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54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5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弓箭

    巴特爾卻是四十過後才參的軍,並且直接就成為戰兵。

    這也是和記政策帶來的機遇,在白洪大台吉等人進言之後,出於安撫和招納蒙古降人中原本甲兵,安定地方和物盡其用的目的,對有志於替和記效力的蒙古甲兵,和記不拘一格的招納使用,促使其加入到槍騎兵和獵騎兵之中。

    當然也要選擇,具有騎術和一定的戰鬥能力,又能在艱苦訓練中適應下來的才會被留下來。

    這些原本的各部貴族身邊的甲兵原本就是草原上少數的脫產騎兵,騎射和搏擊的底子很強,身體素質也很不錯,畢竟他們會容易得到充足的奶食和肉食,比起一般的牧民更強壯,體格更好。

    巴特爾不願坐食山空,和兒子一起報名參軍,兒子被選入到龍騎兵裡,他由於休格和技戰術都過關,性格也較為堅韌,對艱苦的訓練能夠承受,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豐富的經驗彌補了這一點,在通過文化課程之後,授給和記的軍官職位。

    在這一點上和記是沒有什麼忌憚和提防,此前被允許報名的都有初步的審核,對和記心存怨望,或是還有什麼瓜葛不清楚的都不被允許報名,報名之後的訓練和考核都是漢蒙一體,不存在照顧和傾斜,憑本事報名,就憑本事過關,憑本事當的軍官才能叫所有人服氣,張瀚絕不會因為要照顧和拉攏一些蒙古人就對他們有所照顧,沒有本事混不下來的只能滾蛋,什麼尊重傳統大局為重這些屁話,在和記商團軍裡沒有半文錢的市場。

    就算現在,巴特爾也感覺自己過去半年多的時間像是做夢一樣,他此前也是個小軍事貴族,一直跟著阿成台吉混,阿成台吉被大明授了都督同知,巴爾特也沾光混了個衛指揮同知,蒙古貴族多半有大明的武官職位,得了銀印腰牌足夠吹噓好一陣子的,等和記一進來,此前的這些東西屁用不頂的,相反不要說和記的軍官職位,就是能通過和記的考核成為戰兵中的一份子,那也是難得的榮譽了。

    至於輜兵,很多土默特部的牧民,在三四十歲年齡的都報名當了輜兵,也不是那麼容易,體格,語言,文化,都有要求,能通過的人大約是五六十分之一,甚至有時候更低,戰兵和軍官就更少了。

    巴特爾看了看遠處的左翼,那邊是槍騎兵,通過更難,很多甲兵進去了又被淘汰出來,努力一些的轉到龍騎兵去了,還有一些人成了爛泥死狗,又想回青城混飯吃,這一下慘了,直接被關到銅礦去的不少,也有人被弄去放鴨子,或是修路去了。

    看到這些人的教訓後,別的甲兵老實了很多,他們原本就是敗軍之將,不管是土默特還是喀喇沁的或是套部,鄂爾多斯的,都可算是喪家之犬身邊的看門狗,原本的台吉們不需要他們了,在和記內只能努力上進,巴特爾在青城安了家,成了獵騎兵軍官之後,算是真的住下來了,不然遲早有一天會被清查之後攆出城去,想在青城住,原本土默特小貴族的身份根本就不夠看。

    大夥兒都在奮力向前,五個連的獵騎兵還有一部份是此前的尖哨部隊,蒙受了一些損失,憋著一股氣,全軍的獵騎兵大半都在這裡了,有一些營連建制的分散在大戰場的四處,比如在北邊的密林裡就有幾支連級分遣隊,都是以獵騎兵為主的部隊。所有獵騎兵都有相當強烈的自豪感,團隊的認同感和榮譽感都很強烈。

    此前被迫後退是少見的事,被步兵方陣掩護撤回也感覺憋著憤怒,現在反擊的機會到了,所有獵騎兵都死死盯著軍旗,同時也有人看著左側,那邊槍騎兵們也衝出來了,而且面對著更多的敵人。

    半裡外的察哈爾人也動了,他們從方陣左側好不容易脫離過來,又有獵騎兵衝殺過來,很多人根本來不及整頓隊列了,只能又策馬狂奔起來。

    幾百人上千人一股的牧民在草原上奔騰起來,像是奔騰的黑色河水,凌亂混雜,被河道與山石隨意改換著方向。

    “平舉騎槍,側擊!”

    旗號和鼓點聲中,所有的獵騎兵們放平了自己手中的騎槍,火藥和彈丸早就裝填好了,一大股察哈爾騎兵從他們側邊奔騰而過,是南北方向疾馳著,小股的少量的騎兵在戰場上往西側的河邊跑過去了。

    還有更多的騎兵被步兵方陣夾擊,已經失了分寸,多半的人往河邊湧去,槍聲不停,牧民們已經顧不得還射回擊。

    在獵騎兵們面前是大隊的往西北方向跑去的察哈爾人,他們知道無可避免的要被獵騎兵們攻擊,臉上是扭曲的驚駭之色,嘴裡發出怪叫聲響,有些過於慌亂的在百步開外就用騎弓拋射,他們的騎弓根本射不了這麼遠,箭矢半空中力竭落地,墜落在地上,被半人高的野草給覆蓋了,看不到了。

    巴特爾簡直覺得丟臉,這些傢伙丟盡了蒙古人的臉,號稱騎射無敵,成吉思汗的子民,身上有狼性,蒙古人是狼,漢人是羊,這種說法已經流傳很廣,可是巴特爾很想告訴這些傻子,當羊的佔了膏潤之地,當狼的被封鎖在漠北,享受著風沙和白災,一年到頭凍餓交加,只能南下搶人家的一點殘羹剩飯吃,這樣的人還有狼性?巴特爾自己都覺得臉紅。

    真要有狼性就不會被漢人攆回來,又不會攆回來之後只敢打草谷了。

    “準備。”負責指揮隊伍的是一個老資格的營指揮,早就跟著張世雄混,馬賊出身,三十五六歲年紀,在獵騎兵中很有威望。

    營指揮高舉右手,身邊的旗手和號手都緊緊盯著他,獵騎兵也調整了方向,三排縱橫變成了橫隊,與往南邊跑的察哈爾人越來越近,隊伍也越來越快要重疊了。

    很多察哈爾射手開始像樣的射過箭來,有不少獵騎兵中箭了,鎖甲擋不住的地方箭矢也會帶來傷害,不過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也有少數人被射中了要害,掉落下馬,或是戰馬的要害處被射中了,撲倒在地,將身上的主人重重翻滾著壓在地上,傳來響亮的骨骼被壓斷的脆響。

    獵騎兵們沒有第一時間開火,無此必要,在充分展開隊形,三排騎兵也錯開身位之後,帶隊的營指揮終於把手臂落了下去。

    旗號揮舞,清脆響亮的喇叭聲猛然響了起來。

    三排獵騎兵依次開火,兩個並排向前奔跑的騎隊像是很親熱的友軍,雙方互相友好的打著招呼,一邊是弓箭,一邊是火槍,火槍明顯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大量的蒙古牧人被掃落下馬,很多空著馬鞍的戰馬出現了,三輪射畢,最少有超過三百人被打落下馬,考慮到這個時代滑膛槍特別是騎槍的射距和威力,還有準確率等各種因素,可以說是在三十多步的距離上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戰果。

    “自由射擊。”

    營指揮又下了一道新的命令,喇叭聲再次響起來。

    很多獵騎兵從自己的戰馬一側取出另外一支騎銃,當然也在事前裝填好了,又是一輪密集的騎射。

    巴特爾打完了兩輪,並沒有和其它人一樣選擇在馬背上裝填,而是取出了自己的騎弓。

    這一點可能會叫人嘲笑,不過很多蒙古甲兵喜歡這樣。

    騎弓他們已經用了最少二十年,在八十步內他們能指哪兒射哪兒,命中率在九成以上,巴特爾是甲兵中的神射手,在八十步左右的範圍,一般的人看目標只是一個小點兒,沒接觸過弓箭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麼瞄準,更不要說命中目標。

    射箭是一個整體性的運動,不光光是眼神,最重要的是經驗。

    當你手中握著弓箭的時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在完成瞄準的過程,手腕和手臂,腰力,眼神,最終配合在一起,完美的融合一處之後,遠處的標靶就在你的視線之內,你看似普通的看了一眼,全身的所有動作都準備的妥當了,手指一鬆,弓弦震動,箭矢飛掠而出,正中靶心。

    對蒙古人來說,沒有什麼固定靶,草原上的兔子野雞狍子黃羊還有大群的野狼都是獵物,他們不僅能在幾十步的距離內箭無虛發,還能投擲布魯,好的投手同樣也是一樣,每一投必能中,那些靈巧的小動物都避不開投擲過來的布魯或是箭矢,更不要說大型的獵物了。

    巴特爾喜歡自己的弓箭,也喜歡射出箭矢的感覺,在很多同伴重裝子藥或是用手銃的時候,他擰腰側身,將一支箭矢射了出去。

    馬速很快,眼前的景緻在飛速的變幻著,過快的速度使人產生錯覺,似乎大地顛倒了,整個地平線在向自己壓迫過來,不常騎馬的人容易產生恐慌的心理,但馬上的高手對此無所畏懼,甚至敢於站起來,拉弓擰腰馳射,這樣可以輕易的拉滿弓,使騎弓的力道發揮到最大。

    巴特爾看到了箭矢飛出,射中了一個黑圓臉膛的漢子,箭矢直插進他的面門,深深扎入,那人慘叫著揮舞手臂想抓箭矢,可是又不敢用力,在猶豫的當口血流如注,意識也逐漸模糊,身體失去平衡,象破麻袋一樣栽倒摔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5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銀流

    巴特爾沒有細看,仍然專注自己的弓箭,這時有人叫罵一聲,巴特爾聽到了,似乎是察哈爾人罵他是奸賊,成吉思汗的不肖子孫,巴特爾冷笑一聲,根本不放在心上。蒙古各部早就分裂了,雙方互相仇視多年,土默特人搶了察哈爾人的牧場,雙方在決裂時早就互相仇殺過了,根本拿對方當生死大仇,這個時候提起是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子孫,有何意思?

    獵騎兵裡並不止巴特爾一個土默特人,加進來的甲兵還真不少,相對來說槍騎兵的要求更加嚴格,訓練的標準要高的多,獵騎兵則要求輕捷彪悍,膽大妄為,很多前土默特部的甲兵符合了要求,通過了考核和訓練,相對來說他們考軍官更難一些,雖然考試內容可以用蒙古文字,對很多甲兵來說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不管是不是軍官,在張弓馳射的時候可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幾乎每個人都射的很準,每輪箭都能射中一個奔馳中的察哈爾人。

    巴特爾感覺胸口一震,低頭看了一下,一支輕箭插在自己的胸前,被鎖甲的環扣給擋住了大半的力道,剩下的部份穿透了衣袍,半支箭頭插在皮肉裡,小事一樁,自己都能拔掉,他沒有放在心上,又把手中的弓箭拉開,射出箭矢,看到自己的箭矢射中一個逃跑的牧民的後背,對方栽倒落地,巴特爾鬆了口氣,同時開始用力的甩自己的胳膊。

    在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趙貴,那個瘦削的遼東漢人,也算是巴特爾的親戚,據趙貴說女真人射的也很準,但弓力遠在蒙古人之上,所以女真人對和記的火銃不會太吃虧,雙方勢均力敵,在今天這種時候,巴特爾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真正的敵人就快出現了。

    在獵騎兵的打擊下,在西南側的大股牧民崩潰了,他們有的重新往河邊跑,面對方陣的南側,那邊還有相當數量的牧民沒有跑過來,被方陣橫隔斷了。

    或是繼續往北邊跑,那裡有兩個大總官的纛旗,相當數量的騎兵彙集在那裡。

    但此時槍騎兵到了。

    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沒有什麼語言能夠描述真正的重甲騎兵突擊時的威力,隔著很遠時好像也就是一千多騎的騎兵衝過來了,甲光耀眼,兵器閃爍寒光,隊列齊整,如牆而進,如果在出發時保持一段距離就很難得,因為騎兵不像步兵,馬和馬之間相始終保持相當的距離保持不變,這樣做很困難,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

    槍騎兵從出發的地方到抵達衝擊提速的區域,隊伍始終不變,到了三百步外時開始提速,如山崩海嘯般的威勢之下,真正內行的人還是能夠看的出來,整個千人三列縱深的騎隊,絲毫不亂,始終如一。

    槍騎兵從西北側突擊,正面迎向的正是那些飛馳而來救援的右翼騎兵,兩軍相隔從三里多地到三四百步,用時也並沒有太長。

    當察哈爾援兵發覺槍騎兵突擊的目標就是自己這邊時,整個隊伍也騷擾起來了。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些槍騎兵不是突向那些已經混亂的先頭騎隊,而是惡狠狠的撲向了剛突入戰場的生力騎兵。

    到這時一些蒙古貴族隱隱明白過來,商團軍這樣的打法很簡單,逐一吸引察哈爾騎隊過來,來一支打亂一支,在戰場上造成混亂,又不是一下子猛然擊潰,在方圓五六里的地方一下子吸引了好幾萬察哈爾人,先衝出來的多半是壯年牧民,已經是佔了察哈爾部相當強的一部份力量了,這些人林丹汗不可能放棄退走,只能繼續添兵打,一直到打光為止。

    在感覺到和記決心的時候,也令察哈爾的貴族們為之憤怒,和記就這樣瞧不起察哈爾人,生怕他們跑了?

    不管是憤怒還是別的情緒,都只是短短一瞬。

    右翼增援的察哈爾騎兵從北直插過來,槍騎兵從西南方向迎頭而上,繞過了在幾百步外的兩個大總官聚集的殘部。

    一千多人衝向一萬多人,速度也提到了最快,察哈爾人的領兵將領感覺驚駭和恐慌,他們原本打算切向右側,從這些騎兵身側跑過,射箭擾敵,預計這些槍騎兵會衝向兩翼大總官所在地方,援兵從右側切過來,馳射騷擾,再與之騎戰,兩軍合圍這千多人的漢人騎兵。

    誰料這些騎兵十分決絕的對沖而來,閃避都已經來不及了,雙方的馬速都非常快,如果閃避就等於把側面讓給漢軍來沖,可能損失會更大。

    關鍵之時,察哈爾人都發出狼嚎般的叫喊,他們手中的長矛,鐵槍,大刀,狼牙棒等武器都揮舞起來,隊伍的排頭只有五六十人的寬度,其後越來越寬,而槍騎兵是一千多人排成三列,每列都有三百多人,寬大的正面從稍北一些的地方斜切過來,由於決心和勇氣,從一開始槍騎兵就佔據了絕對的主力。

    察哈爾人的騎隊如同向東南方向奔馳的長龍,只有少量的斜面正對著槍騎兵,槍騎兵的陣形卻是從東北切向西南,大半的地方直接正面對著敵人。

    雙方很快進入二百餘步的距離,由於察哈爾人也在調整對沖,這一點距離是轉瞬即至。

    這麼大規模的正面對沖的騎兵戰相當的罕見和難得,戰場上相當的多的人也在看向這邊。

    心高氣傲桀驁不馴的獵騎兵們此時也不得不承認,摧鋒破陣,一往直前,如快刀斬骨般的迎向強敵,這正是槍騎兵們的特長。

    這種洶湧之勢,一往無前的氣勢,無視敵人多少的果決,也叫槍騎兵們無愧和記第一騎兵的美譽。

    騎陣指揮眼看到察哈爾人近在眼前,二百步不到了,敵人的圓臉,韃帽,灰黑色的皮襖子,還有那些高矮長短不一的身量和兵器,也有那些一張張生動的臉龐。

    勇武,憤怒,膽怯,害怕,迷茫,對面的騎陣充斥著各種千奇百怪的情緒,似乎把天地間人類能展現出來的情緒都給展露了出來,這是一支人心各異,完全混亂,如同一團散沙般的騎隊。

    雖然牧民們擁有健康強壯的體魄,但他們完全沒有強悍的精神,少數勇敢者毫無作用,在紅教和黃教的侵蝕下,蒙古人已經完了!

    “衝鋒!”營指揮旗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然後狠狠揮擊向下!

    所有的中隊的隊旗和小隊隊官們的旗槍也都是同時揮擊向下。

    嘹喨的衝鋒軍號聲吹響了,這是突擊號,也是速度提升到最高,撞擊敵陣的對沖號角。在這一瞬間,幾乎所有的槍騎兵完成了最後的心理準備,第一列全部使用長槍,第二列是膛把,第三列則全部使用馬刀。

    這是槍騎兵經過多次奮戰之後的最佳配置,同時第一列衝刺的槍騎兵體格最好,膽氣最壯,戰馬也經過千百次的訓練,敢於面對密集的兵器衝過去,每個騎兵還穿著板甲,厚實的板甲,鐵面具,鐵盔,還有護脛,護肩,鐵網裙,鐵靴,每個人的防護都是密不透風,都如同一個鐵罐子一樣,連手上都是戴的鐵手套!

    所有人都是熱血沸騰,離的最近的察哈爾人已經開始尖叫起來!

    在察哈爾人眼前的槍騎兵如同銀色的鐵流,他們只能看到鋼鐵,這些騎兵連臉都是用鐵面具藏了起來,幾十步遠時能看到他們的眼神,毫無例外的是沒有生氣的一片冰冷。這是一群殺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察哈爾人經歷過戰事,可完全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怕的敵人!只有咴咴鳴叫的戰馬,奔馳時馬蹄發出的轟鳴,騎士們頭頂跳動的紅纓,上千馬匹幾千個馬蹄踏動大地,叫人感覺地動山搖!

    槍騎兵們的動作太齊整了,到目前為止只有少許的斜線出現在平整的隊列上,那也是地形造成的,似乎是有灌木從使隊列出現了一點距離和波動,更多的時候整支隊伍像是刀切過的豆腐,光滑,平整,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這種鐵騎兵形成的完美陣列,跳動著以最高速衝向更多敵人的瘋狂之舉,令得很多人為之矚目。

    相形之下,獵騎兵們在商團軍主陣右側的追殺雖然更熱鬧,一時間反而沒有太多人關注了。

    獵騎兵們在不停的獵殺著,火槍,弓箭,來回的奔馳追擊,也是一直保持著陣列,那些被他們攆著的牧民既不敢往商團軍主陣方向跑,他們距離最近的一個大型方陣已經很近了,也沒有辦法回到自己的主陣,被前進方陣給隔斷了,他們被獵騎兵攆兔子一樣不停的追殺著,雖然一方人多一方人少,但人多的一方反而是被追殺的一方,在火槍的轟鳴聲中無數牧民慘叫著落馬,無主的戰馬越來越多,河流吸引著馬匹,不少無主戰馬都跑到西拉木倫河那邊去了,在這樣的夏季跑來跑去,人和馬都在出汗,不同的就是人還會被槍彈擊中,落馬而死,或是重傷之後奄奄一息,而戰馬則多半無事,它們沒有了主人的約束之後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跑到河邊去飲水去了,這些大牧畜很悠閒,喝了水就開始嚼吃著河邊的水草,河水很清,很多游魚在水面上游動著,魚的個頭都很大,顯然這一片地方根本沒有人釣魚,最多是從林中的黑熊會在河的上游捕魚,那也是和人不同,魚不怕人,當然也不會害怕馬匹,一時間清澈的河水岸邊有一種悠閒和靜謐的感覺,風光很美,哪怕幾百年後這裡也很美,是相當漂亮的自然景緻,並不太粗曠,也不是人為的那種細緻的景觀,但足可叫人留連忘返,觀賞很久。

    可是在不遠處的戰場上,人和人在碰撞,在用兵器互相殺戮,如果動物有思想也是一定不怎麼明白,在這樣景緻的地方,為甚要這麼做?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6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紅雲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紅雲

    世間的事多半是沒有答案的,象右翼的察哈爾騎兵們找不到答案。    .      .   

    明明自己這邊人多,敵人卻橫衝直撞的撞過來,而且一下子直接撞到了騎陣之!

    紅纓跳動,長槍如林,鐵甲騎兵聚集在一起,排成了密集的陣列,這種威勢叫人感覺根本抵抗不了!

    第一列的重甲騎兵平舉長槍,幾乎一下子把察哈爾人的微弱抵抗撞的粉碎!

    兩側遠處有一些察哈爾人在放箭,撞過來的槍騎兵們根本毫不在意,他們是這麼蠻橫和凶狠的直撞殺入了敵陣,長槍之下大量的牧民和蒙古甲兵的抵抗直接被粉碎。

    “啊……”一個牧民被長槍刺胸口,他兩眼圓睜想盯著看刺自己的人,可是只看到一個鐵人和冰冷的目光,接著他才感覺到疼痛,可是長槍已經被收了回去,那個騎兵已經繼續策馬向前,又在尋找新的目標了。

    這個牧人栽倒在地,兩眼看著天空,可是天空顯得特別的擁擠,藍天猶在,可是他看不到什麼了,只有吶喊聲,鐵器的撞擊聲,馬的嘶鳴聲,無數馬蹄在他臉踏過來踏過去,槍騎兵的馬速還是很快,第一列很快把蒙古人的抵抗給打崩了,第二列騎兵也迅速穿插過來,將繼續抵抗的人殺死,然後又是第三列的騎兵衝過來,馬刀揮舞,所有還留在原地或是聚集在一起想抵抗的牧人統統被馬刀揮斬而死,這些槍騎兵鎧甲厚實,無懼攻擊,能用全部精神尋找殺戮的目標,他們的馬刀無鋒銳,加馬速,一旦劃掠而過是可以斬斷人的肢體,或是在人身開出足夠致命的傷口。

    有一些槍騎兵在開始破陣之時把長槍留在人的身體內,現在他們已經衝過去,並沒有放緩速度,又揮著馬刀,保持著相對完好的陣列,從南側又沖向西北側,那邊有長龍般的騎隊,前方已經被打崩,還有相當多的牧民在後方湧過來,看到騎隊衝過來,已經見識過槍騎兵破陣威力的牧民驚駭起來,無數人想調馬跑,速度太快衝撞在一起,後隊的人還不明白情況,還在繼續向前,槍騎兵們迂迴了一下,等於打了一個漂亮的側擊,又一次把長蛇般的騎隊給攔腰截斷了。

    這一下徹底亂了,很多牧民往兩個大總官所在的地方繼續跑,也有很多沒頭蒼蠅一樣的敗逃了,被打穿的兩個地方成了血淋淋的通道,死人和死馬躺了一地,這個時候才叫人感覺到冷兵器騎戰摧鋒破陣的威力,在槍騎兵所經過的地方幾乎沒留下活口,高速衝撞和殺傷力之下只要被劈斬或戳刺下馬的很難活下來,也有少量的槍騎兵落馬,在開始接觸的時候被擋住打落下馬……這也是風險,難以避免的風險,否則打仗成了遊戲,哪有只有敵人死,自己這邊不死人的道理。

    撞落在地的也不一定戰死或重傷,一些槍騎兵在滿是死人和死馬的地方掙紮著站起來,一些牧人也站了起來,雙方沒有猶豫,槍騎兵們抽出佩刀衝去,牧人則毫不猶豫的開始逃走,很多重傷的人掙紮著想起來,又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叫聲,一些戰馬受了重傷,撐著前腿想站立起來,可是這種簡單的動作它們做不到了,戰馬也發出咴咴的悲鳴聲。

    到處是死人,還有斷臂殘肢,滿地的鮮血橫流著,將碧綠的草皮染紅。

    槍騎兵開始重新列陣,兩次衝擊之後他們損失了好幾十人,隊列看不大出來,還是相當的密集和厚重,察哈爾人已經徹底的混亂,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前後失措,這時他們又聽到了嘹喨的軍號聲,再一次衝擊接踵而來,大量的牧民魂飛魄散,領兵的貴族和甲兵們也是一樣的表現,所有人都在驚慌的大喊,一片混亂,大量的人往四面八方逃竄起來。

    ……

    領這一路援兵的是貴英恰,他是大皇后囊囊的心腹,出征之前娜木鐘再三叮囑,不要叫漢人哄騙了去,到現在來說和記的商團軍並不曾真正在大規模的戰事表現怎麼出現……娜木鐘自覺把套部之戰給忽略了去,只記得土默特部和漠北那邊的事,感覺和記並沒有出動大股軍隊,結果把那些漠北汗和貴族們嚇壞了,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投降了和記。

    這真是沒出息的行為,貴英恰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說的。

    大皇后不僅叫他出力打仗,擊敗漢兒,替察哈爾人揚威,還要叫那些沒出息的部族人看看,看看你們是什麼成色,察哈爾人為什麼能成為蒙古共主?

    不可否認,貴英恰當時還是很心動的,在戰場成為一錘定音的統帥,成為青史留名的豪傑,誰不願意?

    怎料仗一打起來,才知道滿不是那麼回事!

    和記打漠北等處用的兵少,原本以為是嚇唬人,實力不強,現在才明白過來,人家不派多的兵馬,根本是用不著!

    貴英恰的胳膊被一柄鋒銳的馬刀劃了一下,好像被什麼東西拍了一下似的,結果綻開了一個碩大的血口子,鮮血直流,慘白的骨頭都看的見,如果方位稍微一變化,他的胳膊會被整個斬下來。

    他嚇壞了,很多人都一樣嚇壞了。

    整個戰場到處是潰逃的察哈爾人,裡許外的兩個大總官那邊還有幾千人,更南邊還有被方陣擋住的幾千人,還有被獵騎兵追殺的人。

    到處亂哄哄的,剛飛馳趕過來,跑了幾里路進入戰場,還感覺全身的力氣都沒有用出來,接下來被人攔腰沖了兩下,整個軍陣跨了,所有人的精氣神也都跨了。

    少量的甲兵恢復過來,遠遠的散開,追著那些槍騎兵射箭,當然毫無用處,箭矢打在他們身發出噹噹的響聲,濺出火花,直接掉落在地了。

    射馬也沒有用,馬都有鎧甲保護,看到這樣的場面,很多察哈爾人氣的罵娘。

    貴英恰腦子迷迷糊糊的,感覺回不過神來。

    他站在馬,看到槍騎兵們冷漠的眼神,成片的長槍又豎起來,又是一次衝擊要發起了。

    尖叫聲響成一片,不管是貴族還是甲兵將領,或是最普通的牧民,在這當口沒有什麼區別,所有人都嚇壞了。

    這時貴英恰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在西南方向,一個大型的步兵方陣已經加快速度趕過來了,距離最多兩三里路,如果對方不是束甲前行,還要保持陣列,這點距離小跑過來的話十幾分鐘夠了。

    在間還有一個大方陣,西拉木輪河畔還有一個,三個大型方陣步騎都有,大量的如眼前一樣的鐵甲騎兵混在步兵陣兩側趕路,鐵甲,鐵馬,鐵人一樣的騎兵跟著步陣慢慢晃悠悠的保持著隊列過來,不知道何時會爆發。

    這時再看自己一方,陣腳到處都騷動著,可能很多第一次參戰的人都難以想像,一萬多人去碰了壁,沒有能攻破敵陣,又去一萬多人,結果還沒有打出像樣的模樣來,又被敵人攔腰截斷,一千多人打的一萬多人隊列散亂,四處奔逃,被切斷,倒捲,分割驅趕,戰場裡又多了一萬多右翼騎兵,最少有近千人在幾次衝擊戰死了,草原到處都是屍體和亂跑的無主之馬,從開戰到現在真是活見了鬼,兩萬多人衝去,到現在連人家的主力的邊都沒摸到,反而是和記只出動了四千多人,兩萬多察哈爾騎兵被拖住了,不僅是被拖住,實際是被擊敗了。

    好慘……貴英恰心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甲兵們簇擁著他在戰場亂跑,不管跑到哪裡反正不要被那些槍騎兵攆來行。

    還好離對方的步兵大陣還遠,也是離那些主陣的騎兵還遠的很。

    只要不被兜住……

    貴英恰已經不再去想勝利的事,甚至不考慮往後怎麼逃走,他現在想的是怎麼逃離戰場。

    一些槍騎兵分散開來,隔斷了想往右翼跑的通道,很多騎兵竄過去又跑回來,雖然對方只有少量的騎兵,可是這些佔據了絕對人數優勢的察哈爾人根本不敢衝過去……真的沒有人敢。

    其實察哈爾人不明白,槍騎兵的優勢和長處在於隊列,嚴密的隊列和厚實的鐵甲加衝刺之力,使得他們能輕易破開輕騎兵的防禦,如果對手是持刺刀擺成空心方陣的步兵方陣,一樣受過嚴格的訓練,那麼失敗的是槍騎兵。

    只是這個時代還是騎兵的時代,不管是衝擊力還是機動性,槍騎兵的作用都大過於步兵或是騎馬步兵,所以還是當之無愧的強勢兵種。

    如果是在差不多靜止的狀態下,槍騎兵只能憑武藝和厚甲交戰,人數優勢多的一方還是很有機會戰勝這些恐怖的鐵騎兵,只是牧民們已經嚇破了膽子,沒有人敢這麼做了。

    這時更叫人恐怖的事發生了。

    在商團軍主陣的右側突然喇叭聲大作,高亢的喇叭聲大量的披著火紅色軍袍的騎兵突然湧現,原本他們是跟在步兵最右側大方陣的稍後的陣地,混雜在鐵騎兵和步兵之間,不是太顯眼,突然間好幾千人的紅袍騎兵彙集在一起,這種場景令人目瞪口呆,甚至感覺刺的人眼都要睜不開了。

    紅雲,到處都是飄蕩著的紅色雲彩,顯眼奪目,充斥盈盈殺氣。

    獵騎兵是輕騎兵,他們在集結號聲以隊和連隊集到一起,連旗飄蕩與營指揮旗匯在一處,一個個小型的騎兵縱隊形成,然後迅速跟著團指揮大旗向前。

    旗手指前,騎兵策馬高速前行,右翼處突然出現的三千餘人的獵騎兵引起了整個戰場的矚目和注意。

    貴英恰全身發抖,感覺無的震撼和害怕——

    今天在外面酒喝多了,差點誤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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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6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投降

    原來和記有這麼強的力量,一千人的紅袍騎兵就打的幾千牧民抱頭亂跑,現在一下子右翼這邊出來三千多人,加上原有的槍騎兵已經控制了部份戰場,右翼原本有三萬來人,已經出來一半多,剩下的還不是壯年牧民,多半是老人和少年牧民,甲兵幾乎沒有,三千人的紅袍騎兵會做出什麼事來,誰能想像?

    一種絕望的感覺湧上貴英恰的心頭,雖然沒有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是比死人還難看幾分。

    環顧四周,和貴英恰一樣死人臉的並不少。

    和記的主力終於動了,此前很多人擔心和記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擊,等人家真的動了的時候,眾人才發覺從頭到尾自己這邊都沒有絲毫機會,對方只是在等待機會,把越多的察哈爾人拉進戰場,和記獵騎兵從右翼迂迴切割,獲得的戰果也就越大!

    除了輕騎狂飆的獵騎兵外,和記左翼還有兩個營的槍騎兵也緊跟而上,不過槍騎兵沒有過於提速,他們還是左側方陣的騎兵屏障,用來保護方陣,只有在獵騎兵殺進去之後,如果敵陣崩潰了,那麼槍騎兵也會迅速跟上。

    雖然負擔很重,每個騎士七十斤甲,加上兵器和體重超過二百斤,但精心挑選的戰馬仍然可以做短途的追擊,最少追出十幾里地還是可以的,有獵騎兵在前,槍騎兵在後,戰場上一旦形成崩盤,察哈爾人將毫無機會可言。

    貴英恰感覺無所適從,那些獵騎兵如紅雲一般飄出來,直指右翼後方。

    身邊的槍騎兵又在整隊,大量的牧民已經不是驚呼或喊叫,而是哭喊起來。

    這些牧人也根本沒有見過大陣仗,上次舉族入侵明國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最近的戰事多半就是一萬人到幾千人的規模,還有幾次根本沒打起來,打起來的也是派內喀爾喀諸部去打,林丹汗的這些子民們也有不少是沒見過刀槍的了。

    察哈爾這邊的情況比土默特稍好,還是有很多見過打仗和見過血的將領和老兵,東部蒙古的牧人也較為彪悍勇猛,察哈爾人在清季也是穩固邊疆的重要騎兵力量。

    可是在此時此刻,面對自己根本無力抵抗的強悍對手,這些牧人和甲兵們的精神都崩潰了。

    至於將領和貴族們,他們又能好到哪裡去?

    和麾下的牧人一樣,這些將領和貴族也根本無所適從,大量的將領帶著人在相對安全的地方來回奔跑,任憑和記的兵馬不斷的剿殺他們的部下,不停的有察哈爾人死去,死傷十分慘重!

    轟隆隆的鼓聲越來越近了,旌旗如雲,刀槍如林,激昂的鼓點聲中有一萬五千人以上的和記主力鋪天蓋地而來,那種壓迫一切,粉碎一切的威勢叫人根本沒有懷疑,眼前這軍陣一至,察哈爾人就是立刻被消滅的結局。

    沒有意外,沒有轉機,沒有天命,一切都是冰冷和殘酷的,結局已經注定,死亡將不可避免的發生……

    想到自己的未來,家中的妻妾兒女,貴英恰無比後悔起來,此來之前大皇后娜木鐘召見自己,自己拍著胸口表示一定不負大皇后的期望,在戰場上絕對會好好打,會給和記的漢兒一個難忘的教訓。

    大皇后當時十分欣喜,賞了他幾匹綢緞,然後還召人來一起殺羊飲酒,大家飽醉而歸。

    貴英恰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頓耳光,如果他表現的懦弱一些,領兵的責任也輪不到他,現在的他可能躲在後方,與家人在一起,輸贏和他有屁的相關,腦毛大台吉人家才是真的英明,知道不是對手早就跑過去投降了,將來和記要統治這麼大的地盤,不用蒙古人是不可能的,聽說青城一帶也任用了很多原本的土默特台吉,包括銀錠台吉和白音台吉……

    貴英恰想到這裡的時候,獵騎們們的距離已經拉的很近,相隔不過幾百步而已了。

    四周是那些惶恐的甲兵們在催促和問詢著,大家都沒有主心骨,貴英恰雖然沒打過什麼仗也是正經的台吉,關鍵時刻牧人和甲兵們也只能等著台吉下令。

    貴英恰腦子裡恰是一團空白,這個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右翼還剩下不到兩萬人,正在騷動,有一些牧人騎馬往舊中京遺址裡竄逃,明顯能看到廢墟之間有奔竄的身影。

    這個發現叫所有人愕然,因為舊遼中京有大片的廢墟,易於防守,在這裡放置了大量的兵馬,在此前的設想是右翼揮拳,重重側擊,將商團軍消滅於西拉木輪河畔。

    現在放著主力的一路就這麼完蛋了?

    當然還有更強的地方就是林丹汗所在的中軍,七成以上的甲兵放在那裡,如果林丹汗派出全部甲兵來救援,仍然有機會把現在的這兩萬多人救回去……

    可是中軍蔚然不動,甚至也在隱隱騷動,因為都看到了突擊到右翼的獵騎兵們。

    如雷鳴般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說來也怪,被分割切開的察哈爾人也在亂跑,奔跑時的聲勢就遠不如對方,貴英恰一想,可能是對方騎陣齊整,自己這邊跑的散亂的原故吧?

    他恨不得真的抽自己耳光,什麼時候了,想這個?

    “台吉,咱們到底該怎辦?”

    戰場上的聲響好像如流水般一樣全湧進耳朵裡來了,一個甲兵對貴英恰怒吼著,更多的甲兵和牧民都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們的左側就是殺過來的大股獵騎兵們,右翼是整隊又沖擊過來的槍騎兵,往哪邊跑都有相當的危險,但總要跑起來才有機會活命,要是留在這裡,大股的人聚集著,很容易成為目標,到時候人家一個突擊過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投降,投降了!”

    貴英恰像是哪一根弦被撥動了一樣,尖著嗓子大聲喊叫著,他先下馬,丟掉了手中的佩刀。其實貴英恰根本就不會用刀。和普通的蒙古人一樣,貴英恰的射術還不錯,百步之內幾乎每射必中。但不管是長矛還是短刀,這種真正的搏擊殺人之術只有甲兵們才會認真練習。不管是牧民還是貴族,幾乎都把射箭當成必不可少的技能,對殺戮搏擊之法,則多半並不上心,也不可能主動去練習。

    把刀一丟,貴英恰像是丟掉了什麼沉重的東西一樣,整張臉都放鬆了下來。

    這個時候貴英恰才真正明白過來,為什麼漠北三部和喀喇沁巴林等部都會那麼輕易的就投降了。

    原本就是投降比較容易,而堅持下去比較困難。

    堅持下去意味著要有很多人主動的奉獻,犧牲,不是奉獻財物,而是自己的生命。如果此時的蒙古有一個真正能叫所有部族認可的人物,不要說成吉思汗,就算是有達延汗這樣的雄主在,整個部落的幾十萬丁口也不會這麼被輕易征服。

    可是人們現在真正依賴和信任的是活佛喇嘛們,相信的是未來可以更好,來生可以獲得幸福。這樣的教義之下,幾乎沒有人會為了今生的事情去掙扎,不管是蒙古貴族還是漢人也好,只要不影響牧人們敬奉佛祖,所有人都對誰來統治其實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就是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張瀚的一統之路才顯得這麼順利,但其實相比於老天給開掛的皇太極,和記的一統之路算是困難的了,女真人先是和科爾沁人眉來眼去十來年,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成果,皇太極繼位之後真正遠征察哈爾時才帶著幾千女真人,十來萬蒙古小弟納頭就拜,林丹汗嚇的抱頭而竄,這一統之路才叫玄幻。幾乎是一年之間,幾十萬丁幾十個部落的蒙古人就都成了女真人治下之民,力量為其所用,女真人想從哪裡破口就在哪裡破口,如果不是蒙古人成了弱雞,哪有這麼容易就能深入到大明腹地?

    和記的一統之路其實是已經花費了近五年的時間,這幾年間和記的利潤高的叫人難以想像,但張瀚不取一文,自己除了取一些銀子給後宅用之外真的是一貧如洗,和記的當家人是把所有的力量用來發展軍隊,建立起自己的強軍,同時在草原上屯墾,發掘每一文可以賺到的錢,再把錢投入到軍隊裡去。

    這樣往復循環,終於到了天啟六年的爆發,菸草,釀酒,北方的買賣城,大量的棉田,農田土地,這些東西成了草原給張瀚的豐碩回報,也使得和記的收入節節攀高。

    到這時和記才真正養的起大量的戰兵,輜兵也從屯兵轉化為二線守備和支援部隊,不然的話此前戰兵一直沒敢動彈,駐紮和訓練費用就壓的和記上下喘不過氣來,大量的精兵強將放著不敢動,不是因為打不過別人,是沒有錢打仗,這個事和很多人說恐怕他們都理解不了,還有打得贏沒錢打的軍隊?確實是有,而且大明就是毀在財政崩潰上,沒有財政支持的軍隊,逐漸不聽軍令,半獨立化,軍紀敗壞,軍隊成為將領私兵,這都是難以避免的過程。

    南明和南宋的不同之處也在此,趙構能控制財政,軍隊就牢牢被掌握著,南明則是因為將領和大臣勾結擁立福王為帝,弘光繼位之後把南明九成的財政給軍隊,將領猶嫌不足,國家財計為武夫挾制,上下倒移,四鎮不聽軍令,互相攻擊,敵人一至則紛紛投降,這也就是南宋能堅持,南明不能堅持的主重要的原因。

    穩紮穩打也有好處,就是爆發之時,任何心存猶疑的人都能明白雙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6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白旗

    蒙古人容易倒向女真也確實有其更深層的原因,雙方都是生活習慣相差不多的遊牧和漁獵民族,髮型衣飾都是蠻夷,甚至語言都基本相通,這樣使蒙古人更容易接受被女真人統治,而對漢人,蒙古人的心理優勢還是很強,主要是三百年前漢人屬於被蒙古人奴役的奴隸,四等人中漢人排三等,南人排四等,其實就都是四等賤民,蒙古人根本未曾將漢人當國人來看,就是外來的征服者而已。

    後來被大明太祖攆走,又被數次北征打掉了殘元勢力,蒙古草原開始四分五裂,可是分裂的各部一樣繼續南下打草谷,大明除了修長城和用九邊防禦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甚至在嘉靖和隆慶年間被俺答汗率部圍困了京城,英宗年間皇帝還被俘虜了,幾十萬大明京營被也先率五萬鐵騎先後殺戮的一乾二淨。

    這樣的歷史傳承使蒙古人還認為自己是尚武的高貴民族,漢人還是懦弱的三等人,四等人。漢兒懦弱,在蒙古人心裡還有相當強的市場。

    加上生活習慣和語言問題,想叫這些韃子輕易接受被漢兒統治可不是容易的事。

    更強的軍隊,更多的財富,精密的如機器般的組織性,走到哪就開拓到哪兒的進取之心,這一切加在一起,才有了眼前的一切,暴風驟雨般的將察哈爾人如落葉一般掃落在地,叫他們毫無還手之力,所有人內心都充滿了絕望。

    貴英恰的舉動叫所有人一楞,一個甲兵將領下意識的想抽刀去砍。

    轉念一想,這廝是大皇后的心腹,他都降了,大汗還在那裡握著甲兵不放手,根本不像個統帥的樣子,自己還堅持下去幹甚?

    “投降了,投降了!”

    按刀的武將也翻身下馬,學著貴英恰的樣子,跪在鬆軟的草皮上。

    更多的甲兵和牧民一樣下馬投降,一下子呼拉拉跪下過千人。

    也有一些人感覺屈辱,同時兩個大總官的大旗下還有好幾千人,他們選擇打馬往中間往南邊的大總官旗下奔去,就算要降,也得到最後關頭。

    豈料虎魯克正在埋怨塔什海。

    “你看?”虎魯克皺眉道:“都是咱們想著什麼要打一打再降,叫貴英恰這廝跑前頭去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塔什海也不高興的道:“趕緊投降吧。”

    “要白旗,要將士們原地坐下。”虎魯克不高興的揪一把鬍鬚,罵道:“貴英恰真是把我們的臉丟光了,居然跪降。”

    “算了。”塔什海有氣無力的道:“仗打成這個鳥樣,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這一下眾人無語,白旗早就準備好了的,這是腦毛大台吉事前的提醒,於是在大旗之側又豎起了一根更高的白旗標,草原上風很大,白旗立刻在半空中用力的飄舞著。

    “我們兩大總官願降,追隨腦毛大台吉的腳步。”塔什海派出去大量的傳騎,義正言辭的大聲道:“大汗改奉紅教,信任后妃,禍亂我部,今次是拔亂反正的時機到了!”

    大量的騎兵原本沒頭蒼蠅一般的亂轉著,這一下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在兩軍中間的大量牧民和甲兵開始往兩個大總官身邊聚集,然後有樣學樣,一個個拋掉弓箭和兵器,安頓好戰馬,然後盤腿坐在地上。

    整個戰場幾乎崩盤了!

    還有幾千人在兜圈子打,其實是試圖脫離和逃走,有一些被方陣磨到河邊的甚至被擠到水裡去了,他們並不會游水,可是寧願半淹在河裡也不敢去面對商團軍的火槍和火炮,被轟死的人太多了,腦袋轟爛了的也不在少數。

    大夥兒不怕刀槍,死了最多身上多個窟窿,可是被槍打爛腦袋,或是被火炮轟到全身找不到一塊好肉,這種死法實在是太可怕了,叫人膽顫心驚。

    這時很多人發覺兩個大總官率部投降了!

    還有右邊的貴英恰也率部投降了!

    大片的騎兵還在跑動,也有大片的騎兵直接下馬投降,人數最少已經有五六千人,跑動的騎兵和坐著或跪著的騎兵形成了顯明的對比。

    在主陣的察哈爾人發出了意味難明的叫聲,肯定是驚奇為多,因為人們想不到,這些台吉貴族這麼容易就投降了敵人,可是也有很多意義不明的叫聲,似乎是在說,既然他們能投降,為什麼我們不能?

    但立刻選擇投降的還是少數,多數人還邁不過這個坎,自尊是一回事,身在主陣一時還不會被威脅到安全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在主陣之中,四周還有五六萬人,全部是騎兵,聲勢很大,一眼看去黑壓壓的騎兵群一眼看不到邊,這樣的實力叫人有些虛幻的自信,似乎萬馬奔騰起來可以踏碎一切。有不少人已經看出來這仗怕是敗了,但很多人還是不太相信,漢兒才出動幾千人,一萬人也沒有,那邊就開始投降了?

    不少有血勇之氣的察哈爾漢子開始叫罵起來了,他們很難接受眼前的場面。

    商團軍的步陣越來越近了,簡直能聽到一萬多人走路時整齊的腳步聲,軍靴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原本不會有什麼聲響,可是一萬多人一起踩踏,步伐太整齊了,就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和火銃聲,火炮聲,河水的潺潺流淌而過的聲響交匯起來,變成了一種叫人難以忽略和忍受的聲音。

    所有的貴族看向林丹汗,這種時候只能由大汗來作主了。

    現在右翼已經不穩了,很多牧民直接跑了,大量的人投降,還有一些兵馬在胡亂的奔跑,右翼距離跨下來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要麼就主陣出擊,與三個大型方陣會戰,擊敗敵中軍和左翼,右翼失了也不怕。

    但這是孤擲一注了,贏了還好,輸了容易叫人一鍋端。

    要麼就是派出兵馬去救援右翼,這很容易打成添油。

    現在人們都看的出來,對面商團軍的兵馬實力遠在察哈爾部之上,兵馬人數雖然只有這邊的一半,可是精銳程度卻遠遠超過了蒙古人,相差太遠。

    右翼的商團軍只有幾千騎兵撲過來,但顯然原本右翼的一萬多人擋不住,除了再把全部甲兵和壯年牧民都派過去,可是這樣的話中陣和左翼還剩下什麼?

    還有最後一條路就是現在就跑,不過敵人已經用輕騎兜過來,加上此前投在戰場的這麼多人,現在就跑也得損失一多半人,能跑掉兩三萬人就算不錯了,底下人家大軍一路追過來,四周都有兵馬圍困,察哈爾人實力大損,哪個方向的包圍圈都不容易打破,現在打輸了可能是死,如果跑掉的話,無非也就是遲死個十天八天罷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林丹汗的臉色變幻不定,顯然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決斷。

    眾人很有耐心,沒有人催促大汗下決定。

    事關五六萬人的性命,察哈爾人舉族的生死存亡,大汗沒那麼容易下決斷才正常……又不是決定晚飯吃什麼,隨便就能做出決斷。

    右翼的馬蹄聲更響亮了,大隊的紅袍騎兵出現在貴英恰等人的北側,很多還沒有來的及下馬或是在猶豫的人瞬間被火銃打落下馬!

    爆豆般的槍響聲隔著幾里路也聽的很真切,可能是開槍的人太多的原故。

    在槍聲中有些猶豫的人頓時失去了思考下去的能力,不少人屁滾尿流的滾落下馬,跪在草地上請降。

    林丹汗和很多貴族看到紅袍騎兵從降者的隊伍之間快速通過,那些騎兵把火槍平端著,四周到處都是低頭跪著的察哈爾人,有好幾千人之多,下跪的察哈爾人像是一隻隻大號的黑色甲蟲。

    很多人感受到了屈辱,可是也有一種慶幸感,看來漢兒不會殺那些投降的人,很多人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

    彷彿感覺到了很多不安的氣氛,幾萬人的騎隊中出現了很多不該有的騷動。

    林丹汗下定了決心,對身邊的親貴們道:“調集所有的甲兵,所有人往前衝,勝負在此一舉,漢兒的鐵甲騎兵是強,但弱在機動很差,我們突前去,破掉他們的步兵方陣,四處迂迴,拖疲他們的鐵甲騎兵就好,那些紅袍騎兵只是火器犀利,我們解決掉他們的主陣,三個方陣一破,那些騎兵也就只能繞著我們打轉!”

    一共還剩下不到六萬人,林丹汗這一次也是要把所有的寶都押上,幾個知兵的將領一撇嘴,早幹嗎了?不敢下決心,幾次添油,士氣跌到谷底了,大量的人投降,這才想起來幹一錘子買賣,現在主力全部突擊,時機已經晚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遵照林丹汗的命令,海螺號被吹響了,察哈爾從左到右整條騎兵戰線開始動作起來,大量的騎兵開始提速,黑壓壓的一條好幾里長的黑線閃著兵器的寒光開始向前,在這一瞬,很多人想起祖上的榮光,跌落的士氣好歹有了回升,不少牧民都提著長槍或大刀怒吼著,甲兵們用的兵器比較多和複雜,有不少還是從明軍手裡奪回來的正經的軍器,保管的好,幾十年下來還光亮如新。

    長槍,紋眉長刀,鏜把,宣花長斧,大斧,大刀,短刀,狼牙棒,骨朵,幾乎是冷兵器的一次盛會和展覽。

    明軍一直有個理念就是兵貴雜,戚繼光提出來之前就是如此,兵器五花八門相當正常,其實多半是分為長兵器和短兵器,還有遠程兵器這三種。

    戰爭發展至現在,長兵器兵種不怎麼受重視,除非是騎戰,一般是刀牌手吃香,因為刀牌很貴,能防守能進攻,練成不容易,所以一般的刀牌手都比長槍手受重視。明軍的弓手難得,一般是將領的家丁才射的一手好弓箭,蒙古人中弓箭不值錢,但刀牌手極少,幾乎沒有,因為草原缺鐵,也缺大量的工匠,皮子倒是不缺,可惜利用不上。

    大片的兵器像是長短不一的灌木從,騎隊從前後左右開始加速向前,現在已經到了早晨九點半左右,打了三個小時的仗,有不少人在此之前已經在下馬休息,甚至喝水和吃乾糧,耗到現在,戰場十幾里大,有人在偏後的地方連戰鬥的場面都沒有看到,直到聽到傳令的角聲,所有人打起精神來,開始打馬往前頭跑。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6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一擲

    一個個小頭目也不說話,只是睜眼看著自己麾下的弟兄往前,更高的將領看著更多的人,在中間林丹汗四周全部是甲兵為主,也是察哈爾部的精華,蒙古人一般的戰事台吉們多半隻帶甲兵,在史書記錄上人就很少,比如某台吉帶一百多人,或是有某部台吉才帶幾十人……這並不奇怪,一個部落的台吉可能有幾百上千牧民,地盤倒是挺大,可是很窮,整個部落裡搜不出什麼財富來,他們只能養幾十個甲兵,多半時間是脫產,披甲待命,等有事了就跟著主子出征。小半時間這些甲兵也得照料自己的牧場,很難完全脫產。

    林丹汗身邊的甲兵最多,甲兵們多半是皮甲,少量的泡釘綿甲,就是用密制的綿衣多次炮製,加上鑲嵌了鐵葉來防護,有一定防護能力,但其實很多時間是心理作用。

    更少量的是鐵鱗甲,相當稀少,整個察哈爾部不超過二百領,多半被貴族和大將們穿著,普通的甲兵是穿不上鐵甲的。

    在大軍向前之時,林丹汗已經想開了似的,大聲道:“我是成吉思汗的正經血脈苗裔,今日之戰不僅是為了我們察哈爾人,也是為了蒙古全族,為了祖上的榮光,如果我們不戰而逃,且不說無處可逃,就算逃掉了,又有何臉面面對祖上的英靈?”

    林丹汗說的一本正經,聲音很大,不少人聽到了,又有人向四周傳散,很快就把大汗的話傳遍全軍。

    “今日之戰,要出盡全力,不管怎樣,從此之後我視部族中人皆為我的兄弟姐妹。”

    “為了成吉思汗,佛祖會保佑我們的,吹角奮戰吧。”

    嗚嗚的號角聲中,所有騎兵開始加快速度,林丹汗又大聲叫喊了一句,四周的人發出狼嚎般的應和聲。

    也有人暗中感嘆,要是大汗上來就有這種拚命的心思,仗也不會打成現在這種窩囊模樣了!

    “恰克圖……”在全線前壓的時候,林丹汗對自己身邊的一個近衛將領道:“你帶五百甲兵悄悄回去,與大皇后他們會合,帶著額折往巴爾虎人的地盤跑,要拚命突破,草原很大,幾萬十幾萬人不容易跑出去,你們幾千人能跑掉,你們到巴爾虎人的地盤,沿著克魯倫河一路向北,到了漠北也不要停留,繼續往北,到了瀚海北邊就安全了,那邊是辛苦一些,好歹能安全的活下來,重新把我察哈爾部族的血脈發揚光大,就靠你們了。”

    恰克圖是最忠勇的蒙古漢子,也是標準的短矮身材,壯的象頭野豬,臉上滿是鬍鬚,兩隻綠豆大的小眼掩在長長的毛髮裡。

    “去吧。”林丹汗嘆口氣,說道:“我是大汗,不能丟臉,被人追兔子一樣的攆著跑,關鍵是沒有機會和希望……”

    這是林丹汗的真心話!

    要是能跑掉,鬼才不跑。這仗明顯是上去送死,九死一生在敗局已定之下看看有沒有機會,如果林丹汗能跑,他現在肯定宣佈全軍撤走跑路,前頭的兩萬多人就送了,能跑掉多少是多少。

    可是往東,西,南,北的幾個方面都被圍困住了,他是大汗,如果林丹汗在隊伍裡跑,商團軍會調集大軍拚命追趕圍剿,根本別想跑掉。可這邊在打騎兵會戰,二十里外的大皇后他們立刻開始逃走,總會有些機會,甲兵精銳,拚命開道,加上林丹汗在這裡,對逃走的人不會太著意追趕,這才是察哈爾人唯一的機會。

    “還有,那東西一定要收好。”林丹汗瞪眼道:“傳了三百年,不能丟在我的手裡!”

    “大汗放心。”恰克圖哽咽道:“哪怕丟了我的性命,也不會丟掉它。”

    “嗯,去吧。”

    在如潮般前行的騎隊中,恰克圖和幾百人像是一朵小浪花,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能人們以為大汗派這幾百甲兵去充實右翼,也可能是去執行什麼別的任務去了。

    所有人都在拚命往前,連右翼的殘部,除了動搖的之後也是在向前奔跑了。

    夏天的不到十點鐘已經很炎熱了,太陽之下所有人都在流汗,很多人汗流浹背,但當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的時候,整個商團軍的陣勢也是猛然警醒起來。

    兩軍相隔已經不到三里了,走快一些一刻鐘就能到,如果算上對方騎兵突進拉近的距離,時間就更短了。

    激昂高亢的鼓聲變得急促了,這是催促方陣更加快速的向前。

    前進方陣會面臨第一波的攻擊,獵騎兵不能去擋騎陣鋒銳,一些槍騎兵從陣後猛然加速,分成好幾個營級橫陣,加速前著前方前進,突前方陣則往側後撤回,接近河岸,一方面逼迫原本被擋住的察哈爾人繼續往西拉木輪河去,一方面接受側後槍騎兵主力的接應。

    大型方陣走的很快,各方陣都有高高舉起的方陣旗,現在方陣旗向前微微傾斜著,軍人們在明快的鼓點聲中加快著腳步,連披著重甲的戰兵雖然退回在列隊之中,可是披著重甲仍然能跟上隊列前行的速度,只是動作幅度變大,甲衣發出嘩嘩的響聲。

    所有人都很急切,沒有太多緊張,仗打到現在都還很順,北虜一如既往的不吃打,有好幾千北虜選擇了陣前投降,軍心已亂,這種幾萬人騎兵突進的場面看起來聲勢駭人,但如同虛浮的浪花,但在堅硬的磐石之上,只能是浪花把自己擊成粉碎,留下一層白色的浮沫而已。

    “向左,向左!”

    盧四和張彥升同時看到了旗號,身後右翼最近的大型方陣相隔不過裡許了,往那邊靠攏過去只要很短時間,對面的騎兵在山崩海嘯般的衝過來,很多察哈爾人還是打這個小小的前進方陣的主意,盧四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下達命令之後就下令方陣向左側西邊突進,與最右側的大型方陣會合。

    “是我們第六團的人。”張彥升在隊伍另一側叫道:“弟兄們,我們很好的完成了任務,現在是我們回到主力一側,等著戰爭勝利的時刻了。”

    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語氣歡快的叫喊,炮手們開始推動或搬抬著小炮,步兵方陣開始移動。

    不少察哈爾人爆發出如釋重負的聲響,他們被這個血肉磨盤磨的沒有力氣了,已經有很多人在考慮投降,在這種時候方陣左移後撤,對他們來說不吝於是福音降臨,很多人臉上露出快哭的神色,他們被逼在臨河的一面,不停的被火槍轟擊,他們只能來回突擊,少量人跑掉了,多數人被打的魂飛魄散,這時候機會一來,他們等不迭的就往身後跑掉了。

    好幾百步長的線型陣線在歡快的鼓聲中移動了,空心方陣改為線線陣列了,不需要考慮四面對敵的問題了,現在只有正東邊的敵騎轉瞬就到。

    隨著轟隆隆的步伐聲,長槍的槍尖和刺刀的刀尖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著。

    奮戰了三個小時,雖然可以調整休息,但敵騎很多,開始時打的很激烈,不停的有騎兵威脅前後左右,每個人神經都崩的很緊,現在雖然主力上來了,但這個小型方陣還吸引了相當多的察哈爾人衝過來,而且以甲兵為主,這使得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放鬆下來。

    盧四站在隊伍的最左側,他負責提調全連的速度。

    營級指揮也是方陣指揮,他負責根據主陣那邊的旗號來下達命令,整個陣形一直不停的往左側移動,盧四看著整條陣線,如果自己的這個連走的太快,脫離了大隊,他就站在隊列外側,做出手掌阻止的手式,整個連隊的速度就降下來。

    如果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盧四就進入隊伍之中,隊伍就以正常的步速行走。

    十一個連隊的線形陣列變換的很快,一些不遠處的察哈爾騎兵看的目瞪口呆,剛剛還是四角完備,中間留有小股騎兵隊伍和指揮旗幟的空心方陣,現在就成了十幾個連隊首尾相連的線形陣列,旗幟在每個連的上空飄蕩著,歡快的鼓點聲中,步兵們雖然往左側後移動,但感覺像是在進行一次突擊,每個人都是心情愉悅,神色中帶著激昂之色,沒有別的原因,因為他們是勝利者。

    在他們身後有一些戰死的同袍,傷者都被帶上了,死者超過了擔架隊的能力,只能先留在原地。

    這樣激烈的戰鬥不可能沒有戰死的同袍,盧四在帶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大約有一百不到的樣子,算上一些重傷者,一千多人的方陣戰損比是十分之一,對很多軍隊來說不算高,但對商團軍來說也是很高的戰損比了。

    盧四掃了一眼張彥升,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張彥升也提著刀沖上前去,被盧四罵了回來,盧四一直把張彥升當老弟看,儘管兩人一個是正職一個是副手。在盧四看來正職就是在陣列之中負責指揮的那個,打仗拚命的粗活交給他干。

    盧四知道這是長期擔任軍士長帶來的老粗心態,可是一時半會的也改不掉了。

    而且就搏殺技巧來說,槍騎兵出身的盧四比張彥升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這時中間連隊的指揮旗晃了晃,盧四立刻道:“全連停住,正面防禦!”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7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承諾

    從西邊過來的大股騎隊已經衝到近前了,相隔只有三四百步的樣子了,這點距離轉瞬即至,前排長槍手突前蹲下,將長槍斜舉,從北到南都可以看到這樣的場面,十一個連一起舉槍,陣列中傳來涮涮的聲響。

    一些戰兵持著刀牌站在各連方陣的連接處,他們在保護那些炮組成員。

    幾門銅炮和小型火炮都擺在各連的空隙處,炮手們在起勁的裝填著,每打放一輪可以減緩方陣的正面壓力,也是給自己保命,他們滿頭大汗,幾乎絲毫停頓,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快速,並且相當的準確。

    盧四看了一眼,感覺還算滿意,這些炮手確實是經過了千錘百煉,在技戰術上完全的合格了。

    這時陸續傳來各連軍士長和主官們的叫喊聲,對面最少衝過來近萬騎,目標都是眼前的陣形,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長槍和刺刀的陣列只要排好了,對輕騎兵來說很難突破,可是對方的人數也不可忽視,一兩千輕騎兵破不了幾百上千人的方陣,可是幾千上萬呢?這一窩蜂一樣衝過來,前頭的戰馬不敢沖,可是架不住後頭如浪潮一樣湧過來的騎兵啊,這麼硬衝把陣形一沖跨,那就什麼都完了……

    “大夥兒提起精神來。”張彥升在一邊叫喊起來了,嗓子明顯嘶啞了,他道:“打完這一仗,尚義堡張家口那一帶的酒樓,我都請你們挨家去喝,陪酒的姑娘,有多少要多少。”

    眾人都轟笑起來,不過有不少老兵也是神色黯然,張彥升這麼一說,可能也是感覺不太妙,普通的提振士氣的話已經不太管用,這個時候人人都感覺很難擋住,哪怕是老兵都有些過於緊張,更不要說那些可能頭回上陣的新兵了。

    盧四自己也有些緊張……哪怕身經百戰了,在生死關頭的表現大夥都一樣,不會有什麼特殊之處。

    不怕死和想死是兩回事,商團軍的待遇很好,大家的生活都很富足安寧,內部可以說是上下一心,而且法度森嚴,哪怕是最高層也沒有把律法當抹布用的意思,既然能約束到最高層,律法對中下層來說就不是約束,而是保障。

    在這樣的團體內生活,銀錢賺的多,平時的享受也多,若是當年在大同苦熬的時候,一碗菜糊糊一家六口分著吃,那死了算球,真的生不如死。可是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過著,誰想死?

    不怕死和不想死並不矛盾,很多老兵表現出來的不怕死也很簡單,是因為知道越是表現出怕死的樣子,可能死亡就來的越快。

    如果眼看可能是必死的局面,老兵當然也害怕,包括盧四在內。

    “各人掌住了。”盧四咬著牙道:“越慌亂就越死的快,最多堅守一刻不到,右側大陣和槍騎兵就迎上來了。”

    盧四又高聲道:“各人的撫卹單子受益人什麼的都填好了,想著自己戰死了家裡人會受到什麼樣的優待,若是轉身逃跑,臨陣而逃必斬無疑,家人又會遭遇什麼,想清楚了便不害怕了!”

    這話倒是比張彥升的話還有效果,很多在膽怯的將士聽到了盧四的話都鎮定了很多,有人咬著腮幫子,顯現出一股狠戾之氣出來。

    確實如盧四所說,如果是臨陣戰死,軍政司有各種優撫,已經細緻到將士們都感覺自己不如戰死的好,一旦有陣亡將士,各種各樣的照顧都十分到位,家人會被分給田地,接到軍堡之中居住,衣食住行都有軍政司的軍政官照顧,家中有合適的人選可以選拔成吏員做事,從穿衣吃飯到看病都享受優待,就算是屯堡裡開大會,軍烈屬的位子向來是前排,連屯長等官員也是要對軍烈屬高看一眼,軍烈屬受了委屈什麼的,可以直接到軍政分司報告,上頭都相當重視,只要出這種事就會嚴加排查,要給軍烈屬一個交代……在整體大環境上,經過這麼多年的熏陶,和記內部對軍烈屬都有相當的尊敬,這也使那些失去兒子的父母心中不無告慰。親人離去無論如何是抹不去的傷痛,可是在這個年頭一家子很少有一個兒子的,況且獨子也不准當兵,和記和大明朝廷都不會征獨子當兵,這種事是做不得的。一個兒子死了,剩下的一家子都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這種優撫政策在開始時被人有所懷疑,畢竟要付出的代價不小。可是後來人們也漸漸明白,有這樣的政策才會使將士們上陣拚命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不管是家有父母在堂,或是有妻兒在家的都不會太擔心,畢竟平時對軍烈屬的優撫工作做的十分細緻,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還有一條便是叫所有人在戰場上害怕時想想這些,自己死了全家跟著沾光,當了逃兵還是死,全家還要跟著倒霉。

    不是沒有這種事,有人平時表現挺好,戰場上忍不住丟了兵器就逃,這其實就是一閃念的膽怯壓過了理智,可以理解。但軍法不會容情,平時逃跑也是犯軍法,不過打一頓鞭子開革了事,戰場上逃跑是絕不可能被寬恕的,一定被斬。

    不僅自己倒霉,還會被追回此前的軍餉,由家人負責,賠不出來就得做苦役,一家人在和記內部都會被打壓,被所有人白眼相看。

    一般的人都受不了,趕緊從和記控制區域離開,否則根本無法生活下去。

    兩種待遇可謂是天差地遠,只要不是蠢到家的人都會想想後果,並且把顫抖的手穩下來,兩腳站的更結實一些。

    盧四吐了口氣,在戰場上威脅這些弟兄的事他也不願意幹,可是他也不想看到陣列中真的有人轉身逃走,這樣的蠢事雖然蠢到家了,跑也保不住命,可是總會有人忍不住壓力的,如果不事先警告一下,一旦出現一個可能就有幾十個,到時候連自己和張彥升也臉上無光。

    “要是死球了也就無所謂了……”盧四冷著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大股韃騎,一樣的袍服裝扮和差不離的粗陋兵器,如果不是突前方陣的部署,站在大陣之中,這幾萬韃子根本不夠看的!

    “他娘的……老子媳婦不知道懷沒懷上……”

    這個時候盧四沒有惦記自己的父母和兄長們,盧二已經去了,老大將來混的不會差,老三就更別提了,將來團級指揮跑不掉了,有他們在,父母還要自己操什麼心?就算盧四不在了,優撫條件一樣能優待兩個老人,一直到給他們養老送終。

    倒是自己媳婦,雖然娶進門的時候根本互相不認識,但到底是相貌都不錯的青年男女,相處的時間久了,又在一張床上睡著,想沒有感情也不可能。

    盧四在臨行前奮戰多晚,就是想給媳婦留個種,當時的人可不像後世,很多青年夫婦都不怎想要孩子,要麼推遲,要麼幹脆丁克,這個時代卻是講究多子多福,真要感情好,最好的證明就是兩人的結晶,如果遲遲不懷,面臨的壓力可不是後世那種輿論,不僅盧家的老人會強迫盧四娶妾,就算是趙家那頭也會趕緊叫盧四娶個妾,生了孩子趙氏身為正妻的壓力就會小很多,想證明感情,拿孩子出來才是真格的。

    盧四自己也想要孩子,他已經是軍官,當然想要兒子傳自己的家業,將來他肯定會有很多股份花紅,還有田畝莊園,這些當然都要兒子來傳承,現在如果自己死了……

    盧四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的盯著眼前越來越近的騎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子要活下去!

    這時炮聲響了。

    好像突然有人在自己耳邊打鼓,轟隆隆的很響,太響了,簡直像是在耳邊響起來一樣,所有人都有些愕然,不少將士來回轉頭,想看看響聲打哪傳過來的,盧四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己右手側後一些的地方,沿著河岸邊的草地上,正是炮兵們在開火轟擊!

    “好了,我們沒事了!”

    盧四一下子放下心來,感覺渾身骨頭都輕了幾兩,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沒有人想死,剛剛這樣直接撞過來的是察哈爾人的甲兵為主,最少甲兵佔多數,惡狠狠的前來破陣,從這一點看來察哈爾人也明白想贏很難,但他們想滅掉眼前這一千多人的隊伍,就是這一點來看只是想洩憤而已。

    火炮一響,這些衝過來的騎兵陣形立刻大亂。

    最少有五六十顆炮彈同時落在騎陣中,到處是騰空而起的人和馬,在半空中拋灑著血雨,被炮彈炸的粉碎,炮兵陣地距離這裡不到半裡,處於火炮威力發揮極大的區域,一顆顆炮彈帶著尖利的嘯聲飛過來,轟擊在騎陣之中,不僅將人馬炸向半空,彈起來之後又繼續飛掠,只要擦碰到人體就是一場災難,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打斷腦袋,砸裂胸口,傷及內臟,這樣的傷當然是沒救的,人多半就當場死去了。

    由於打的是實心彈不是霰彈,看起來威力並不大,沒有影視劇裡那種炮彈射出之後在敵陣中火光迸射的爆炸場面,但每一顆炮彈都帶出一大片的血雨,人和馬,連同草木和土地都被炮彈犁了一遍,每一顆炮彈都是帶走很多條人命,因為騎陣太密集了,儘管第一輪校驗射程,有一半多炮彈沒有射到騎陣,但第二輪炮聲一響,幾乎就立刻把察哈爾人打跨了。

    現在大多數的騎陣成員開始亂跑,所有人都試圖分散開來,和記的炮擊太凶狠了,對這些並沒有經歷過這種程度火炮轟擊的察哈爾人來說,這無異於神罰。

    “得勁!”一個老兵仰天大笑,恨不得跳起來。

    盧四也很高興,張彥升隔著十幾人對他笑著道:“老四,準備喝酒吧。”

    “怕你不成?”盧四也笑罵回去。

    所有人都很高興,炮兵這一下真的是十分給力,一個團的火炮九十六門,少量的幾門九磅炮,其餘全是六磅炮和四磅炮,雖然不是十二磅炮或十八磅炮那樣的重炮,可是對這些輕騎兵來說四磅炮的威力也足夠了。

    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7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結束

    中間戰場已經崩潰了,自己的左翼漢軍的右翼也被打崩,那邊臨河,騎兵不易展開,現在已經有相當多的騎兵為了躲避槍彈而縱馬躲到河裡去了。

    河裡有叫喊聲,馬的嘶鳴聲,有不少人和馬被河水給沖走了……現在是夏季,漲水的季節,河面又寬水流也湍急,對一生不洗幾回澡的蒙古人來說,沒有人有游泳的經歷,落水就意味著死亡。

    這時遠遠有人叫道:“稟報大汗,阿薩爾蘭被火銃擊中胸口,傷重不治。”

    卻圖汗心中一疼,一種酸楚無比的感覺襲上心頭。

    那是他的愛子和未來的繼承人,是希望所在,就在這場莫名的戰事中他的愛子失去了性命。

    原本最強的一路卻成了最早崩潰的一路,在敵人的步兵和火銃手迎擊之後,僅餘的重騎兵也跨了,右路到處是四散奔逃的騎兵,中路一團混亂,左路也直接被打穿了,而此時更叫卻圖汗心悸的就是那些紅袍騎兵,他們又出現了,並且沿著右翼直撲過來,很明顯的要從右路兜過來,將更多的人納入包圍圈內。

    沒有等卻圖汗下令,很多台吉已經帶著自己的人,或是被往後逃的牧民裹挾著往後跑了。

    越是靠前的部落損失就越慘重,沒有人感覺這仗能打贏了,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都是亂糟糟的,很多人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知道剛往前衝沒多遠,前頭的人就開始往後跑,身邊左右的人也在跑,到處都是亂哄哄蒼蠅般亂跑的人群,很多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裹挾在一起跑了,連漢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有一些老人淚流滿面,他們感覺屈辱,然而更多的是無所謂的青年人,他們毫無血勇,也沒有自尊,只知道在這樣的場面裡一定要跑在別人前頭,所以他們跑的飛快,等商團軍推進到中間時,已經沒有蒙古騎兵正面向敵,所有人都是在逃跑,然而人太多了,還有相當多的老人和少年,他們擁在一起,互相推擠,不少人和馬都撞在一起了,然後他們發覺在右路已經有漢人騎兵兜過來了,不停的打放著火槍,把敢於抵抗的人射落下馬,這樣使卻圖汗部的牧人們感覺更驚慌了,眼前的一切和事前所說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孱弱的漢人,只有堅固如牆令人不敢衝撞的長矛槍陣,只有寒光閃閃的刺刀和看起來更難突破的刺刀方陣,只有一個個披著重甲的步兵在收割騎兵的性命,有的牧民不慎突前了,要麼瞬間被火銃射翻,要麼就是死在重甲步兵的刀劍之下,沒有人能夠倖免,相比於這些牧民,漢人軍隊的殺人技巧嫻熟老練,不給牧民們絲毫機會,哪怕是逃生的機會也需努力爭取,人和馬越來越擠,更多的商團兵開始騎馬追擊,獵騎兵已經順著草原的右側不停的突向前方,將更多的人兜在圈子裡頭,多半人確實是被兜住了,到這時牧人們才明白,這不是部落開大會,大家不傷和氣的比騎射功夫或是摔跤玩兒,這是戰場,他們的動作變形,馬匹和人的體力都嚴重透支,如果沒有獵騎兵在側翼影響,可能這些人多半能脫離戰場,雖然會被銜尾追殺而毫無抵抗力,也會失去所有的補給點而損失慘重,但好歹能脫離大半,但現在他們驚覺做什麼都晚了,他們既沒有勇氣衝陣,也沒有勇氣突破繞過來的獵騎兵,更叫他們驚慌的就是更多的漢人騎兵兜過來了,在他們身後還有火炮和火銃的響聲,他們已經足夠害怕了,恐懼壓跨了一切,當最先有人丟掉兵器下馬投降的時候,很多人並不感覺屈辱或是憤怒,而是心頭一陣輕鬆。

    任敬和夏希平趕上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時辰後了,日影西斜,好多處草場和小山坡上到處都有失掉主人的戰馬和丟棄的兵器,也有脫掉的衣袍或綿甲,數量不多,蒙古人確實是太窮了一些。

    沿途的屍體也不少,獵騎兵在追殺的時候只要有一點抵抗就會大開殺戒,後來騎馬追擊的龍騎兵們也不遑多讓,一直殺到敵人側後。

    長途行軍時由於騎馬步兵只有一匹馬,事實上有時候行軍比步兵還慢,只有進入戰場和追殺敵軍時顯示出比純步兵強出很多的能力,主力還是以步陣向前,就算步速加到最快,還得保持陣列相對的完整,想追上騎兵根本不可能。

    到處是一片混亂,只能聽到火銃打響的聲音,蒙古弓發射的崩崩聲聽不到了。

    商團軍的戰兵其實也有射箭的底子,在幾年前組建時強調戰兵也要能步射,用來做前鋒壓制敵人遊騎所用,後來火力一直增強,步射課程被取消了,但戰兵基本上能射,這時候能聽到的射箭聲反而是那些步行的戰兵發出來的,不過很快他們也不再射箭了,眼前所有人要麼死了,要麼就是投降的,而他們身穿重甲,全身濕透了,嘴唇乾的粘在一起,也根本沒有力氣再追下去了。

    天黑之前,草原上到處燃起了篝火,龍騎兵們輕裝搜索,獵騎兵們走的更遠,應該追出去最少三四十里地,他們會在天黑前後折返。

    到處是篝火,也到處能聽到呻吟聲,軍醫們在優先替自己人救治,然而他們發覺死傷實在有限,加起來不到百人,就是進行遊哨戰時有死傷,另外在左路河邊與猛衝過來的騎兵交戰時有所損傷,但相當有限,一場近六萬人的大規模的激戰,一方死傷不到百人,這已經只能用奇蹟來形容了。

    由於軍醫和醫護兵沒有太多的任務,他們開始救治那些蒙古人,火銃打傷的能截肢就截肢,普通的消毒沒有辦法解決感染,只能用截肢來解決,如果傷在腹部或胸前,只能簡單清創,叫傷者等待奇蹟的發生,當然一般是沒有奇蹟的。

    幸運的是刀箭所傷的傷者,或是摔傷的,踩傷的,這些傷很好救治,而且幾乎不會有人因為傷後感染髮燒而死了。

    從黃昏時分過百軍醫和擔架兵就在忙碌,到晚上時他們簡單救治了兩千多人,還有千多人在等著處理。

    龍騎兵兩個營奉命清理戰場,小夥子們脫下鎧甲,連軍裝外袍都脫了,只穿裡襯,甚至打著赤膊,他們搬抬和點清楚屍體的數字,有好幾百人在挖坑,夏天時不能耽擱,一邊計數就一邊掩埋了,自己人則是用老辦法,撿了很多樹枝堆成了大型的柴堆,分扎燒化了裝在甕中帶回去,不管是供在忠烈祠還是交給家屬,按規矩就是這樣處理。

    高級軍官們也沒有休息,任敬坐在一個馬紮上喝著水,這時候沒有人想著要吃東西,儘管伙伕們已經跟上來,並且把晚餐都做好了。

    “我軍死傷的每一個人都要記清楚姓名籍貫軍銜,記得把胸章取下來。”軍政官在一邊大聲吆喝著,一群副手帶著龍騎兵們在做這樣的事,替自己戰友做這種事一般都是鎮撫兵們做,要麼就是在龍騎兵裡挑選老兵來做,精神一定要相當的強悍。

    夏希平神色平靜,眼前的勝利當然令人高興,也值得驕傲,不過也就是如此了。這一仗贏是肯定贏了,沒有人在戰前懷疑會輸掉這一場戰事,但也不會因為這一場勝利就有人把尾巴翹起來……或許在兩年前會,但兩年之後的商團軍不會在因為這樣一場勝利而感覺怎麼樣了,他們的目標早就不是這些蒙古人了。

    “敵軍基本上掩埋了。”一個軍官打著火把趕過來,匯報導:“打死一千七百多人,傷兵營裡有三千多人,大概就是這樣了。”

    任敬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邊軍現在定然在斬首了,可惜了好大一筆財源。”

    朝廷現在對北虜的重視已經遠不及東虜,女真真夷的首級相當值錢,蒙古人還是老價格,五兩一顆首級,拿去換錢倒是真能換到近萬兩銀子,加上滿地的俘虜,確實是相當值得驕傲的一場大勝。

    夏希平問道:“俘虜有多少?”

    “現在細算不出。”軍官答道:“我們分五百人左右一堆,大約三十多堆,明早開始再仔細計數吧。”

    “哦,不要侮辱打罵,這些俘虜很快會甄別出來,大半會放走,小半會服一陣勞役和進行深入教育,以後都是我們統治的基石。”

    眾軍官都是會意的點頭,那些被迫服勞役的已經不是很辛苦了,在服役的同時他們會接受和記的再教育,一般都是軍情司的人幹這件事,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半年到一年或兩年的時間來洗腦,這些放回去的人受過苦,反而比直接放走的要更加敬畏商團軍,對和記的態度更溫馴,當然還有一部份身份合適的會為和記所用,直到他們在各部中掌握更高的權力。

    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最少都是十年起步的佈局,但張瀚與和記的高層們並不急燥,暫時所需要的就是他們表面的服從,更深層次的東西當然要慢慢經營,就像對各部徵稅,現在沒有徵稅這一說,一旦徵稅會引起強烈的反彈,但這事必須得做,直到派駐稅官,稅官就是統治的第一步,比現在含糊的盟約更能鄣顯一切。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7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信仰

    一群群留下來的步兵開始和後頭上來的輜兵們打掃戰場,每個人的表現都挺愜意,還是沒有炊兵送飯食上來,也沒有多少人不滿,現在事還很多,按慣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安排吃飯。

    死掉的察哈爾人很多,商團軍的傷亡主要來自於前進方陣和幾次突擊的槍騎兵,前進方陣陣亡了一百多人,還有一百多人重傷,這就是相當大的損失了,預計戰死人數可能達到三百人左右,重傷的人抬上擔架時有不少人已經沒有知覺,臉色相當難看,軍醫的神色也不太好。

    幾百個擔架隊到處在戰場上蒐羅自己一方的傷者,不少輕傷員都被抬下去了,留著一邊的察哈爾傷者在沽沽流血。

    這就是戰場的法則,肯定優先救自己人,只要有一個商團軍傷員還沒有得到救治,那些擔架隊員就會先把察哈爾人給忽略掉,軍醫們也不可能樂意先救敵人,怎麼可能?

    除了前進方陣損失較大,其餘的幾個大方陣也有若干損失,加上騎兵的損失,估計戰死的將士在五六百人左右,受重傷的有一千多人,輕傷的好幾千人,都是些小傷,比如箭矢傷了皮肉,或是被刀劃破了皮一類,包紮清洗一下就完事了,不影響將士的行動。

    十幾萬人規模的大戰,損失幾百人,而換來的是最少殺死了一萬多察哈爾人,一比二十左右的比率,其實周耀在內的高級軍官心中還有一些遺憾,其實原本打算殺掉更多,察部有八萬到九萬的丁口,壯丁最少三四萬人,一仗打死兩三萬人,等於真正打斷了這個大部落的脊樑骨,以後察部想翻身也難。

    不過轉念一想,人力也算是寶貴的資源,只要打服對手就行,留下來的丁口可以分散安排,從戰事過程來看,察哈爾人比漠北的外喀爾喀人,還有土默特人都強悍一些,將來可以補充為輕騎兵,用來替和記守備遼闊的邊疆。

    兩個銅礦,棉田,修路,也是到處要人。

    這麼一想,反而叫人有些慶幸沒有殺掉太多的牧民壯丁了。

    黃昏時分,戰場基本打掃完畢,想吃魚的人也很慶幸,下午時周耀下令撈取河中浮屍,過千具屍體從河裡撈出來了。

    可能有一些已經漂遠了,那倒也無所謂了。

    另外有大量的屍體被集中到了一起,過千個輜兵挖了好幾個大坑,將人一層摞一層的掩埋了。

    這是夏天,不能暴屍在外,很容易給商團軍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埋掉省事,要燒的話當然更好,可是這草原沒有幾處林地,想得到大量的木柴比挖坑費事的多。

    商團軍人自己袍澤兄弟的屍身就燒掉了,幾百個小火堆熊熊燃燒著,這事做的很快,周耀親自下令,理由是防疫病,也帶著人致敬默哀過了,其實每次處理都是一樣,禮儀上的事不馬虎,但一定要快。

    每具屍體都可能成為商團軍人們心中的隱痛,戰友袍澤,好友兄弟,戰前還在說笑講話,戰後成了冰冷的屍體,這種傷痛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理解。

    早做處理,等戰友成了小罐子裡的灰燼時,人們好像就把這事給接受了。

    這些遺骸骨灰會帶回去,軍政司的人會接手處理。

    各部按營連單位在戰場上休息,到處是打仗後的痕跡和半人深的彈坑,炮兵們在草從深處檢視著自己轟擊後的結果,並且在討論著開炮時的種種動作,討論是不是有改進的地方。

    步兵們原地坐著休息,喝水聊天,時不時的有輕快的笑聲傳揚開來。

    他們說是龍騎兵,其實說到底還是步兵,除了少數剛剛沒有下馬的龍騎兵跟著去攆察哈爾人之外,大半的龍騎兵都是擺開步陣迎戰,他們表現優秀,在此時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了。

    不過人人都把火槍放在身側,裝著子彈的皮包斜在武裝皮帶的一側,皮帶上掛著的引藥和射藥罐也時刻可以打開。

    戰事不一定就不會反覆,在接到指令前所有人還得保持在戰場上的戒備狀態。

    滿地還有不少察哈爾人拋下的弓箭和刀槍,根本沒有人在意,這東西估計輜兵會最後才打掃,也就當撿垃圾拾破爛了,那些騎弓沒準直接交還給那些投降的察哈爾人。

    大量的戰馬才是這一次最大的收穫,不過也不會全部收編留用,投降的察哈爾人需要馬,同時有不少戰馬其實就是雜馬,將就著使,和記不會用這些。

    好的戰馬第一時間已經被挑出來了,大量的戰馬被牽引到戰場之後,在那裡它們會得到悉心照顧,戰馬很嬌貴,比韃子值錢多了。

    超過三萬人的俘虜蹲著或是盤腿坐著,幾萬人分成好幾個圓圈,大股大股的韃子坐在一起,一陣風吹過,飄來一股皮毛和人身體上的汗臭,熏人的很。

    這些察哈爾人目光呆滯,沒有人說話,很多人都處於沮喪,震驚,還有憤怒,也有害怕等各種情緒裡,要等好多天之後才會緩慢的回過神來。

    到天黑之前,有幾千騎押著過萬俘虜回來,帶隊的軍官顯得很疲憊,不過神色間還算滿意。

    周耀和留守的軍官們迎上前去,大夥兒都明白,這應該是最大的一股俘虜群了,剩下的察哈爾人應該跑遠了,得花十幾二十天的時間縮小包圍圈,將這些人徹底打服,俘虜,或是等他們投降。

    “這就是林丹汗。”

    一個獵騎兵軍官用馬鞭指著一個三十來歲,臉很瘦長的蒙古貴族,笑著道:“找了整整兩個時辰,就知道他不會死,也跑不掉!”

    林丹汗是和大量甲兵一起衝過來的,最後關頭算是保持了蒙古末代大汗的尊嚴,沒有在陣前丟掉部民逃跑,而是決定殊死一拼。

    結果當然不如人意,察哈爾部徹底完了,林丹汗也被俘虜了。

    死是肯定不會死的,軍情司對察哈爾部做了很多調查,分析過林丹汗的個性和過往的經歷,發現這是一個相當自我,自負,自大驕狂,但又相當惜命的人,如果在漢民族的歷史中找一個和林丹汗相似的人物,三國時期的袁紹再合適不過了。只是袁紹起家時好歹有些真本事,這位大汗就只能說是完全靠父祖餘蔭了。

    周耀和任敬,楊泗遜,朱大勇,聶磊等人對視一眼,眾人都看向楊泗遜,楊泗遜也不客氣,上前用蒙語對林丹汗道:“大汗,感覺如何?有什麼想說的?”

    林丹汗見過楊泗遜,並且多次會面,當時的和記就是人畜無害的商隊,就算這樣察哈爾人也不算很友好,一直想隔絕漢人與女真的往來。當時的林丹汗當然不是針對和記,而是針對他一直保持敵意的女真人而已。

    當時林丹汗是何等的尊貴,那還是萬曆四十八年時的事情了,當時的林丹汗意氣風發,還並沒有脫離黃教,整個蒙古最少在表面上屬於察哈爾部管轄,林丹汗還是所有蒙古部落的共主大汗,所有的部落都仰大汗的鼻息,科爾沁人開始慢慢倒向女真人,但那是外力所脅迫,林丹汗答應一些科爾沁的台吉,一定會擊敗女真人,將他們趕離草原。

    這個時候的和記在林丹汗眼裡不過是路過的野鼠,偷偷摸摸,就是標準的漢人,見利忘義,令人不恥。

    原本察哈爾人要斷絕商道,後來發現沿途的蒙古諸部都要買糧食和各種貨物,和記的價格相對公道,左翼蒙古各部也多年沒打草谷了,各種物資都是很缺,察哈爾人勉強接受了商隊的經過,並且也參與到貿易中來了。

    楊泗遜得以見過一些察哈爾人的貴族,當然也拜見過林丹汗。

    當年畢恭畢敬卑躬屈膝在自己面前的漢兒,現在卻是堂而皇之,威風凜凜的問自己感覺如何……

    林丹汗閉了下眼,又睜開,掃視了一下諸人,說道:“但求不流血而死。”

    楊泗遜笑道:“你不是信佛祖了,你們蒙古人信長生天時,相信不流血而死還能進入天堂,現在你還信這個?”

    林丹汗面露不屑之色,說道:“那只是哄騙無敵愚民罷了,我不信黃教,也不信紅教,黃教亂贈封汗位,所以我脫離黃教,如果是篤信其教,怎麼會輕易退出來。”

    楊泗遜聞言道:“那長生天就一定會有?”

    “多半是有罷。”林丹汗有些頹然的道:“這時候也只能信了。你們漢人不也是信祖先神靈,來生轉世?”

    “說實在的,我自家都不知道信什麼。”楊泗遜哈哈一笑,說道:“佛祖,三清天尊,各方神靈,我可是都信。對了,還有那泰西的上帝,我也能供奉,不管哪柱香燒對了,將來都能落個好下場。”

    林丹汗搖頭不語,在這種話題上,漢人果然坐實了性格奸狡的傳言,連信仰都這麼隨便,不將神靈放在心上,果然是一個百無禁忌的民族。

    “對大汗的處置我們沒有資格當家作主。”楊泗遜看了周耀一眼,轉頭對林丹汗道:“不過如果大汗願意合作,我想大汗應該是和白洪大台吉一樣的待遇,如果大汗死扛到底,那可能如火落赤一樣,關押拘禁,多少年不得自由,大汗要考慮清楚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7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愚蠢

    “我是不會合作的。”林丹汗不假思索的道:“我是成吉思汗的後人,黃金家族現任的族長,被俘已經夠丟臉了,如果再主動投降你們,將來你們的史書上不知道會怎麼嘲笑我,我死的時候也會心存愧疚,不得安寧。”

    “這個就隨你了。”

    商團軍已經獲得大勝,底下招納流亡牧民如果林丹汗能合作當然是極好,就算不合作,也無非多浪費一些時間和精力,不甚打緊,如果冥頑不靈的死硬之流,正好可以放開手腳痛殺一番!

    楊泗遜很無所謂的態度叫林丹汗也是有些受傷,他有心想與這些漢人將領再說幾句,可是敗軍之將,根本沒有什麼可強硬的本錢。

    而且此時從後方也湧上來不少人,小股的騎兵簇擁著一些蒙古人在中間,在他們身後是大量的輜兵推著炊車上來了,所經之處,所有的商團軍將士們都是歡聲雷動。

    林丹汗也聞到了炊車裡飄出來的肉香,顯見這一餐飯商團軍是下了大本錢。他當然不知道,平時商團軍就是這麼吃,今晚確實要更豐盛一些,主要原因是將士奮戰半天,又做了半天的事,到現在都是飢腸轆轆了,如果吃食不好份量不足,會引起不小的怨氣,掌事的輜兵指揮定然被軍法官彈劾,下場一定不妙。

    “一會給這大汗也送點吃的。”周耀看看沒甚可說的了,拔馬就走。

    楊泗遜也笑道:“不能叫人說我們虐待蒙古人的共主大汗,聽到了嗎?”

    一個輜兵大隊指揮負責看管林丹汗,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林丹汗感覺屈辱,可是肚子真的很餓,而且他也沒有絕食自殺的勇氣,但他又很生氣,當下只能倚在大車內壁,閉目不語。

    馬蹄聲漸漸逼近,有人靠近停了下來,林丹汗正在生氣,但還是睜眼看過去。

    天色漸黑,不過不少人打著火把,還有篝火逐漸點亮,所以眼前的人林丹汗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吶吶道:“是你啊,我的好叔父。”

    腦毛大瞪眼看著眼前這個垂頭喪氣的侄子,半響方道:“你以為我在害部族,其實我在保全我們察哈爾人的血脈,今天的結果,早就注定了!”

    林丹汗瞪眼道:“囊囊和蘇泰,還有竇土門,她們會帶著族人和額哲北逃,我們察哈爾人會在北方薪火相傳,絕不俯首躬身給漢兒為奴。”

    腦毛大搖頭不語,知道眼前這侄兒老毛病又犯了,自以為是!

    如果好跑,此前帶著主力跑不是更好?問題就是老弱婦孺帶不走,牛羊群帶不走,馬群帶不走,氈包帶不走。

    輕騎向北,現在是夏天還好,能跑出去一些人也有可能,凍也凍不死。

    到了冬天怎辦?北方一年有半年是冬季,凍土的時間長達六七個月,天地間一片蒼茫,白雪之下寸草皆無,還沒有牧群提供奶和肉食,就算現在僥倖跑出去,到時候能活下來多少?

    鄂倫春人倒是一直用弓箭在密林中打獵,不少鄂倫春人始終在冰天雪地中生活,他們挖地穴雪屋生活,身上全身裹著毛皮禦寒,不用火而生食肉食,看著很堅強,其實平均壽命肯定到不了四十歲,少年時夭折的就多,長成青年活到壯年就差不多要死了,很難有活到五十以上的人,漢人的平均壽命在此時也不很高,和新生兒夭折率還有整體醫療條件有關,但在一個幾百人的村子裡,找出幾十個六十以上的老人,甚至七十八十的老年人,也不是太過困難,只要是太平世道就可以了。

    察哈爾人要是往北邊跑,一時活下來的苟延殘喘而已,甚至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好歹落個痛快。

    腦毛大知道這道理,他身邊的人也知道,林丹汗潛意識裡可能也明白,但他身為大汗,總要為自己保留最後的希望。

    皇后們在,額哲這個未來大汗在,部民還有一些,察哈爾就沒有被人滅亡,從成吉思汗到元順帝,再到達延汗,圖門汗,林丹汗,這一脈相承的血脈聯繫就沒有被人切斷。

    當然腦毛大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林丹汗在妄想,就像他看不起努兒哈赤,卻又懼怕女真人的兵威,又忍不住想撈好處,結果派了內喀爾喀的宰賽台吉帶兵一萬去瀋陽城,當時女真人剛打下賀世賢把守的瀋陽,一個反擊就把宰賽在內的五個台吉都俘虜了,一萬騎兵灰飛煙滅。然後林丹汗推卸責任,置之不理,還是內喀爾喀五部用大量的牛羊把幾個被俘的台吉和牧民們贖了回來。

    打那之後,各部就不想跟著林丹汗走了,或者察哈爾人的敗亡之途就是從那裡開始的。

    腦毛大心平氣和的道:“一個人做一件蠢事不難,但很難的就是連續做一百件蠢事,從大汗繼位到現在,怕是一百件蠢事也不止,能連續犯下這麼多錯誤,而且不知悔改,實在叫人感覺驚詫啊。”

    林丹汗閉目不語,旁邊一些能聽的懂蒙語的商團軍將士聞言笑了起來。

    ……

    晚上所有人都吃的挺好,炊兵們在炊車下方留著余火,陸續回來的騎兵們都有熱食可吃。

    肉罐頭,肉湯,肉饅頭,煮咸雞,鹹鴨,這一次算是把商團軍所有儲備都拿了出來,將士們也理應得到這樣的對待。

    炊兵們留下了值夜的人,因為一直陸續有騎兵歸來,他們打著火把,滿身疲憊,戰馬也幾乎是累跨了,很多人沒有回來,半途折回的多半是奉命把俘虜給押回來,過了子夜才到的說明是天黑之後才往回趕,中午到天黑他們最少追出去五六十里路,加上回程,一天跑了百里以上,加上在昨天夜裡就開始的會戰前的準備,還有此前的長途行軍,戰勝之後人們身上的閥門鬆下來了,很多騎兵嘴裡還有吃東西,人已經躺在草皮上睡著了。

    營區裡到處都是酣睡的人,只有留下來的預備兵們沒有上陣,體力相對充足,他們奉命值夜,當然所有人都明白察哈爾人不可能來夜襲了,只是規矩畢竟是規矩,輪值人員仍然領取了值夜的新口令,並且執行的一絲不苟。

    天亮之後並沒有回來太多騎兵,能趕回來的昨夜就回來了,周耀下令各部開始分兵前行,分別在察罕浩特城為核心的地方,每部各負責一百五十到三百里範圍的搜捕工作。

    同時準備派出腦毛大等人到處宣諭招降,腦毛大沒有被急著派出去,是周耀等人考慮到要完全擊跨察哈爾人的信心,打斷他們的脊樑骨,使任何敢抵抗的人在此時有機會揮動刀槍,只有把那些敢於抵抗的人先殺掉一批,對底下的統治會大有幫助。

    察哈爾人不可能完全留在現在的地盤上了,這裡相當重要,也不太適合農耕,畢竟境內有一半以上的丘陵和山區,和記可能會在這裡留少量的兵馬駐守,和北方的蕃騎和巴爾虎人配合,這片土地就算為和記所有了。

    可能在將來草原上人丁興旺時,這裡也會大量的被安插漢人建立農莊,但那可能是十幾二十年,乃至更長久時間之後的事情了。

    大量的察哈爾人會被西遷和北遷,北方的外喀爾喀部落雖然投降歸順,但不妨摻沙子過去,以免外喀爾喀人自行其事久了,仍然是不安定的基石。

    而且周耀知道,目前這種統治模式隨著察哈爾人的覆滅已經不適合了,軍司高層已經在謀劃新的地方政體。

    天明之前炊兵們再次做好了豐盛的早餐,各部將士吃完早飯之後開始向前方開拔,預計今天一天都得走路,還好步兵都成了騎馬步兵,雖然有了照顧戰馬的麻煩,好歹能節省將士們的體能,最不濟也可以把裝備大半放在馬身上,輕裝上陣走路和背著一身的裝備就是兩回事了。

    到處都是用縱隊行軍的軍人們,灰色的軍袍和紅色的袍服遮蓋了大地,炮兵團不跟隨行軍,炮手們開始清洗護理火炮,他們可得忙碌一整天。

    大車隊開始跟著各部的行軍路線前進,他們會在戰兵之後,隔幾十里設一個大型基地,再設立一些補給點和維修點,這個時候的赤峰和承德地區當然沒有任何一條公路可言,甚至連小道也沒有,大片的十幾萬平方公里的地方才生活著不到二十萬人,就算是在此時的大明,也就等於一個小縣的人口而已。

    大片的地方荒蕪沒有人氣,騎馬走幾十里路見不著一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有在大規模的年尾盛會,或是打仗,轉場的時候,才能看到成群結隊的牧民一起行動。

    在平常時候,一個氈包立下來,在二十里外才會有另外一個,偶爾有大規模人和馬經過的地方,踩踏的痕跡很快也會被重新長出來的野草給蓋住。

    這就是一片不毛之地,還好還很適合放牧,有一半的平原地區,河流多,可以說是河流極多,察哈爾人對此地並不是特別滿意,可是他們在當時也找不到更好的地盤了。

    現在一切都完了,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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