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53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8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福晉

    大批的俘虜還是困坐在草原上,他們當然沒有吃食,一個個餓的心裡發慌。

    藏在懷裡的一些麥餅或干奶酪早就吃光了,到了早晨時所有人都餓的眼睛發黑。

    當然不可能給他們吃的,這些牧人健康的很,他們吃乾奶酪喝羊奶長大,不遭遇白災的話還有充足的肉食,缺乏的是茶葉,布匹,還有糧食和蔬菜。不管怎樣,這些牧人的力氣遠比普通漢人要大的多,也很堅韌,在不可思議的惡劣自然條件下還能生存的相當舒適。

    如果不是這樣的體格,意志,還有身體素質,在這個時代的草原冬季可比後世難熬的多,一年有三個月以上的時間草原覆蓋著大雪,近半年的時間有零度以下的氣溫,夏季和秋季很短暫,四個月時間就結束了,剩下的就是介乎於冬季將至或冬季將去的時光,不是非常難受,但也並不好受。

    對於這些牧人先餓幾頓也不打緊,他們壯的象牛,飢餓使他們虛弱一些,還易於管理。

    幾個輜兵大隊被抽調過來,專門安插俘虜,在後方有幾個大型的俘虜營,早就準備好了。察哈爾人會被關押一段時間,然後再被分流。

    不管去漠北或是別的地方,有的可以帶家人,有的則只能被編管之後單獨離開。

    要視職務,對和記的仇視程度來決定,在其間會進行一系列的調查,軍情司和內情司軍法司多部門合作,甄別工作估計兩到三個月之內能做完,到時候最少四萬丁口和他們的家人會陸續離開察哈爾,到時候天冷了,有一些可能留到明年再走。

    俘虜們垂頭喪氣,飢腸轆轆,還好他們被允許去打水喝,否則會更加難熬。

    草原上整夜都有蚊蟲叮咬,商團軍們睡在帳篷裡,這些俘虜被咬的很慘,雖然皮糙肉厚,可不代表他們能適應這些。

    林丹汗被看管著,其實就是坐在一輛客用四輪馬車上,幾個軍情司行動組的好手看著他,以防這位大汗突然有勇氣自殺,或是突發奇想的想要逃跑。

    大車隨著中路指揮部一起前移,在整個指揮部前移的時候,很多高級軍官也打量著眼前的戰場。

    並不算太激烈,可還是有相當明顯的痕跡,大片被壓跨的沾染血跡的草皮,彈洞,一些破損被丟棄的鐵盔或兵器,旗幟,破損的靴子,人的衣袍,千奇百怪的沒有收攏回收價值的這些破爛……整個戰場像一個亂糟糟的營區,物是人非,東西還在,人卻已經離開了。

    其實人並沒有離開,所有人都知道,往北方四五里地有好幾個大坑,幾千人挖了半天才挖出來,層層疊疊的屍體被碼放在裡頭,其實可能還有一些是重傷者,不過反正沒救了,也可以順手就處理了。

    草地上也有明顯的幾百上千處燃燒過的痕跡,有士兵們引燃的篝火,用來在夏夜驅走蚊蟲,燻製烤魚,照明,雖然沒有太多的樹木,那些灌木從裡的枯枝也差不多夠用了。

    當然也有焚燒陣亡將士的餘燼,周耀這樣的鐵石心腸也會看一眼那些火堆留下的痕跡。

    這一次戰事損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戰死人數並不算多,對整個軍隊與和記來說算是很小的損失,但對戰死的每個人來說,他們失去的就是所有的一切,對他們的家庭來說也是一樣。

    所有人繼續往北行,戰馬開始踩踏到一些碎石子和磚塊,瓦片,騎兵們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些東西,戰馬很嬌貴,崴一下腳可能就造成大腿骨折,然後一匹好馬就這麼廢了。

    周耀等人往廢墟深處看,有完全成瓦礫的建築群,也有一些傾倒著,但還明顯有主體結構的大型建築,從規格來看,不是當年舊遼的契丹貴族的府邸,就是官衙一類的建築。遼人原本也是逐水草而居,後來自成一國,特別是有渤海國的舊地和幽雲漢地,使它的國力遠超過此前建立的草原帝國,除了把幽州改為南京外,遼人還有上京中京等處,也一樣有相當多的建築群落,遼國皇帝四處巡遊,並不固定在哪一處居住,皇帝所在之處,就是遼人的國都所在。就算如此,舊中京的規模還是不小,比起黃龍府要大的多了。

    周耀眼看著大明塔,對身邊的軍人們道:“大人一再叮囑不要把這塔毀了,現在我才看的出來它有多大,而且多堅固。除非調幾十門炮過來轟,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毀了它。”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有一些人很覺詫異,這個活閻王般的強硬軍人,居然也有說冷笑話的時候。

    周耀自己卻是知道,從開始主持軍訓練兵開始,他就又走了一條險之又險的道路。張瀚不是不能練兵,也不是不能任用合格的主持軍訓的高級將領,但周耀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既不是腳伕派也不是邊軍派,也不算大同系的礦工和軍戶系統裡的人,是外來的遼鎮逃兵,土匪出身,在和記內部完全屬於沒有派別的軍人,沒有派別意味著只能用自己的能力向上,關鍵時刻缺乏援手,周耀的能力本身不差,但多數是被逼出來的,想活命,只能當逃兵,在和記想向上,只能比別人更加努力。

    就像軍訓這事,擺明了是張瀚對訓練強度不滿意,但這事兒交給核心將領並不妥當,推行的壓力也會不小,甚至矛盾會直接抵達張瀚那裡。

    用周耀就不同了,周耀這個外來的將領成了集火的目標,原本為了成功周耀就用了很多非常規的手段,在張瀚挑選合適人選的時候,這些手段也成了周耀入選的理由之一。

    但這些都是假的,重要的就是周耀合用,該用,是最合適的人選。

    周耀明白這一點,他也知道張瀚明白這一點。

    想向上,想在這個團體內獲得應有的位子,就得更加努力,張瀚給他機會,他得牢牢抓住。

    周耀不能說自己沒有感激之情,沒有張瀚與和記,現在他屍體已經爛成一堆白骨了。但要說他完全把自己當成和記或張瀚的附屬品,他也沒有這份自覺。

    感激有盡時,忠心也有盡時。

    還好和記上下都牢記這一點,事實上這話就是張瀚自己說過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建立在下屬的感激或忠誠上。

    制度才是最重要的一環,可以沒感情也沒忠誠,但一定要有制度的約束。

    現在周耀身邊就有軍政官聶磊,還有軍法官,軍需官,參謀官,相對的命令就得有相對應的附署,否則就是違規,沒有相應軍官的副署,周耀在平時連自己的衛隊也調不動,戰時也只能隨機調動機動部隊,正常的團隊佈置當然也是指揮決斷,參謀和軍政等官只能建議,不能干涉指揮決斷,可如果指揮做出明顯有悖常理的佈置,這些軍官也有權反對,並且在懷疑主官有謀反嫌疑的前提下,對軍事主官採用剝奪其指揮權的措施。

    在和記體系下,想謀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代價很大,所得極小,或者說沒有所得。難道周耀現在跑到大明,大明能給他一個總兵來做?現在他的收入,權力,已經遠在普通的大明總兵之上了,更不要說大明根本不會給這種好處,就算給了也完全得不償失。

    和記的軍官們收入是和地位捆綁在一起的,做的多,升的高,拿的多。

    周耀一年的收入已經好幾千兩,將來肯定過萬兩,應該說和大明頂層的公侯伯和太監們比還有些差距,但和總兵官們相比已經比大多數的總兵強了,也比那些文官要強的多。

    百年世家底蘊現在還比不了,但幾十年後,誰能知道和記能到什麼地步,周耀又能創建起什麼樣的家族?

    只要有希望在,忠誠就永遠在。

    這話算是周耀自己的原創。

    這時人們發覺遠方有大量的騎隊前來,揚起了大片的煙塵,動靜不小,大地都在微微顫抖著。

    一直閉目不語的林丹汗猛然睜開了眼,在這種時候有大股的騎隊前來,難道是察哈爾的餘部?還有科爾沁人?奈曼人,熬漢,巴林?還有翁牛特,弘吉刺?或者是漠北的外喀爾喀人,他們一直是假投降,卻在這時將刀矛狠狠的揮斬向這些該死的漢人?

    但林丹汗很快就失望了。

    來的有不少蒙古人不假,但最多不超過萬騎,四周還有千騎以上的紅袍騎兵在兩翼,形同看管。

    “是林丹汗的大皇后娜木鐘,還有幾個福晉。”一個獵騎兵軍官飛馳而來,向周耀報告道:“這幾個林丹汗的皇后起初想逃,在三十里開外卻停住了,後來這些婦人決定不跑了,帶著逃散的部民向我們投降。由於她們前來,也帶了不少逃離戰場的牧民一起前來,我們收攏了一萬多人,有一部份留在後頭,這一部份帶過來安置。”

    周耀輕輕點了點頭,四周的人則顯露出興奮之色。

    不管怎樣,估計最少能兜回來兩三萬人,加上這裡的人已經超過七萬,察哈爾人一共只有八萬丁,剩下的在底下的半個月內也會歸來九成左右。

    把大量的少年和老人放走,把一些無辜的牧民直接放回,然後按事前規劃的那樣分散安置就好了。

    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付出代價之後才會有安定可言。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8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玉璽

    周耀沒有出聲,一群蒙古婦人騎著馬慢慢的向這邊過來了。其正中是一個十餘歲的少年,林丹汗的長子額哲,歷史上他也是被娜木鐘帶著向皇太極投降,在他投降之前,林丹汗的福晉們也早就投降了。

    林丹汗的妻妾們嚴格來說和皇太極都有一些親戚關係,甚至輩份很亂,這時代的蒙古人和女真人大量通婚,不一定是建州部對蒙古,比如娜木鐘,她既是林丹汗的大皇后,也是葉赫部的金台石貝勒的孫女,而皇太極則是金台石的姑姑所生,但後來這些婦人又全部嫁了皇太極……所以說是一團混亂,也可以理解為什麼林丹汗一跑,這些婦人就爭先恐後的投降了女真人,兩邊原本就是親戚關係。

    現在這些婦人走投無路了,她們不願意投降漢兒,婦人們一般都很難改變成見,特別是長期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婦人,林丹汗不信任自己的親人,也不信那些貴族和將領,他把甲兵分別交給這些福晉們掌控,部族的大事也和她們商量。

    時間久了,這些婦人就養成了目空一切,自以為是的性格。

    這一次會戰能打起來也是和婦人們有關,她們對戰爭的理解就是人多一方有優勢,既然商團軍才四萬多人,察哈爾有八萬多人,這一仗當然能打,並且很可能打贏。

    等前方兵敗如山倒,大量的牧民倉皇逃竄的時候,這些婦人才理解過來,戰爭並不是人多就能贏遊戲,這一次的賭博,她們輸了。

    原本的自負和希望一下子被粉碎,婦人們又缺乏韌性和耐心。

    她們可沒有真的想過要到極北之地的凍土帶去吃生鹿肉,要是那樣還不如投降了事。

    對這種事她們倒沒有考慮很久,當從北方傳來槍聲,徹夜不曾停歇之後,這些婦人都嚇壞了,她們立刻決定投降,連一分鐘也沒有猶豫。

    林丹汗派回來的甲兵這時候反派上了用場,維持秩序,收攏逃散牧民,然後通知獵騎兵們他們要投降的消息,等獵騎兵的高官抵達時,一切在很短時間塵埃落定,察哈爾部徹底滅亡成了定局。

    在婦人們策騎上前的時候,在她們的視角是過來了一群黑壯漢子。

    周耀是遼東人,個頭高大,面色黝黑,其餘的大同漢子,宣府人,大致都差不多。

    各人都用饒有興味的眼神打量著這些蒙古婦人,這些軍人的眼神令婦人們更加的害怕了。

    一個參謀低聲道:“這幫婦人還在害怕咱們哩,其實我倒想知道哪個真的夠膽去強迫她們做那種事。”

    “啐。”另一個軍官也小聲道:“她們強迫老子還差不多。”

    “應該上書給大人。”一個軍官忍不住笑道:“大人把她們全娶了,察哈爾舉族歸附。”

    幾個青年軍官遏制不住自己的笑聲,被前排的高級軍官回過頭來,齊涮涮警告了一輪。

    各人趕緊閉上嘴巴,儘量把臉板住。

    一開始先說話的那個參謀還是忍不住道:“不過我們和記真的用不著玩這種手段,是漢子的就硬來,靠婦人頂屁用。”

    這時婦人們已經下馬了,簇擁著一個怯生生的蒙古少年。

    眾人都還沒看到不遠處在馬車裡呆若木雞的林丹汗,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整個萬餘人的騎隊像風吹過的麥田,逐漸被勁風吹過,麥桿慢慢都彎了下來。

    這是整個察哈爾部落最後餘燼的投降,牧人,甲兵,貴族,將領。

    所有人臉上都有不同的表情,悲痛,傷心,痛苦,或是麻木不仁。

    但所有人都是和一群福晉跪了下去,包括林丹汗的兒女們也是一樣。

    周耀沒有下馬,在萬餘人的長長騎隊消失,所有察哈爾人下跪乞降的時候,他激動的難以自持。

    這是相當大的成就,在此之前,有衛青,霍去病,也有竇固,這些漢家英豪都曾經做出了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大功,千年之下,他們還是漢家的傳奇,是華夏只要存在一天就被人心口相傳的英雄。

    沒想到自己以遼東逃兵的身份,不到十年就做出了眼下的偉業,象徵著蒙古一統的最後一役,還有黃金家族的最後所有成員都跪在自己的眼前,畢恭畢敬等候發落……相比於前賢,一役消滅近十萬人的北虜部族,哪怕是和衛、霍相比,又或是和馮勝,藍玉這樣的大明開國英豪也相差不多。

    周耀強按住激動的心情,對著下跪的眾人道:“我和記商團的張大人已經被蒙古諸部尊推為天可汗,成為這一方天地的主人,也是整個草原的主人,你們可知道?”

    一群蒙古婦人和貴族們胡亂的答應著,估計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周耀也知道這是表面文章,不過還得順著話頭繼續說道:“天可汗仁慈,你們對抗他原本應該全部處死,但現在既然你們窮途來歸,我們最少可以答應不會再行殺戮之事了。對一些人會有懲罰,不可能安然無事。”

    周耀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大聲道:“如果有不服從的,可以現在帶著長槍和弓箭離開,讓我們再決高下。”

    在場的所有蒙古人沒有敢吭聲說話的,大家只是把頭又低下去很多,不少人在流淚,可真的沒有人敢說再抵抗的話了。

    “那好,”周耀沒有多看那幾個所謂的皇后和福晉們一眼,他對這些人沒有什麼興趣,不過既然是主動投降,料想她們的待遇不會太差。他掃視了眾人一週,說道:“就叫人帶你們下去安置,要一切聽從安排,敢於反抗和不服從者,殺無赦!”

    這一番話所有的察哈爾人顯然都聽進去了,所有人把頭低的更深了,包括婦人們也在內,每人均是戰戰兢兢的模樣,顯然都明白不能給和記找到藉口殺人。

    “我部有一至寶。”娜木鐘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說道:“願貢給天可汗。”

    “什麼寶物?”周耀眼一眯,他當然知道這一次的任務。

    “傳國玉璽。”娜木鐘看了一眼額哲,少年膽小,她只得推了額哲一把。

    少年察哈爾人只得站起來,這時人們才注意到他手裡捧著的一個精緻的木盒子。

    “我下馬去看。”

    事涉玉璽,周耀都不敢怠慢了,這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傳聞也不知道真假,但最少可以確定一點,從元順帝跑到草原之後草原上才有的這個玉璽的傳聞,後來越傳越廣,玉璽可以確定一直在達延汗和林丹汗這一脈的貴族手中,也能確定在林丹汗的手裡。

    這一次征察哈爾人,打敗其部當然是最重要的任務,其次就是要找到這塊傳聞中很神奇也很神秘的玉璽。

    很多蒙古人都知道這東西,傳聞很廣,包括底層的牧民都知道林丹汗手裡有這個不得了的寶貝。

    漢人也有不少知道的,朝中的士人和普通百姓,特別是京城百姓喜歡討論這個事,有不少人對這塊沒見過的玉璽操碎了心,並且給它編出了若干種來歷。

    百姓最喜歡編這種事,有相當的趣味性,也不犯忌,官府不會管這個,其實朝廷也很好奇,蒙古人手中的玉璽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是不是傳聞中的始皇帝的那塊傳國玉璽。

    如果真的是,那可是無價之寶。

    對這種傳聞中的神器,在場的和記軍官都瞪大了眼,包括四周警備的士兵們也是一樣。

    蒙古人也都忘了自己的處境,頭伸的老長向這邊看。

    周耀等人大踏步的過去,站在額哲身前的周耀稍一猶豫,還是單膝跪了下去。

    和記是不提倡跪禮,大夥不管在心裡怎麼尊重張瀚,一般就是作揖,長揖,或是行軍禮就算了。

    眼前這場面就不能這麼馬虎了,周耀到這個位子上,知道很多事情就算是張瀚也身不由已,就像這玉璽,張瀚豈是在意這種死物的人?但傳聞中有這東西,如果不高調把這玩意找出來,就會一直不停的有人假稱有這玩意,宣揚天命,蠱惑人跟著一起造反……

    不要不信,幾百年後的現代社會,一樣有農民在大山稱有天命,也能拉起幾十上百人的隊伍,東西宮娘娘一封,拿著金鋤頭的皇上就坐了金殿。

    這個時代不怕死的野心家更多了,稍有藉口就大把的人跑出來。

    明末清初的朱三太子案,牽連甚廣,一直鬧了好幾十年,連康熙都頭疼的很,後來找著了人,儘管已經是人畜無害的老人,還是全家大小一併斬首,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傳國玉璽可比朱三太子強多了,張瀚怎麼能不慎重?周耀等人出發之前,張瀚耳提面命,就再三強調,傳國玉璽一定要搞到手。

    這事兒在周耀心裡也是一直梗著,獵騎兵們優先的任務先是剿滅抵抗的察哈爾人,儘量多俘虜對方的丁口,徹底把這個部落消滅,其次就是要找這個傳國玉璽,一定要將其找到,哪怕括地三尺也必須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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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8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歡聲

    軍情司的人早就準備跟進了,用審問貴族的辦法來逼問,必要時連林丹汗也能刑訊,以找到東西為最要緊的事情。

    現在這玉璽直接出現在自己眼前,周耀並不是很高興。越是身處高位,對這些死物就不可能寄託什麼希望,但他感覺一陣放鬆,不管怎樣,這一次的任務是圓滿的完成了。

    等周耀兩手接過玉璽時,四周歡聲雷動。

    商團軍人們使勁的高呼起來,察哈爾人的大汗被俘,諸多皇后被俘,長子被俘虜,大半的牧民和甲兵被俘,傳國玉璽也落入了和記手中,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湧上人們的心頭,叫他們感覺有一些神秘的事情似乎很快就要發生,將士們感覺興奮和驕傲,也有很多期盼的感覺,在此時此刻,就用毫無保留的歡呼來表達出來了。

    如浪潮一般的歡呼聲中,林丹汗面色慘白,冷汗淋漓,他已經簡直就算是個半死的人了。

    此前大皇后和諸福晉帶著額哲跑掉,傳承薪火,這是他最後的念想了,沒想到這些婦人根本不像平時說的那樣忠於自己,什麼外人靠不住,哪怕是叔父也靠不住,只有枕邊人最為丈夫打算,最為忠心,絕不會叛離。

    林丹汗信用妻子們確實也是這樣想的,蒙古歷史上兄弟相殘,哪怕是父子相殘的記錄也不是沒有,更不要說叔父和遠親們了,用他們還真的不如用自己的老婆來的放心。

    這些叫他放心的老婆們,帶著他的族人,兒子,還有最珍貴的寶物,爭先恐後的來投降了……

    連看管林丹汗的軍情人員臉上都顯露出了同情之色,這些行動組的人可算是鐵石心腸了,可想而知,眼前的林丹汗有多麼淒慘。

    “早知如何,何必當初!”在一邊的腦毛大台吉沒有絲毫的同情之意,他啐了一口,罵道:“蠢蛋當大汗,不如沒有大汗。換任何一個人當我們察哈爾人的大汗,都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蠢貨,蠢貨!”

    頭髮灰白的老台吉噴了林丹汗一臉唾沫,接著戴上大帽,跟著一隊獵騎兵走了。

    這位早早投降的台吉會和兩個大總官一起,前往察哈爾白城一帶的腹地,接收清查林丹汗一家的私產,料想有不少金銀,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財富也是有的。

    林丹汗這幾年在大明勒索的現銀就好幾十萬,這銀子當然沒有發下去,他是那種肯發銀子給部下的人麼?

    加上幾十上百年的積儲,這些財富原本是流失在西遷逃亡途中,還有一部份歸了皇太極。

    現在察哈爾人沒有西遷,也沒有逃跑,大半的財富還在,和記算是能發一筆小財,沒準能將軍費賺回來。

    當然這是樂觀的想法,財稅司的田季堂要是聽到了,準能把這麼想的人噴一臉唾沫星子,財務方面做預算,從來是不可能把這種意外收入當正經收入納入預算範圍的。

    當然還有牧群和馬匹,對戰馬多半是要收用,牧人用普通馬就可以了,馬越好就越是要歸和記掌控。

    牧群會把林丹汗等大貴族在內的牛羊戰馬都沒收一大部份,這當然是做為其抵抗的懲罰,也算是賠償的戰爭經費。

    和記拿這樣的錢拿的理直氣壯,一點兒也不會覺得愧疚……打仗要花錢,你早不投降,多花了錢,就得罰你的錢來補償我……相當強盜和渾蛋的邏輯,但對弱者和輸家來說,難道還敢拿起刀槍再拼一把?

    對普通牧人的牧群,不再像以前那樣搶掠走大半了。每家都會取走一部份,但只是皮毛。土默特人當年被弄的太狠,到現在還沒有恢復牧群數量,諾大的草原放著幾十頭羊的場面在右翼那邊太常見了。

    還好和記賑濟過好幾次,幫助他們度過冬天和春荒時節,又以工代賑,蒙古男子可以做工,挖礦,修路,也能到農田裡做活。

    想每一次都不勞而獲是不可能的,和記最低能保障不能叫大片的牧區變成空地,大量的牧人和他們的家庭餓死,這是不能允許出現的情況。除此之外,如果牧人懶惰,造成自家的貧窮困苦,就算和記搶過他們的牧群,對這樣的人也是不管不顧,任其自生自滅的。

    經過幾年的治理,西部以青城為核心,抵安固裡淖,南抵尚義堡的大片區域已經恢復了元氣,生機勃勃,比開戰之前還要繁榮富裕很多。

    蒙古人的牧群沒有恢復,很多人幹脆就不放牧了,給和記打工扛活,賺一些快錢。有的則進了屯堡開始學種菜,他們都有一把子力氣,種菜也不是什麼過於高端的技術活,這些韃子學起來也很快。

    還有的在各兵種裡效力,也有當輜兵修路的,也有願意跟著商隊當護衛伴當的,一共才十幾萬丁,除了繼續堅持放牧的,剩下的丁口和記也很容易就消化了。

    但對察哈爾人,還是要給他們相當基數的牧群,不然一下子多出七八萬張嘴,和記一下子消化不掉,還不如留給他們相當數量的牧群,分散開來,休養生息,將來也算是可持續的稅賦來源。

    那些台吉和貴族們當然也徵稅,不然哪有大把的銀子拿出來去修龐大輝煌的佛寺?

    台吉們的特權當然得讓度到和記手中,留下他們的性命,給基本的供養就算恩養了,要不然在戰時,一刀宰了,還能有誰不服?

    當然也是現在和記的收入增加了,不惦記那些羊群了,要是前兩年,肯定有多少搶多少,然後趕到張家口和京師一帶給賣了,換成銀子才是真的。

    額哲和娜木鐘等人獻了玉璽後就沒有什麼用處了,加上有腦毛大等人去收攏殘餘牧民和接管察罕浩特,周耀決定立刻派人把林丹汗一家送到受降城那邊去。

    娜木鐘與額哲等人一下子跑到馬車那裡,眾人見林丹汗暈了過去,嚇了一跳,忍不住高聲哭叫起來。

    ……

    進入六月之後,草原上迎來了最好的季節。

    哪怕是半夜也不會太冷了,當然還是要裹著皮襖子才能睡的舒服一些,白天也有三十度以上,趕路的人卻不怎麼流汗,因為有風,並不悶熱,人們騎在馬上,在微風的吹拂下趕路,身體感覺涼爽,甚至就算熱一些也無所謂,經歷了太久的寒冷,人們身上積累的寒氣到了盛夏時才隨著熱汗被排出來,所有人都珍惜夏日的陽光,因為大夥兒都知道並不長久。

    一隊獵騎兵從蔚藍的天空下馳近,發出沉悶的馬蹄聲響,他們很快又消失了,因為一直在縱騎趕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天空蔚藍,草地碧綠,各種野花開滿了視線所及的地方,湖泊,也就是海子也漲滿了水,因為前一陣子接連不停的下雨,把這些湖泊的蓄水區都填滿了,湖光水色,漂亮的簡直有若仙境。

    草原上有比漢地好的地方,這種景色就是其中之一。

    也有一條好處,前一陣剛下過雨,在漢人地界肯定踩一腳泥,但草原上全部是鋪滿了草的草坪,反而踩不出泥來,還是很乾淨。

    最少對看到不遠處受降城的人來說,眼前的這一大片建築有些突兀,如果突然出現幾幢屋子,哪怕是幾幢金碧輝煌的寺廟也沒有什麼,可是眼前是突然出現的大片的建築群,全部的漢人式的標準的重檐拱斗,外圍是一間間青磚瓦房,一排排的房子擺放的錯落有致,四周還有一些鹿角拒馬等防禦設施,當然也有方方正正的軍台,人們看到軍台上方擺著火炮,於是都互相看了一眼,受降城看起來很寬鬆的防禦體系,一下子就變得牢不可摧。

    從外圍的瓦房沿著幾條暢通的道路往裡,宅邸就變得越來越多,相當多的商行和庫房模樣的房子剛剛建好,還散發著泥土的清香。

    然後就明顯的是官邸區,如果是漢人可以看的出來,並沒有建鐘鼓樓,申明亭等大明內地城池衙門外常見的建築,衙門並沒有修的怎麼富麗堂皇,反而房舍很多,而且已經有相當多的吏員在裡頭進進出出了。

    如果不是從草原上剛過來,在這城市裡頭還以為是在漢人地界,在長城之南。

    車臣汗碩磊是最早到達的漠北大汗,土謝圖汗和扎薩克圖汗來的晚一些,他們倆人結伴同行,抵達受降城的時候,碩磊出來迎接這兩個同為大汗的外喀爾喀部落首領。

    袞布翻落下馬,在青磚鋪成的地面上踩了幾下,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這裡三個月前就是一片荒地吧?”袞布向碩磊道:“六年前我參拜林丹汗時,曾經從巴林部這邊走,在巴林白城見了炒花台吉,這片地方還是普通的草原,當時和記還沒有力量在這裡修城?”

    “那是當然。”碩壘點頭稱是,說道:“這裡我也來過,記得這邊有個海子,現在是城裡取水的地方之一,沒錯的。”

    “真是奇蹟。”袞布讚了一句,不過接著又道:“想想買賣城,那麼大的城池,幾個月時間也修出來了,和記的人修城真有一套。”

    一直沒有出聲的諾爾布出聲道:“剛剛我們看到一隊獵騎兵和一個瘦高漢子進城來,是不是卻圖汗到了?”

    “是他。”碩壘點了點頭,說道:“我和他打了個招呼,他也回話了。唉,當年的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算了罷。”

    兩個外喀爾喀人的大汗都點了點頭,有些高興和釋然,也有些苦笑之色。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8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麻煩

    卻圖汗部就是外喀爾喀中的一部份,與其餘三部鬧生份當然是因為爭牧場為主因,還有一系列的小事引起來的,大家打過架,也死了人,如果沒有和記肯定會繼續分裂下去,卻圖汗在歷史上是跑到西藏那邊發展了,其子阿薩爾蘭打下了拉薩,後來被拉藏汗擊敗,這支外喀爾喀人的分支後來在西部被分割消滅了。

    大家都是喀爾喀人,當然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怨,現在卻圖汗部已經被消滅,部族名存實亡,漠北三部也是仰著和記的鼻息,只是還保存著很強的獨立性和自治權。

    但車臣汗和扎薩克圖汗,當然還有土謝圖汗,這三個掌控著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蒙古大汗已經發覺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道路由和記的商團軍控制,猶如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在他們的地盤裡經過,跟著道路前來的就是商隊,絡繹不絕,每天都有商隊經過,牧人們不管是換東西還是出售自己的私產都方便的多,台吉們想再從牧民手中剝奪財富就困難了許多。

    在這個時候,漠北和漠南的各部都沒有經過滿清的仔細梳理和打壓,沒有規定好各自的放牧地,在滿清康熙年間,各親王,郡王,貝勒,台吉,包括鎮國公,輔國公,有這些頭銜的各盟旗都是有規定好的放牧地,怎麼管理牧民,怎麼朝覲,怎麼徵稅,這些都有一定之規。

    而此時一切還很荒疏,主要也是和記進入的時間還很有限,現在是把路先修起來,除了一條南北主道外,還有一條往西南的主道,再把西南的卻圖南城到青城的主道修好,一條循環的主幹道基本成型。

    另外就是從買賣城到庫倫,庫倫到另外的幾個漠北的城市之間也要修道。

    和記的商隊很多,除了和記自己的商隊之外也有張家口一帶過來的,帶來的貨物多,方便了牧民,也使得和記的財稅收入大為增加,但對蒙古貴族來說,他們獲得的好處相對有限。

    還好他們可以在買賣城裡出售屬於自己的特產貨物,也能買到低價的和記商品,對這些察哈爾人來說也算不錯的結果了。

    “炒花老台吉也到了。”碩磊道:“我知道兩位大汗有很多話想說,我看還是晚上細談。這一次面對張大人的機會相當難得,我們必要珍惜。”

    諾爾布笑道:“還叫張大人,該叫天可汗才對啊。”

    “是是,你說的沒錯。”碩磊在自己頭上輕輕一拍,說道:“是我疏忽了。”

    袞布一直不怎麼說話,他的長子多爾濟是那麼優秀,結果因為出頭挑事被和記軍情司給暗殺了。

    這事發生之事袞布就當沒有這回事一樣,回自己部落後也下了封口令,直接不准人們議論這事,誰敢說就殺誰。

    但自己內心的傷痛是避免不了的,這個蒙古汗有好多兒子,可是長子的地位不是普通兒子能代替的,打那事之後,袞布就不怎麼發表意見,一切交給車臣汗來出頭。

    其實論實力,土謝圖汗部是三部之首,車臣部次之,扎薩克圖汗部再次之。

    三部加起來也有十幾萬丁口,可是他們都完全明白,這些丁口和他們的戰馬,弓箭,都已經是沒有用處的歷史陳跡了……

    事實上不僅是炒花到了,該來的蒙古汗和台吉們幾乎都到了。

    說來也有意思的很,蜂擁而至的這些大汗和台吉們,身份地位都有很明顯的不同。

    象漠北三汗,更多的是白馬之盟的感覺,大家飲血酒宣佈是一家人了,但是怎麼樣的一家人,和記用什麼方式來統治,漠北三汗能接受到什麼程度的統治,現在還是未知數。

    這也是漠北三汗有些內心不安的原由,他們的地位還沒有確定,一切尚有未知數。

    象火落赤和額麟臣,還有俄木布洪等人,不管名義上是俘虜罪囚,還是保留濟農或大汗的稱號,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就是和記的臣屬,包括他們自己也完全明白。其地盤和牧民完全落入和記的掌控之中,所有人受到直接的統治,包括這些名義上的貴族也是一樣。

    還有白洪大台吉和巴林等部的那些台吉們,他們介於被直接統治和漠北三汗自立之間的地位,和記暫時還沒有直接統治的打算,但這些小部落的人都明白,被直接統治是遲早的事。

    更心懷猶疑的是倒霉的科爾沁人,他們被極少的獵騎兵加蕃騎就打了個落花流水,知道這事的蒙古貴族心中竟也是隱隱有了羞恥的感覺。

    曾經縱橫歐亞所向無敵的蒙古人居然成了這樣的菜鳥,一群林中野人加上少量的和記兵馬就能正面擊潰大量的蒙古馬隊了,這叫人情何以堪。

    很多有識之士都有一種感覺,和記對科爾沁的統治會更嚴厲,也更精細。

    這使得上上下下的科爾沁貴族們為此而不安,但和記的主力已經趕上來,近衛龍騎兵團和少量的獵騎兵,加上悍勇善戰的蕃騎,少量的兵馬都能打的科爾沁人沒有還手之力,更不要說這些主力也已經出現在科爾沁人的草場上了。

    不管明安或奧巴台吉他們願不願意,現在他們也得出現在受降城裡。

    科爾沁人肯定是最痛苦的,他們和女真人聯姻十幾年了,自己家的女孩子嫁在瀋陽城裡,也有不少台吉娶了女真人的格格,很多台吉帶著丁口牧群跑到女真人那邊,努兒哈赤總是盛情接待,台吉們也有很多願意留下來的,兩邊的交情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了,這個時候背叛,不要說將來女真人肯定要算帳,自己心理上的一道檻都不容易過。

    一群蒙古人匯進了更多的蒙古人的人流中,到了城中央附近又一股股的分開了。

    大家的情緒都有一些燥動,來的最早的是順義王,這個小胖子幾乎就是跟張瀚前後腳過來的,據說天天跟著張瀚,小尾巴跟班似的。要是成年人大家一定痛罵,可俄木布洪還沒有成年,對張瀚一口一個叔父,不管是和記的人還是蒙古人都算接受了順義王的這個姿態,張瀚本人當然也很願意,不管怎樣,俺答汗的嫡系子孫在蒙古人中很有號召力,比如當年卜失兔汗危險的時候,北邊的土謝圖汗和扎薩克圖汗都伸出援手,火落赤和額麟臣也是一樣,還有白洪大台吉也出手相助,換了林丹汗卻是牆倒眾人推,從這裡也能看出做人差距引發的不同後果了……

    除了順義王無所謂外,別的台吉們都舒服慣了,受降城再大也不是自家的地方,何況城中以漢人和軍隊為主,蒙古人處於絕對的從屬地位,有一些人早就習慣了,比如炒花台吉還是天天喝酒,諸多台吉們只要願意,到炒花那裡總會有碗羊奶酒喝,不願來的炒花也不去請,這個統兵四十年的老台吉,現在已經悠悠然如修道中人。張瀚聽說之後也笑著誇說炒花台吉悟了,特別叫人撥了一筆款子過去,以備炒花銀錢不夠使。

    很多台吉就不如炒花這麼悠然了,很多人來的早了,一個月下來屁事沒有,每天就在受降城附近閒逛,這麼多人把附近的獵物都打完了,然後每天閒的蛋疼。

    蒙古人會玩的花巧實在太少,翻來覆去的只是那幾樣,漢人士大夫和貴族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太多了,這幫韃子差了好幾千年的文明差距。

    在碩磊等人進城之時,很多各部落的台吉派人過來打聽消息,一聽說是漠北的大汗到了,除了少數人之外,大多數的人都相當漠然,對此根本無所謂的樣子。

    碩磊和諾爾布,袞布等人也不在意,到了張瀚所居的府邸之外,果然見到了軍裝獨特的侍衛人員,按和記的規矩給門上留了牌子,由軍政司的人安排好了兩個大汗和眾多隨員的住處,到了傍晚,裡頭並沒有傳來接見的消息,碩磊對兩個夥伴笑道:“這很正常,我估摸著今天也不會見,正好,我們回去商討一下,看看怎麼把握這一次見面的機會。”

    看到袞布和多爾布都有些不開心的樣子,碩壘想了一想,低聲道:“原本不能叫人感覺我消息太靈通,但其實我也知道天可汗現在在忙什麼……有不少人從大明的蒲州趕過來,聽說都是天可汗的長輩尊親,他們勸他息兵罷手,把兵馬撤回大同那邊去。”

    “這怎麼可能?”袞布是見識過張瀚手腕的人,他瞪圓眼睛,說道:“天可汗怎麼會同意?一統草原,現在就差這最後一步了。”

    “呵呵。”碩壘乾笑幾聲,說道:“漢人的事情,麻煩的很哩。現在裡頭可能在吵,我們不要在風頭上撞進去,這是好事。”

    這麼一說,很像是在“鬧家務”,蒙古人對這事可不陌生,從阿里不哥到忽必烈,再到遼東諸王,當然還有元廷列帝,鬧家務到兵戎相見的可不是一次兩次,多少次都是人頭打出狗腦子來,比起漢人的內鬥水平來他們的陰謀詭計當然別提了,相當的質樸無華,沒別的可說的,就是拎刀就干。

    看到多爾布做了一個動刀的手式,碩壘擺手道:“這怎可能,過來的就是天可汗的一些宗親,都七老八十的人了。”

    兩個北地的大汗才放下心來,要是他們剛到,和記就起了內亂,這樂子可就太大了。

    “天可汗在和記一手遮天的。”碩壘是個伶俐人,不然也不會打聽到這些消息,他引著另外兩人騎馬到住所,在馬上還喋喋不休的道:“放心吧,只是有一些小麻煩而已。”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9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尊親 (今天更五章)

    所謂的這些“小麻煩”也確實只是小麻煩,只是叫張瀚心煩而已。

    來的是幾個七拐八繞的族親,全部是長輩。

    張四維有兩子,泰徽和甲徽,現在的當家人張輦是泰徽這一支的後人,張瀚也是。

    張瀚的祖父張耘那輩到了新平堡,並且自立一脈,沒有回歸祖祠,這其實就算分家出來了。不過張瀚在主事之後遇著了被勒索的麻煩,無奈之下回歸蒲州宗族,請動張輦寫了封書信,將天大的麻煩順手就解決了。

    經過這事,張瀚才明白過來,在大明經商有再強的手腕也沒有用,說強徵就強徵,不和你講道理,沒有強力的勢力介入,普通的商人就是刀板上的魚肉,區別就在於誰更肥,上頭的這些大人物,這一次會不會吃到你頭上而已。

    象張家口的范家,苦心經營多年,其親族多半和駐軍將領還有官吏結親,但自家沒有強力人物,當不得大用。

    蒲州張家是最早明白過來的山西商人世家,在出張四維之前就已經出了好幾個大人物了。晉黨在嘉靖年間強盛一時,和陝黨基本上是利益相同,兩黨力壓群雄,朝政之事上有很大的發言權,特別是在宣大的軍事話題上,幾乎就是晉黨的人說了算。

    張居正掌握朝政的時候各黨還算收斂,後來浙黨崛起,壓住了晉黨。原因在於張四維莫名其妙的暴疾而亡,其中充滿疑點,晉黨和陝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痛失其首和二十年的佈局因此而大亂,此後就沒有晉黨和陝黨什麼事了,一直是浙黨和楚黨還有齊黨等南方人的天下。東林黨崛起之後更是江南一脈,朝局一直在南方文人的掌控下運作著,不得不說,這幫鳥人,做的還真的是不怎麼樣……

    和裕升從商行到大型商行,再到公司,張瀚從擁有幾十個腳伕打手成立腳行,再成立帳局和鏢行,一直走的是武力和商業並重的路子。

    加上走私生意更是培養了大量有血勇的漢子,捐了衛所武官職位後藉著剿匪的名義更是使和記的武力急劇上升,接下來就是因為貿易衝突與土默特爆發的戰爭……其實開打的時機有點早,和記準備不足,第一年被蒙古人壓在各軍堡裡動彈不得,後來逐漸兵力上來,火炮數量上來,然後才凌厲反擊,將土默特人打翻在地,佔了青城,不過沒奪順義王的鳥位,而是繼續用商行公司的名義開始擴張之路。

    到了天啟六年的下半年,張瀚已經接近登頂了。

    察哈爾人一滅,天可汗的稱號廣為流傳,其實他已經回不去了。

    從一個商人家族的子弟,到名臣之後,再成為大明武官,最後成了蒙古草原之主。

    這變化真的來的太快,導致蒲州張家的人到現在還有些摸不清楚狀況的感覺。

    這一次張學曾沒有過來,張瀚不准這個叔公過來摻合這事。

    張學曾年紀老了,身體也不太好,又向來重視宗族,如果叫這老頭子在這裡,很多事不好擺佈,老人家也會太過傷心。

    “風磐公加了上柱國,特進金紫光祿大夫,贈謚號為忠肅……”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頭子苦口婆心的對張瀚道:“你的祖父和我是親堂兄弟,我也是你的叔祖父,難道還能騙你害你不成?文瀾侄孫,很多武夫強盛一時,自以為得勢,結果不得人心,最終還是敗亡。說句難聽的,你現在和董卓,黃巢沒甚區別,真的把天下攪和亂了,大明失了江山社稷,後人最後怪的還是你!”

    張瀚原本不怎理會這些人,說是親族,長大到現在也沒見過幾回,不需要太當回事。當然禮貌還是有的,這年頭宗族觀念深入人心,城裡的養濟院才有些用,鄉下一般不會有孩童沒人照顧,就算全家死絕了還有宗親,宗親要是不管族人的子女或老人,這個家族就會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祠堂,族學,撫養族人中無力自給者,這就是宗族的作用,也是宗族強大的根由。

    城裡的宗族關係要淡薄很多,主要是人人都得自己想辦法養活自己,宗族隔的很遠幫不上忙,時間久了自然就淡了。

    但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被比成黃巢和董卓一流的人物,想想真是又好笑,又好氣。

    張瀚搖頭一笑,說道:“叔祖,我從行商到起兵伐北虜,可曾對大明的人動過刀槍?就算官職現在也還在身上,朝廷並無明旨傳諭剝奪,援助十三山我還立下大功,有這樣的董卓,黃巢?”

    “話不是這樣說。”鬚眉皆白的老頭子大搖其頭,一臉坦然的道:“你有本事做董卓那樣的人,你便是董卓!”

    “原來是這樣……”

    張瀚先是啞然失笑,接著便是沉吟不語。

    這種邏輯確實很混蛋,但這種看似不要臉的邏輯也不是憑白無故來的。

    唐末藩鎮之禍,天下戶口減半都不止,武夫們攻伐不休。

    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

    天子,兵馬強壯者為之。

    這一類的話和記錄太多,導致了人們對武夫無節制使用武力的厭惡。

    這種厭惡不僅是皇帝,士大夫,當然也包括百姓。

    開疆拓土,豐功偉業,那是後人瞧的熱鬧,種種戰爭,在書上看時才覺有趣,好玩,但如果你是唐末五代十國時的普通人呢?

    家族離散,親人死於溝渠,甚至被抓去磨成肉末吃掉呢?

    五代之後,武夫就受到極為嚴密的約束,從宋至明都是如此,這也是天下人的共識,並非純粹的文官壓制武臣。

    連武夫自己,對此也並非沒有認識,沒有人願意回到五代時的那種光景,連武人自己也並不願意。

    張瀚此時隱隱有些覺悟,自己的形象已經到了一個相對危險的程度了。

    並不是說張瀚沒有苦心經營,在北方他的形象一直很好,等於白手起家的經歷,容易引起小人物的共鳴和代入,還有宗族不和,父祖早逝的背景,更容易叫人同情。再就是行商和手段向來平和,講究信用,對地方有很大的回饋,加上醫館有意不賺錢行善博名,張瀚的形象其實早就好到不能再好了。

    但也有危險的地方,攻伐北虜,一次又一次的大勝,青城,套部,現在又是察哈爾的林丹汗。

    那些在人們心裡無比強大北虜首領,一個接一個的被和記的商團軍斬落馬下,一個接一個的被俘虜關押,順義王都認了張瀚當叔父,好歹這個蒙古汗是大明正式冊封的王爵,現在認了張瀚當叔,地盤也歸了張瀚,到底誰才是順義王?

    加上漠北歸順,到此時人們才突然醒悟過來,原來和記的商團團練根本不算什麼狗屁團練,就是不折不扣的一支強悍的軍隊!

    這支軍隊十分勇猛,彪悍,所向披靡,將北虜打的節節敗退,草原都直接給和記佔了。

    到這種時候,張瀚苦心經營的形象果然有崩盤的危險。

    人們不禁會想,那麼仁德良善,一心為百姓考慮的張東主,怎麼沒言聲的就養出了這麼多虎狼之士?

    而且這麼強的兵力,打了這麼多的仗,底下是不是要對大明揮動刀槍?

    並非人們多慮,而是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普天之下只有一個皇帝,以天下奉一人,所有的權力和財富集中在一個人手裡,除了皇帝之外誰都只是狗屁,包括皇后和親王在內,所有人都是臣,是跪著的,只有皇帝一個,高高在上,江山盡在掌握!

    這種誘惑,多少才德俱德的人都抵禦不了,一個“篡”字當然難聽,可是現實的好處不比名聲要強過百倍?

    先秦之後,中國就沒有封建,只有集權,在集權之下,皇帝的權力也是不停的增長著的,這也是一個大趨勢,地方被中央集權,中央被皇帝集權,天下大權,總於一人,就算不叫皇帝,也會叫別的什麼東西,只要是集權制度之下,就難以避免會出現這樣的人物。

    就和眼前這些蒲州過來的族人一樣,誰都會想,張瀚有這麼強的兵力,這麼高的威望和充足的財力,他會安心滿足在北邊的草原上當一個草頭王,會忍住誘惑不南下?

    “果然養望不成,天下人也沒有對大明絕望。”張瀚在內心苦笑一聲,不過也不乏慶幸,從來就沒有覺得可以用純粹的武力來征服人心,那樣的人心也不如不要。

    “我一直在想著既要忠,也要孝。”張瀚神色平靜的對一群族中的老者們說道:“忠是對大明,孝是對先祖。然而,北虜欺我,乃有用兵之事,仗越打越大,也越打越順,這豈是我的罪過?二百年來,北虜屢犯我大明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今我伐之,難道有錯?如果諸位長輩覺得我行事對大明有威脅,那麼要我怎麼做才好呢?”

    幾個老者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瀚的態度平靜,話語卻是有些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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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9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下注

    老實說,蒲州那邊在早前也確實有下注的心思。

    張瀚真的成了事,得了天下,大夥好歹就都成了皇族,不能封王封公,什麼鎮國將軍輔國中尉一類的官職也能弄一個在身上,蒲州張家從一個商家變成皇族,也是完全可以告慰祖先的變化。

    但皇帝幾招散手實在打的漂亮精采,先是換了疆臣,再換各鎮總兵,副將參將也換了一大批,軍隊也派了一些京營和四衛營的京營兵出來,加強地方的防禦,然後敲鑼打鼓,對張四維的謚號追贈弄的整個山西宣府地方都知道了。

    只要不是蠢到家的都知道皇帝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所有人都盯著蒲州張家,張輦原本對張瀚的崛起就有些吃味,畢竟當年張耘張輦兄弟反目成仇,現在兄長的孫子比自己的兒孫強過百倍,就算蒲州張家能沾光,心裡的這種彆扭感覺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消彌掉的。

    有皇帝諭旨,還有人心向背,終於使蒲州這邊出動了這些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北上,行前還大張旗鼓的宣揚,到了大同之後巡撫洪承疇都親自接見……用的名義當然是把皇帝手書的牌匾送給張瀚一份,張瀚也是鳳磐公的嫡脈傳人,理應吹吹打打的接受這份榮譽才是。

    “具體怎麼做,我們這些老頭子怎麼知道?”一個老頭子遲疑著道:“總之得叫皇帝放心,天下人安心,怎麼做,得看你自己的了。”

    這些老人多半有生員功名,也不是完全一無所知,可是眼下這難題要怎麼解,確實也超出了他們想像力之外。

    麾下二十萬大軍,雖然是把輜兵也算上,在這些蒲州來人眼裡,輜兵比大明的鎮兵還要精銳強悍的多。

    加上那麼多的官吏,漢人屯民,還有那麼多歸順的蒙古部落和牧民,麾下何止百萬。

    這麼大的地盤和勢力,當然不可能放手。

    不放手又得叫人放心,這他娘的怎麼可能?

    “此事我自有處斷。”張瀚也不指望這些人能出什麼主意,說白了這些蒲州過來的宗親主要是一種態度,擺出來給皇帝和天下人看的態度。

    張瀚真的起兵成了,他們還是鐵打不動的皇族,張瀚總不能不認祖宗。張瀚輸了,失敗了,蒲州那邊也是早就表明過態度和忠誠,也一牽連不到他們。

    總之就是甩鍋來了……

    一群老頭子慢慢出去,自有人安置,張瀚自己一個人悶頭在簽押房裡沉吟思索。

    不得不說,天啟皇帝行事還是很恢弘大氣的,沒有太多出招,就弄的張瀚相當難受。不過張瀚對皇帝並沒有怨恨,事實上他對天啟皇帝很有好感。

    一個十幾歲繼位的毛孩子,此前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帝王教育,又被東林那幫子架起來,如果皇帝是性子軟弱沒有主見的笨蛋,到現在怕還是“眾正盈朝”。

    在張瀚看來,天子確實有稚嫩的地方,但現在越來越成熟老練了。

    如果不是早早崩逝,大明在天啟皇帝手裡應該能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很有可能再熬上幾十年,熬過小冰期……可惜歷史沒有假設,皇帝的身體情況是個機密,只有在皇帝要召御醫的情況下才會洩露,要把脈案成方和怎麼用藥的公諸於眾,否則會引發中外不安。

    近來好幾個月,春季過後皇帝的身體一直挺好,並沒有召見御醫的記錄。

    唯有張皇后召過一次,可能宮中懷疑張皇后有喜脈的跡象,後來證明不是,叫內外空歡喜了一場。

    張瀚有些緊張的思索著,雖然察哈爾部那邊肯定打起來了,十幾萬人的大戰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是必定會贏的仗,那麼多戰兵,輜兵,蕃騎,還有各部的蒙古人配合,察哈爾人根本連跑都沒地方跑,更不要說打贏。

    夕陽斜影照過來,將簽押房裡曬的滾燙,草原裡就是這樣不好,新建的建築物沒有考慮到遮陽,也沒有引水進來,重檐拱斗樣樣都是新的,透著一股暴發戶的氣息。

    還好,雖然沒有老樹和長滿青苔的院牆,在軍政司和軍工司的專家們的主持下,建築和裝修都是按簡樸大氣的風格來進行,否則的話就更慘不忍睹了。

    對蒙古人來說卻有點過於低沉內斂,他們更喜歡金碧輝煌。

    草原上有限的城市大體都是一樣的風格,能鑲金的地方就儘量鑲金,各種名貴的金屬都用上,務必要閃現金光,這才能體現出禮佛的虔誠和供奉者豐厚的財力。

    這幫土豹子……

    張瀚的發現自己的思緒飄散的厲害,轉念一想,應該是今天有人報告漠北三汗都到齊了的原因。

    現在算一算,各部的頭人大汗台吉濟農們都算是來齊了,濟濟一堂。

    開個大會的話現在城中的大禮堂未必能擠的下這些台吉們,開句玩笑話,掉下一塊磚頭沒準能砸傷三個台吉,貴人太多了。

    “就等林丹汗了。”

    窗外有人似乎聽到張瀚的心聲一樣,先開腔說了一句,然後才大步走進來。

    張瀚微微一笑,他已經說了不見外客,結果還是有人直接走到他門口,能這樣通行無忌的人當然只有孫敬亭一個人。

    李慎明在的話當然也可以,不過李慎明留守青城,後方安危當然也很要緊,不留得力的人在青城,張瀚也不能放心。

    門口當然還是有特勤人員,就算孫敬亭也進不來,張瀚笑著吩咐一句,衛兵這才讓開道路,由一襲綢衫,飄飄然若神仙中人的孫敬亭走進來。

    “孝征兄很久未做這般打扮了啊。”張瀚打量了一眼,笑道:“今天去做何勾當了?”

    “去見一群蕃部的首領,他們很起勁,也很效忠我們。”

    “哦,原來如此。”

    孫敬亭和一些官員都有寬袍大袖的衣袍,不可否認相當的飄逸漂亮,接見蕃部首領的時候,大家一般都會寬袍大袖,盡顯漢官威儀。

    和記的制式袍服和軍服類似,有點兒過於簡樸了。

    “我叫人送酸梅湯過來。”孫敬亭笑道:“你敢相信嗎,這邊的一個台吉居然挖著地窖,儲了不少冰塊!”

    “講享受貴人都是差不多的。”張瀚悠然道:“我們可是先秦之時的祖先就已經知道儲冰到夏天用了,詩經上不是有麼。”

    “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於凌陰麼。”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得了,我不該在孝征兄面前賣弄學問。”

    “你好歹是童生啊,這就難住你了?”

    張瀚笑而不語,當年的張瀚肯定學問還過的去,童生也不是人人都能夠資格的,一樣要考試,要具備相當的資格才行,張瀚現在的才學,肯定不夠格童生了。

    不一會果然孫敬亭的伴當送了酸梅湯飲子過來,用冰鎮了,黃昏時給人感覺是一天最熱的時間,西邊的太陽猛烈不下響午,又積攢了一天的熱氣,坐在屋子裡不動都會流汗。

    一杯冰冷的酸梅湯是解暑良方,張瀚和孫敬亭兩人慢騰騰的飲了,感覺身上都清涼了不少。

    張瀚眉開眼笑的道:“都說李遵路會享受,我看孝征兄也不差,我跟著享福了。”

    孫敬亭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比我們有錢?只是你的錢要拿出來做更大的事業罷了。”

    “說正事吧。”孫敬亭接著道:“今早最新的塘報,中路已經打起來了,據說察哈爾人並沒有退卻的跡向。要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我們要省不少事情。”

    張瀚表示贊同,點頭道:“固然他們跑不到哪去,可是如果能一戰就解決,最少能省不少軍費啊……動用蕃騎要錢的啊!”

    那些小部族的蕃騎是和記麾下,其也得到不少商團軍的幫助才能成軍,當然在平時都接受調遣,和記也會給他們一定的任務補助,因為平時這些蕃騎是沒有軍餉的,畢竟他們還是部族軍的組織形式。

    或者將來商團軍會給他們一些名義,比如驃騎軍?以冷兵器輕騎兵的形式加入到商團軍裡來,但現在受制於軍費額度的限制還不能這麼做,所以用這些人的時間越久,給的任務補助就越多,還有聚集的蒙古人越多,和記給的糧食初助也不小。

    早點兒把這事解決,大家各回駐地,省的錢就很不少了。

    孫敬亭笑著道:“大約這些把你敬若天人的韃子,從未想到你在背後是這般盤算計較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張瀚撫頂嘆息,說道:“頭髮都要白了。”

    “文瀾也學會矯情了。如果再能坦然撒謊的話,就是真的能當一個好政客了。”

    兩人都大笑起來,這話還是張瀚在多年前閒聊時提起的,孫敬亭當時直言張瀚有些偏激,還拿張瀚的先祖張四維當例子,不過張瀚卻是坦言,鳳磐公就是一個厚黑學的榜樣。

    在張居正掌國的時候,張四維畢恭畢敬,對張居正的所有政策未見反對,在政治見解上從未是張居正的對手。到張居正一死,張四維迎合皇帝的心理,算是徹頭徹尾的反攻倒算,一些好的政策都推翻不用了,比如張居正的梳理驛站,每年省幾百萬兩,萬曆和張四維連這一項政策都未能保持,其後的申時行和王錫爵等人也是做不到張居正那樣拿整個官僚士紳體系開刀,於是驛傳成了大明一個沉重的負擔,一直到崇禎皇帝為了省錢裁撤大量驛站為王朝覆滅的另一個開始。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49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忠孝

    張四維無論如何不能算一個賢相,但算是一個優秀的政客,這是張瀚對他祖先的評價,相當的客觀,令當時的孫敬亭為之吃驚。

    現在舊話重提,一種溫馨之感也是油然而生。

    “不管怎樣,我真的不希望文瀾你成為你精心研究過的那些大人物的樣子。厚黑,心狠手辣,口密腹劍……嗯,這好像是形容李林甫用的。總之,你現在這樣挺好。有一些心機手腕,主要還是以王道為先,所謂王道,就是堂堂正正,就如這一次攻察哈爾一樣,此前做的功夫足了,所以就水到渠成,任爾怎麼撲騰也難逃覆亡之局,這就是王道。”

    張瀚沉吟道:“但也不是什麼事都能這麼做,以正合,以奇勝,我想我們遇到對抗不了的東西時,只能先穩住腳步,以靜待變,等待以奇致勝的那一刻。”

    “是不是與貴蒲州尊親有關?”孫敬亭相當敏銳,馬上就問道:“事涉你的尊長,我不好多說,甚至不好多問。但文瀾你要立定腳根才是,要知道,現在很多人在擔心!”

    確實是如此,如果是純軍事的問題和麻煩,和記的人沒有絲毫的擔憂,兵來將擋就是。可是皇上拿出了張瀚的先人出來,鳳磐公一代首輔,赫赫有名的人物,連普通的百姓也知道不少蒲州張老相公的過往事蹟,天生聰慧的神童,早早就中了進士,嘉靖隆慶到萬曆的三朝都屹立不倒,和王崇古等大臣掌握著陝甘宣大的邊防事務,整個晉黨具有相當的實力,去過蒲州的都知道,張府所在的大街有好幾十個牌坊,都是蒲州張家的榮耀,一般人家有個進士及第的牌坊就算官宦人家了,在蒲州張氏這樣的豪門世家面前,根本也就不夠看的。

    就算現在,蒲州張家也還有相當多為官的子弟,只是沒有掐頭冒尖的而已,若非如此,當年張輦不過是個普通的鄉紳,不是張家的家主,賴同心好歹是實權參將,豈能就因為一封書信就賣了好大的面子給張輦?

    現在張四維受到明顯捧高的追贈,朝廷除了封爵之外,能給文官的最高成就都給了,太師,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加上忠肅的謚號,可想而知,朝廷做這樣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所為者,當然不是張四維突然被朝廷發現了什麼隱藏起來的不得了的功績,很明顯的就是為了張瀚。

    這很叫人頭疼,但並沒有太多人反感,人們都有些擔心張瀚。

    畢竟張四維是大明的名臣,朝廷給忠肅的名號用意也是很明顯,忠孝傳家,這是一個中國人最基本的道德準繩。

    不一定人人能做到,但絕不會有人自稱自己是不忠不孝之人。

    此時的歐洲人頭頂都有一個上帝,這是他們共同的道德標準,在中國人這裡,千言萬語只化為四個字,無非就是:忠臣孝子。

    不論是誰,想得到這四個字的評價都很難,要為忠臣,就得拜別父母幾十年不回家,父母喪後才能回家奔喪服孝,孝子這兩個字,很難夠格算上。要為孝子,就得朝夕奉陽,晨昏定省,想為朝廷效力就難了。

    現實就是如此,所謂忠孝難兩全,大約就是這樣的意思了。

    張瀚在草原登頂,但目前來說並沒有與大明為敵,朝廷的意思也很直接和明顯,想叫張瀚和祖先學習,繼續忠於大明。

    這是一種期盼,一種相當柔和的手段,如果張瀚在此時叛亂,數年間營造的形象就全毀了,給人的感覺是王莽,曹操之流。

    另外就是不孝,張四維是張瀚高祖父,相隔不過幾十年,朝廷大加追諡,張瀚若是公然反叛,等若不孝。

    況且還有蒲州的這些尊長們過來勸告,不孝之名就算坐實了。

    如果一個人不忠且不孝,這樣的人能追隨嗎?

    不僅在北方各省張瀚的形象會大為崩壞,就算是跟隨他的吏民百姓,心存疑慮的怕也會不少吧。

    軍隊倒不是很怕,但同樣要擔心軍隊會變質。

    以前的和記商團軍心存大義,一切行事都有強烈的自信,是為了華夏,為了大明百姓的利益,當然也為了效忠和記還有張大人。

    現在只要軍餉給齊,軍人一樣能揮刀殺向任何一方,但軍人們心裡的那種榮譽感和驕傲只怕就會蕩然無存了。

    關寧兵一樣能打下南中國,江北四鎮高傑的部下李成棟在投降清軍後所向披靡,但張瀚真的想要這樣的軍隊?

    如果殺的人頭滾滾,純粹武力征服,應該也能拿下大明。

    可是張瀚又想要那樣的華夏?

    孫敬亭是張瀚最親近的部下,也是相當要好的朋友,更是有親戚關係,對張瀚的心思還是很明了的。

    張瀚也討厭大明的言官,對結黨之後只論黨派不管事非的風氣相當厭惡,更討厭那些為了好處出賣奏摺的御史和給事中。

    但這個群體中也有相當的諍諍鐵骨,只為事實,不論黨派的言官也一樣有,不怕觸怒皇帝的硬骨頭也是有的。

    後世只知道騙廷杖,那東西又豈是好騙的?幾杖就能叫虛弱之人半死了,而後關押,囚禁,虐待,免官和流放,一整套下來,這罪豈是容易受的?

    可以說,大明文官,包括言官的風骨是二百多年獨特的政治生態形成下來的,比宋人士大夫的風骨更硬,也更加強項。

    畢竟宋朝皇帝可不會一次廷杖打起幾十個文官,所以在宋朝士大夫說話風險很小……了不起被貶竄嶺南,在大明,說話還是有生命危險,並且還不小。

    社會風氣也偏向開放,人們逐漸變得放誕敢言,行商和開設工場的風氣也起來了,民間的管制很鬆,不像明初時,對人們的禮儀,衣著,建築式樣都有詳細和嚴格的規定。現在只要有錢,管你是工是商,不是官紳的一樣敢用朱門重檐,也一樣能穿綢緞,能穿著紅色紫色等各種顏色的衣袍在身上。

    哪怕是唐宋年間,這種事也絕不可能,衣袍式樣和顏色,向來規定的十分嚴格,不是士大夫,級別未到,百姓只能穿灰色青色白色等諸色,朱紫之色,向來是達官貴人的顏色,而現在,也堂而皇之的穿在百姓們的身上了。

    京中的出版業相當繁榮,各種書籍在京不停的出版,人們不僅能看諸如三言二拍等文人編出來的書籍,也能把評書等市井雜言編成話本小冊子,買回家細細觀看。還有很多神怪傳奇故事,反正沒有忌諱,哪怕是白蓮教的教義,只要你給錢,出版商一樣敢替你印。

    人們已經打開眼看世界了,有很多士大夫對泰西的學問也很感興趣,雖然主要是在天文學上,也就是編曆書這樣的專業的事情上。但大明自有其恢弘氣度,徐光啟是士大夫,是禮部侍郎,一樣能加入天主教,還取了教名,也沒有人攻他是二鬼子漢奸,一樣視為儒學宗師。徐部郎還和弟子一起翻譯幾何原理,把天主教的傳教士介紹給朝中的大員們,南京教案發生後,並沒有進一步有人迫害傳教士,傳教士們還可以傳教,相比於東南亞地方,教士們肯定受到很多限制,但東南亞是被歐洲人征服的殖民地,大明卻是有相當強悍實力的龐大帝國,其包容性和偉大之處就在於此。

    相比幾十年後韃子列帝的那種妄自尊大和徹底的閉關鎖國,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文明,商業,工業,文教,整個大明其實在重新尋找上古華夏的道路。

    崖山之後,古典中國其實已經斷絕了文明傳承,大明立國之初復漢官威儀,但在朝廷到民間層次都有很多蒙元的殘留,一直到隆萬之後,朝廷的管制放鬆,開海之後民間財富大增,特別是江南,文化和經濟方面都有相當強的活力,不管是蘇州的經濟發展,還是江南一大片地方的文化發展,都有一種蓬勃生機。

    不管是和記還是女真,把這一切復甦的苗頭給打斷,都是一件令人相當可惜的事情了。

    “文瀾你打算怎麼做?”孫敬亭頗為擔心的看著張瀚,原本不打算問,可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

    李慎明和孔敏行等人不在,和記內真正能影響到張瀚的無非就是這幾個。

    論聰明才智這幾人都是人尖子,孔敏行是徐光啟的入室弟子,農學專家,儒學水平完全夠二甲進士,做實務也是相當厲害,而且入和記較早,地位很高。

    一樣早的還有王長富和梁興等人,當然還有老掌櫃周逢吉和梁宏幾個,不過他們的水平和孔敏行不能比,當然影響不了張瀚。

    還有李慎明,大膽心思,舉人身份替總兵行商,折衝往返,光是憑關係是肯定辦不到的,當然得有眼光和手腕,人得特別的精明。

    不精明的人沒法行商,光靠權勢那種叫搶,不是買賣人。

    在山西地方還是相當重商的,人們行商也不覺得恥辱,蒲州張家世代為官,姻親都有不少是朝廷重臣,可不是一樣還行商,有什麼可丟臉的?

    山多地少,不行商等著餓死?

    “這事說起來很複雜,但也可以很簡單。”張瀚嘆一口氣,說道:“說複雜,就是要更加的韜光養晦,要更進一步的退下去,說起來好笑吧,但應該得這樣做。”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0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退隱

    張瀚又沉吟道:“從目前的情報彙總來看,建虜還在寬甸一帶與東江糾纏。看來毛文龍屢次抄建虜的後路,把努兒哈赤給真正得罪了。”

    孫敬亭莞爾一笑,說道:“正是如此呢,已經是夏天,老奴快七十的人了還帶著疲憊的兵馬在外不停徵戰,我看軍情司的抄報,老奴一個月跑了過千里地,壯年男子也不一定受得了。”

    “孝征兄這話說的很有味道。”張瀚哈哈一笑,說道:“老奴活不了太多時間了。”

    孫敬亭沉吟道:“也不可太過肯定吧,畢竟此人一生戎馬,身體據說相當硬朗,還能騎馬奔波,說明體格還是很健壯。”

    “強弩著一口氣罷了。”張瀚很是自信的道:“正因他戎馬一生,所以消耗了很多,到了這年紀,如果安心靜養還能再拖幾年,但他如火上添油一樣,轟一下燒的更旺,這哪能持久?遼東那邊的密報,都是有人私下議論老憨的身體,聽說他屢次發病,背疾很嚴重。種種跡象來判斷,我想我們不必太保守。”

    張瀚記得努兒哈赤是天啟六年八月間死掉的,現在已經是六月中旬,一年最熱的時節,根據軍情司的報告,努兒哈赤除了和東江打仗,還在不停的接見外臣,包括自己的臣屬,還有蒙古逃人,朝鮮人,馬不停蹄的巡視地方,幾乎隔天就換個住處。

    這樣的條件之下,就算是大汗也不會有太好的居住和飲食,何況一個年邁的有疾病在身的老頭?

    命不久矣,這就是張瀚的判斷。

    孫敬亭微笑著道:“這又是你的直覺?”

    張瀚的“直覺”可稱是赫赫有名,多少次面臨困難的決定,張瀚都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一般人不敢問,孫敬亭和李慎明幾個可不會客氣,當然會詢問張瀚決斷的原因。

    張瀚不好多說的情況下就會推給直覺,一來二去,張瀚的直覺成了高層中間的一個梗,後來乾脆連普通人都知道了。

    可能是文宣部門覺得可以加強張瀚在普通人心裡的神秘感和天命所在的神秘色彩,所以不僅沒有杜絕這方面的傳聞,反而加強了吧。

    “這事兒扯不上直覺。”張瀚大笑道:“就是判斷,孝征兄要是覺得我判斷的不准,咱倆可以賭一把,我相中你那把董香光的扇面可是好久了。”

    “也不是很貴的東西。”孫敬亭無所謂的道:“賭我是不賭的,你要,給你便是。”

    “那就沒趣了,我就是瞧個新鮮,真的好東西我也欣賞不出來。”

    孫敬亭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上回孫敬亭和李慎明還有張瀚幾人吃飯,小飲之餘李慎明拿了幾副名家的收藏出來,大家一起觀賞。

    這也是當時文人士大夫家宴的套路,當時李慎明拿出來的是當時名家的名畫,結果張瀚看了之後,一本正經的說畫的不像,然後自己當場表演了一下畫功,結果被幾個人評價為匠氣,雖然畫的很真,但毫無意趣意境可言,張瀚同這幾個傢伙大吵起來,結果以後再也不肯品評字畫了。

    “好吧好吧。”張瀚聽到笑聲,自己先板著臉,接著也笑起來。

    沒有藝術天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孫敬亭知道,張瀚也明白,不自信的人才會被朋友的嘲笑激怒。

    “說了半天廢話。”孫敬亭又催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這事和你說個故事。”

    張瀚清清喉嚨,未語先笑,接著才講了一段叫孫敬亭目瞪口呆的故事。

    大抵在張瀚口中,那人還是叫袁世凱,大清當然不叫大清,張瀚胡編了一個名字出來。

    袁世凱還是掌六鎮的五鎮,並且還是得罪過皇帝,也見猜於皇族,攝政王一上台,也還是要殺袁。

    後來輕易殺不得,還是被攆回家鄉,並且受到嚴密的監視,如果袁有怨望之心,或是謀反之意,恐怕在當時就難以保得性命。

    袁世凱祭出的殺招便是釣魚,而且是大張旗鼓的釣魚。

    袁世凱的兒女袁靜雪一直隨父親生活,晚年也寫過回憶錄,但從未提到父親有釣魚的業餘愛好。

    袁世凱是好動不好靜的人,從少年時代起興趣完全不在讀書,整日打拳、下棋、賭博、宴飲、冶遊,十二三歲時即擅馳馬。兩次鄉試均名落孫山,盛怒之下,將所作詩文焚之一炬,從此擲筆投效戎旅。那麼,是不是袁世凱被“開缺”回到彰德洹上,真的拾起釣竿,死心塌地終老於此?

    其實非也,袁世凱是一個有勃勃野心的人,他並不甘心貶謫,一直籌劃東山再起。但他又怕引起載灃的警惕,故用種種偽裝迷惑對手,他不是釣魚愛好者,卻裝出閒雲野鶴、看破紅塵、超然物外絕不問政之態。他把剛辭官歸鄉的三哥袁世廉接到洹上別墅,茗品對枰、垂綸舟上,並請人攝了幾張非常著名的照片,這些照片因為被袁世凱送到當時發行量很大的《東方》、《北洋畫報》等發表,故得以存世。照片中袁世凱坐於舟上,身披蓑衣,頂戴斗笠,旁置魚簍;另一張是其兄袁世廉稍公打扮,持長篙立於舟頭,袁世凱蓑衣斗笠手持釣魚竿坐於舟頭。這是好一幅澹泊風雅的洹上垂綸圖!

    巧借垂綸來掩飾,最終功成起洹上,袁世凱可謂劍走偏鋒。

    但後來的發展還是袁世凱成功了,人們既認可他的能力,也同情他的遭遇,載灃也不能再對他下手,待民黨佔了南京,袁世凱的人望達到頂點,已經成了眾望所歸的人物,那時就能從容和朝廷談條件,而對載灃來說,也是一切好說,只要袁世凱能出來救火就行。

    張瀚這麼一說完,孫敬亭先是駭然,接著便是啞然失笑,搖頭笑道:“難道你要和這姓袁的學,自請辭官,下野尋一地垂釣?時不同而勢不同,你是和記之主,朝廷的官職只是擺設,這是誰都知道的啊。這例子確實有趣,又有姜太公等人為例,確實是可以向朝廷表明態度,然而,究竟是要怎麼做,我還不太能想的出來。”

    “也就是營造出一種我謙種退抑的氛圍就行了啊。”張瀚搖了搖頭,孫敬亭在這種事情上確實太老實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一定要做多少,但卻是以垂綸避禍的姿態擺出來,這就夠了?”

    “對嘍。”張瀚笑道:“形不同而勢同。現在皇帝用這些辦法叫我有些難受,那麼我何必硬頂呢?擺出姿態,造出風聲,弄出謙沖退讓的形象,足可化解此局。”

    孫敬亭疑惑道:“光是憑說,沒有一點實證,怕不行吧?”

    “那是不行。”張瀚想了想,說道:“我打算帶妻兒回新平堡住一陣子,每天也扛著釣桿去白洋河垂釣。”

    “這萬萬不可!”孫敬亭跳起來道:“你要假痴不顛,這很好,但也不必如此冒險吧?”

    “冒險?”張瀚微笑道:“換個巡撫和總鎮,換幾個副將就能把大同宣府拿回去了?從鎮兵到百總,把總,到守備,都司,再到各處的官吏,百姓,心向我和記的有多少?新平堡裡我只要擺上幾百護兵,那千把人的駐軍又能做什麼?”

    “還是有些冒險。”

    “不這樣做,誰能信我甘心雌伏?”張瀚微微笑著,只是笑容有些冷意。

    他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我大明的人就是這樣,一邊是沒有大錯的皇帝,大義在手,又對我釋放了善意,我如果不理不睬,人們就會覺得我是那種梟雄亂臣。而如果我老老實實的回新平堡,安心釣魚,和當地士紳詩酒唱和,擺出一副不理世事要隱退的姿態,人們就會覺得我這人還不壞,雖然有本事,但並不咄咄逼人,做事有底線。如果皇上再出招,就成了皇帝不對。這種心理其實是很無謂的,因為心思變幻快的人其實就是牆頭草為多,我在意的是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的想法。而且說白了,大明現在國勢衰微,我也不想給大明君臣造成一種實質上有威脅的心理壓力,這會使朝廷把大量的金錢物資都用在防範我們身上。建虜未滅,他們沒有到科爾沁和我打一場,以我們現在的力量,遠征幾千里去打建虜,我還沒有把握。最近這一兩年,可能是相對平靜的一段時間,我正好可以沉澱一下,也是件好事。”

    張瀚說到這裡,孫敬亭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已經確實下了決心,並且經過了通盤的考慮。

    只是孫敬亭不太明白,張瀚判斷的依據是什麼,感覺這樣做法,如果皇帝始終不再出招,並且大明保持相對的平靜安穩,張瀚就很難從那種退避的狀態中返回出來。

    這樣的話還不如先僵著,然後和大明談判立國封王的事,不能悍然南下,與大明決戰,北面為王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雖然對李慎明在內的很多人來說這並不會叫他們滿足,可是整個草原,加上奴兒干都司,可能擊敗建虜後把遼東地盤也拿在手裡,幾百上千萬的人口,還有台灣的海上勢力,北方的國土比大明還要大,只是人口數量不足,這樣的北國之王,完全也算是皇者,稱不稱帝,只看張瀚自己的意思。

    對孫敬亭來說,這樣已經很好,也可以接受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0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郡縣

    “草原上的事你想好了怎麼料理吧?”

    “當然,我已經有決定了。”張瀚道:“受降城這裡就確定下來,此後的蒙古各部,我會替他們劃定牧場,用郡縣制!我規定的郡縣就是鐵打的邊界,誰不服,和我打,誰想鬧事,商團軍就滅誰。什麼大汗,台吉,統統沒用。”

    孫敬亭皺眉道:“這樣動作不小啊,等於剝奪了他們的自治權。”

    “原本不該有的權力,當然要收回。”張瀚斷然道:“只弄個會盟儀式,就算歸順?有這麼便宜的事?商道一開,屯堡處處,他們會越來越富裕,日子也會越來越舒服。不把我們的統治權力確定下來,廣為宣揚,牧人會以為誰給他們過這樣的好日子?難道還算在那些大汗台吉們的身上?設立郡縣,確定各自的牧區,收回他們的權力,和記會在中心區域建軍堡,設民事官,治安官,建立區域法庭,裁判牧場爭執,不管是民事衝突還是觸犯刑律,統統由漢官來審來判。然後就是徵收賦稅,從上到下,根據收入來納稅,從我們手裡得好處,又不想被管制,還想保留大汗台吉的威風和權力,這樣的好事,不可能。”

    “我能想像得到碩磊,還有袞布他們的表情。”

    “他們應該感謝我。”張瀚說這話時確實具有相當的自信,也並沒有亂說,這些蒙古人歸順大清可沒落到好果子吃,除了科爾沁人之外,各部都被滿清輪了個遍,落後的政治生態和統治,還有不停的戰亂,征發,減丁,從明末到清末,蒙古人的數量都沒有增加什麼,整個草原還是處於相當貧窮和落後的狀態。

    在和記的統治下,草原會很快繁榮起來,可能貴族們會失去權力,但他們得到了世代相襲的富貴,哪一個重要,明智的人會知道如何取捨。

    普通的牧民會比滿清統治下好過許多,商隊和大量農田的開墾會帶來繁榮,官吏和移民形成集鎮,供給蒙古人蔬菜和糧食,他們放牧的牧群會被第一時間購買消化,形成一種良性的循環。

    商業的繁榮使草原上的金銀儲量變多,並且從集中在貴族手中變化為散佈在牧民們手裡。

    牧民們的富裕會促使他們有更強的購買**,使更多的漢人商隊前來,和記會建更多的聚集點和商點供應點。

    駐軍,屯民,官吏,集鎮,城市,整個草原發展起來最多也就是二十年,可能二十年後,從漠北到漠南會出現幾十個新興的城市出來。

    當然也有自然條件的限制,漠北的人數始終不會很多,漠南地方,宜於耕作的河套區域,很成熟的土默川地方,還有東邊的幾個蒙古城市,這些地方會變得相當繁華富裕。

    這就是和記還有張瀚能給予他們的,要獲得這些,得付出代價。

    “他們的台吉和大汗的稱號當然可以保留,廢棄稱號的事將來再說。”張瀚又接著道:“劃定地盤,用州、縣劃分,給他們加上我們的官職,這一條沒有商量的餘地。”

    “草原設郡縣,會不會太困難了些?”

    “有何不可呢?”張瀚對孫敬亭解釋道:“漢唐之時,草原上郡縣可多了。就拿青城一帶來說,都是漢之五原,唐之朔方啊。遼金之時,在更北之處一直抵冰洋都有設州縣,只要有驛站和駐軍,叫州縣不是更好?”

    “這倒也是。”孫敬亭和軍令司也研究過這個課題,對駐軍,徵稅,日常管理,軍令司都有一整套的方案,也和文宣,軍工各司溝通過,孫敬亭還主持召開過幾次政事會議,對設郡縣,各人的態度不一,主要還是地盤太大,一個台吉可能就是方圓幾百里,抵內地好幾個縣的地盤,一個部落,比如車臣汗部,比山西一省還大,這要設多少郡縣才合適?

    這時孫敬亭才醒悟過來,地盤大小無關緊要,用州郡縣,或是州縣,或是郡縣,或是用大明的衛所名義,這都是隨意的事情,難道蒙古人還能翻天不成?

    “那你打算用什麼名義?”

    “你拿去看看吧。”

    張瀚將一張地圖遞給孫敬亭,上面是整個蒙古區域的地盤,當然也包括外蒙和內蒙。不同尋常地圖的就是這是一張政區圖,張瀚把內外蒙弄成了一個整體,並沒有完全按部族來劃分地盤,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牧場多半重新分配過,特別是幾個打了敗仗的部族,牧場被分割的十分厲害,察哈爾人被打亂的更厲害,幾乎每個新分配的政區都有察哈爾人。

    “你這是和我大明太祖學的吧,不新鮮哪。”孫敬亭看了一眼,就知道張瀚是什麼意思了。

    張瀚讚道:“所以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從秦漢到我皇明,一回事情啊。”

    把各地的豪門集中一起,遷移他們到指定的地方,豪強的根基被拔起來了,還能充實好新的城市,新地方得到迅速的發展,從漢高祖遷大量六國遺民到關中就開始了,然後就是明太祖建中都,遷大量富民至中都安頓。

    這是小事,關鍵是元時的行省制度,相當的聰明。

    把風俗習慣不太相當的兩淮和江南捏在一起,把江南和浙江分割開來,類似這樣的安排很多。

    一省之內,風俗習慣不同,自己內部就會矛盾重重,就不要想著齊心合力的反元了。

    這其實沒有用處,但從平常的治理角度來說,打散分亂族群,有意的在行政區劃上把原本的部落分開,把不同的部落安插在一起,時間久了,分隔後部族會分裂,但又很難和別的部族融洽,無形之中,原本的大部族就變小了,在日常的管理上肯定要容易的多。

    只要和記內部不亂,百年之後,草原和內地不會有太大差別了。

    改服飾,統一文字和語言,直到改名字,徹底漢化,也就幾十年的時間就夠了。

    郡縣一立,車同軌,書同文,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做起來也不會太困難。

    “和蒙古人溝通的事,是不是我去做?”孫敬亭看著行政區劃圖,也是苦笑起來。

    “不要急,這事得用點巧。”張瀚沉吟著道:“明天我宴請袞布和多爾布他們,不談正事,你隔天把風聲傳出去,他們定然急著求見,我找個理由避之不見,等察哈爾那邊打贏了的消息傳回來再說。”

    孫敬亭苦笑道:“你就這麼確定會打贏?”

    張瀚翻了下白眼,說道:“那麼你說呢?”

    孫敬亭笑而不語,將區劃圖給拿走了。

    ……

    第二天張瀚在中午召見袞布等漠北來人,包括賽音諾顏部的台吉們,還有卻圖汗也參加了宴會。

    純粹的漢人廚子做出來的各色菜餚另得這些只會清水煮羊肉的蒙古貴族們大快朵頤了一番,雖然晉北乃至山西都可稱美食沙漠,山西菜實在乏善可陳,明末清初時正是魯菜大行其道的時候,後來鹽商勢力興起,淮揚菜後來居上,宮廷菜也算是魯菜和淮揚菜結合起來的變種,到清末民國,才有川菜,湘菜,粵菜等各大菜系的流傳。

    就算如此,這些蒙古人也是吃的滿嘴流油,不得不說這些傢伙的胃口真好,這些貴族真的是吃牛羊肉長大的,身體素質相當的棒,一把年紀了胃口比漢家的小夥子們也絲毫不差。他們一般在中年時還是很健壯,走路時都有一股勁力,這些人的衰老則是來的相當突然和迅猛,彷彿一夜之間就會被抽走所有的精氣神一樣。

    漢人士大夫們老的從容,雅緻,蒙古人一旦老了,則就是一副衰朽模樣,連騎馬這樣的事都變得困難起來,騎馬對蒙古人來說就像漢人喝水一樣自然,如果連馬也不能騎了,就會被人視為命不久矣。

    當宴席散去時,炒花台吉上馬時就費了一番周章。

    很多蒙古貴人自發的來給老台吉扶著馬,並且做出衛護的模樣。

    巴林人,翁牛特人,蘇尼特人,內喀爾喀五部已經潰散了大半,但還有相當的殘餘,炒花在這些人眼裡的威望無人能比。

    要不然的話,當女真人逼上門來,大夥都選擇投降,林丹汗也拒不出兵的時候,炒花怎麼能聚集起幾萬大軍,與女真人打了一次相當有聲有色的會戰?

    可以說,這個老頭無愧四十年來經營起來的強悍形象,雖然對大明那邊這廝是個惡魔,強盜,無惡不作的惡棍,但對蒙古人來說就是英雄,豪傑好漢,貴族中的代表人物。

    這很矛盾,原本炒花理應被和記抓獲之後明正典刑,殺掉他才能叫很多遼鎮的漢人心中暢快。可是炒花是主動來歸,和記不能殺他,況且炒花禍害的是遼東人,宣大這邊的人對他沒有那麼痛恨。

    如果和記是在遼東起家,炒花十條命也完蛋了。

    這個老蒙古人整個頭髮都白透了,六十來歲的年齡,如果是保養得當的漢人高官,可能還在內閣中呼風喚雨,最不濟也能當個鄉老,精神體力都不會太差。

    炒花已經快直不起腰了,上馬的動作也相當困難,可是在受降城裡也沒有轎子坐,張瀚從不坐轎,一直騎馬,也會坐馬車,轎子是馭人為牛馬,張瀚絕不允許自己的治下出現人抬的轎子。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0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夜商

    “我老了。”炒花上馬之後吁了一口氣,濃烈的酒味噴出來,這廝老是老了,酒是沒有少喝。

    馬匹被人牽引著前行,到了地方,又折騰一番才能下馬。

    到房中之後,看著眾多貴族,炒花嘆口氣,說道:“你們都是為著那圖過來的吧?”

    風聲傳的很快,張瀚那邊的飲宴結束不久,大家才高高興興的出來,消息就傳揚開來了。

    等炒花到了家裡,跑過來的人就更多了。

    “你們來見我有屁用?”炒花不以為然的道:“你們以為我和白洪大台吉一起勸了張大人一次,就以為他能聽我的勸?其實上回我們是借勢而為,青城裡那些流散的甲兵一定得有個去處,我們不提,和記也會主動去辦理,我們提了,大家還留著臉面,行事也客客氣氣的有個商量,就是這樣簡單。”

    炒花又道:“你們找我,屁用不頂。如果要打聽消息或是要說情,最好去找銀錠台吉。”

    “不找他。”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台吉怒道:“銀錠根本就是和記的人,和我們蒙古人不是一條心!”

    “胡說八道。”炒花眼神一冷,看著那個台吉說道:“我們所有人既是蒙古人,也全部是和記的人,如果你不服和記,不服天可汗張大人,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那個台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納頭就拜,不敢再吭聲。

    “這個區劃,不知道能不能有挽回的餘地。”白洪大台吉心中也有一些不滿,不管怎樣,草原上的格局已經好幾百年,最遠向上兩千年,一直是遊牧散居,各部的牧場一般是根據草原和河流的流向,勢強者牧場就大,勢弱者牧場就小,大家都習慣了這種格局,漢人說是千年之前也在草原上設過郡縣,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當時的人骸骨怕都已經成了塵土了吧?和記此前說是與大家和睦共處,一切如常,後來就開始要收賦稅,想想和記的人替大家修路造橋,維持治安,招募商旅,設立屯堡集鎮,蒙古人不必再到大明馬市就能貿易,交稅好像也是公平合理的事。

    從漠北到漠南,收稅也是逐漸推進,當大家好不容易適應交稅的日子,牧民們也沒有人假裝喝酒鬧事和稅吏頂牛了……皮鞭和火槍教會了這些傢伙什麼是和記的財稅部門,就是比軍隊還凶悍的存在。

    就在這個時候,又傳來了重新劃分行政區域的消息。

    行政區劃也是牧區,各部都不得超出這個範圍放牧,大量的牧人會轉為和記治下的各種角色,牧場的角色原本就不是太重要了。

    “他們居然把察哈爾人打散分配在各處。”一個台吉還是忍不住道:“這真是太噁心人了。”

    眾台吉唏噓著,心裡都確實真誠的彆扭著。

    察哈爾人原本是貴族後裔,哪怕幾百年後,察哈爾人還是視自己為正統蒙古人,對外蒙的喀爾喀人相當的瞧不起,甚至雙方敵意很深。

    “林丹汗是林丹汗,察哈爾人是察哈爾人。”白洪大台吉有些無奈的道:“要把這事給區分開來。如果我們喀喇沁人還能保持原本的牧場範圍不變,接受一些察哈爾人也沒什麼,可是我們的牧場被切割分成了三塊,牧民也分散了,有人還在放牧,有人當兵去了,也有人種地去了,還有跟行商走掉的,當夥計,當馬伕,或是當護衛,老實說,原本部落就亂哄哄的,如果再改劃區域,喀喇沁部就不復存在了。”

    一個台吉抖著手裡流傳出來的政區區劃圖,顫抖著道:“一定要勸張大人收回成命啊,這樣的話,我們蒙古人和漢人就沒區別了。”

    “要的就是沒區別。”一個台吉在一邊幽幽的道。

    一句話把眾人提醒了,所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有人問道:“漠北的三位大汗怎麼說的?”

    “他們聽到消息就去官邸求見天可汗了。”一個台吉答道:“應該是想求收回成命。”

    “有些莽撞了。”炒花冷冷點評道:“這事兒現在只是軍令司的一個吏員不小心透露出來的,還不是定論,也沒有正式通知,咱們就大張旗鼓的去求情,怕會適得其反。”

    “你們也不要急。”炒花對眾人道:“對察哈爾部的戰事誰知道什麼時候打完,又會打成什麼樣,有了戰果之後,事情才會明確下來。”

    一旁的白洪大台吉頓覺佩服,眼前這老傢伙真的是尾巴尖都白了的老狐狸,果然一語就說出事情的真正要害所在。

    對察哈爾人的戰事是現在和記最重要的事,受降城都搭好了,就等著把林丹汗押過來。

    打沒打贏,抓著多少俘虜,林丹汗有沒有抓到,這一切都決定著和記是不是會強力推進草原郡縣化,如果和記又是毫無懸念的大勝,就算他們要把草原衛所化,草原鄉村化,誰敢蹦出一個不字?

    白洪大台吉自己也不敢!

    他又低頭看了一下地圖,心裡感覺很彆扭……原本喀喇沁人的地盤被劃成了四個郡,張北郡,薊西郡,尚義郡,興和郡。

    土默特人的地盤到安固裡淖,也是劃成歸化郡,卓資郡,濱湖郡,玉泉郡,黑河郡和武川郡等六個郡。

    鄂爾多斯人的地盤劃成了四個郡,治所在東勝郡。

    西套和近中套分成了六個郡,治所在五原郡。

    到卻圖南城的大片地方,現在人蹤罕至,連輜兵駐守怕也不到一萬人的規模,但也設了郡,卻圖南郡到武川郡之間相隔三千多里,設郡之後一樣有郡守等文武官職。

    東部到漠北這裡,也是一樣有大量的郡縣。

    漠北三汗到賽音諾顏部,一共分了二十個郡,相當龐大複雜,總體來說,把垂直之間隔開的原漠北三汗部分成了二十個圓形,各郡之間團團環抱,原本三汗的地盤已經支離破碎,完全不再復為一個整體。

    不僅如此,還要將察哈爾人分散打亂,避開了戈壁區域之後分割安插,這樣的話,對漠北三汗的統治有更加複雜的障礙。

    所以白洪大台吉的判斷是對的,現在最著急的肯定是漠北三汗,但白洪大台吉和炒花的看法和判斷是對的。

    和記的這個方案肯定還有彈性,所謂彈性得看察哈爾那邊打的怎麼樣。

    動員十幾萬大軍,歷時已經兩個多月,連受降城也建好了,同時巴林奈曼敖漢翁牛特諸部降服,打服了科爾沁,隔絕了女真,幾個月間草原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但到目前為止,察哈爾人還只是處於劣勢之中,被包圍了,但並沒有打完決定性的會戰……

    “我們現在不要急,還要等新消息。”白洪大台吉對眾人道:“雖然以我的經驗,和記一般做出決定的時候,應該是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到了。”

    這話不無悲觀,主要是,白洪大台吉在青城已經兩年多了,這一段時間他親見和經歷的事情都很多,已經足夠叫他明白怎麼做才是對的。

    ……

    確定分郡之事後,傍晚時分,奧巴台吉親自帶著不少科爾沁台吉趕過來參加會議。

    奧巴台吉盤腿坐著,一臉鄭重的道:“設郡之事很明顯,就是要打斷我蒙古人的血脈傳承,諸位如果還有一點血性,應該和張大人當面爭一爭!”

    袞布不露聲色的道:“奧巴台吉願意帶頭?”

    眾人齊涮涮看奧巴台吉,幾個小台吉交頭結耳的低語。

    這事兒不用說是有風險的,和記向來表現的大度,但對於敢冒犯的也是下了狠手。

    到現在青城南北的銅礦裡還有當初跟著阿成台吉和習令色對抗和記的甲兵,他們還在銅礦裡幹著苦力,奧巴台吉既然說這樣的話,理所應當帶頭出面。

    奧巴苦口婆心的道:“科爾沁地方並沒有設郡,本人有何理由出頭?”

    一個老台吉道:“奧巴台吉此言差矣,和記沒有在科爾沁設郡只是權宜之計,難道奧巴台吉看不出來?”

    科爾沁的幾個台吉立刻發聲相助,眾人一時吵了起來。

    奧巴一陣心煩意亂,眼前的這局面前幾個月是怎麼也想不到的。和記突如其來,大軍雲集,現在好幾萬人沿著察哈爾和科爾沁人的地盤部署,還有過萬人已經向著義州衛一帶開進,連科爾沁沙地都有駐軍,還有駐軍在北邊的從林和河流一帶,那些小部落都選擇臣服了漢人……這也不能怪他們,科爾沁人和察哈爾人,還有女真人都一直在逼迫壓榨他們,漢人卻是對他們不壞,人都會選擇對自己好的一方歸順,況且現在漢人勢強,林中的百姓們只是野蠻未開化,並不代表他們就是蠢貨。

    “好了,我去就是。”奧巴台吉冷冷的道:“希望蒙古人中還有好漢,願意隨我一起!”

    有人帶頭,其餘的台吉們感覺風險不大,袞布和多爾布表示願意跟隨,眾人的心氣起來了,約定明天一早一起同行。

    奧巴台吉又道:“有得就要有失,我看和記在這邊放著重兵準備和他們的中路軍合擊,看來戰事並沒有那麼順,也是防著我們科爾沁人反水。明天我們干脆說湊起十萬騎兵,助他們打林丹汗,有我們的幫助他們能拿下察哈爾部,這樣大家都有好處,條件才容易談的妥。”

    “奧巴台吉真是深謀遠慮。”一個漠北台吉讚道:“果然是我們蒙古人中的英豪。”

    奧巴面露得色,不過矜持微笑,並沒有言語。

    另一些台吉道:“和記做事還是不錯的,如果不逼迫我們讓出地盤,我們也願意帶兵去打林丹汗,原本我們過來就是與和記會盟,並不衝突。”

    “我對張大人還是尊敬的,畢竟他是我們推舉的天可汗。”

    聽到天可汗這三個字,奧巴台吉身形一滯,眼神中也流露出明顯的不滿之色。他對這個稱號還有擁戴張瀚的人,有著明顯的不滿。

    彷彿感受到了這種敵意,碩壘在一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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