,給重重地踏在左腿之處,一聲慘叫,腿骨頓時粉碎,哪還滾得動半寸!

    秦瓊眼中殺氣一凜,正要再刺一槊,結果了劉黑闥的性命,突然,他的後心一痛,再一痛,再再一痛,秦瓊睜大了眼睛,扭頭一看,卻見到一大片黑色的烏雲,從自己的身後一波波地騰起,落入到本方的陣型之中,而正在這片區域裡廝殺的兩軍將士,無論步騎,都中了大量的箭枝,每個人都給射得跟靶子一樣,紛紛倒在了一起,再無一人一馬,還能站立。

    秦瓊的眼中寫滿了不信,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把冰冷的刀尖,刺穿了他的喉嚨,來自於一邊地上的劉黑闥手中的匕首,秦瓊的腦袋歪向了一邊,他彷彿看到,同樣胸口中了四箭的劉黑闥在笑道:「這回誰先死?!」

    呼雷豹一聲悲嘶,重重地倒下,把這兩個人壓到了下面,秦瓊的天空,終於變得一片漆黑,在他的靈魂出竅前的一瞬間,他彷彿聽到李世民的暴吼:「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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