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72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2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 生火

    “人家和記當官的也沒有這麼擺譜的。”

    “那個成方,麾下幾萬壯丁幾千披甲,還不是天天背著手笑眯眯的在義州衛城裡走動,見人就點頭打招呼。”

    “人家軍官還替士兵打飯,兵開動了當官的才開始吃飯。”

    “他娘的,人比人,氣死人。”

    和記倒沒有弄什麼官兵平等,階級不管人的主觀意願如何都是客觀存在的。別說旁人,叫張瀚和那些黃牙齒有口臭腳臭渾身汗臭的新兵擠一個帳篷,吃飯睡覺都在一處,張瀚自己本人肯定都不太願意,當然也不能勉強別人。

    但和記的官兵階級也相當的不明顯,主要和記還是一個公司,張瀚又向來不喜歡擺架子。同時大家都有公司的分紅,無非是士兵少一些,軍官多一些,就是這麼一點區別。

    退役之後,士兵一樣能過的很舒服,很有尊嚴。

    加上文化教育課程的推廣,最普通的士兵也會活的相當有尊嚴,無形之中造成了相對要平等的多的關係。

    而大明那邊就是徹底的人身依附關係,雖然比女真人的奴隸關係完全不同,可畢竟也是等級分明,相當森嚴,一個小兵要跪著和千總說話,可是千總也要跪著和游擊說話,而游擊就得跪著和總兵說話,總兵就得跪著和巡撫說話,巡撫要跪著說話的就是朝中的權貴了,比如魏忠賢,比如顧秉謙,比如皇帝。

    和記的內在關係更輕鬆,更平等一些。

    大家都像是簽了長約的夥計,不同的就是有人種地,有人行商,有人則替老闆騎馬打仗,打下的地盤獲得的好處,張瀚這個老闆拿最大頭,底下的人也是人人有份。

    無形之中,和記的內部氛圍就要輕鬆許多,加上張瀚在組建團練之初的一些規矩也起到了良好的效果。於是在祖府內丁們的眼中,和記團練的氛圍就令人相當的羨慕了。

    “怎麼回事?”程本直剛到帳篷裡躺下,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長隨替他揉捏著痠軟的腿部和腰部的肌肉,聽到外頭的吵鬧聲響,無奈之下起身來看看,臉色當然就難看的很了。

    內丁千總上前跪下,整條腿浸在泥地和雨水之中,千總仰著臉回話,顧不得雨水打在臉上,雖然相當的狼狽,不過還是十分的恭謹小意。

    “回贊畫大人,貴綱紀要我們升火煮飯燒水,可是這柴都濕透了,實在是沒法兒……”

    “哦,這麼一丁點的小事也值得吵。”程本直一陣煩燥,白天辛苦也罷了,晚上連口熱水和熱飯也吃不上,這就叫他有些煩燥了。

    幾百人跟著,居然這麼一點供給也不成,是真的辦不到,還是沒有心思敷衍他這個上差?

    程本直的眼冷冷的瞟了祖可法一眼,如果這姓祖的真的敢這麼怠慢,等回去之後,有的是辦法慢慢料理他。

    祖家的人才多的是,祖大壽,祖大樂等人還夠格在自己跟前說上話,這個祖可法不過是內丁改姓出身,居然也敢和自己拿大?

    這麼一道眼神瞟過來,祖可法立刻醒悟,自己此前看熱鬧的心思實在要不得。

    當下大步而行,軍靴在草皮和雨地裡趟著水,打濕了衣袍下襬,祖可法也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走到那個千總面前,祖可法立刻斥道:“油布里不是帶著有一些干草,曬乾了的又防著水,你們用油布費力搭個帳篷,然後用乾草引火,有多少火升不起來。”

    內丁千總無奈,只得答應著,這邊廂幾個巡撫的親隨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個個冷著臉甩著閒話,把這些祖府內丁氣了個半死。

    他們平時也是細酒肥羊,上頭也是拿他們當自家人來恩養,平時都是要給臉面的。

    不是說改姓當了內丁就是奴才,事實上他們比一般的營兵和武將都要尊貴的多。

    普通的內丁都得比的過一個百戶總旗,內丁裡的軍官們,就算是外頭的參將游擊們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拉手說幾句親熱的話,誰成想這一次外差出下來,挨苦受累不說,還得受氣!

    “他娘的真是不想伺候這差事了。”

    “誰比誰嬌貴點?咱們祖家的家丁比誰差了?”

    “沒法兒,忍著吧,人家是巡撫軍門身邊的人,咱們家總爺都得看那姓程的眼色……”

    七嘴八舌的低聲抱怨著,好歹也是用祖可法的辦法把火升了起來,內丁千總回過味來,又塞了一些銀子給那些長隨伴當,算是把對方給哄好了,雙方約好了,回到寧遠之後就找個酒樓,好好喝兩盅,把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到時候一杯酒全抹了。

    “真他娘的不是人幹的差事……”把熱水熱食熱毛巾把全送進程本直的帳篷,內丁千總感覺自己全身都是痠軟的,這差事真不容易,比上陣搏殺還要難的多。

    “明天會換人的……”祖可法也不太高興,這麼困難的局面大夥忍忍就算了,程本直還這麼擺譜,可祖可法也知道,為著這一點小事不能得罪這程先生,不太值當。要是因為這一點小事和程本直起了爭執,鬧的不太愉快,回去之後怕是連祖大壽都饒不過自己。

    好在軍官有好多個,輪流換人,一人一天伺候差事,把程本直和巡撫行轅派過來的人都糊弄好了,也不會叫大夥兒的怨氣積累到無可壓制的地步。

    好不容易伺候好了這些大爺,天還沒黑,各個帳篷裡都是鼾聲大作。

    祖可法打算輪流派一些哨騎出去哨探,可看看兄弟們的模樣,也就作罷了事。

    此處已經是近科爾沁地方,白天偶然還看過幾個放牧經過的蒙古人,遠遠就避開了去,估計要遇到大隊的科爾沁人還需要有一段時間。

    在西北方向就是科爾沁沙地,地方很大,很少有人在沙地裡活動,東南方向就是格勒珠爾根城,越往那邊走蒙古人就越密集,遲早會遇到幾十個氈包聚集小型聚居區,到時候可以找到一群零散放牧的牧民,叫他們把消息給傳遞過去。

    程本直相信蒙古人不蠢,只要知道是大明使臣過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會跑出來迎接,畢竟大明使臣帶來的不是刀槍,而是糧食和銀兩。

    有了充足的糧食,程本直和袁崇煥的底氣十分充足,也是程本直敢踏上這次旅程的最大的底氣。

    哪怕是和記,程本直也有相當的自信面對,和記再厲害,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弄到大量的糧食來拉攏這些大大小小的北虜部落。

    帳篷裡,睡夢之中,似乎程本直也發出了若有若無的輕笑聲。

    漢之班超,似乎也不過如此呢……

    ……

    天明時分雨終於停了下來。

    連續一天的大雨在傍晚時轉成小雨,然後在半夜時就停了。

    雨打在帳篷上的聲響像是在內地時打在芭蕉葉上,或是打在梧桐葉上的聲響,雨水輕輕的洗涮著世間所有的一切,等張獻忠掀開帳篷門走出來的時候,感覺世間一切都是被清洗過一次,一切的景緻都是無比的清晰,連空氣都變得清新無比。

    這種天色微明的時分很多人還在好夢之中,但獵騎兵和所有的軍官們都已經陸續起身,並且不少人早就從帳篷裡出來了。

    底下是鬆軟的草皮,還好相當厚實,不至於被雨水泡了一天之後就走一步踩出一腳泥。

    不遠處是蕃兵們的帳篷區,裡頭也是一片嘈雜,蕃兵們也很能吃苦,經過一夜的休息之後,早晨都是早早就走出了自己的帳篷。

    這樣的條件下當然沒有辦法升火做飯,也沒有隨行的炊車和輜兵,所有人都自己設法燒一些熱水,配著罐頭或干餅子,還有豬肉和羊肉熏干後製成的肉條,也有一些燻製好的鴨腿肉,簡單的加熱之後就成了美食。

    張獻忠把一個罐頭放在迸著火星的灰堆裡,片刻之後就取了出來,罐頭已經熱的發燙了。

    巴兒虎從蕃騎營區走過來,看看張獻忠的罐頭內容,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老巴,別客氣,拿你的餅子過來一起吃。”

    蕃騎們的供給肯定不能和獵騎兵們比,就算是千戶也強不到哪去。

    這些天下來,彼此都相處的十分熟悉了,巴兒虎也不和張獻忠客氣,拿著幾塊干餅子,大步走過來,也不顧地上還有水跡,盤腿坐在地上,從衣襟深處抽出一柄鐵勺子,撈著張獻忠罐頭裡的紅燒肉塊開始大吃起來。

    “好東西啊。”那木錯聞到香氣,也不客氣的圍著坐過來。

    一群和記軍官的身邊也都圍著另外的蕃騎軍官,身份不夠高或是還沒有建立起交情的都是知趣,並沒有走過來。

    “這算個鳥。”張獻忠看看那些嚥唾沫的蕃騎軍官和士兵們,大聲道:“我是張大人的侍從武官,回頭回去和大人說一聲,撥幾千個罐頭過來,人人有份。”

    四周傳來隱隱的歡呼聲和笑聲,漢人的罐頭對這些蕃騎確實有相當大的吸引力,不過人們也不至於饞到這個份上。

    開春了,野獸都出來活動了,打獵容易,獵物也不像冬末初春時那麼難打,河面化冰,捕魚也方便了。

    肉食的獲取沒有那麼困難,罐頭裡的肉食可能更香,烹調的味道更好,但這些蕃騎在意的不是一罐頭的食物,而是一種認可與接納。

    當然最重要的是尊嚴,就像巴兒虎和那木錯,就是要混在張獻忠身邊混吃混喝,沒別的意思,只是一種態度和試探。

    張獻忠的反應相當令蕃騎們滿意,不過這幾個貨的勺子也下的越發頻繁起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2
第一千四百章 天命

    等啟明星徹底消失在天際,太陽的紅光從東方映射出來,將大片的雲彩照映成紅色的朝霞時,整個營地的士兵已經全部用完了早飯,並且收拾停當,戰馬喂好,捆好了肚帶,所有人都精神抖擻,準備出發。

    幾個參謀軍官展開了地圖,他們把前行路線用紅線給標識了出來。

    從安固裡淖到巴爾虎草原,到大興安嶺南麓,再沿著柞兒河到木答裡山衛,整條路線是由西南至東北,再折向東南方向,兜了好大的一個圈子。

    在路線圖上,還有主力第三團的行軍路線,經過最新的塘馬報告已經把行軍路線重新標識過了,現在主力已經到了巴爾虎草原,也就是後世的呼、倫、貝、爾草原。

    在廣袤的草原上標識路線真的是相當的困難,不像漢人地界,每座山,每條河流,每個村落,每個集鎮,每座城池,每個軍堡,甚至是火路墩都可以拿來當標識物。

    每個城池之間的距離早就測算過千百次,沒有絲毫的誤差可言。

    在草原上,動輒騎馬跑一兩天見不到人,更不要說集鎮和村落。

    只有草地,一望無際沒有變化的草地。

    走一天是一樣的景緻,十天還是一樣。

    只有走上半個月乃至二三十天,才會出現諸如沙地,戈壁,山地,林地等不同的自然風貌。

    除了自然環境高度一致,還有就是沒有什麼像樣的村落。

    由於地圖很難標識,乾脆就是自己想辦法。

    沿著路線隔三十里就是一個補給維修點,乾脆就用西北三十里,九十里,百二十里,百五十里,或是東南三十,六十,九十,百二十等標識來計算距離和路程。

    現在大軍主力已經到了東南三十附近,也就是先遣隊沿著柞兒河上游進入大興安嶺南麓的地方,先遣隊在密林中穿行了多日才走出來,估計大軍沿著河邊和灌木行走,抵達初入科爾沁草原的地界最少也得十天以上了。

    也就是說,算算行程,主力十天以上才能到達。

    “在我們南邊不到二百里就是格勒珠爾根城。”一個參謀咬著牙道:“近日來牧民和甲兵數量增多,估計在五六千人左右,一直在我們附近數十里處游弋,估計在百里之外會有更多的牧民和甲兵集結。”

    另一個參謀說道:“根據軍情司這些年來的情報所得,科爾沁人在短時間內可以集結三萬人左右,甲兵兩千人,剩下的都是牧民,戰鬥力極其低下。”

    “科爾沁是大部。”張獻忠皺眉道:“附近的小部落,包括巴爾虎人和沿河的索倫人,鄂倫春人都受他們的欺負,難道就這麼一點實力?”

    展開圖的參謀軍官笑道:“部落間打冤家都是要出盡全力的,牧民們也賣力氣。打贏了,山林,河流,草場,都是自家的,日子過起來就舒服。打輸了,就得越躲越遠,好草場就叫別人給佔了。科爾沁人原本不是這一片的,現在佔著大片的地盤,說是廢物也不算。但不是部落間爭牧場,涉及到整個部族,只是對外征戰,各台吉都想保留實力,牧民們也不願真賣力氣,這情況也是有的。”

    另一個參謀軍官思索著道:“萬曆年間,科爾沁人好幾個部落出兵,還有海西女真各部,一起和建州部打,主要原因就是怕建州部過來搶地盤。結果打輸了,他們就認輸,輸誠效力,結親家,也算是識時務。”

    “識時務就好。”張獻忠摸著下巴,笑著道:“就怕他們會死硬到底。”

    “這麼說,”一旁的巴兒虎千戶身形一震,說道:“你是打算直接動手了?”

    “怎麼?”張獻忠斜眼道:“怕了,慫了?”

    “怕?”幾個千戶一起大笑起來。

    這段時間,張獻忠就像是一個調理琴弦的琴師,整個蕃騎五部在他的調理帶動下,士氣不僅不曾因為艱苦的行軍而低落,反而日漸高漲。

    有幾千精銳的蕃騎,加上幾百人的獵騎兵,還有一個中隊的炮兵火力輸出,這一仗當然是能打。

    “天命在張大人!”張獻忠半個多月一直在奔波,大鬍子早就又長了出來,滿臉虯髯,看起來也不比那些生蕃野人強什麼。

    這時張獻忠跨上戰馬,滿臉紅光,大聲對眾人道:“不要說科爾沁人,察哈爾人,女真人,這一片土地上所有的各個部落都該被我們和記,被我們張大人所統治。這就是天命,幾百年一次輪迴,錯不了的。你們哪,跟著我去殺掉那些不服的人,隨我去燒掉他們的氈包,搶走他們的牧群,殺死那些敢於抵抗的人,佔領他們的牧場,所有的土地都歸於我們的張大人所有,大家一起過好日子,有吃不完的糧食,吃不完的肉!”

    張獻忠說完,神態已經接近癲狂!

    這些天來,一直被他調教著的蕃騎們也發出了嚎叫和怒吼聲。

    這是一些生蕃,儘管接受了和記的軍事訓練,得到了不錯的裝備,但骨子裡還是那些在河邊漁獵的野人部落。

    力量,殺戮,搶掠,這是他們骨子裡的東西,一時半會是不可能有所改變的。

    可能兩三代人之後,沐浴在文明之中,他們的後人會成為華夏文明的一份子,但現在,這些野人和南方斷髮紋身的西南夷一樣,只是華夏文明之外的野人,說句難聽的,他們在華夏文明圈裡的地位怕是連朝鮮和日本這樣的外藩國家都遠遠不及。

    張獻忠抽出寶刀,怒吼道:“殺,隨我殺!”

    “殺!”

    那木錯,巴兒虎等人也一起抽刀怒吼,數千人全部揮舞著手中的刀劍,點點寒光在晨光之下閃爍著。

    “這狗日的老張。”一個軍令司的軍官搖頭笑道:“怪不得大人放他過來做這樣的差事,還真是有點領袖人物的感覺。”

    “這是個人傑啊。”一個老資格的參謀讚道:“還好為大人收之所用。”

    “嗯。”另一個軍官點頭道:“我和記人才濟濟,可能真的如張獻忠所說,這就是天命,天命應在張大人身上啊。”

    騎兵已經開始往前湧動,數千匹戰馬踩踏在地面上,草地震顫著,雨水在地面上還有不少沒被大地吸收,在馬蹄踐踏之下往上水珠往上飄舞著,在騎兵群中居然形成了漂亮的水幕。

    所有的先遣隊的成員也開始動作起來,近六千騎兵分成了五個大的縱隊,每個縱隊都有和記的軍官引領和指揮,蕃騎千戶們配合指令,數千騎怒馬如龍,開始向格勒珠爾根城方向疾馳而去。

    ……

    “這是來迎咱們的?”祖可法看到眼前大片的如烏雲一般的牧民騎隊,目瞪口呆,一時半會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確實是太多了,大片大片的騎兵幾百上千人一群的騎馬在草原上奔馳著,其實多半就是牧民,但挾弓背箭,手持鐵矛,騎射俱佳,牧人也就算是天生的騎兵。

    最少比起一輩子都在田地裡耕作,接觸的鐵器只有菜刀和鋤頭的漢人農民肯定要強的多了。

    同樣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牧民的軍人屬情肯定要高過漢人農民,這一點倒是不必太多懷疑。

    大片的騎兵佔據了極大的地域,幾乎是一眼看不到邊。

    原本碧綠的草原被灰色和黑色佔領了。

    已經是暮春了,天氣和暖,大片的草皮擺脫了冬季時的殘雪和枯草,從一點點的新綠到數日之間由綠色佔據了整個草原,遠方的天際線有重新煥發綠意的密林,在這樣風景如畫的地方卻是出現了片片烏雲般的騎兵群落,於牧民的灰黑色中,尚有銀甲閃耀,騎兵們手中的兵器閃爍著點點寒光,像是星光在不停的閃爍著。

    “最少三萬人以上。”程本直也看呆了,半響過後才道:“不管怎樣,我不覺得是來歡迎我們的。”

    一個隨員苦笑道:“北虜向來驕橫,怎麼可能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來歡迎咱們。”

    “和記打過來了?”祖可法慶幸道:“還好咱們離的尚遠。”

    祖可法和程本直等人確實離的尚遠,距離大片的騎兵陣最少還有五六里地,在兩天前他們已經通過牧民告知了科爾沁人使團到來的消息,使團則向著格勒珠爾根城繼續趕路。

    原本隊伍中有幾個蒙古嚮導,他們只知道大致的方位,草原地廣人稀,在後世出現了道路,盟旗城鎮,還有大片的農耕區域,甚至出現了相當現代化的城市,高速公路,鐵路,機場。用來定位判斷距離和方位很容易。

    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出入過草原多次的蒙古人也只能按著大致的方位走,有的海子和河流,稍微記錯一點可能就錯過了,相差十幾二十里就可能再也找不到目標。

    這一次趕往科爾沁的路程卻幾乎沒有走任何的彎路,一路過來既省時間,沿途也有河流或小型的湖泊。

    原因也是簡單,一路上有太明顯的車轍印痕。

    到這時祖可法和程本直等人才知道,和記已經與蒙古人和女真人暗中貿易多年,糧道來往居然在草原上形成了明顯的車轍痕跡!

    ▲手机下载APP看书神器,百度搜关键词:书掌柜app或直接访问官方网站shuzhanggui.▲ (https:)
如果覺得本站不錯,請給個好評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2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輕率

    “不太可能罷?”程本直沉吟道:“我們從義州衛出發時,得到的最新消息是薊鎮口外發現大量的和記團練兵馬,他們應該是先往阿魯科爾沁和巴林,奈曼,敖漢各部所在地方去了,那邊是內喀爾喀五部舊地,真要打察哈爾,也是要斷其羽翼,然後才談的上攻其本部吧。”

    祖可法輕輕搖頭,不太瞭然。

    祖可法等後起之秀已經幾乎沒出過邊牆,對各部的分佈和強弱也只限於過去得來的情報,準確性已經相當的值得懷疑了。

    程本直的判斷也基於過往的情報,自己說罷也是輕輕搖頭,表示並不能當真。

    不管如何,眼前強盛的騎兵隊伍總是真的,敵我不明,來意不清的情形下,祖可法拱手道:“程贊畫,我建議咱們暫時停止前行,看看再說。”

    程本直也早就想著如此,不過他是來和蒙古人接觸的,看到對方人多就不敢動,有些丟臉。還好祖可法善解人意,當下程本直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敵我不明,先看看再說也好。”

    在做這樣決斷的時候,程本直心中也有隱隱的期盼。

    如果是科爾沁和察哈爾人感覺到和記的壓力,主動用大陣仗表示要歸順大明,接受封號呢?

    這事兒不是不可能,當年俺答汗也強盛一時,後來不也是接受了順義王的封號,再也不曾犯邊?

    如果是碰巧遇到這事兒,程本直感覺自己這一趟辛苦就簡直太值了。

    察哈爾人一向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別看現在勢力大衰,薊鎮和遼鎮簡直還是防不住人家。

    別的不說,眼前這幾萬騎兵,遼鎮拿什麼來擋?

    大明的官兵幾乎以步兵為主,騎兵俱是將領的內丁和精銳,人數太少,如果北虜大股騎兵雲集,除了暫避一時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

    就像林丹汗被皇太極攆兔子一樣攆到青城一帶,剩下七萬不到的殘餘騎兵,結果還是輕易破了大同邊防,大同鎮是曾經的九邊第一鎮,就算在天啟年間也是僅次於薊遼的大型軍鎮,在冊的將士和軍馬最多,結果還是不堪一擊,林丹汗破口之處又圍了大同府城,差點兒破城而入。

    所以張瀚在北方的戰績實在是令所有人為之側目,感覺不可思議,令人萬分驚嘆。

    北虜再弱也是純粹的騎兵為主,幾萬十幾萬的牧人全部是騎術精良的射手,這種配給連女真人都差的遠。

    努兒哈赤在撫順關剛起兵的時候六萬旗丁中有馬的只有一萬多人,大多數八旗兵是無馬的步甲或跟役,屢戰屢勝之後,八旗兵才解決了武器,鎧甲,戰馬等諸多問題,但一直到打敗林丹汗之後,蒙古各部懾服,戰馬源源不斷的進入遼東,八旗兵才成為幾乎純粹的騎兵,或是純粹的騎馬步兵。

    不管怎樣,在重機槍出現之前騎兵一直有用武之地,哪怕二百多年後拿破崙的胸甲騎兵也建立了世人皆知的功業,在這個時代,只有滑膛槍和前膛炮的年代,騎兵仍然可以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

    眼前幾萬騎兵給了程本直等人極大的壓力,但很快又有一個內丁騎士飛馬過來,簡單的行了一個軍禮之後,內丁騎士迫不及待的道:“稟參將大人,北邊又過來大股騎兵!”

    本來就有些惶恐的祖可法面色大變,手一抬,下意識的手馬鞭指著那個哨騎,說道:“什麼,你說甚?”

    “有五六千騎。”哨騎道:“有旗號,但隔的遠,未曾見清楚。然而,可見是紅色大旗,非北虜旗色。”

    祖可法惶惑道:“這是哪裡出來的人馬?”

    程本直在袁崇煥的幕僚裡算是出色的,平時頗為果決,性格堅毅膽大,此時也有些摸不清楚頭腦,更有些害怕,他也看著那個哨騎,說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哨騎面色不好看的答道:“標下跟著祖帥出兵放馬近十年了,不至於連騎兵人數多少也看不清楚就亂回報。”

    祖可法一剎那有些楞在原地,一大股一大股的騎兵出現,令他有些手足無措,這和想像中的情形完全不同。

    程本直一時也難下決斷,是繼續觀望,還是趕緊後撤離開這危險的區域?

    就在眾人首鼠兩端,難下決斷之際,大股的騎兵出現在遠方的天際線上。

    草原上騎兵緩緩而行,似水流洶湧而來,一疊接著一疊的出現。

    隊列整齊,旗號分明,和北虜騎兵大股小股的混雜在一起的情形完全不同。

    雖然隔著數里之遠,那種洶湧磅礴的氣勢就遠非眼前這三萬多科爾沁騎兵可比。

    看到騎兵出現,科爾沁人這邊也是一陣騷動,大隊的騎兵開始接受號令集結,號角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一小隊騎兵從陣中斜跑出來,往著祖可法等人這邊跑過來。

    祖可法立刻要下令後撤,程本直道:“等一下,看看來人怎說。”

    蒙古人很快跑過來,雙方瞪眼看了彼此一眼,一個蒙古貴族模樣的人大聲道:“來的是不是明國使團人員?”

    祖可法立刻答道:“我等正是大明使團,奉遼東巡撫之命前來與蒙古諸部接洽。”

    “哦,我們科爾沁部歡迎你們。”蒙古貴族瞪眼道:“不過現在我們有敵人要打,你們最好離遠一些。”

    祖可法道:“你們要打的是誰?”

    “和記,張瀚!”貴族恨聲道:“這幫狼,剛走沒久就來向我們揮動屠刀了。”

    “你是說前一陣和記的人還在?”程本直心念一動,忍不住開口發問。

    “嗯,貴人好。”這個科爾沁的貴族認得程本直是一個大明文官,他知道大明的文官都是身份高貴的貴人,當下在馬上躬身行了一禮,接著便又道:“現在還有幾個人在我們的格勒珠爾根城哩,等這一仗打完,我們回去之後就把他用馬活活拖死。”

    程本直對這個不太關心,又接著問道:“和記是不是一直在和貴部貿易?”

    “當然有貿易。”科爾沁人無所謂的道:“糧食,布匹,藥材,鐵器,都有。”

    程本直面色一變,糧食是他此來的最大籌碼,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不過轉念一想,和記已經與蒙古人打起來了,想必這些北虜部落肯定又缺糧了,當下等不得多考慮,放聲道:“遼東巡撫可以繼續供給貴部糧食。”

    “多謝。”蒙古貴族以手按胸行了一禮,說道:“等我們打完了這一仗再說。”

    “貴部定然旗開得勝。”程本直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等科爾沁人離開之後,看看四周人的臉色,程本直才覺得自己太輕率了!

    把底牌輕易就露給人看,並且還祝北虜打敗同為漢人軍隊的和記團練,這事情確實不妥,相當的不妥。

    祖可法沒有出聲,半響過後,馬鞭指著北方說道:“近了,要開戰了。”

    科爾沁人已經在發出狼嚎般的吼叫聲,牧人們越跑越分散,中間部落似乎有不少台吉,有他們的儀衛標誌,少數的甲兵也聚集在這些台吉四周,皮甲和綿甲在滿是皮襖子的牧民隊伍裡相當的顯眼。

    遠處北方的騎兵更加齊整,不像蒙古人那樣亂糟糟的,整齊的隊列在急促的鼓聲下絲毫不亂,將士們多半也是穿著襖服,似乎甲兵數量也並不多。

    祖可法下意識的道:“一直聽傳聞和記的騎兵都穿著銀色亮甲,似乎和傳言不符。”

    一個將領道:“不對,像是索倫人和鄂倫春人為主的騎隊。”

    這時騎隊相隔不到二里,祖可法等人站在一處小山包上觀看,更多的內丁不曾下馬,時刻警備著可以撤離,在距離很近的時候可以看到,北邊過來的騎兵有不到六千人的規模,披甲兵應該不到千人,多半的人穿著灰色的軍袍,這一點倒是和傳言中的相同,和記的商團兵都穿著一致的軍裝,式樣相當的漂亮。

    但也能看到那些騎兵的特殊之處了,很多人都是剃了頭髮,頭頂有盔的看不清楚,沒有盔只戴大帽的就能看到,剃髮留小辮,或是髡發,明顯的異族特徵。

    騎陣中也能看到有四百多人是披著鎖甲或綿甲的輕騎兵,大紅色的披風相當的惹眼,特徵十分明顯。

    “這就是和記的獵騎兵。”一個蒙古人面露驚駭之色,說道:“草原上傳言這幫人就是魔鬼,來去如風,三頭六臂,無往不利,根本沒有人能在正面擋住他們。”

    “渾話。”祖可法這時反而震定下來,身為一個將領能看到這樣規模的騎兵戰實在是一種幸運,特別是在自己無需下場的前提之下。

    笑著打斷了蒙古內丁的話,祖可法道:“哪有什麼魔鬼,無非就是和記的兵夠得上甲堅兵利這四個字,另外輕騎突襲,能打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牧民們被突襲哪有什麼能力反抗,時間久了,就把這幫人傳成神一樣,其實,真打起來,估計也就這麼回事。”

    一個內丁將領一臉贊同的道:“參將大人見事明白,怪不得大帥重用。”

    祖可法矜持的一笑,看了看還在懵懂之中的程本直,他暗暗冷笑一聲。

    這些書生,平時指點江山一副智珠在握,天下大事盡在掌握的模樣。真遇到了事,還不是草雞一個?脖子都嚇縮了,真是沒甚鳥用。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3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騎銃

    “北虜想和我們正面對決。”張獻忠策馬在騎兵前橫列跑動著,大聲鼓動著道:“只要你們奮勇殺敵,按平時那樣打,勝利就必定屬於我們。”

    “為和記效命,誓死報張大人恩!”張獻忠手舉腰刀,在空氣中用力劈斬著。

    “殺,殺,殺!”

    獵騎兵們先回應,五個千人隊的蕃騎也跟著一起怒吼起來。

    這些天來,騎兵們一直在科爾沁人的地盤活動,揣了十幾個牧人聚集放牧的地點,搶到不少牧群,補給壓力大大減輕,每個人都吃的一肚皮的羊肉,火氣大的很。

    一個參謀軍官對張獻忠道:“要不要待敵來沖,用火炮涮他們一輪?”

    “就那幾門炮。”張獻忠道:“一個中隊的火炮在這樣的大戰起得什麼作用,那炮是用來給我們沿途用的,這樣的大戰,沒甚鳥用處!”

    “隨我殺過去就是了。”張獻忠怒吼著道:“沒甚花巧,北虜必敗!”

    轟隆隆的戰馬奔馳向前,猶如奔雷怒吼而過,五千多騎果然沒甚花巧的直楞楞的衝了過去!

    地面上還有不少積水被密集的馬蹄甩的飛濺而起,帶起一些枯草樹葉,飛舞的滿天都是,像是刮過了一陣龍捲風。

    科爾沁人感覺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對面的和記騎兵已經衝殺過來。

    這個時候了當然也不能退,相隔不到二里了,逃都來不及,很多隊伍沒反應過來就會被衝殺,科爾沁人連接吹動號角,帶隊的台吉們下令部下們上前迎敵。

    就如記錄中的那樣,科爾沁人的武力水平實在低的嚇人。

    就如十幾年前他們曾經加入九部聯軍打實力還很弱的後金軍一樣的廢物,大股的騎兵就是牧民,他們個人來說精於騎射,但幾百上千乃至幾千人聚集在一起時卻反不如個人有用,號角聲中這些騎兵反而跑的更亂了,有人向前,有人在橫跑,有人則多半不知所措。

    他們前幾天還在自己的牧場放馬牧羊,隔了沒多久就在這戰場上準備廝殺,很多人頭腦都還不清楚。

    大小將領不同的喝罵著,試圖把隊伍厚集起來。

    科爾沁人也沒有什麼花巧,就是試圖用人多打人少。

    一邊是三萬多人,一邊是五千多,如果是五千多和記騎兵,科爾沁人未必敢打。

    可對面是索倫人,少量的巴爾虎人,還有鄂倫春人,鄂溫克人,都是科爾沁人的手下敗將,被攆的遠遠的到江河邊打漁的野人。

    對這樣的人蒙古人有一種心理上的優勢感,在百年前是福余衛統治這一大片區域,從大興安嶺到呼倫湖,再到長白山,從黑龍江到嫩江,到處都是這些臣服在蒙古人鐵騎之下的弱小民族。

    在三百年前,整個東北和外東北,到朝鮮和草原,大片的土地都是蒙古諸王的領土。

    所有的部族都匍匐於蒙古人的馬鞭之下,那是何等的輝煌。

    過往的輝煌不一定帶來今天的強大,但最少給了蒙古人相當強烈的自信心。

    當著漢人來說畢竟是強敵,是擊敗他們的敵人,明國遠比蒙古強大,這也是這個時代所有蒙古人的共識。

    而對著這些河邊打漁捕獵的弱小民族組成的軍隊,蒙古人還是擁有著強烈的自信。

    很快就結成了中軍和兩翼,其實原本就是這樣排陣的,只是科爾沁人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專長將領,也就是勉強把三萬多人的騎兵擺開而已。

    中軍相對異常厚實,因為所有人都在往中間擠,兩邊人有些稀疏,這些沒有戰鬥經驗的牧人下意識的就往人多的地方湊,哪怕有一些將領和小台吉也是這樣做的。

    有經驗的老人開始吆喝著將這些人趕開,叫他們展開隊列,在來襲的敵軍兩側奔跑,騷擾他們的隊列,用弓箭不停的射向敵軍。

    兩支騎兵在不到十分鐘後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都不是特別強悍的精銳,但蕃騎的氣勢明顯更勝一籌。

    張獻忠奔跑在最中間的前端,不過很快就有不少蕃騎超過了他。

    論騎術這些蕃騎還是比他要強的多,哪怕是漁獵民族也要騎馬,在這樣廣闊的大地上不會騎馬或是沒有馬幾乎寸步難行。

    每個人的騎術和射術都是天生的。

    接下來就是聽到了大片彈棉花般的聲響。

    張獻忠下意識的抬頭看,天空中果然一大片的黑影掠空飛來,那是大片箭矢形成的箭雨,由於太多人射箭,箭矢飄在半空幾乎擋住了上午的陽光。

    “啊……”

    很多人發出慘叫,不少蕃騎騎兵的戰馬被射中了,馬失前蹄,把主人摔落在地,這些落地的人幾乎沒有逃生的可能,因為在這種衝擊陣型裡馬速很快,幾乎沒有辦法躲避,掉落地的人很快被後來的戰馬踩中,開始還能掙紮著躲避,很快他們會被馬蹄踩中要害,或是頭部或是胸口,嘴裡湧出鮮血,接著人事不知,任憑千騎萬馬不停的在自己身上踩踏而過,很快就成了一堆模糊不清的血肉。

    有一些蕃騎騎兵不可避免的害怕起來,他們想減慢自己的馬速,叫同伴先沖上去,但在高速衝擊的馬速帶動下,再膽怯的人也沒有辦法能做到這一點,可能會有相當多的人膽怯,但在四周的人帶動下,只能繼續吼叫著向前衝去。

    這時人們都失去了正常的人性,吼叫出來的聲音都是變音,人們用各種語言,語調在嘶喊吼叫著,兩眼都瞪的溜圓,幾乎沒有絲毫的人性留存。

    在這一刻,哪怕是最有善心的人或是讀書很多的書生,心裡也就只有一個念頭,將眼前的敵人殺死!

    只有殺死敵人,自己才能安全。

    只有贏得勝利,才會擁有一切。

    財富,地位,尊重,家庭的溫飽和個人**的滿足,還有部族的發展。

    可能很多人就想著活下去,也會有不少人想著更多的東西。

    想的少的人在往前衝,想的多的人也在往前衝。

    更多的人是腦中一片空白的人,很多景像如畫片一樣在他們眼前掠過,但他們的大腦已經暫停了動作,一切都是按著長久以來訓練出來的習慣在進行著。

    事實上很多士兵都是這樣,在戰場上,面臨生死抉擇,或是看到太多死人,當自己也可能面臨死亡的時候,儘管軍人們不是死囚,並非面臨必死的局面,但很多時候膽小的人就是感覺自己死定了。

    這樣的人佔絕大多數,這時候就能分的清楚訓練和沒有訓練的士兵了。

    蒙古人越跑越雜亂,更多的牧民跑散了,只知道幾十人上百人的騎馬轉圈,只是不停的射箭,似乎這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而蕃騎們的訓練程度當然遠不及和記真正的精銳騎兵,可是他們也經歷了近一年的訓練,並且多次在實戰中鍛鍊過自己。

    五個千人隊的蕃騎保持了相當的隊列完整,事實證明這相當的重要。

    一邊是混亂的騎兵隊伍,大而無當,一邊是像是淬了火的滾熱的鐵矛,狠狠的刺進了龐大而虛弱的身軀。

    當然,矛尖是由獵騎兵們構成的。

    獵騎兵們正面的對手也正是科爾沁人中少量的披甲兵,兩邊正面相對彼此發出怒吼,很快就碰撞在一起。

    天空飛過黑影,那是科爾沁人扔出來的投槍和布魯,還有骨朵一類的投擲武器。

    這樣的投擲戰法蒙古人其實很擅長,女真人和明軍也只是學習而已。

    在蒙古秘史的記錄中不乏蒙古軍對戰時的情形,兩軍相隔近時,投擲投槍和骨朵的記錄比比皆是,當兩軍接近到數十步距離時,漫天的投槍和骨朵飛過來也就不奇怪了。

    張獻忠鼻子前就飛過一支投槍,投槍只有正常的長槍一半不到的長度,尖頭打磨的閃閃發光,這些武器也是蒙古人用不多的鐵器打造出來的,甚至有一些投槍的尖頭是用骨刺品。

    張獻忠不會小視這些投擲物,哪怕是用骨制的尖頭製成的投槍。

    臂力足夠大的話,幾十步的距離投擲過來,還有馬速的加成,每支投槍都會發出嗡嗡的響聲,威力足夠將人或戰馬直刺對穿。

    只要被投中了,除非如槍騎兵那樣身著重甲,否則就是重傷或當場身死的結果。

    “操,好險。”張獻忠先是一腦袋白毛汗,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要是投在臉上,只怕當場在他臉上開個大洞,那肯定是活不下來了。

    這種生死就在剎那的感覺當然叫人害怕,說粗俗點,這一刻張獻忠的蛋都縮起來了。

    但緊接著這個獵騎兵軍士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狂笑聲中,所有的打頭陣的獵騎兵也都準備好了。

    進入六十步之內時,三百多獵騎兵幾乎同時打響了手中的火銃。

    前方密集的北虜騎隊頓時像是被疾風席捲過的樹葉,騎士們如枯枝敗葉一樣被洗涮的滿地都是。

    大量的人慘叫著落下地來,就算墜落之後也是在地上不停的翻滾慘叫著。

    滑膛槍的威力已經不小,殺傷力肯定超過對面的投槍和箭矢,彈丸飛速迸射向前,重重的擊中人體,又因為穿透力不夠強而留在人體內繼續釋放動能,於是這樣給被射中的人帶來更大的痛苦。

    幾乎每個被射中的科爾沁人都死的相當慘烈,很多人身上被鉛彈開出了碩大的傷口,幾乎每人身上都帶著拳頭大的傷口,然後極為痛苦的死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3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套索

    第二輪幾乎沒有間隔就打響了,兩支火銃是獵騎兵們的標配,每人都會將火銃上好彈藥,在這樣疾攻對沖的戰場上,沒有什麼比充足的火力更為重要。

    兩輪火槍打響之後,對面的科爾沁人已經開始敗逃了。

    接著進入二十步內,獵騎兵們又打響了第三輪,這一輪是以手銃為主,每個獵騎兵都有兩支騎銃,再配上一支或兩支手銃。

    手銃標準是一隻,如果願意的話自己可以多買。

    事實上很多獵騎兵左右腰間都各懸掛一支。

    如果不是考慮到衝入敵陣後四周都會出現同袍,不便再近距離開槍,很多人可能會選擇買上十隻八支手銃。

    在二十步之內,手銃的威力和騎銃相差不遠,當然真正大威力的還是步兵銃,特別是天啟二年款步兵銃設計成熟,各種細節都考慮到位,打放簡單而威力強大,維護保養也相對要簡單的多,加上火藥顆粒化也很簡單,事實上是早就成熟的技術,二年式步兵銃在八十步的距離也能發揮極大的殺傷力。

    只是在瞄準的精確度上,這個時代的火銃都完全談不上,只能用隊列齊射的辦法來保證殺傷,就算是赫赫有名的魯密銃,在這方面也是沒有太好的表現,百步之內神射手用魯密銃可以打中敵人,也可能一無所獲,超過百步,再好的火銃和再強的射手也無能為力。

    這也是排隊槍斃持續了兩百年的原因所在,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保證火力輸出是有效的,而交戰雙方都有這種需求,於是出現了一種奇景,兩支交戰的軍隊從容不迫的整隊,排成一個又一個的方陣或橫隊縱隊,然後在軍鼓聲中彼此走近距離,在進入滑膛槍的有效射程之後,開始抬槍射擊。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想做別的小動作,比如偷襲,突擊,埋伏,或是什麼別的古人的戰法。

    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沒有用處,在有完整隊列和艱苦訓練的火槍手面前,擁有滑膛槍,刺刀,空心方陣,還有火炮進行遠程火力支援的軍隊,能打敗它的就只有完全一樣的另一支軍隊。

    誰的意志更強,指揮更精妙,火力更強,士氣更高,地形更好,後勤補給更有力,誰就能獲得勝利,沒有別的花巧可言。

    武器決定了戰術,這很奇怪,在古代到中古時代都沒有這樣的事,從西方到東方的軍隊都有各種精采的戰例,而進入火槍時代之後,剩下的就只有裝備和訓練的火拚了。

    “砰砰砰砰……”

    在激烈的火槍聲響中,不少獵騎兵顧不得把手銃重新插回插袋,而是選擇將手中的手銃往地上一拋,然後抽出馬刀,三百多人幾乎都是一樣的動作,沒有人心疼手銃,儘管價值不菲,但在此時只能丟在地上,戰後會找到大部份,找不回來的也就這麼丟了。

    還有膽量留在陣前的科爾沁人被最後一輪手銃打蒙了,有的人就是在十步之內被手銃擊中,他們看到的情形就是好像這些漢人騎兵手中持著雷霆閃電,在火光迸射聲中,又看到這些窮凶極惡的敵人手持雪亮的馬刀衝殺過來。

    在這一刻,很少有蒙古騎兵敢過來阻擋,更不要說與獵騎兵們打對沖。

    這樣的戰場對獵騎兵們太熟悉了,從土默特人到漠北騎戰,再到卻圖汗部和那些西部的蒙古部落,一個接一個的部落,一場接一場的騎兵戰。

    就算眼前的敵人多一些,戰場上的情形仍然是按獵騎兵們熟悉的情形在發展著。

    “殺,殺殺殺!”

    獵騎兵們怒吼著,揮舞馬刀追斬那些已經慌亂的敵人,暴戾的叫喊聲壓過了一切,似乎在每個人的耳邊迴響著。

    也有一些敢於抵抗的蒙古甲兵,他們的勇氣遠遠超過普通的牧民,可是在犀利的攻擊之下,沒有哪個台吉的甲兵隊伍能保持完整的建制,更不要說打反擊,或是有根據戰場情形的調動。

    科爾沁人跑散了,跑亂了,獵騎兵們好像是鋒銳的屠刀,劃過軟弱的肌體,將敵人切斷,使他們不停的流血,在他們身後,蕃騎們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就衝了過來,天空還是有箭矢不斷落下,但已經更加虛弱無力了。

    草原的騎戰就是這樣,看起來精采,但其實相當的混亂,大股的騎兵跑來跑去,看起來聲勢駭人,但更多的時候這些騎兵連做什麼都不知道。

    很多戰術對科爾沁騎兵來說是不存在的,沒有將領也沒有士兵能夠實行,他們所謂的戰場機動和應變,無非就是在廣袤的草原上騎馬兜圈子而已。

    當獵騎兵和蕃騎們突入正中,突破了防線開始追殺混亂的科爾沁人的時候,他們兩側的騎兵還在完全沒有目標的亂跑著。

    “殺……”

    中線被打開的豁口已經很大,完全沒有辦法補救了,獵騎兵們已經繞了一圈,在繞圈的同時重新裝填好了騎銃,這些騎銃不比手銃,不會被隨意丟棄,在裝填完畢之後,獵騎兵們開始嫻熟的跑動,專門打擊那些比較密集的科爾沁騎陣。

    哪裡人多獵騎兵們就跑向哪裡,完全不知道害怕和畏懼,一輪輪的火銃打放過去,不停的把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科爾沁人打落下馬。

    很快,沒有哪一股科爾沁騎兵敢聚集在一起了,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恨不得遠離自己的同伴。

    越來越多的人往遠處跑,兩側原本還有一些聚集在一起的甲兵和牧民,這時候也開始陸續跑散。

    蕃騎們不停的衝殺,殺戮,用熟練的技巧追殺著那些處在混亂中的科爾沁人。

    地面上滿是屍體和傷者,有人嚎哭或慘叫,有人發出低沉的呻吟聲,有人裝死,有人則手腳並用的想爬離戰場。

    大股的騎兵逃離,身後是追騎,幾萬匹馬在不大的地方奔跑著,大地在顫慄著,彷彿有暴雨雷霆在席捲著這一片不大的空間和土地。

    “操,這就敗了?”祖可法兩眼瞪的滾圓,眼珠子似乎都要暴出來了。

    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雙方的接戰很倉促,甚至沒有排兵佈陣,蕃騎在和記騎兵的率領下就是這麼直接衝過來,並且是衝向人最多的中陣,然後乒乒乓乓的一陣打,接著科爾沁人的中陣就亂了,兩翼也毫無辦法,排成數里長的騎隊一片混亂,接著中陣崩潰,大股的騎兵開始逃竄,開始全線崩潰和敗逃,然後就是追擊斬殺,不停的有科爾沁人被追兵砍翻或是火銃打落下馬。

    雙方的追逃沒有持續多久,可能是和記的人對打死老虎沒有太強烈的興趣。

    呈現在祖可法等人眼前就只有慘烈的戰場,還有遠方揚塵而逃的科爾沁人,在戰場上遊蕩尋找主人的空著馬鞍的戰馬,還有滿地的屍體和此起彼伏不停的哀嚎聲。

    這時蕃騎們下馬,開始替那些受傷的科爾沁人補刀。

    軍中可沒有幾個軍醫官,連蕃騎們自己受了重傷也是只能補刀來結束自己的痛苦,當然不可能把有限的醫藥浪費在這些科爾沁人的身上。

    面對重傷者,狠狠的把長矛刺入對方的胸口,或是用刀斬向脖子,這並不是暴虐,實在也算是一種戰場上的慈悲。

    如果不管不顧,這些人到天黑之後還是會死去,在他們死前還得遭受長久的痛苦,實在太不值得了。

    如果能選擇的話所有人當然都會選擇活下去,可惜這種事實在不是人們自己能當家作主的。

    戰場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就算知道會被結束痛苦,可是也沒有幾個人能坦然面對。

    哪怕是身負重傷,還是有一些蒙古人在地上拚命的爬著,在身後的草皮上留下了長長的血跡,這使得蕃騎們得花一些力氣才追得上他們,然後把鐵矛刺進他們的身體裡去。

    有一些蕃騎也試圖殺掉那些輕傷的科爾沁人,這件事被獵騎兵們阻止了。

    殺人對獵騎兵們來說無所謂,有需要的話他們能殺掉整個部落的人,包括老弱婦孺在內。

    這有違於商團軍人的信條,團結,榮譽,忠誠,仁愛,這些都是軍人信條中的一部份,在駐地,每個商團軍人都受到嚴格的軍法約束,不准他們欺凌平民,甚至也包括歸順的蒙古牧民在內。

    獵騎兵們則沒有這種約束,他們原本就是戰爭利器,殺戮就是他們的工作。

    但沒有必要的殺戮則是一種資源的浪費,當然是不可取的。

    這些科爾沁人只是輕傷,稍作包紮就能活下來,他們要幫著商團軍做很多事,管理搶掠來的牧群,運送物資,打理雜務,等戰爭結束了還得服一段時間的苦役,成為完全免費的勞力。

    這是很合算的行為,殺人要殺的有理由和必要,留下人的性命如果更合算,當然就不能殺戮下去。

    很多蕃騎對此不太能理解,他們對戰爭的理解就是殺光敵人部落的男人,搶掠他們的婦人和沒有記憶的孩童去撫養,用來壯大自己的部族。

    好在沒有人敢反對,在獵騎兵們還有和記軍官們的指令下,這些蕃騎軍官和士兵都忠實的執行了指令。

    剛剛的戰場上他們才看到了和記精銳兵馬的能力,同樣的衝擊,獵騎兵們掉轉個方向,這些蕃騎士兵也未必能擋住。

    何況在他們身後還有上萬人的商團軍主力,蕃騎們可不認為自己還有自家的部落能承受和記的雷霆怒火。

    當狗時間久了,忠誠反而成了唯一的選項,況且他們脖子上都有著套索。

    於是蕃騎騎兵放掉那些輕傷和被俘虜的科爾沁人,下令他們開始打掃戰場。

    收拾完好的兵器和皮甲綿甲,把跑亂的戰馬牽好聚集,這些東西和記未必看的上眼,對這些河畔的小部落來說則是相當豐厚的戰利品。

    這些戰利品現在當然還屬於和記所有,不過蕃騎們也知道和記的規矩,遲早會分給他們應得的一份,不必太過著急。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3
第一千四百零四 退走

    “真的打完了。”程本直也是兩眼發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是在一個深沉的噩夢之中,怎麼樣掙扎都是醒不過來。

    程本直恨不得用巴掌打醒自己,或是掐自己一把,看看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實的而非虛幻。

    幾萬科爾沁人就這麼慘敗了,幾乎從頭到尾沒有像樣的抵抗。

    程本直雖然是文人也是在遼西多年了,經歷過多次大戰。

    明軍在有諸多客軍的時候也是敢於和女真人野戰的,尤世祿,黑雲龍,麻承恩,這些來自宣大一帶的客將都帶著大量家丁,他們在三叉河一線與女真人交戰,同時滿桂和祖大壽,還有趙率教等人則不停的率營兵修復錦州前屯等城,在當地屯田。

    還要時不時的面對女真輕騎的突襲,戰備程度當然都是很高。

    女真人和明軍都是打的有來有回,有聲有色,而當年援助十三山的戰事更是一次精采的破襲戰,雙方的表現都是可圈可點。

    到了遼西慘敗時,女真人攻擊寧遠,那種野蠻與凶暴夾雜的攻擊力令程本直相當的吃驚,甚至在重兵守備的寧遠城,女真人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差點把城池攻陷。

    這是在後來才知道的,女真人當時在城牆一側破開了一個大洞,只要再繼續下去就可以把城牆打破,然後精銳可以一湧而入,就算有大炮也是無計可施了。

    還好,火炮發揮了作用,大炮轟擊之下女真人被迫後退,後來才知道是大營中出現了意外,黃羅傘蓋一退,當天的攻勢就只能停止。

    在遼西戰場上呆了好幾年之後,程本直的眼界毫無疑問也高了很多,在此時他忍不住拿和記的兵比大明的精銳,結論當然令人沮喪。

    獵騎兵們衝擊時的那種一往直前無所畏懼的勁頭,幾百人表現出來的決心和嫻熟的馬上射擊打放火銃的技巧,還有那恐怖的火力輸出,程本直前所未見,甚至超過了他的想像。

    至於科爾沁人,程本直下意識的拿手摀住了臉龐。

    關寧軍中的新兵可能還不如這些蒙古人,畢竟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部族而戰,同時這些蒙古人騎馬和射箭的本事還是相當過硬的。

    但明軍只要稍微訓練過,哪怕是不內丁,打起仗來肯定也比這些蒙古人要強一些。

    也怪不得這二十年來遼鎮這邊已經很少被蒙古人侵入邊牆之內了,公平來說,宣大地方的士兵更堅韌,秦軍敢死敢戰,但裝備太差了,遼鎮兵已經在不停的追趕著,可能已經趕了上來了。

    就程本直來看,祖大壽,趙率教,還有滿桂,朱梅,左輔等人的兵馬,也能夠戰勝眼前這些科爾沁人。

    當然肯定不會贏的這麼毫無懸念,這麼酣暢淋漓。

    轉頭看一眼祖可法,這個祖家的悍將,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內丁還處於神情呆滯,目瞪口呆的狀態之中。

    “祖將軍。”程本直相當客氣的對祖可法道:“我們下一步的行止該如何?”

    “哦,這個……”祖可法相當狼狽,這是程本直要把鍋甩給他來背,祖可法不太願意,但也只能選擇接受。

    當下略作沉吟狀,祖可法便道:“程贊畫,我們過來的目標是與科爾沁諸部接洽,現在和記與他們大打出手,再繼續行程已經不必了吧?”

    程本直內心很怪祖可法說的太直接,好像自己因為太害怕而離開一樣,可是如果拒絕這種說法就得繼續前行,甚至與和記打交道,現在朝廷中樞對和記的忌憚和提防已經相當明顯了,在程本直第二次出發之前,從遼西傳來的消息是皇上一口氣免了五六個總兵,三邊總督和宣大總督也在調整的範圍之內。

    同時兵部在京營的將門世家裡選擇新任總兵的人選,這也是個相當明顯的信號,說明皇帝和中樞對宣大甘肅榆林一帶的將門和駐軍都不是特別信任,調整總兵到參將乃至守備一級的將領,選拔原本邊軍中的中下層軍官上來,派京營系的將領到九邊任職,梳理防備,重整軍備。

    可能皇帝和中樞都不願意與現在的和記公開決裂,引發一個新的戰場,但明廷也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

    不管怎樣,從甘肅寧夏到山西大同,再到宣府薊鎮,帳面上還有最少八十萬的軍隊。

    和記的團練,人們現在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從掌握整個草原來看應該不低於十萬人了

    和大明的百萬邊軍相比,和記始終還是實力不夠,等於是另一個建虜的感覺。

    和記的人數可能比八旗兵多些,不過沒有人認為這些團練兵的精銳程度還會越過女真八旗。同時和記擁有大量的戰馬,應該以騎兵為主,這一點和八旗相似。

    八旗精於騎射,商團軍則長於火器,這一點情報就是京師那邊所知道的全部了。

    以前程本直覺得皇帝大動干戈,連九邊都要清洗一遍,動作有些太大,也還好宣大等處的將門雖有,卻不像遼西這邊一樣用聯姻等各種辦法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體,否則皇帝的這些動作做下來,和記沒有打過來,大明的九邊就得自己先亂成一團。

    現在他才驚覺,相比於比自己年輕一倍的大明皇帝,自己才是相當愚蠢的一個。

    皇帝一邊抓住大義名義,對和記的野心稍加約束和牽制,一邊加強內部的防禦,梳理九邊,最少不能叫和記的兵馬一至,整個九邊就望風而降。

    這種情形才是最危險的。

    和記的兵馬不過十萬,大明的疆域何等遼闊,和記打進來就得不停的打仗,分兵,要面臨諸多的困難,還要被指斥為亂臣賊子,不會得到地方官紳的支持,不能輕易的確立統治。

    這種辦法不管怎樣也算是大大明廷現在拿的出手的最好的辦法了,就算和記的兵威更強,能夠真的打贏對林丹汗的一仗,張瀚面臨的難題仍然一樣,和記想南下,就非得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不可。

    問題是,值得嗎?

    張瀚已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榮譽,甚至大明天子務實一些的話完全能給他封王。

    還有祖上的追諡,鄉情,親情的羈絆和牽制,不僅是張瀚本人,還有他的部下們,如果就這麼對大明揮動屠刀,這些軍人就能這麼義無反顧?

    肯定有相當多的有野心的人,不光是追求富,還想要貴。

    還有什麼貴的過開國的功臣,封侯封伯,富貴綿長?

    大明的權臣最多二十年,可是勳貴卻是與國同休,只要大明在一天,這些勳貴的富貴日子就在一天。

    所以想化公司為國的人肯定有,並且不少,包括幾乎所有的高官和將領,中下層的軍官和士兵們肯定也願意看到張瀚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因為他們是那麼的崇敬張瀚,但如果這種崇敬涉及到生死之戰,涉及到背信棄義,把所有的仁義忠孝的道德理念都拋在身後,踩在腳下,能義無反顧跟隨張瀚反叛的人還有多少?

    可能不少人會隨波逐流,但這樣的軍隊還能保持多高的戰鬥力?

    程本直冷笑起來。

    張瀚和他的和記看來又要贏下這一局,自己和巡撫大人的謀劃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場笑話,簡直令人羞愧。

    被袁崇煥和程本直等人看中的蒙古人的力量,看來在和記的打擊之下會土崩瓦解,眼前的這場戰事就證明了一切,蒙古人完全不是對手。

    程本直原本對林丹汗與商團軍的戰事持樂觀態度,最壞的結果也可能是察哈爾人和商團軍僵持不下。

    看了科爾沁人今天的表現之後,他對自己此前的樂觀分析簡直感覺到羞愧。

    “既然如此。”程本直的臉色儘量的平淡,但還是叫人看出了無比的糾結和羞憤。沉吟半響之後,程本直方道:“我們趕緊撤走吧。”

    祖可法趕緊答應下來,並且安排斷後的兵馬。

    “操!”一個內丁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在最後撤離的時候,駐馬停了一下,接著向身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鄙視科爾沁人,還是羨慕那些肆意揮舞馬刀又獲得了勝利的和記軍人。

    ……

    “不好了,不好了。”幾十個貴族將領披頭散髮的衝進了不大的格勒珠爾根城,一群羊群剛好經過木城之外,幾個牧民少年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狼狽之極的貴人們。

    蒙古人是髡發禿頂,四周的散發編成小辮,能叫這些貴人們狼狽成這般模樣,可見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情。

    一群赤膊穿黃色長袍的喇嘛們正站在木城邊閒談,他們準備徒步苦修,可能會到巴林部或弘吉刺部一帶的牧場去傳教,以前這樣的徒步是苦行,現在其實是無所謂,每走一兩天肯定會有牧民的氈包,牧民們會把自家最好的東西奉上供奉這些黃教的喇嘛們,儘管有專言說西南和西北方向都有大量的漢人軍隊開過來,對此喇嘛們也表現出相當無所謂的態度。

    北邊的各大活佛已經傳下話來,黃教對和記還有蒙古各部的戰事持完全的中立態度。

    甚至在對林丹汗的戰事來說,北方的活佛們隱隱是支持和記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9
第一千四百零五 白馬

    從喇嘛們得知的消息來說,青城又有供奉黃教的佛寺了,雖然規模不能和當初相比,最少也表明了這個強勢的漢人政權的態度。

    對黃教,和記並不排斥,也不禁止,只是打壓了一些空間,對他們在牧民間的傳教和接受供奉的行為,並不制止。

    在北方,和記接過了庫倫城的修築工程,與幾個大活佛達成了協議,黃教很明顯的已經接受了和記在草原的統治。

    因此這些喇嘛們感覺自己置身事外,在這樣的戰爭漩渦之中能保持相對的中立,甚至是可以從容的旁觀,這也是相當的愜意的一件事。

    “吵什麼,太不像話了。”奧巴台吉面沉如水,很快從自己的氈包中走了出來,一群貴族和護衛簇擁著他。

    木城很小,事實上在和記進入這裡之前,科爾沁的格勒珠爾根城只是一個極小的木柵圍成的城市。

    歷代的台吉只是因為這裡地勢較高,不遠處就有河流,取水方便,另外四周有灌木和稀疏的林地,能夠打獵,在夏初時,附近的灌木和草地上開滿了鮮花,風景比圖畫還美的多,所以先選擇在這裡定居,而不是隨水草四處遷徙,後來漸漸居住的人多,形成了一個小型的蒙古式的城鎮,並沒有多少永久性質的建築,多半還是搭建起來的氈包而已,只是地勢較高,搭建的較為牢固,勉強可算是固定的房子。

    後來黃教興起,四周建起了佛寺,規模不大,但比起氈包來說無疑又是個進步。

    為了防備野狼形成的狼群,還有馬賊的偷襲,當然也有明軍時不時的搗巢偷襲,四周圍上了堅固的柵欄,狼群和馬賊,還有明軍都沒有辦法偷偷進入核心區,外圍還有遊蕩的牧人們,最少居住在木城裡的貴族們安心了很多。

    從這個木城一直往東北方向走就是大明的廣寧鎮城和義州衛城,外圍有一些堡城,比如鎮北堡等軍堡。

    四周從南及北有九百多里,東西有四五百里,足有大半個山西省大的地方就是嫩江科爾沁的牧場,在科爾沁人極盛時期,整個遼東邊牆外都是他們的地盤,科爾沁人控制了福余衛留下的地盤,整個海西女真和長白山一帶的野人部落都受到他們的管轄,同時科爾沁人也和大明貿易,一直到後來內喀爾喀人和察哈爾人開始接連不停的向大明用兵,大明因此切斷了遼東一帶和所有蒙古人的馬市貿易。

    “台吉,商團軍殺過來了。”

    一群失魂落魄的台吉圍著奧巴台吉,一個個哭喪著臉。

    “怎地?”奧巴台吉心一沉,喝道:“給你們三萬多人,攆開一群索倫人和鄂溫克人,你們這都做不到?”

    “敗了,敗了……”

    “現在那些小部族的人被和記裝備了武器和戰甲,還有和記的人給他們打頭陣,就是那惡魔一樣的獵騎兵,他們一馬當先衝過來,火銃打的砰砰響,打的咱們抬不起頭來,後來……就敗了。”

    “太凶,太凶了。”

    “人都跑散了,開始大夥還想一起跑,後來發覺獵騎兵專門追聚集在一起的,沒辦法咱們就分散跑,傷兵也都拋下了,損失了不少人和馬啊。”

    台吉們七嘴八舌的吵嚷著,吵得奧巴台吉一陣頭疼。

    此時明安老台吉也聞訊出來,老頭子已經老邁了,威望還是不小,要是正常的歷史進程他應該去瀋陽養老了,可惜現在還留在科爾沁這裡,並且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都住嘴。”明安台吉惱道:“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好幾萬人,打不過幾千索倫人,你們居然不覺得羞愧。”

    奧巴則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人一直搖晃著,弄得他昏頭漲腦。

    “下面怎麼辦?”奧巴台吉直愣愣的問明安台吉。

    明安嘆道:“準備和白駝吧。”

    “啥?”奧巴台吉瞪眼看著這鬚眉皆白的老台吉,一時半會的說不出話來。

    這幾年他們和女真人的盟約已經穩固了,遇到攻擊女真人就會上,但和記實在來的太快,從宣佈動手到出現在科爾沁人的北端,用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天。

    所有人都盯著南路的時候,人家已經提前從北路繞道,穿過大山,直接從西北方向殺了過來。

    這一下措手不及,女真人肯定趕不過來了,現在科爾沁人面臨著最尷尬的局面,一邊是強敵在側,難以抵抗,一邊就是可能要背叛最鐵桿的盟友,這太痛苦了。

    “唉,這叫什麼事啊……”奧巴台吉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也是久掌大權的政治人物,當然明白明安台吉的提議相當現實和冷酷,但這是最好的辦法。

    科爾沁人能湊起來的軍隊不會超過五萬人,一戰已經折損大半,這仗已經是沒法打下去了。

    “我明白台吉很難接受。”明安冷酷的道:“我還有女兒嫁在建州部,我們的親人有嫁給天命汗的,也有嫁給他諸多兒子的,我們背盟會使這些孩子被另眼相看的。可是沒有辦法,強敵在側,惡狼已經進了家門,我們只能屈從。”

    “唉……”老台吉仰面看天,說道:“我們蒙古人自己不爭氣,武力太差,打不過人家,又有什麼辦法呢?想想南朝當年被我們打草谷的時候,在想想大元的時候,就只有想到此一時彼一時這句話了。”

    奧巴台吉瞪眼無語,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

    “兩位和使團人員的安全,我們還是會保障的。”劉復宇笑吟吟的看著一臉不高興的舒穆和譚泰,笑著道:“此一時彼一時啊,兩位難道不明白這一句話的意思?”

    “明白。”譚泰撫了把下巴上的鬍鬚,不高興的道:“但為什麼不放我們走?大金與和記好歹是貿易多年的盟友,這麼把我們軟禁著,一點舊交情也不講了?”

    “漢人不都這樣。”舒穆冷笑道:“見利忘義,有利可圖就是笑嘻嘻的好兄弟。沒利可圖了,就可以在你身後捅上一刀。”

    “老話題了。”劉復宇無奈的道:“先背約的可是你們。”

    這麼說下去就是車軲轆話,劉復宇趕緊又接著道:“咱們也別提老交情了,現實來說,咱們和記打到科爾沁這邊來,擺明了就是要把察哈爾部和科爾沁部,所有的蒙古部落都納入我們治下,整個草原都被我們和記打下來,沒有道理我們把這些地方放著不要。你們女真人也想要草原,你們在草原上已經經營了多年,沒有理由會放棄。”

    劉復宇笑了笑,接著道:“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你們想要的是和先祖一樣的東西,最少要攻下我大明京師和整個北方。所以你們要草原,草原和遼東連在一起之後,你們的戰略空間就大了,可以多處主動攻我大明,而不必侷限於遼西一隅。這一點來說,我們和記與你們女真人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嗯,這是我們大人的話,我想以後,盟友就是敵人,大家不必再提以前的話了。”

    劉復宇有些傷感,從民族大義和國家,團體的利益來說,女真人就是生死大敵,用張瀚的話來說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必定要以生死分勝負。

    從個人的角度來說,這幾年駐在格勒珠爾根城,和這幾個女真人打交道多了,人都是感情動物,私交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

    “等戰事結束會讓你們走。”劉復宇微微一笑,抱拳一禮,說道:“我要往前方去,為大軍前哨提供這邊的情況,估計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了,恐怕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再見面的話也不太好,估計就是敵人了啊。兩位保重,希望大家都能活到戰事結束。”

    “呸。”舒穆啐了一口,根本不理會劉復宇。

    譚泰苦笑一聲,抱拳還禮,說道:“劉兄弟,如果我們戰場相見,我不會殺你的。嗯,以後你們輸了,你當我的包衣好了,我不拿你當普通包衣那樣對待。”

    “哈哈,我估計我們和記會在遼東設立州縣的,到時候我把譚泰你安排進治安司好了。”

    三個老冤家一如往常,彼此嘲諷了一會兒之後就分開了。

    二十來個女真人被軟禁在一個圍著木柵欄的小院裡頭,也不是不准他們出門,只是負責看守的科爾沁人客客氣氣的請他們沒事不要亂走,這其中的含意就相當清楚了。

    供給方面也沒有問題,羊肉管足,還有一些開春之後就有的野菜,茶,煙,都是有現成的,科爾沁人也有相當多的和記送過來的存貨,在這些事上也不可能太過小氣。

    但譚泰和舒穆心裡的憋屈感卻是相當的強烈,他們此行是奉命過來觀察和記與察哈爾人的戰事,但萬萬沒有想到,抵達這裡十幾天後局面就演化成現在這樣,和記的軍隊突如其來的從北邊的山林裡穿過來,這說明他們對巴爾虎人的掌握程度也相當驚人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9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逼盟

    更叫人吃驚的就是其隊伍裡有相當多的小部族的人,用女真那邊的話說就是河邊的魚皮韃子或是林中野人。

    在後金那邊把這些小部族的人視為生女真,年年都出動八旗兵往北方去抓捕這些異族中的男丁,每年多則幾千,少則數百人加入到八旗之中,這些丁口是寶貴的財富,各旗的貝勒們都搶著要。

    比起只會耕地的漢人和膽怯的蒙古人,這些生女真人和女真人一樣的精於射箭,更加的悍不畏死,並且更加堅韌和能吃苦。

    他們生活的地方比白山黑水的女真人更加困苦蠻荒,平均的壽命更短,生活更加艱難,到了女真人的地界之後很快就能融入,他們的語言相通,生活習俗相近,能夠適應耕戰生活。

    除了當成死兵消耗外,活下來的也能成為堅強的戰士,比起漢人和蒙古人更受信任。

    現在這些索倫人和鄂溫克人,鄂倫春人都被漢人編成了相當強悍的騎兵隊伍,這叫譚泰和舒穆幾乎難以接受。

    透過層層木柵,譚泰和舒穆臉色陰沉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陽光耀眼,暮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叫人很舒服,厚實的皮襖已經有點快穿不住的感覺,遠方的草地綿延不絕,一眼看不到邊,很多花朵綻開在草原上,和遠方的林地相映成片。

    大片的騎兵如同烏雲般很快籠罩在這樣的美景之上,各個台吉都率著自己的部下出了木城,南邊有和記的大軍逼近,翁牛特人和扎魯特人已經臣服,大量的小部落願意為和記大軍的先導,黃教的態度也是相當曖昧,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活佛們對和記的支持,漠北的大汗們公開宣稱無條件支持張瀚,拋棄了他們的共主大汗。

    局面已經相當明顯,原本科爾沁人還在猶豫,強敵在側,但身後還有強大的盟友可以依恃,結果和記猛然一棍敲在身後,一戰打敗了科爾沁人倉促集結的大軍,完全使科爾沁人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本錢。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叫譚泰和舒穆感覺憋屈,科爾沁人是他們的盟友,最可靠的盟友,他們被派到此處是來看看盟友的情況,女真人是會在適當的時機出兵來幫助盟友。

    這個盟友也是打入草原的一根楔子,相當有用的工具,現在這個好工具被別人撿走了,就在女真人的眼皮底下。

    大片大片的科爾沁人佈滿了整個草場,當然他們完全沒有示威的意思,科爾沁人的力量相當有限,他們的人丁是不少,能湊起五六萬人,加上周邊的小部落能湊起十萬人。

    皇太極征林丹汗時,科爾沁和巴林人翁牛特扎魯特就湊起了十萬人。

    但這十萬人毫無用處,十萬頭羊也鬥不過五千隻狼,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科爾沁人只是為了表示真正的誠意,他們已經被征服過,也就不再意再換一個征服者。

    紅雲般的獵騎兵終於出現了,幾個和記的看守者和蒙古人一起仰頭看著數里外草原上的情形,每個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一個和記的老人一直被派在科爾沁地方,幾年間一直看著自家的商隊不停的往來,雖然一直傳來和記勝利的消息,但這個老人一直對這種力量瞭解的不深。

    和記發展的太快了,不僅叫外人摸不清楚底細,一直跟不上和記發展的速度,比如天啟皇帝忌憚和記時,只是覺得這個商家的勢力太龐大,應該予以限制,恐怕天啟皇帝也想像不到,兩三年時間,和記在草原上就打下了這麼多部落,組建了十萬人以上的精銳軍隊。

    天啟皇帝無法想像,當然也跟不上和記的腳步,就算是和記的自己人也是一樣,眼前的老人就是如此,看到幾百名紅披騎兵手持火銃出現在自己眼前時,身後更有數千聽和記號令的蕃騎跟著,這個和記商行的老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在這種異族的地界,和記開始就是純粹的商隊,也是純粹的商人形象,欺凌和鄙視在所難免。

    蒙古人是相當矛盾的集團,身為個體這些蒙古人相當的淳樸好客,氈包裡歡迎遠道而來的陌生客人,他們會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招待客人,這和後世旅遊的把戲是完全不同的。

    但作為一個整體,他們可能是蠻橫無禮或是粗暴凶殘,他們現在已經相當落魄了,但還是保持著故元時代的驕傲和自尊。

    確實,蒙古帝國是人類古往今來出現的第一個純粹以暴力手段形成的龐大帝國,也有相似的帝國和相似的歷史人物,比如亞歷山大大帝,還有羅馬的凱撒,但他們的成就和帝國的疆域都無法與蒙古人相比。

    四大汗國的領地已經佔了歐亞大陸的一半還多,這是難以想像的成就。

    身為這個大帝國的後裔,有自己的一份驕傲也並不奇怪,不過這種驕傲難免會傷害到別人,特別是蒙古人普遍看不起的漢人更是深受其害。

    在科爾沁部也有不少當初被掠過來的漢人,包括他們的後裔。

    每次進入大明境內打草谷,不光是搶掠糧食和金錢,包括漢人用的一切,當然也包括漢人丁口在內。

    炒花的內喀爾喀部,察哈爾人,科爾沁人,各個部落都有大量的漢人存在著。

    他們替台吉們放馬牧羊,充當苦役,被欺凌和壓迫著。

    在青城有更多的漢人,整個草原上的漢人比後人想像的要多,到了清末時清廷控制力減弱,於是漢人和蒙人相互仇殺,不少蒙古人死在了暴動的漢人手中。

    和記的人雖然是盟好的勢力派過來的,但也是漢人,這幾年沒少遭遇這種若有若無的歧視和冷眼。

    今日能在眼前看到和記的大軍前來,看到那些如烏雲般的科爾沁騎兵在馬上低下他們曾經高貴的頭顱,他們曾經在漢人面前頤指氣使的驕傲臉孔上則滿是謙卑的表情,不管是貴族還是普通的牧民都是如此。

    和記的這個老人看的熱淚盈眶,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油然而生的自豪情緒湧上心頭。

    女真人的神色則是十分的複雜,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

    紅雲之後也是大片的騎兵跟來,五千餘騎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列,顯然這是和記騎兵並沒有完全信任科爾沁人的表現。

    這些騎兵從大興安嶺的柞兒河下游出來,經過三四百里的路程抵達格勒珠爾根城,一路上毀掉的牧場和燒掉的氈包不計其數,科爾沁人的反抗被輕鬆的擊敗,三萬多騎兵最少死了兩千人左右,還跑散了兩萬來人,逃到格勒珠爾根城附近的只有一萬餘人和那些魂飛魄散的貴族們。

    仗打不下去的情況很多,科爾沁人對此已經相當熟悉了。

    一個獵騎兵軍官策馬緩緩前行,這是一個身形瘦高的軍人,儘管隔開好遠,舒穆和譚泰兩人也能感受到對方強烈的軍人氣息。

    這是舉手投足間的那種自信和桀驁不馴的氣質,還有挺直的腰板,手按腰上的那種警覺與隨意交融的奇詭。

    對面的科爾沁人也迎了上去,十幾個台吉一起策馬前行,雙方在相隔二十步左右的距離時,科爾沁人紛紛下馬。

    這些可能都是在史書上都濃墨重彩的一筆,和庫倫和買賣城,還有卻圖汗城那裡發生過的事情一樣,蒙古貴族再一次屈服於漢人組成的和記,並且在和記的兵鋒和馬蹄之下他們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又一個蒙古大部落臣服了。

    這並不是第一次,但幾乎可以列入倒數了。

    現在僅餘的就是察哈爾萬戶和眼前的這些了,科爾沁人的臣服是東部蒙古臣服的開始,底下會有滾雪球般的反應,等這些附屬部落紛紛臣服之後,林丹汗的失敗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事實上眼前這些台吉都有不少在史書上留名的,最著名的也是走在最前方的明安台吉和奧巴台吉,還有奧巴和明安台吉的兒子們,這些台吉原本都是位高權重,相當的高傲,他們投入女真人的懷抱也是得到了女真人相應的尊重和待遇。

    科爾沁人的心理當然是十分複雜,甚至有相當的沮喪心理。

    漠北三汗好歹是和張瀚進行盟會,那是和記的掌舵者,現在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而科爾沁人面前則只是一個獵騎兵軍士長,也是這個所謂先遣隊的首腦人物,根本不是和記體系中的大人物,和這樣的一個人盟會,還不如把劉復宇推出來,好歹對方也是和記的中層軍官。

    可惜這種事沒得選擇,在科爾沁人下馬之後,那個瘦高個的和記軍官有意停頓了一下,叫科爾沁人向前步行了好幾步之後,他才慢慢下馬步行迎向前方。

    另外有一個軍官也下馬跟著,雙方在互相隔著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明安台吉率先躬身行禮,奧馬台吉和其後的貴族們都一起向這個和記的軍士長行禮。

    張獻忠則是拱手而揖,他的腰彎的不深,只能算是還了一個半揖。

    這種態度相當的驕傲,不過沒有人敢質疑什麼……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本人代表科爾沁部落歡迎至高無上和記商團軍到來,我等願意和記盟誓,自此之後,兩家友好,再也不起刀兵。”奧巴台吉無精打采的說著歡迎詞,當然這些話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

    張獻忠板著臉,沒有絲毫興奮的表情,事實上張獻忠心裡興奮的要死。

    折服一部,逼其會盟,事情辦的太順利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29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悲鳴

    張獻忠開始就是試著打打看,結果才發現科爾沁人和他們在西邊的親戚一樣弱不禁風,對外還能吹噓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是驕傲的蒙古人,結果到了最後才發覺他們狗屁不是。

    原本就是要斷絕察哈爾人逃跑的路線,現在則是已經把科爾沁人給拿了下來,加上在柞兒河上游趕過來的主力,還有留在巴爾虎草原和呼倫湖一帶的蕃騎,察哈爾人已經插翅難逃。

    等主力趕過來,還可以與中路和右路軍一起合力,將察哈爾人狠狠的絞死在他們的老巢。

    從一個先遣隊的首腦變成接受科爾沁部落會盟臣服的代表,這個轉變是張獻忠也想像不到的。

    隨行的軍官將蒙語翻譯過來,張獻忠這種老粗,能在一年多的時間努力學會一些漢字,能看進書,已經是難能可貴的進步,這還是因為有著向上的壓力和團體的影響,不然的話老張就算不當睜眼瞎,這輩子也甭想通過初等軍官試。

    “本人也可以代表和記與諸位定約,自此之後,只要科爾沁人嚴守中立,不復與我和記為敵,則和記也不再向科爾沁人揮動刀槍。”

    其實科爾沁人應該表示臣服,張獻忠考慮到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並不足,如果這群人鐵了心逃跑也會是不小的麻煩,不如先穩下來,至於更進一步的臣服盟誓,在看到和記大軍出現在格勒珠爾根城之後,再有一些漠北過來的台吉勸說,還有活佛喇嘛們的支持,科爾沁人到時候會知道怎麼選擇。

    儘管就是保持中立與和平的盟約,科爾沁人也是滿懷苦澀。

    當牧人將白馬牽上來的時候,台吉們簡直無法保持鎮定。

    這是標準的背盟行為,科爾沁人無論如何應該與女真人站在同一戰線上。

    如果女真人知道了草原巨變,興師來伐,科爾沁人是背棄與和記的新約,與女真人這個舊盟友站在一起,還是遵守約定,看著女真盟友與和記打起來,自己卻能置身事外?

    無論哪一點都相當的能以辦到,哪怕是奧巴和明安這樣的大台吉,同樣感覺到相當的無奈。身處在歷史的漩渦之中,激流之下,普通人只能隨波逐流,就算是這些所謂的大人物,也只能被洪流沖涮而下,衝向未知的遠方。

    一柄匕首刺入白馬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馬兒發出悲鳴,蒙古人面無表情,而張獻忠等人身後的蕃騎騎兵們卻發出了陣陣熱烈的歡呼。

    蕃騎們的臉上充滿了挑釁的神色,他們在此之前完全是被科爾沁人欺侮壓榨的角色,部族在二百年來受盡了凌辱,今天這樣的場景叫這些蕃騎是替自己和祖先復仇成功,一種壓抑不住的快感湧上了心頭。

    “希望我們都能遵守盟約。”張獻忠終於不再板著臉,而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

    連續數月用兵,遼陽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的味道,兵戈氣息很濃。

    曹世選在短短幾年內已經盡顯老邁之色,他還是任官莊守備,從世襲指揮使到一個村莊的守備轉變相當的大,這種官職要是在女真入侵之前曹世選是萬萬不可能接受的,但在後金的強壓之下,不少原本是游擊或都司的遼鎮降將都任了官莊守備,甚至是百總一類的小武官。

    就算這樣,女真人對漢將還是抱有明顯的敵意或不信任。

    這也難怪,在東江鎮的策動之下不少將領都選擇了反水,再回到大明遼鎮或東江鎮的體系之中,絕對比給女真人當狗更有尊嚴,或是更安全。

    很多將領對給女真人當狗並沒有牴觸,但事涉到人身安全的時候,感受到努兒哈赤對漢人的不加掩飾的敵意之後,這種岌岌可危的心理影響了很多人。

    曹府的氣氛更加緊張……倒不是因為別的事,而是曹振彥的妻子在內室待產,時不時的傳來痛苦的叫喊聲。

    穩婆和家裡的幾個婦人來回穿梭著,曹世選和曹振彥父子倆又不能進產房,兩人一起在外廂堂房裡對坐,大眼瞪小眼。

    這也是曹振彥的第一個孩子,不論男女都有相當大的意義。

    有了子孫,意味著真正成人,可以頂門立戶,成為有所擔當的男子漢……不過曹世選在凝視自家兒子時,卻是驚奇的發現,兒子早就十分成熟了,氣質穩重,行事老練,辦事很有章法。在正黃旗下的各個佐領中旗鼓佐領小曹都算是一個名人,儘管才二十來歲,嘴上的鬍鬚都沒有辦法留長。

    儘管在內心相當認可兒子的能力,曹世選還是板著臉保持著為父者的威嚴。不管怎樣,這個家的一家之主還是自己,兒子也還好,事事都會來問自己的意見。

    曹世選感覺兒子是在十三山一役時被俘之後成熟的,打那之後曹振彥就像是換了個人,行事再也沒有了小夥子時的毛燥和天真。

    對這種情形,曹世選既感到欣慰和驕傲,也感覺到一點心疼和沉重。

    在這般的亂世裡,曹振彥的轉變毫無疑問是相當的正確,可是兒子究竟遭遇到了些什麼,曹世選並不知道,當然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名字想好了沒有?”曹世選終於挑了一個不錯的話題,說來也是有些叫人傷感,父子倆的感情不變,但兒子成年之後,當父親的和兒子總是難有共同的話題,也沒有辦法象母子那樣始終保持著親近的關係。

    “想好了,叫曹璽。”

    “這是大哥兒的名字。”曹世選的長孫要是出身的話,按曹府的規矩就是稱大哥兒,這也是當時遼西將門和世紳家族的慣例。

    曹世選捋鬚笑道:“要是生下來是大姐兒呢?”

    “這個,”曹振彥笑道:“暫時還沒有想,兒子希望是個男丁,好將來光大我曹家的門楣。”

    “這話,說來長了。”曹世選微微一嘆,搖了搖頭。

    現在這樣的局面,後金的戰略態式相對困難,雖然在遼西打破了僵局,但身後有東江和朝鮮掣肘,內部女真和漢民對立嚴重,漢民逃亡的現象屢禁不止,後金還是有對大明的軍事優勢,但這種優勢能不能打破關寧防線,能不能解決東江和朝鮮,到現在來看並不樂觀。近來又有傳言,廣寧到科爾沁一線已經失去聯絡,這就使得後金的戰略態式更加惡化了。

    光有強盛一時的武力,卻被困在一隅之地,那就說明後金撐死了就是當初渤海國,或是高句麗一樣的割據政權,時間久了就會被重新強盛的中原王朝消滅。

    這個過程可能是百來年,也可能是二三十年。

    曹家如今攀附在後金這顆大樹上,後金亡國的時候,就是曹家失去眼前一切的時候。

    儘管現在曹家過的也並不寬裕,但好歹比遼東境內普通的漢人強的多了,如果連這一切也失去,所謂的光大門楣就成了最殘酷的笑話了。

    “父親放心。”曹振彥說道:“兒子一定會重振我曹家,絕不會使祖上蒙羞。”

    曹家是號稱北宋名將曹彬的後人,始多少代之前的家譜上就有記錄,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攀附,這個誰也說不準。

    但最少曹振彥的心氣可嘉,曹世選還是點了點頭。

    父子二人就這麼坐著,兩人之間的談話也是一本正經,這叫人感覺有些沉悶和尷尬,但後宅時不時傳來的響動又叫人有些焦急,就把這種尷尬氣氛給壓了下去。

    曹世選突然道:“當年生你的時候,你娘親也是很久才把你生下來,當娘的人都不容易啊。”

    曹振彥很有同感的點頭,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將門世家的女兒,比起那些士紳家族的大家閨秀可是強的多了,很難想像,那些嬌滴滴的閨秀們怎麼邁過這一關,最少在民間,產婦生頭胎就是生死關,難產而死絕不是什麼新鮮的事。

    這時曹府的長隨急匆匆的走進來,稟報導:“太爺,老爺,十四阿哥來了,已經到大門口了。”

    曹家在遼陽也算是有地位的武將家族,和石廷柱等漢軍高級將領來往較為密切,這一天曹府要添丁,不少人已經提前派了人來打聽,看何時生下來孩子,又看是不是男孩兒,送禮也是要根據男丁或女孩來送,免得出錯。

    曹府的下人也在府邸外頭來回奔走,替家裡的主人接待那些親朋好友派來的僕役們,同時告訴他們,恐怕還有一些時間,完全不必太過急著。

    按遼東這邊的風俗已經和女真人類似,小孩出生第三天親朋就要上門,送禮給剛得了孩子的親友,然後大家一起慶賀,這叫洗三,這個習俗一直在幾百年後還相當流行,最少在滿族人聚集的京城地方還保持著這種傳統。

    十四阿哥駕臨絕對是大事,曹家父子倆也顧不得坐等消息,曹世選換了一身見客的袍服,與兒子一起往大門口趕過去。

    “奴才曹世選叩見主子。”

    “奴才曹振彥叩見主子。”

    大開的中門一側,曹世選和曹振彥匍匐在內,額頭碰觸在地面上,用最恭謹的禮節叩拜他們的主子——

    感謝pool112的支持,也感謝這陣子給我投月票打賞,給我紅票推薦,還額外給我投年度作品票的朋友們。我沒有求這個票,大家給我投是說明真的喜歡,我當然就更喜歡了,沒別的辦法回報,只能繼續好好寫書,多謝大家。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30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主奴

    十四阿哥隨隨便便的看了兩個奴才一眼,臉上露出與其少年身份不怎麼相稱的笑容,他笑著道:“老曹,小曹,你們起來吧。”

    “奴才謝過主子。”

    十四阿哥手中拿著一根馬鞭,曹振彥起身後主動問道:“主子去騎馬了?”

    “是啊。”多爾袞興味頗高的道:“出去打獵去了,往威寧營那邊去,野物多的很,我射中了一頭鹿,已經剝了皮子,一會叫人送條鹿腿給你。”

    “奴才多謝主子了。”曹振彥臉上滿是笑容的道:“主子真是好射術,越來越強了。”

    “也就這麼回事。”多爾袞道:“你沒跟去,我這心裡還空落落的,想起你要生兒子了,索性就過來瞧瞧。”

    主子到奴才住處這絕對是大恩典,多爾袞果然也是相當的喜歡曹振彥,這個面子給的真是大極了。

    歷史上曹振彥從正黃旗的旗鼓佐領幹起,後來正黃改正白,他成為正白旗的漢軍高層,入關之後也算是南征北戰,後來以武職轉文職,一直做到正三品的文官,在多爾袞的體系中,漢人能到這樣的高位的並不多。

    曹家在多爾袞事敗後也沒有受到牽連,只是從正白改隸鑲黃,成為皇室的包衣,並且從曹寅開始走上了更加發達的道路,一直到雍正年間被抄家為止。

    對十四阿哥的好意,曹振彥心中隱隱還是有些感激。

    不管怎樣,十四阿哥對自己人還是有些真心實意的,也願在不危害自己的前提下,對自己人多加一些關照。

    比如眼前的事,對多爾袞來說不算什麼,這位主子就不會顧及身份地位,想來就來了。

    “主子是不是有些悶?”進正堂後,當然是多爾袞坐在主位,曹家父子只能站著。

    看到多爾袞臉上多少有些鬱鬱不歡的神色,曹振彥詢問道:“沒有跟老汗出征,主子有些鬱鬱不歡啊。”

    “可不是。”多爾袞臉上露出氣悶的神色,擺了擺手,一臉不想多說的樣子。

    大妃的三個兒子中,長子阿濟格已經快成年,並且展現出了八旗貴族應有的模樣,驕橫,殘暴,擅長騎戰,在年輕一輩中阿濟格也算是武藝過人的,而且並不是個人的武藝,是戰場的感覺和馭下的本事。

    公平來說,阿濟格,多爾袞,多鐸,這兄弟三人中只有阿濟格是一個合格的將領。在皇太極在位時,阿濟格就展現了過人的軍事才幹,入關之後阿濟格率領八旗兵和投降的關寧兵,一路追擊順軍的主力,在河南和陝西到湖北,多次和順軍進行過十萬人以上的會戰。

    征討大西軍的首戰也是阿濟格指揮,順利的射死了縱橫多年從未受傷的張獻忠,一戰定了大局,四川湖北等處落入手中。

    順軍的殘部也是阿濟格消滅,從李自成到劉金星,宋獻策,劉宗敏,或殺或俘,順軍的中樞直接被滅,等若蛇被斬首,從此不再夠格成為一個能自立的勢力。

    多爾袞感覺有些鬱悶的不是自己的才幹不受認可,他現在還小,距離成年都還有幾年,這個年齡的人是不甘心承認自己的失敗,對未來還是有很多期許的時候。

    叫多爾袞鬱悶的是父汗這一次遠征東江又沒有帶上自己,當然也沒有帶阿濟格,只是把多鐸給帶上了。

    十五阿哥年紀不是最小,智慧和本事也看不出多出眾,長相來說也不是多討人喜歡,但勝在嘴甜,在努兒哈赤的寵愛之下小多鐸變得十分驕縱,努兒哈赤現在到哪兒都帶著小十五,這令得十四阿哥感覺相當的鬱悶和氣沮。

    曾經都是受父汗寵愛的兒子,自己年紀大了兩歲,就被拋到一邊了?

    當然努兒哈赤回來之後肯定會召見多爾袞,並且還是相當的慈愛,三兄弟有一個母親,這個優勢是別人沒有辦法比擬的,整整六十個牛錄分給三兄弟,加上一個能調和兄弟間矛盾的母親,這個勢力整個八旗無人能比。

    關鍵是,兩黃旗是大汗起家的家底,精兵強將充足,牛錄也全部是滿編甚至超編的大牛錄。

    純粹從實力來說,這兩旗能力敵任何三個旗加起來的實力,甚至還稍許超出。

    多爾袞不願多談這些父子兄弟間的糟心事,曹振彥只得換了話題,笑道:“此次征討東江,老汗定然旗開得勝,定然會早些回來,到時候帶著所有人都湯泉,還請主子把奴才也帶上。”

    “不是太順利。”多爾袞搖頭道:“毛文龍奸狡如狐,父汗帶人從撫順關多處出兵,直趨寬甸,我軍還沒有出關,毛文龍已經從牛毛寨一帶撤走了。”

    多爾袞突然笑起來,搖著頭道:“我聽人說過,牛毛寨附近的村落被刮地三尺,他們連糊窗紙的漿糊都沒有放過。”

    曹振彥心中一動,不過臉上沒有顯露絲毫,他也笑著道:“東江那幫人,其實就是叫花子一樣。”

    “叫花子也能打仗啊。”多爾袞又感慨了一句,可想而知前方的戰事並不是很順利。

    努兒哈赤從三月回遼陽,接著沒有休整多久就往赫圖阿拉,後來又往寬甸,現在已經快五月了,老汗一直帶著兵馬在前方征戰,將士們當然十分疲憊,可是也沒有辦法,東江鎮的三路出擊,中路差點就到威寧營,那可是離瀋陽和遼陽都不遠了,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傑出的戰鬥力,也沒有攻城的決心和信心,可是這種程度的騷擾已經超過了女真貴族們能接受的底線。大家都接受不了在出征的時候還要擔心家中的婦孺會受到東江的威脅,這也是努兒哈赤顧不得怎麼休息就率部出征寬甸的原因所在。

    另外就是遼南方向,東江軍也多有騷擾,遼南經過復州之屠,代善一次就殺戮幾萬人,加上拉鋸戰和遼民逃亡,很多地方已經燒成白地,駐復州和金州一帶的兩紅旗兵馬也並不多,打下旅順之後也廢棄了,明軍駐海島之上,騷擾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女真則以禁海應對,沿遼南海岸線已經數十里不見人煙,明軍的上岸騷擾已經沒有成效,不僅不能獲得戰功,也沒有辦法在敵戰區獲得物資和人員補給了。

    對遼南的騷擾也同樣是無功而返,並且女真人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

    如果說對牛毛寨等三寨的攻打威脅到了赫圖阿拉,中路的威寧營一路威脅到了遼陽,遼南的東江軍就等於是武裝遊行,毫無意義了。

    復州一帶已經成了蒙古人的牧場,沒有人耕作和居住,只有少量的女真牛錄在那裡駐守,耕作的面積相當有限。

    這樣的地方就算大軍打拉鋸戰也根本是無所謂的事,何況大家都知道,東江軍根本就沒有能力攻城。

    努兒哈赤回師之後就迅速解決三寨一路的威脅,追趕東江軍往寬甸和鐵山一帶,也是試圖想徹底解決東江的威脅,可從綿延不絕的戰事來看,距離完成這個戰略目標恐怕是遙遙無期。

    對此多爾袞當然也是持無所謂的態度,他還小,連貝子也沒有封,他的哥哥阿濟格倒是封了貝子,這也很不容易了。

    多爾袞還沒有到承擔責任的年齡,儘管他已經有了十五個牛錄,而且都是極為強悍的牛錄,可誰都知道這個小阿哥還處在學習的階段,距離叫多爾袞出兵放馬主持戰事還有較長的時間。

    多爾袞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他對前方的戰事興趣不大,因為沒有謀略和計策,也沒有血腥的廝殺,有的就是追捕和逃亡,女真軍要在密林深處和東江軍捉迷藏,不停的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這叫多爾袞感覺毫無意義。

    這是一種浪費生命的行為,他不太明白老汗為什麼要親自去主持這種無聊的戰事,而不是回遼陽城裡的汗王宮舒舒服服的等著夏天的到來。

    夏天極好,可以每天都出門射獵,可以出門遊山玩水。

    多爾袞還沒有擺脫愛玩瘋鬧的年齡,這並不奇怪,在後世他的年齡也是成年前比較瘋野的年齡,沒有哪個男孩子在這樣的年齡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

    叫多爾袞沮喪和不滿的就是多鐸可以跟著父汗出去瘋狂,他卻只能呆在遼陽城裡。

    “說來說去還是東江和毛文龍可惡。”曹振彥在這個小主子身邊久了,知道對方的固執和易怒,也知道多爾袞的心思複雜,過於敏感。

    當下曹振彥想了一些好聽的話,好好勸慰了一陣這個女真少年。

    曹世選在一旁不好插嘴,只能垂首侍立著。

    好在多爾袞也不介意,他喜歡曹振彥就是因為這個漢人青年長相不錯,英俊挺拔,氣質出眾,因為是將門世家出身,雖然不是大富的官紳世家出身,曹振彥一路都是在較為優裕的環境中長大,也受過良好的世家子弟的教育,這一點來說,女真人侍從們的粗俗語言和禮儀,還有那些滿嘴破損的大黃牙和身上的惡臭都令這位女真少年貴族倒足了胃口。

    女真人的貴族在十年前還住在普通的木樓裡,居住的環境和條件也相當惡劣,但十餘年之後他們已經開始學著做一個貴族,漢人的這些將門世家出身的包衣,就是最好的學習對象。

    當然以將門子弟的審美也實在承擔不了這個重任,於是近三百年的滿清,從皇室到民間的審美都逐漸陷入一場悲劇之中。        (https:)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