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194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2 13:44
第八卷 第一章 奇兵突出

  溫去病的作戰計畫,分多路進行,平陽城、飛雲綠洲、月煌灘、狼王廟,四處皆有動作,有些聲勢浩大,卻是煙幕;有些不引人注目,但具有關鍵意義。

  整個計畫最重要的一環,就是狼王廟中的狙殺戰,在不可能取得合作的前提下,必須要幹掉獸尊嘎古,還必須在短時間內完成。

  這任務不管交給誰,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武蒼霓曾捫心自問,除非金剛寺的佛尊出關,否則,哪怕自己連同司馬家所有地階,加上金剛寺派來參戰的近二十名禪師,帶齊佛寶,也只能將嘎古擊退、迫走,成功擊殺的機會絕不超過三成,而這一戰結束,己方不知要留下多少屍體?

  進入地階之後,等級間的差距正式拉大,由天階開始,數量的優勢更被大幅削弱,天階強人神魂自成世界,世界越完整,神異與威力越強,縱然集合千軍萬馬,又如何與一個漸成形的新世界抗衡?

  遮日那王放話擔保要殺嘎古時,武蒼霓無比震動,除了暗算下毒,真是想破頭都想不出怎麼得手?

  獸王爪中的血誓命契,雖然對獸族有先天壓制,但嘎古已入天階,神魂淬煉,能將這種血脈壓制減弱到最低,除非他本身被大幅削弱,否則,靠獸王爪想去殺嘎古,純粹是搶著送寶的自殺行為。

  不久之前,嘎古被天神兵擊毀分身,傷得不輕,這或許是最大的可趁之機,但武蒼霓卻不敢貿用這個良機,因為獸族有秘法,靠著黑暗祭祀,吸收血肉與生機,療癒己身,雖然此法一用,往後在修練道路上限制頗多,可情急所需,誰也不敢保證嘎古不會暗行此法,誘敵上當。

  所以,武蒼霓著實想不通,遮日那王的底氣何來?更不會知道,藏身在遮日那王之後的溫去病,一子定乾坤,親自出馬,將最關鍵的一步搞定,誅殺天階。

  從賈伯斯殺龍昆保的那一瞬起,在場目睹的溫去病,就已在震駭中明白,什麼高階殺天階,甚至普通人殺天階,不是沒有可能,等級不是重點,事情的本質是殺人,一個人殺另一個人,原就沒有那麼複雜……

  充足的準備,反覆的計算,只要把敵人實力削弱得低低的,自己手上籌碼累積得多多的,剩下來,無非就是用資源來輾人,這是碎星團的傳統戰術。天階之強,能橫掃一票地階,可如果被神器連著砸,也未必能挨得了多少。

  無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圖、獸王爪、封魔印,再加上天階強人看到弱小者的自大心態,要殺嘎古,溫去病有七成把握,為了補足剩餘三成,還特別準備了月光寶盒,作為失算時的最後籌碼。

  (……江山社稷圖不是我造的,無量周天塔也不是,既然都不是,關鍵時刻,總沒理由會出紕漏吧?)

  開戰之前,溫去病為之忐忑,但幸虧當初嘎古為了封住天神兵,耗損元氣太過,不啻於和一名天階血戰,傷損短期難復,終於讓自己鑽了空子,成功將之擊殺。

  當工作完成,溫去病豎起旗幡,開動大陣,所感應到的氣息,就是在獸族領地之外,另一處陣點的反應。

  香雪確實值得信賴,不負所托,已經在月煌灘豎起旗幡,而從更遠處的回應,武蒼霓也已收回飛雲綠洲,三角陣點已成,一場辛勞沒白忙。

  「呼!真是好狗運……」溫去病喃喃道:「以前在團裡,這麼大規模的作戰,很少這麼順利,沒有半點紕漏的……」

  為旗幡打上法訣,發動綿延千里的大陣,溫去病動作很急,卻忽然頓住,望向南方,好像聽見了什麼。

  「……獸嚎……若有似無,這是……」溫去病喃喃道:「獸尊的悲嚎!」

  嘎古已死,這聲隱約傳來的悲嚎,並非聲波,而是某種力量的傳遞,恐怕是其他獸尊對嘎古的死有所感應,探索而來,可能是悼念致意,也可能是確認凶手、仇家的身分。

  大陣已經開啟,十方之內,一切訊息開始亂離,尤其是旗幡所在的陣點,就算是獸尊,也別想輕易窺探進來,想找自己報仇……想想就可以,真要做……哼哼!

  「這種節骨眼,麻煩已經夠多,別再惹什麼意外出來了。」

  溫去病盤算著,忽然想到一事,為了減少變數,自己讓遮日那王將司馬冰心送走,交給金剛寺的禪師們護送回去,這事不曉得怎麼樣了?幸好自己早想到這節,否則若讓那丫頭自由活動,指不定就會在這場重要大戰中惹出什麼禍來。

  想到司馬冰心,溫去病覺得好笑,這丫頭今次經歷許多磨練,被放回去之後,不知會否能有所成長?也不知現在是什麼表情?

  雖然溫去病無法看見,但在飆狼族領地內,司馬冰心臉色奇差,雙手被銬著,一身力量被封鎖,給鐵鍊拉著雙手往前走,心情壞得要死。

  獸族之內有大變,這點自己看得出來,剛才這些獅人把自己從牢裡帶出,不曉得要做些什麼,他們態度倒是還算客氣有禮,不像普通的獸人,就是問什麼都不答,更沒給自己脫困的機會。

  在牢裡的時候,自己已經想過,必要時不擇手段,哪怕功力被封鎖,但憑著自己的出色外型,或許可以用美人計試試,只要讓獸人掉以輕心,自己就有機會脫困,怎麼都不能讓遮日那王得逞,把自己嫁給他那什麼野獸兄長為妾。

  哪知……獸人似乎也防著自己的「美色」,枉費自己下了那麼大的決心,前腳才踏出牢門,一個挖了兩個洞的牛皮紙袋,直接就套在自己頭上,不由分說地被拉著走。

  ……喂!

  ……這……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跟什麼呀?

  ……自己的決心,自己好不容易下的決心,還沒機會實現,就成為笑話一場了嗎?

  名動帝國的冰絃謫仙,就這麼給套了牛皮紙袋上頭,司馬冰心異常憋屈,自己像個做了什麼羞恥事的犯人,無比樣衰地走在路上,別說去救出老溫、幫助自家人,光是這衰樣能別給人看見,就已上上大吉。

  ……如果這個時候,能有什麼人來救便好了!

  一直以來,司馬冰心都希望能自行脫困,而非有人救護,因為這是獸族腹地,來救自己的人除非天階,否則基本是有來無回,何必害人?但經過多番打擊後,這個念頭卻不由自主地冒出來……

  驀地,一道人影毫無預兆地由土中冒出,不但無聲無息,而且地面也沒因為他的冒出而裂開,仿如穿水過無痕,直接現身在司馬冰心身前。

  突來驚嚇,司馬冰心一下瞪大眼睛,更認出這是道門的土遁術,但能將這麼基礎的道術,練至如斯沒有火氣,這就不是普通弟子所能夠。

  兩名獅首獸人反應均速,一見有人出現,兩隻獸爪立刻轟擊出去,近距離之下,理所當然地命中,卻雙雙一滑,像打中一團極滑又極綿軟的油膏,雄渾且鋒利的獅爪,什麼也沒能抓破,就貼著滑開,也不知怎麼搞的,就轟向另一邊的同伴。

  雙極三絕.天下卸!

  兩名獅首獸人互擊一記,又痛又驚,還不及重整戰鬥姿態,兩隻手掌左右橫掃,看似無力,打在兩名獸人胸口,卻爆發千斤巨力,兩名獸人如同敗革,一擊之下,上半身骨骼盡碎,軟軟倒了下去。

  司馬冰心怔怔地看著,直至此刻才反應過來,表情古怪,「大……大師兄?怎麼是你?」

  來人年近三十,頭戴古冠,一米八幾的身高,身披鶴氅,面目俊朗,一派仙風道骨,看了司馬冰心一眼,頗尷尬地輕咳一下,在她腕上鎖鏈點了一指,鎖鏈寸寸碎斷,連頭上的牛皮紙袋都破碎紛飛。

  「小師妹,妳怎麼弄成這副德性?我在地下繞了半天,差點找不到妳。」

  「你怎麼會跑來這裡的?你不是……」

  「讓妳去虎踞郡調查,妳陽奉陰違不去也還罷了,怎麼跑來西北亂搞,還弄到自己落入獸族之手?司馬家抽不出人力來救妳,令公飛書玉虛宮,我奉命帶妳回平陽,已經找妳半天了。」

  鶴氅男子氣質不凡,手下實力更硬,能被玉虛真宗派遣來獸族救人,還是孤身一個,就是對其能力的信任,這點司馬冰心沒有絲毫懷疑,因為若論搜救、掩護,同門中再無第二人能及。

  王思退,天府王家嫡系,玉虛真宗主脈大弟子,地階高手,星榜排名第三!

  幾個頭銜,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震動江湖,和未成氣候的自己相比,這位成名多年的大師兄,才真正是玉虛菁英,而有他到來,作為援手,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司馬冰心慎重道:「大師兄,你別誤會,我不是隨便提要求的人,但今次你能否幫我個忙,我有個很重要的朋友,失陷在這,必須要把他救出,我才能離開。」

  「這樣啊……」

  王思退點了點頭,正色道:「小師妹,妳別誤會,我不是隨便拒絕妳要求的人,但今次師門針對妳下過嚴令,一救出妳後,立即脫離,片刻不得耽擱,所以不管妳那朋友多重要……只有請他自求多福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2 14:23
第二章 咆哮的巨狼

  平陽城內的人獸大戰,無數獸軍與人族兵將互動攻殺,千百高手交相殞落,生與死的交錯,無關乎種族,平等地發生,而在城內一處三合院中,禁法封閉,托爾斯基與司馬家的眾多高手進行關鍵之戰。

  武蒼霓走之前定下的策略,製造假象,以己身為餌,誘殺托爾斯基,司馬令公不但調集家族高手,親身壓陣,更還布下法陣,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對於早已習慣在物資匱乏下作戰的武蒼霓,若看到這個圍殺狀況,不會有太多想法,可換成溫去病在此,這個眉頭皺得就不是普通深,因為雲崗關慘敗後,司馬家的這些高手個個帶傷,戰力大幅下滑,而無論金剛寺或司馬家,在術數上都沒什麼傑出成就,擺出來的這個法陣,在水準之上,卻也中規中矩,並不亮眼,要壓制一些「怪物」等級的東西,恐怕會有「意外」。

  司馬令公、枯榮首座都知道己方的缺陷,卻也沒什麼良策,只能豁出去戰鬥,盡力獵殺這頭困獸。

  純論戰力,這兩名大人物聯手,就足以擊殺爆發狀態下的托爾斯基,但他與貪狼之心結合後,身化神兵,這就非常要命,之前雲崗關一戰,司馬令公就傷在這一手之下,險些喪命。

  不過,兩位大人物也都確信一點,神兵再強,與持有者都有配合、負荷度問題,以地階之身運用神兵,承受的壓力不可能不大,更別說將神兵植入體內,結合血肉,威能越大,對本身的傷害肯定越重,憑此久戰,不信托爾斯基能撐得下去?

  於是,戰鬥以一種怪異的方式開打,設伏狙殺的重點,本來應該是速戰速決,可司馬令公、枯榮首座,卻下了決心,必要時,拚著人命傷損,打消耗戰。

  雙方交戰,托爾斯基無懼身陷重圍,有如出閘餓狼,全面迎擊四方衝來的圍殺高手,肆無忌憚地以傷換傷,拚著受創,也要剁下對方手臂、撕開敵人胸膛,再將頭顱也砍飛。

  「殺吧殺吧殺吧!人類,看是你們的兵器厲害,還是老子的爪利!司馬家不是擅長音殺暗算嗎?貴客上門了,好東西不拿出來,太寒酸啊!哈哈哈哈哈!」

  滿身浴血,無比的凶態,令人咋舌,司馬家的音殺技,素來是對付獸族的大範圍殺器,卻在這回踢了鐵板,化為神兵之後,托爾斯基的身軀漸趨金石,非同血肉,對聲波的抵抗增強許多,而貪狼之心的守護,也讓他心神不受影響,大破音殺陣。

  司馬令公恨道:「這怪物,竟然這麼難殺……」

  枯榮禪師道:「無須意外,畢竟兩家鬥了這許多年,對彼此手上有什麼優勢心知肚明,聰明的早就找出破解之道,相似的技術,金剛寺也在研究,如果不是山陸陵驟逝,六年前可能就研究出來了……」

  耳聞陣陣哀嚎,司馬令公臉色一沉,「這樣不成,還是我下去,至少能壓住這頭猛獸,減少傷亡。」

  枯榮首座稱了一聲佛號,搖頭道:「既已有了犧牲,就更須貫徹初衷,否則,令公讓那些被犧牲的人如何是好?」

  一句話,止住司馬令公的動作,司馬家人幾乎都是熱血個性,但仗打到這地步,如果老令公冒險上陣,反被敵人斬首,那就真是一敗塗地,還反被敵人恥笑一世了。

  「不過……」枯榮禪師正色道:「這匹凶狼的力量,確實詭異,他過半身驅都已金石化,照理說,應該再撐不了多久,他卻全無懼色,還越戰越強……難道,真是想拚個玉石俱焚?」

  司馬令公搖搖頭,不敢有這麼樂觀的想法,托爾斯基的表現,在他看來,似乎是某種有恃無恐,仿佛還掌握著什麼己方所難測的籌碼,根據經驗,這樣的人很難殺,或許……這場圍殺布置錯了……

  這麼想著,司馬令公心頭壓力沉重,但事情的發展卻急轉直下。

  強攻向司馬令公的托爾斯基,狂態不減,殺傷力依舊驚人,可在衝殺的一路上,卻再非早先那樣能戰,不但身上傷痕增加,也開始喘氣,各種音刃更開始在他身上割出血痕,往前衝的腳步,一步重過一步。

  「……這凶狼終於不行了!」

  司馬令公興奮得在欄桿上重拍一記,枯榮禪師卻難置可否,搖了搖頭,「慎重,或許是計!」

  年長者持重,對於忽然出現的優勢,未敢盡信,但實際上,托爾斯基的心裡,卻越打越慌。

  ……後援怎麼還不來?

  ……為何還不施行血祭?

  ……不是早該施行血祭,透過貪狼之心,遠距離傳輸邪力嗎?

  ……沒有血祭提供魂魄,得不到滿足的貪狼之心,很快就要反噬己身,猛攻不但沒法殺敵,更會把玉石俱焚弄假成真!

  ……國師怎麼了?為何還不動作?真想看自己戰死在這裡嗎?

  許多念頭在腦中快速閃過,托爾斯基心內慌亂,攻守之際,破綻更多。

  貪狼之心雖然威力無窮,卻也是非常邪門的東西,一個駕馭不住,便會開始反噬其主,托爾斯基殺紅了眼,驚恐之意一生,立刻被貪狼之心放大,而司馬家諸多高手的管絃之音影響,心神更是狂亂難制,身上連受多道重創,險些跌倒在地。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的霸業……我的壯志……若倒在這裡,不就拱手讓給遮日那了?

  滿腔不甘,迴蕩在胸中,充塞一股怨氣,幾乎要迸炸開來,托爾斯基張口欲呼,忽然,體內生出異感,像是一把邪火,在體內竄燒,將全身血液逼至沸騰,更有一股力量透入神魂,似要……吞噬奪舍。

  托爾斯基驚駭莫名,但大量畫面在腦中閃過,讓他明白發生在狼王廟的事。

  神壇已破,後援盡斷,國師嘎古已然殞落,造成這一切的,是遮日那王與他的人族盟友,那個曾讓自己吃癟過的病容人族。

  獸尊在無量周天塔內,引爆法杖,炸毀周天塔,將一絲神念穿出江山社稷圖,發動了最終後手。

  這個後手,不存於祭壇,卻藏在自己這狼王子的體內,原本的企圖是什麼很不好說,因為自己百分百肯定,這道後手發動時,完全可以吞噬自己神魂,占據這具強健肉身,奪舍重生,只不過……

  眼下是一個最糟糕的時候,自己身陷重圍,傷勢已重,肉體透支,後援盡斷,在這種時候奪舍,就是把命往刀口下送,全無意義,而入侵神魂的那道力量,則發出訊息,問自己願否接受這份力量與怨毒,用盡每一分力量復仇,在摧毀所有敵人之後,成就霸業?

  答案……還用得著問嗎?

  你的怨恨,就是我的怨恨,我會殺盡所有擋路的敵人,爬上獸族未有人達到的高點!

  作出決斷的下一刻,滾沸於體內的力量,瘋狂湧入四肢百骸,一下爆發,一股瘋狂的大力,把正攻上來的司馬家高手全數轟飛。

  頂尖的地階戰力,斷線風箏般往外摔去,未登地階的高階武者,名符其實地成了炮灰,在這股爆發力量的瘋狂肆虐下,直接四分五裂,死得慘不堪言。

  「什麼狀況?」

  「不好!」

  一直在陣勢樞紐主持的司馬令公、枯榮禪師,驚見戰局失控,雙雙躍起出手,各以全力鎮壓,法相均現,一個身後浮出巨大的白色狼影,頂天吼月,凝凍大地;一個則是怒目金剛,身如寶塔,手持光明杵,象徵天地正氣,重重打下。

  兩股大力,聯手擊下,與那股正爆發的力量一撞,就只聽底下傳來一聲滿載著怨憤、痛怒的狂嚎!

  「賈伯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狂嚎中,瘋狂而失控的力量,如同潰堤洪峰,拍湧過來,兩大地階的聯手壓制,未能奏效,分別給震飛出去,登時受創。

  只見一道血紅狼影,飆空而起,不住狂嚎,高速朝西而去,一下就消失在天空盡頭,竟然沒再往這邊戰場多看一眼。

  「……天、天階?」

  司馬令公頹然坐地,不住嘔血,剛才受到的反震奇重,將早先的舊傷全數觸發,如果沒有幾件護命之寶發動,直接就當場斃命了。

  但對於那股猛烈震回的力量,老令公更覺不妙,那不是托爾斯基一直所展現的力量,也不是地階所應有的力量,可要說這頭凶狼瞬間突破,上了天階,這又怎麼可能?

  「不……不是。」

  枯榮禪師臉如金紙,止不住地往外溢血,卻一語否定了老令公的猜測,「進升天階,沒有那麼簡單,特徵也不是這樣,不過……他為何走了?」

  適才短兵交接,驚鴻一瞥間,托爾斯基形體扭曲,雙目中更看不見半絲理性,破敵不下殺手,突破封鎖後更不理平陽戰局,直接往西急飆,似乎……思考能力已失,腦中只剩下一股執念占領。

  情勢演變至此,對人族不是壞事,平陽城之戰應該能穩了,可他最後所喊的那句嘶吼,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古歌雅虎尚在人間?經歷數年蟄伏後,他終於現身,插手這場戰爭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3 13:52
第三章 國王的新衣

  月煌灘上,一座簡陋卻嶄新的城樓,矗立在沙地上,頗具氣勢,雖然從諸位獸王的眼睛來看,這怎麼看都是軍事建築,不過,遮日那王事先已經解釋過。

  『我們從南方遠道而來,辛苦一場,又沒撈到什麼好處,所以我特別從飛雲綠洲請到一位歌藝大家,為大家獻藝解悶,她將帶來最炫、最新潮的技藝,不光是歌,從服裝到舞台,全都是第一流的水準,我希望大家不要大驚小怪,而是藉這機會學習,別讓人總以為我們獸族沒文化。』

  語重心長的提點,遮日那王安排的這次勞軍活動,顯然不是那麼簡單,而是一次文化觀摩,希望南方各家獸王藉此機會,開開眼界,並且學習,回去後用以建設自家部族。

  這類的事,遮日那王在南方從沒少幹,各部獸王倒也習慣了,所以雖然看這城樓看得猛皺眉,卻誰也不願開口質問,因為……聽說演藝人員標新立異,這一位歌唱大家又是特別會搞怪的那種,連舞台都標榜最先進,擺個形似軍事設施的舞台,說不定就是戲劇效果,貿然質疑,萬一反被當成土包子,從此不就是南方獸族的笑柄了?

  那些金剛寺的地階,也是眾多獸王不想妄動的理由,倒不是因為忌憚衝突,而是遮日那王也說過,人族認為南北有別,大戰時不想兩邊開戰,司馬家希望能對南方獸王示好,金剛寺更派出大批禪師來搭建舞台,配合勞軍,表達對雙方友好的重視。

  『作為獸族,我們能這麼輕易就被人族收買,背叛同胞嗎?不能!哥,不答應!但這會妨礙到我們兩邊收好處嗎?不會!兄弟認為不會!我們就拿人族耍耍猴,後頭怎麼作,還是我們自己說了算,但記得千萬別被人族給小看了。』

  遮日那王這麼交代過,所以一票夠分量的地階禪師,在那邊當建造民工,也就沒什麼奇怪,特別是,他們造這舞台時,個個面無表情,似乎不覺得這舞台有什麼古怪,更對這邊一票獸王視若無睹,沒當這邊是威脅,讓南方獸王們心中更是忐忑。

  ……對方如此淡定,己方如果不能表現得高深莫測,而是大驚小怪,敵意明顯,那豈不讓人小看?

  ……被人族小看也還罷了,最怕是回南方後,被其餘獸王傳為笑柄,那還怎麼立足?

  ……連和尚都對舞台不以為意,幹著苦工,自己難道要像個鄉巴佬一樣,指指點點,被其他獸王看破沒見過世面嗎?

  出於諸多顧忌,在那個漂亮得出奇的女童經紀人安排下,南方眾獸王一字排開,正襟危坐,神閒氣定,只是彼此交談,沒顯示出半點疑問與心虛,靜待表演的開始。

  「這舞台造型有點新意,不過還算不了什麼,我聽過更屌的。」

  「哈哈,人族派地階來當搭建工,這誠意算夠,幸好這些和尚沒大驚小怪,不然就太掉價了。」

  「對了,獅王不是主辦嗎?怎麼沒看他來?」

  「我問過他,他說這就叫虛虛實實,有些人來,有些人不來,可能接受善意,也可能說打就打,不讓人族摸清我們的真實想法,他們才會生出敬畏之心。」

  「高明!太高明了!像我這麼聰明的獸王,一時都沒想透,更別說那些大光頭了。」

  獸王們相互誇讚,充分發揮「花花轎子人抬人」的精神,一番互抬之後,自信、底氣十足,外加自我感覺無比良好,而他們的態度,也影響到大後方,獸族領地內的飆狼族守兵。

  大前頭蓋出了一個軍事建築,是人都看得見,只要腦子沒壞,便該敲響警報,發動攻擊,不讓那東西蓋起來,但守軍卻被告知,那是勞軍活動,看起來像城樓的東西,不過是舞台。

  「舞台……長這樣?你當我們傻啊?」

  「這是人族的時尚,你們別少見多怪,讓人家以為我們獸族全是鄉下土包子,人族的舞台花樣多了去,別說長得像城樓,連長得像天堂、地獄,甚至弄一片墳場來當舞台的都有。」

  「……不是吧?真有?」

  「就說你們沒見過世面吧?得了,一群土鱉!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但不懂就別讓人看出來,鄉巴佬可不好聽啊!」

  飆狼族的士兵不是毫無疑問,地震搖得那麼厲害,還去外頭看什麼歌舞?這不是失心瘋也是缺心眼!

  然而,那邊一票獸王排開,等著看歌舞表演,這邊難道還能去阻止喊停,把「舞台」給拆了?至於會否有什麼風險……那麼多的獸王,真要打起來,也是他們頂在前頭,哪輪到自己這些小兵擔心?

  就這樣,「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築城」這件不可能的任務,被忽悠完成了,身為這計畫的執行人之一,龍雲兒一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只要稍微用理性去想,就會曉得這情況有多荒唐,偏偏那些獸王、獸兵一派怡然自得,全沒發覺自己上當了。

  「……海外有個故事,叫國王的新衣,非常有趣,一件事,大家都隱約猜得到真相,但為了面子或好處,誰也不說破,就是這麼搞笑的狀態。」

  香雪的話,龍雲兒仍覺得難以置信,「他們真的相信?」

  「我之前也告訴他們,這座舞台附帶鎮壓地震的效果,現在這邊地沒震沒裂,他們就沒話說了。」

  站在城樓上,香雪立好三根旗桿,拍拍手,道:「行了,妳上吧!」

  「我、我上?」

  龍雲兒一下沒反應過來,過了半晌,這才明白香雪的意思,是讓自己上城頭,對著一眾獸王獻藝,這一驚可嚇得不輕,連連搖手,臉色蒼白。

  「不、不、不行啊,我……我不行的!」

  「幹什麼這麼緊張?」香雪奇道:「又不是要妳下去和那些獸王單挑,至於腿軟嗎?」

  龍雲兒急道:「我寧願單挑啊!」

  「真不識相!好吧,換個說法,又不是要妳下去被那些獸王亂搞,至於腿軟嗎?怎樣,這回不說話了吧?」

  香雪雙手插腰,一派得意的模樣,龍雲兒委實無言,不理解同為女性,為什麼她能為了在這方面占上風而洋洋得意?但眼前最要緊的不是這個,而是將落到自己頭上的要命任務。

  「怎麼會是我去?不、不是說妳要去的嗎?」

  「開什麼玩笑?我童工耶!當經紀人也就算了,上台唱歌是違法行為,妳都不怕犯罪的嗎?」

  「妳平常犯罪根本都沒在怕的吧!」

  「我平常演唱會門票賣那麼貴,這些獸人不付錢就想白看,沒門!姊,不答應!」

  香雪拍著胸口,一派大馬金刀的豪氣,指著龍雲兒道:「別囉嗦了,就妳上,難道妳不想為妳的溫家哥哥盡點力嗎?」

  ……想,但更怕力有未逮,盡力不成反壞事。

  龍雲兒想推辭拒絕,但城樓之下,獸王們的聲音越來越大,雖然仍坐在那邊,可似乎已經開始不耐煩。

  ……香雪耍起性子來,向來不管大局,自己真沒有本錢和她耗!

  「可……我不會跳舞啊,唱歌也不會……我,我沒唱過歌的。」

  兩個都不會,龍雲兒無地自容,覺得自己真是無能,但確實打小就內向靦腆,唱歌跳舞這類「不端莊」的技巧,既沒機會學,學了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倒是持家、算帳之類的管理,是自己的強項……

  「真不行?奇怪,浮萍居賣我的情報,說妳母親和姊姊的歌舞艷絕當代,會跳什麼失傳的仙舞,屌炸天了,我還想見識一下咧,妳與她們沒血緣關係?妳不是妳媽生的?算了……妳媽跟誰生妳,這關我屁事?」

  說著令人惱火的發言,香雪一揮手,道:「不會唱歌跳舞也成,不是說妳和司馬冰心學過琴嗎?替妳準備了,抱著琴上!」

  龍雲兒硬著頭皮道:「只是學了點粗淺琴藝,自娛自樂,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以試試,但最好妳也……」

  「沒什麼試試,要做就要有覺悟,那些和尚都已經走光了,這裡就只剩妳與我,妳的琴要是頂不住,就脫衣服跳艷舞吧,那些獸人可能比較想看這個。」

  香雪拍手道:「就這麼定了,妳擦把臉,抱琴上去,說好了,如果底下開始鬧場,妳就準備脫衣服吧!反正別指望我,我上場就是去剝妳衣服的!」

  一手插腰,香雪蠻不講理的模樣,看在龍雲兒眼裡,真是像個青樓的老鴇,讓她無話可說。

  然而,站在香雪的角度,她確實也有些話沒有說。

  ……盤古開天十方大陣,需要人主持,憑自己的能為,開陣倒是不用全神,但老溫轉職火槍手成功後,運氣屬性完全是負數,由他主持的戰局,說不會有意外,自己是打死都不信。

  ……養精蓄銳,保留餘力,如果有什麼意外,才有應變的餘裕,自己可不會那麼天真,相信和老溫聯手會一切平順……

  插在城樓上的三根黑色旗幡,迎風展動,術力呼應流轉,無聲無息地開陣,同時,附近的地層之下,正帶著司馬冰心,高速位移中的玉虛大弟子王思退,土遁的動作剎時一頓。

  「……是什麼人在發動法陣?這法陣……氣息幽深,涉及時空,起碼是六重天階以上的層次。」

  手拿羅盤,王思退驚愕回望,「獸族在做什麼?這不是傳統的獸族術數,有其他天階級的高人出世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4 16:47
第四章 我想念你

  月煌灘上,眾多獸王按耐著內心的焦躁,等待著表演的開始,絕大多數的獸王,耐心都不怎麼樣,為了面子與形象,這回強充素質,等了老半天,火氣都上來了,更隱隱有鼓噪之聲。

  就在他們的耐心崩潰之前,一個美妙的倩影,出現在城頭上,懷裡抱著一張五絃古琴,綠裳素衣,身軀穠纖合度,氣質淡雅溫嫻,仿佛一朵開在初秋的綠菊,盈盈綻在一眾獸王的眼前。

  只看身段,已經是一等一的美人,而那容貌……眼若秋水,眉似柳葉,小口櫻唇,這些高度文字形象的比喻,忽然間全都生動起來,有了實際意義,眾多獸王瞪大眼睛,個個如飲醇酒的表情,凝視著這個綠裳美人緩步走出來。

  「……不得不承認,女人還是人族的好啊!」

  「那是,不過這個肯定比普通的人族美女更漂亮,我以前買回族裡的人族美女,就從沒有這麼美的,看看那腰、那腿,唉唷,老子心饞死了!獅王真有一套。」

  「你們……口水口水,收斂一點!這是來觀摩文化,不是看女人,別暴露你們的真實素質,我們還要臉呢!」

  「……這妞的腰腿好誘人,俺……肚子餓了,可以吃嗎?」

  「你也收斂!把口水擦了!」

  還未奏琴,獸王群中的騷動就不可抑制,龍雲兒站在高處看了,心情著實緊張,打去到港市後,自己已許久不曾擦去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剛剛回歸本來面目後,在鏡中一看,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此刻,胸中這份緊張,小半是因為面對一群地階獸王,真正令自己畏懼的,還是在人前彈琴這件事的本身。

  姊姊是很擅長音律的,跳的舞更是一絕,完全遺傳了母親的美好資質,到自己身上就差得多了,只是耳濡目染,學了一點皮毛。

  但家裡在這方面約束很嚴,尤其是姐姐不在之後,父親更是不喜見自己姊妹再學舞習樂,覺得女子賣弄,徒惹禍事,哪怕學得再好,也只能在日後夫君面前展露,否則便不是好事。

  自己一向重視父親的想法,特別是在那次偷偷向司馬冰心學琴,為他所知後,雖然未有責罵,但臉上沉痛的表情,讓自己難過了許久,從那之後,就將名琴贈人,管簫深鎖,再也沒碰過。

  今日,不但要重沾琴絃,還要在一眾獸王面前演奏,就像打開禁忌的蓋子,直面內心的恐懼,這緊張……可真不是一點半點……

  好不容易抱著琴坐好,擺正姿勢,無視底下的獸王群,深深吸一口氣,卻驚覺背後冷汗涔涔,早已溼透衣衫,一顆心也怦然狂跳,跳到氣喘難靜的程度。

  ……原來,自己是這麼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要不斷這麼讓自己相信!

  ……這一關,對溫家哥哥很重要的,自己既然坐在這裡了,就絕對不能失敗,只許成功!

  龍雲兒深吸一口氣,抑制住緊張心情,摒除雜念,腦裡最後所剩下的,就是許久前司馬冰心說過的訣竅。

  「……其實,彈琴就像交談,不知道怎麼彈的話,把妳想對人說的話,交給琴聲替妳說,尤其是會讓妳心動的人。」

  會讓自己心動的人?那就是……

  錚!

  龍雲兒雪白的手指一動,琴絃發聲,不是很大的琴聲,因為全場瞬時的寂靜,而顯得清楚,隨著後頭的音符連接流泄,仿佛一條蜿蜒清澈的小溪,緩緩自青山綠樹中悄然流出。

  這並不是那種讓人非常驚艷,一聽就有如雷震的樂聲,但只要靜下心去聆聽,就能感受到在這看似生澀的曲調中,蘊藏著生機與熱情,那細膩的情感伴隨音符,在調中極盡曲折,聽入耳裡,好像一條小溪從心頭流淌,並不震撼,可流過的地方,卻讓人一陣輕鬆。

  「……哇喔!」

  躲在角落旁聽的香雪,本來閉目養精蓄銳,根本不理龍雲兒彈得怎麼樣,但聽完一小節後,已經睜開眼睛,坐直身體,訝異地望向龍雲兒。

  這琴……彈得不能算很好,尤其是生疏的指法,別說曲調生硬,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還彈錯了幾個音,委實讓人皺眉頭。

  不過……最初的生澀過後,那澄澈到近乎透明的音色,就讓自己相當激賞,這是顆有才能、有天份的種子,而且無疑懂得為曲子賦予靈魂,把情感透過樂聲傳達出來。

  這是音樂的核心與基本,卻有很多人一輩子也作不好、作不到,這丫頭說是多年沒練習,還能彈出這種音色,如果不是有資質,就是心機婊!

  又聽了幾段,香雪面露詭異微笑。

  聽樂知人,可以理解這丫頭在想些什麼了,一首祝願遠方親人平安的古雅詩曲「催天雨」,被她彈得……好像從頭到尾都在反覆兩句話:我擔心你……我想念你……我擔心你……我想念你……

  ……居然在一票獸王面前彈這個,這妞還真不怕肉麻的……不過,充滿情感的樂聲,總是讓人心動,哪怕是獸人也一樣……

  香雪的目光投向底下獸王,雖然大部分的獸王似懂非懂,有些還面露不耐之色,但確實也有幾名獸王,閉上眼睛,指頭敲著拍子,獸頭微微搖晃,聽得出神,甚至還有一名豹王,敲著拍子,不自覺地流下兩行清淚。

  ……靠,你們幾個也太誇張,共鳴到這種程度,不是情傷深深,就是這輩子沒被愛過,心裡一定很孤獨吧?

  不過,托了這幾個「知音獸」的福,那些對音樂鈍感的獸王,也深自小心,不敢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免得後頭被人譏笑是蠻獸,好在,自己推上台的是大美人,胸挺腰細腿子長,光是看她在那邊俯身,前傾彈琴,就夠值回票價了。

  ……倒是底下那個獐子頭,剛才喊肚子餓,現在還沖著那丫頭身體直流口水的,越看越討厭,不如等會兒找個機會,把他弄死算了!

  目光掃動,香雪將底下整個情況,盡收眼底,看整個情況都在控制中,她悄然閉上眼睛,十指結印,操控著已經發動起來的幡陣。

  術力透出,三面黑色星晨旗幡無風飄揚,微微發亮,周圍的空間出現漣漪水波紋,往外蔓延,無聲無息間,影響周天十方。

  普通人無可察覺的波動,勾連三處幡陣,不只傳到飛雲綠洲,也傳到更近的狼王廟,操控本地幡陣中的溫去病,正準備逆亂十方,藉由天變,改易時間,開啟自己腳底地下的元氣鎖。

  「……等不及用日蝕來開鎖了,只要能變動時間,加快時光流轉,時間一到,元氣鎖就會開啟,打開後入手元命心火,托爾斯基要生要死就不是他說了算的。」

  喃喃自語,溫去病默控法陣,從中接收到其他陣角的回傳訊息,心中大定。

  與香雪合作早不是第一次了,四大武神中,自己雖和老尚是革命情感,肝膽相照,但合作得最順手的肯定是香雪,自己通術數陣法,她也熟於此道,兩人合作,互輔的作用最大,今次多個陣點要兼顧,還好配合的人是香雪,若否,談笑用兵基本是沒可能了。

  然而,碎星四大武神,每個人出任務都有不同的缺點,自己是吃虧在天運太糟,意外變數太多,香雪的要命問題,卻是在她私心、玩心太重,總會在公務裡夾私貨,順道完成自身目的,有時甚至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大局……

  雲崗關之變,香雪夾私貨的可能性相當高,至於眼下,除了陣法波動,還有些畫面傳來,那是……

  讀了香雪所傳過來的畫面,溫去病先是微笑,龍雲兒曲中情韻,自己一聽就能明白,實在沒想到,在最兵凶戰危的時候,會聽到這樣的曲子。

  畫面中,龍雲兒還歸本來面目,綠裳綠裙,披著一條素白緞帶,說不出的淡雅好看,碧髮披垂,長長的睫毛輕眨動,全神貫注地彈琴,琴聲頗有些未盡理想處,可內中所滿溢的情感,卻是再清晰也不過。

  ……溫家哥哥,你可平安?我想念你,我牽掛你,雲兒祝願哥哥平安……

  反覆不斷的情韻,隨著琴音流轉,傳遞過來,自己聽了都想立刻取笛來回應一曲,告訴她:沒事啦,不用擔心啦,回去再和妳算帳啦,洗乾淨屁股等著我踹啦……

  想到這一節,溫去病不禁莞爾,但想到香雪為何送來這段畫面,這個笑登時多了幾分苦意,希望……一切盡在掌控,不要再有什麼變化了……

  旗幡飄揚,十方大陣的逆亂效果飛快蔓延,籠罩大片範圍,雖沒有太多的異象,但術數高手和一等一的強人都能察覺。

  手握騶牙,從空間隧道中走出的武蒼霓,先是抬頭仰望,確認術力的延展,跟著就注意到濃烈的血腥味。

  嘎古花大力開闢出的這條空間隧道,連通飆狼族與飛雲綠洲,在飆狼族這邊,有獸兵把守,自己本打算出來時免不得大戰一場,但目中所見,死傷狼藉,本來在這裡的獸兵,全都被殘忍地殺害,一眼看去,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骸。

  「……這是怎麼回事?遮日那王作了什麼?」武蒼霓姣好的眉頭微蹙,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有人先我一步來?是誰?」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5 15:24
第五章 狹路相逢龜者生

  在獸族之內,司馬冰心看到王思退時,就心下大定,這位大師兄可不是普通人物,雖與自己同輩,但早在江湖上名聲響亮,未滿三十就踏入地階,實力和那些教諭相等,最重要的,是他長於遁術、卜算,一身氣甲橫練,更是了得。

  玉虛真宗每次要搜救、保護什麼人,只要出動他,比一些教諭前輩更好使,他個性又溫和謙良,人緣極佳,幾乎就快變成一個好好先生,更與自己相處極好,有他在此,自己底氣就足了。

  對於小師妹的看法,王思退從來就是苦笑,如果以正常情形而言,未滿三十就踏足地階,堪比教諭,在競爭嚴苛的星榜穩踏前三,這當然是了不起的成就。

  問題是,以歲數算,自己這一輩當中還有武蒼霓這樣的變態,距天階只餘半步,有這個例子在頭上,自己這地階還在星榜打混,簡直沒臉見人,哪還有驕傲自衿的資本?

  王家易學,講究謙沖內斂,自己練了幾十年的易學神功,又在玉虛宮中修身養性,如果還真把眼前這麼點微末修為當回事,像些毛頭小子一樣妄自尊大,就真枉費這些年的修練了。

  「獸族之中高手無數,還有獸尊坐鎮,必須要立刻送妳離開,妳是令公的孫女,司馬樵峰的妹妹,落在獸族手裡,他們平白得了大籌碼,會對戰局造成什麼危害很難說。」

  王思退道:「先把妳送走,妳的那個朋友,我稍後再回來找,盡力幫妳救回吧。」

  天府王家子弟,話不說滿,連承諾都不輕易說死,以獸族的危險程度,王思退能承諾到這程度,已經非常講道義了,司馬冰心感激師兄的幫助,不敢要求更多,配合著離開。

  整個蒼涼山都被獸族占領,中間地帶都有獸軍移動,想平安回去,絕不是那麼簡單,王思退擅長遁術,卻也沒辦法一口氣遁那麼遠,司馬冰心靈機一動,想起了進入獸族時候的空間通道。

  走這條通道,可以減去老大一段路,雖然不曉得通道具體位置,但有同門之中,這位卦算得最精的大師兄在,找出大致方位不是問題,唯一所慮者,就是那條通道似是獸族專屬,別在那裡碰上獸族大軍就行。

  「這問題不大,如果是普通的獸兵,數量再多,遁法加障眼法就能避過,如果隧道長度不長,就是獸王也能避過,只要別撞上獸尊就好。」

  王思退對獸族建的那條空間隧道,興趣不是一般的高,聽見有這麼一條通道,獸族獨享,人族卻不知,急急忙忙取出銅錢,占了一卦,測算方位。

  想直接算出通道位置,別說地階,就算天階之中,也要較高段的術者才能施為,但凡是空間通道,都會因為次元差距,造成空間震波,只要測個大概方位,到附近感應波動,就能抓個七七八八,對王思退這類遁術高手,不是問題。

  司馬冰心問道:「他們說雲崗關被破了,是真的嗎?這怎麼可能的?」

  王思退搖頭道:「雲崗關確實已被夷為平地,詳情我不清楚,我一接到教諭們的命令,馬上就出發了,為了避免觸動天機,引起天階人物的警覺,一路上什麼也不接觸,不清楚那邊最新的狀況。」

  司馬冰心頓足道:「師兄,你武功那麼高,怎麼和縮頭烏龜一樣,畏畏縮縮的?」

  王思退哂道:「這不是畏縮,是專業人員處理專案的講究,天階人物比妳想像中的要難對付,不是這麼步步為營,我還沒進飆狼族就給發現,哪能在裡頭逛大街?」

  司馬冰心想想也是這個理,但就是擔心,雲崗關破,平陽城直接面對獸軍衝擊,現在不曉得是什麼狀況了?

  王思退祭起一塊龜甲,龜甲在兩人頂上旋轉、碎裂,卻撒下一片清光,清光過處,兩人氣息盡被遮斷,他再發動土遁,兩人身化遁光,在地下飛快移動,照著司馬冰心所指的方位,沒幾下功夫就到了附近。

  驀地,王思退在土中一震,籠罩在兩人身上的龜甲靈光被卸除,兩人氣息泄漏,更一下自土中浮冒出來。

  「大師兄?」司馬冰心訝異,雖然不是很懂,但也看得出來,這是被人破了法,解除了術法,「我們被人發現了?」

  王思退搖頭道:「不好說,這不是針對性的術法,不是針對我們而發的,是某種陣法的餘波,掃過之後,強行解除了我們的術,這……不是獸族的路數。」

  越感覺越是驚訝,王思退是術數行家,分別朝正西、西南、東北望了一眼,確認了這個大陣的三角位點,更為著陣勢籠罩的範圍之廣而駭然。

  「……不得了!西從飆狼族,東逾蒼涼山,順地脈蔓延,可能都逼近平陽城了,陣的結構,涉及時空變化,是某種古陣……很古老。」

  易學的本質是「算」,陣法更是數算大成的表現,王思退精研易算半生,一察覺是玉虛真宗所未見的古陣,登時如老饕遇美食,震驚之餘,有更多的心癢難耐,反倒是司馬冰心意識到問題,出言提點。

  「大師兄,要不……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那個隧道應該不遠了,我們現在這麼傻站著,如果被獸人看見,你剛才就白遁了。」

  一句話將王思退喚醒,稍稍感應了一下空間狀況,判明了方位,要移動之前,多年修練的靈覺,生出一絲不祥之感,王思退一抖手,擲出六枚古錢。

  古錢落地,正反分陰陽,憑此成為卦爻,以定吉凶,這個基本原則司馬冰心還是懂的,但六枚古錢落地後,卻像圓珠子一樣,滾動了十幾秒,這才躺平,還全數文字朝天,司馬冰心就看不懂了。

  「天機亂離,這一卦沒起成,沒用了……」

  王思退嘆息一聲,聲音裡增添了幾分警惕,「這個古老大陣影響時空,在這範圍內,天機受到干擾,等閒手法無法窺探,但剛才的本源感應,那條通道大凶,兵凶之象,走不得,得另外覓路了。」

  「大凶?兵凶之象?」司馬冰心好奇道:「那邊有戰事?我們的人在那邊攻打?那我們不是更該過去?」

  王思退搖頭道:「凶者,避之大吉,我的責任是把你平安帶回司馬家,不去參和別的意外。」

  「……大師兄你真的是烏龜個性!」

  司馬冰心忍不住牢騷小半句,換了個人聽,這就是絕大侮辱,但王思退就只是莞爾一笑,「穩當駛得萬年船,在同輩之中,我不是天資最好的,能夠爬到今日,靠的就是夠穩當啊……小心!」

  一聲低喝,源自王思退,他右掌一推,掌中陰陽演卦象,八卦正位,出現一面一人高的氣盾,擋在司馬冰心的身前。

  看見這一手,司馬冰心就不敢再說什麼烏龜殼技巧,這一式玄武氣盾,脫胎自王家的玄武氣甲,看似簡單,但要練至放諸體外,屏護他人,沒有地階絕對不行,而氣盾看似輕薄,防禦效果卻比別家的氣牆更堅韌得多,是實力的鐵證。

  但這聲心中讚嘆,還沒開口,就化為烏有,玄武氣盾沒能扛住那一記莫名攻擊,應聲炸碎,卻好在有這一擋,司馬冰心巧運雙極輪,要把穿盾而來的餘勁化開。

  手掌與敵勁一沾,像是被一塊大鐵陀子狠狠敲中,猛烈的痛楚,司馬冰心立刻知道接不下,這股破盾而來的氣勁,仍猛到不可思議,自己的雙極輪無法卸化,劇痛襲來,可能還要賠上一條臂膀。

  一隻手掌及時拍擊在後臂,一拍、接著一轉,使的是道門正宗「拔絲手」,勁道卻是一脈相承的雙極輪,司馬冰心連忙配合,將手臂上所受的勁道,飛快轉傳過去,師兄妹聯手,總算解了這一下碎臂之厄。

  勁道盡卸,司馬冰心的手臂仍痛得厲害,心更是像掉到冰水裡。

  這一道攻擊,出手者是誰?玄武氣盾都沒能擋住,雙極輪還卸得險象環生,出手之人是什麼程度?是地階中的猛人,還是……

  光是想,就覺得膽顫心驚,司馬冰心抬起頭,只見大師兄已經搶著攔在自己身前,示意保護,而一個巨碩的身影,足兩米半高,巨足沒有踩在地上,卻是漂浮半空,居高臨下,斜睨著地上的兩個人,那個扭曲的形體、滿身的血漬、通紅的雙瞳……司馬冰心感覺到陣陣涼氣直冒上來。

  「那……那是什麼東西?是……獸人嗎?那還是生物嗎?」

  一開口,才發現聲音顫抖,而站在前頭的大師兄,擺出來的架式,如臨大敵,一等一的慎重。

  「是生物!」王思退聲音沉著,卻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但實力難以估計,恐怕……不是普通的地階,可是也和天階不同,像是倚仗了什麼神兵器物。」

  被這一句點醒,司馬冰心看見半空中的那個東西,舉起了右手,五指直接化為血紅色的利刃,目中邪光,有若實質,不禁驚呼出聲,「是……托爾斯基!他怎麼變成這個樣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8 14:22
第六章 偽天階

  司馬令公向玉虛真宗求援時,已是雲崗關兵敗之後,雖然傷亡慘重,卻得到敵人的第一手情報,所以托爾斯基的相關資料,王思退早已知曉。

  獸王等級,爆發異能,這兩個條件相加,是非常棘手的強敵,爆發出來的力量,不能與天階相比,但足以擊斃一些老牌的地階強人,對天府王家的玄武氣甲,是一大考驗。

  可真正棘手的,卻是資料中提到的另一點,托爾斯基借助某種異物,身同神兵,指爪、手臂變異,如晶如鐵,一擊之下,能斷寶兵,司馬令公就被這樣的攻擊給重創,險些喪命。

  這個情報讓王思退覺得很不妙,神兵是什麼?能讓天階發揮實力的武具!身成神兵是什麼概念?就算打不出天階的一擊,恐怕也是地階內無敵了,獸身化兵,賭上了覺悟,拚著嚴重代價,那威力肯定變態到家!

  曉得敵人那邊有這棘手腳色,王思退希望能避則避,若真避不過,也不是沒有應對之法,但此刻看見半空中那個傢伙,王思退心知先前想的所有策略都沒用了。

  那個巨體,將近三米高,狼首人身,但與其說不似獸人,不如說,根本已經看不出生物形態了,通體不見血肉,像是大量的六角晶塊堆疊成形,肉身異化,周身縈繞著一層黑紅血芒,污穢邪祟。

  最讓王思退心驚的,還是那一雙通紅的血狼目,看不見分毫理智,只有執念深深,充斥著雙瞳,與這目光一對,已踏足地階的他,一顆心筆直沉落……

  半空中,托爾斯基往地上兩人看一眼,目光到處,司馬冰心覺得自己像是掉進血河之中,不但全身發冷,更有一股污穢的寒氣,直透心神,恍惚之間,眼前出現大批血影幢幢,如無數冤魂,浪湧而來。

  「抱元守一!用冰音咒護住心神,莫墮魔障!」

  王思退一喝,蘊含道門先天正氣,破邪除祟,司馬冰心登時清醒,忙運本身冰音咒,護住神魂,阻止邪氛入侵,心裡更大為驚異,這狼王子怎麼厲害了那麼多?

  先前交手,托爾斯基雖強,卻在溫去病的詭變百出下,被整得灰頭土臉,著實夠嗆,可短短時間不見,這傢伙不但變成了妖物,身上邪氛還能影響心神,這不單只是強,還轉職到了術者那邊去……

  或者……還有一個可能……

  司馬冰心想起,以前正是大師兄告訴自己,上了天階之後,術業雖有專精,但在本質上,天階武者與術者的界線,已相對模糊……

  想到這,司馬冰心不禁低呼,「大師兄,他該不會……」

  「別分心!」

  王思退神情嚴肅,一掌過頂托天,掌中八卦運轉,雷火相生,旋繞展開,將兩人周圍的邪氣盡數焚滅、淨化,開闢出一片安全地帶,但在雷火縱橫的範圍外,就不是這樣,黑紅邪氣過處,草木盡枯,蟲獸倒斃,一派淒慘光景。

  定睛看去,托爾斯基由北而來,一路都被邪氣所侵,慘況讓人不忍直視,而他身上點點怨血灑落,黑紅邪氣繚繞間,幻化怨魂之形在哭號,似乎剛剛在某處大殺了一場,死者連魂魄都不得掙脫。

  「……唬……」

  交錯的獸牙間,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聲,托爾斯基飄浮半空,對底下的兩個人似若無睹,卻環顧周遭,在三個方位特別停留,像確認了些什麼,跟著,他陡然仰首,一聲狂嚎,驚天破地。

  一道赤紅色的妖異雷電,自天上莫名而降,劈落在托爾斯基身上,與他身上的汙穢邪祟結合,暴閃出強光。

  托爾斯基身上,強烈的污穢邪氣,陡然沸騰,濃稠如血,腐壞腥臭,逆著閃電劈下的痕跡,直上九天!

  瞬息間,風雲變色,日月無光,沛然邪力直上雲霄,化作九天邪雲,遮蔽四方,陰雷陣陣,一陣巨大的轟雷響起,凝化萬千血雨,朝四面八方瘋狂灑落,籠罩方圓百餘里。

  「不好!」

  王思退掌中八卦運轉,先是陽氣最盛的「乾為天」,逐一輪轉主八門,落下八卦爻光,護住自己與師妹,不受血雨邪氣外侵。

  司馬冰心暗叫僥倖,這血雨氣勢磅礡,不是普通的邪祟,天上邪雲持久不散,每一下陰雷轟響聲中,地面似有相同的血怨之氣呼應,恐怕是飆狼族這些年來血祭所累的生靈怨氣,都被喚動,導引天地變,更隱約貫通冥府,連引九幽。

  事情有古怪,能夠隨意一呼,就引動飆狼族血祭所累的成果,要嘛是天階頂峰的那種強絕存在,要嘛……就是主持這些血祭的術者,托爾斯基憑什麼能夠?

  如果自己不是先與大師兄會合,獨自在獸族內遇到這場血雨,結果肯定會完蛋,因為雖然處在八卦爻光的守護中,陣陣邪氣仍在外翻滾、蒸騰,不住試圖入侵,而自己竟然生出陣陣神魂動搖,仿佛隨時會離地飛起的感受。

  這代表,大師兄的掌中八卦,並無法完全擋住邪氣,而看血雨籠罩範圍百餘里,這根本就不是地階的應有能為,堂堂踏入了天階。

  血雨中充滿狂亂的氣息,如果被沾染,立刻失去神智,成為傀儡,此外還會有什麼不良影響,暫時看不出來,但要在這災難中自保,最少得要地階,恐怕……飆狼族要滅了。

  ……這個狼王子發什麼瘋?變成醜陋妖物後,不是去殺敵,卻第一個跑回來滅自己的部族?莫非真是瘋了?

  「……這已不是單純的獸身化兵,遭到反噬,肉身變異了,他的理智,被某種執念吞噬,必須要那道執念滿足,才可能恢復意識……也可能不會。」

  王思退自懷中取出一塊龜甲,與先前用完就碎的一次品不同,這塊龜甲閃爍五彩光華,是天府王家請玉虛真宗煉製的寶兵,司馬冰心在後頭一看,就知大師兄的認真。

  天玄寶甲,過往自己向大師兄商借過幾次,他從不答應,表示這件寶兵以本身氣血祭煉,發動後,不但能增幅玄武氣甲、掌中八卦的威能,還能守護心神,增益卜算效果,是最重要的家當,不輕易拿出來現,這回一照面就拿出來,果然是謹慎得很了。

  「……等閒的反噬兵主,神魄不會有這樣的影響,除非,那是一件已通靈的神兵,兵主為其所控,或者……」

  天玄寶甲發動,飛升到王思退頭頂,飛快旋轉起來,灑落一片又一片的五色玄光,將他完全護住,同時,早已凝運玄武氣甲,進入最強的防護狀態。

  天府王家的子弟,素來有鐵烏龜的綽號,只要練成玄武氣甲,在七大世家中,就是防禦第一,雖然護身勁強度較諸金剛身遜之一籌,但與本身內家氣結合,如果要鬥長勁,肯定玄武氣甲勝出,這是本身的最大底氣。

  然而,這身保護自己度過百族大戰,光耀至今的不破氣甲,這回卻沒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有一定可能是他人神魂附體,甚至融合,如果這假設成立,入體神魂恐怕是天階獸尊,唯有如此,一切才都解釋得通。」

  王思退盯著半空中的妖影,幾乎一字一字地說道:「天階牽涉神魂之變、內世界的開闢,不可能靠灌功灌上去,但如果是以神兵為骨,變異血肉,負載天階的神魂,兩者相結合,就有可能成就……偽天階!破解之法……暫不知,實力無可估量……」

  慎選用詞,王思退不知該稱這異常狀態算什麼,它沒有正常天階所應有的威能與神異,至少開闢內世界的徵兆完全看不出來,恐怕也沒有什麼成長性……但無可置疑的是,它極度強大,足以衡擊天階。

  這些話聽在後頭的司馬冰心耳中,卻生出非常怪異的感覺。

  ……危機就在眼前,大師兄怎麼還一本正經地在分析,還像老師教學生一樣,把分析的內容一一告訴自己?

  ……戰鬥隨時開打,面對實力強大的敵人,不是應該專心一志,不去想什麼敵人能不能打得過,激昂本身鬥志,拼命去打一場的嗎?

  ……盡說這些削減自己戰意的話,有意義嗎?

  越想越是困惑,聽到後來,司馬冰心更從大師兄的語氣中,聽出一絲不祥意味,驚道:「大師兄,你該不會是想……」

  「我如果回不去,就把這些話帶回玉虛真宗!告訴他們,要鏟除這妖物,必須要請出上仙!」

  王思退聲音轉厲,不讓司馬冰心有再開口的機會,回身出手,一指點在她額上,玄光閃爍,本來旋轉於他頭頂上方的天玄寶甲,一下轉旋到司馬冰心頭上,灑落五色玄光,保護她不受邪祟傷害。

  「走!」

  交付護命寶兵後,王思退手起一掌八卦,巽為風,推拍在司馬冰心肩上,將她擊得輕飄飄飛起,身不由主地猛往後飆,高速遠退。

  「大師兄!」

  司馬冰心情急而呼,如果托爾斯基的力量等同天階,王思退這個星榜頂尖的高手,留在這邊獨自面對,根本就是送死。

  「走!妳我之間,要有一個人把消息帶回去,這情報不能斷在這裡!」

  身披鶴氅的高冠男子厲聲一喝,不管平時的他,是怎樣平和謙沖,這一刻,又回到百族大戰時,那個從生死場中歷練過來,有勇有謀有決斷的男人!

  面對天階級的戰力,自己所做的這些可能全無意義,但自己仍只能盡可能、盡一切努力去做,因為……這是最正確的判斷,也因為……百族大戰,當自己還弱小時,那些前輩、戰友也是這麼掩護自己,讓自己帶著情報逃開……

  壯志不絕,人族千秋!

  「師兄!」

  司馬冰心順著掌力遠飄,心裡湧出不甘的衝動,但隨即想起上次自己折返,反害得溫去病遭劫,只能死咬下唇,凝運輕身功法配合,隨風加速遠飄。

  前後甚至不到十五秒,眼角餘光便瞥見大師兄的方向,積濺起一片血光……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8 14:28
第七章 真的好累!

  當龍雲兒全神彈琴,連奏數首,接近尾聲,忽然一聲驚雷,滿空染成赤紅,點滴紅雨飄落而下,她一下錯愕,止住了彈奏,雖然感應到危機,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我靠!這是什麼狀況?」

  在角落的香雪一下閃身出來,飆入三道旗幡的中央,雙手持法訣,演化大陣,錯引十方,空間驟然變動,落在城頭上方的血雨,盡數被引入時空錯亂中,一滴都沒落下。

  變陣所掩護的範圍,也遮蔽了城樓外的部分,有些獸王坐在前排,受到屏障遮蔽,怡然自若,沒沾著半滴血雨,但坐在比較後排,還有更後頭的那些高階獸人,就沒有這麼好運,給血雨當頭淋了個正著。

  血雨中濃烈的邪氣,立刻就生出效果,那些被血雨淋中的獸王,驟感內心生出一股狂暴之氣,想要瘋狂破壞、殺戮,有的獸王嚎叫著站起,有些甚至直接催動了爆發異能。

  「搞什麼東西?」

  「你們瘋了嗎?」

  這邊發狂,首先遭殃的,就是前頭那一排的獸王,兩邊很快就打成一團。獸族以實力為尊,被安排在第一排的獸王,實力都超人一等,見到血雨當空,已有提防,後方獸王襲擊,也不算什麼意料之外,幾下亂戰,未落下風。

  能成為獸王,肉身個個無比強橫,雖然陷入狂亂,卻不是全無抑制之力,被其他獸王一壓制,自身意識迅速占據上風,把那股原始的狂亂欲望給壓住,只不過,獸王彼此間強弱有別,部分壓得下,部分則壓得異常辛苦,臉色脹紅。

  獸王級的還能壓住內心蠢動,坐更後頭的那些高階獸人,就沒這麼好運了,他們狂態更熾,別說理智了,整個退化為獸,癲狂著撲衝上來,也不管什麼招數章法,出爪便撕,張口就咬,哪怕面對的是獸王,也沒有分毫畏懼。

  受攻擊的獸王,自然不會退縮,出手便還擊,一邊豁出性命去打,數量又多;一邊諸多顧忌,還弄不清楚狀況,雖然有境界差,一時竟然壓之不下,迅速演變成了一場亂戰。

  城樓上,龍雲兒錯愕莫名,問道:「怎麼回事?這算是什麼情況?」

  「……火槍手的運氣是負號,妳永遠要記得這點。」香雪拍了拍額頭,正色道:「現在可以告訴妳了,我當年之所以沒和你溫家哥哥成親拜堂,讓他痛苦到如今的理由,就是……我怕在洞房花燭夜,他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我變成一具無頭屍首,或是被大卸八塊。」

  「什麼跟什麼呀?」龍雲兒眼睛瞪得老大,「你們關係有好到變成這樣?妳也扯太遠了吧!」

  「……適當比喻而已,讓妳知道這傢伙的運氣有多衰,和他組隊,滅團機會是很小的,但遭遇滅團危機的概率就大過天了。」香雪聳聳肩,道:「這陣血雨,籠罩足足方圓百里,不是手上有十方陣,妳未必能倖免於難,知道這代表什麼?」

  龍雲兒側頭想了想,仍赧然搖頭,香雪道:「天階!搞出這一切的那個,必須是個天階……血雨受到增幅,與整個飆狼族的守護法陣相呼應,程度不厲害,但……嘎古!老溫這傢伙,辦事手尾真多,連這麼個半調子天階都搞不定,沒用!」

  「嘎古獸尊!」龍雲兒驚愕道:「這不是遮日那王承諾要解決的嗎?為何會是溫家哥哥?他……他哪有能力……那可是天階啊!」

  「哼!被他幹掉的天階,還少了嗎?妳的疑問很不禮貌啊!」

  「那是以前啊!現在的他,哪能……」

  「別大驚小怪!妳該慶幸這不是當初的碎星團,否則已經被那個人按著頭去吃泥,清醒腦袋了。」香雪搖頭道:「妳的溫家哥哥,應該也對妳說過,高手是可以拆解分項的吧?只要把強的要素分拆開來,低段的天階也就那麼回事,更別說是嘎古那個根基有缺,上了天階後,遲遲邁不過第一重天階的貨色……他不打沒把握的仗,妳就放心吧。」

  不過……話雖如此,要真是沒有問題,眼前也不會出現這種紕漏,香雪暗自估算,多半是狙殺嘎古時,疏漏了什麼,雖然得手,卻遭到反撲……

  血雨中的污穢之重、怨氣之深,沾著後能令地階以下陷入狂暴,發出這種血雨的源頭,也不可能還保持理智,估計已被嘎古的執念所控,只剩下瘋狂了。

  被這陣血雨一淋,飆狼族中未死的族民,都將化為凶暴的戰兵,瘋狂襲擊接觸到的一切,狼王廟與此地首當其衝,有一場硬仗要打。

  只是這樣也還罷了,但擺下十方大陣的意義,在於吸納雲崗關之戰陣亡的神魂精元,過程中,不可免地有驚人的血怨之氣相隨,如此鉅量的血怨之氣到來,對那個已陷入執念與瘋狂的天階存在,是何等的助益?吸納之後,能發揮到什麼程度?這些自己可是想都不敢想……

  「……時間不多了,最多……十五分鐘!」

  天象變化,香雪仰首蒼空,說著龍雲兒所不懂的話,「十五分鐘內,要撐住飆狼族來襲的幾波兵潮,還要幹掉引發這一切的那傢伙,否則,就是等那傢伙出來掃場,穩死定的。」

  「兵潮?」

  龍雲兒輕輕問了一聲,記得托爾斯基把族內大軍都帶去攻打雲崗關,至今未歸,眼下飆狼族中,只有南方獸王的隊伍,數量不多,怎算得上兵潮?

  正要相詢,龍雲兒忽然看見,飆狼族中騷動起來,先是駐守在邊緣地帶的那些守兵,離開了林中的駐點,如癲似狂,嘶吼著朝這邊衝過來,數目大概有幾百獸兵,實力不知,但氣勢好驚人。

  而在這一股兵鋒之後,更遠處的樹林,可以見到很明顯的人潮波浪,翻山越嶺,沖奔而來,沿途的樹木不住搖晃、震動,另一道兵潮正往這邊過來,而在這一道之後,還有第二道、第三道……

  就只見後方的山嶺、叢林,不住震動,密集有若綠海的樹林,從遠處頻頻折斷、碎裂,甚至連那邊的山嶺都開始崩塌,也不知是因為地震,還是奔跑過來的獸人們勢道太猛。可看這聲勢……攻過來的獸人,起碼有幾千,而且後頭還持續不斷有來。

  「還……還好。」

  龍雲兒拍了拍心口,道:「底下有這些獸王,有他們在,何止能擋千軍?」

  「能擋千軍?妳腦子浸水吧?」香雪道:「底下這些獸王,又不是妳老爸,妳憑什麼認為他們會死死守在下頭擋災?」

  話剛說完,城頭底下,那些猶自在亂戰中的獸王,看情形不妙,紛紛調轉過頭,朝著東方跑去。

  那麼多高大威猛,看起來不可一世的獸王,仿佛睥睨一切,無懼萬敵,可看到獸潮襲來,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拔腿逃跑,發揮著地階級數的力量,一下子就跑出好遠,前後的反差,龍雲兒著實傻眼。

  那些高階的獸人,原本正與那些未沾怨血的獸王激戰,這些獸王集體撤離,那些失去壓制的獸人,目標移轉到城頭上的兩個人,開始轉而攻擊城樓。

  香雪冷笑道:「不讀書不等於沒文化,野蠻卻狡猾,這就是獸人,他們平常時候很熱血沖腦,但關鍵時候,也懂得跑第一個,妳沒斷後路,就想他們替妳擋災,想得美啊!」

  「那怎麼辦?」

  「多虧妳了……」

  「又要我去擋?」

  龍雲兒又一次傻眼,自己快變成萬能鑰匙了,剛才被趕鴨子上架,彈琴現藝,那是單純的勇氣問題,現在難道要讓自己去坦那麼多的獸人?這可不是膽量,而是能力問題啊!

  香雪道:「安啦,沒要妳去扛這個,是說多虧妳剛才賣力演出,讓我休息夠了,接下來,看我表演了!」

  拍著胸膛,香雪的眼神變幻,雖然仍是小女孩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氣勢整個不同了,讓龍雲兒生出一股信心,或許,這一關守得住,就是不知道在狼王廟中的溫家哥哥怎樣?

  ————————————————————

  月煌灘位於飆狼族領地外,已經受到襲擊,狼王廟遺址位於飆狼族中心,受到的攻擊只會比月煌灘更猛十倍。

  溫去病掌控大陣,演化障壁,能夠有限抵擋外部攻擊,但面對持續一浪又一浪的獸人殺來,又要分神主持大陣,早就支撐不下,之所以能挺過去,全因為得力助手的及時回防。

  獸爪飛舞,金劍縱橫,溫去病周身十米範圍,仿佛築起一道鐵壁,所有試圖來闖的獸人,全數倒斃,堆疊起一道高高的屍牆,血流遍地。

  「刷!」

  又一聲輕響,一名獸族高手的頭顱飛起,屍身倒下,遮日那王金劍揮灑之下,這些狂暴化的獸人,竟沒人是他一合之將,他高速位移,一人擋三方,開闢出一個三角空間來,將溫去病與旗幡護在中央。

  「兄長!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遮日那王吼道:「殺掉他們,生出的血怨之氣,會增加其他人的狂性,如果不清除源頭,只會越打越辛苦。」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後方的溫去病,傳來疲憊的聲音,「大陣已經開動,等一下過十萬數的血怨之氣會到來,那時候,才真的叫辛苦。」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8 14:34
第八章 百戰情誼

  每次看遮日那王出手,溫去病就覺得很有意思,獸族信奉的原則,與人族果然不同。

  普通人族遇上這種場面,還會少許遲疑,畢竟撲衝上來的這些,不光是飆狼族人,還有隨同南方獸王一起到來的本部獸兵,就算不講同胞之情,多少也要顧念同袍之澤,只要還有可能救,怎麼也該列入考慮,沒可能下手那麼狠辣。

  但遮日那王壓根就不考慮這些,只要敢來爪牙相向的,盡皆是敵,對敵需狠,不問老弱,無留一人,這不是人族的王道,可在獸族,卻是萬古以來的硬道理,濫殺兩字的標準,與人族差異甚大,因此哪怕殺得這麼凶狠,他手上的獅皇金劍也沒有分毫氣運流失。

  可惜眼前這情況,不是單靠他過人的武力能解決,如果十萬血怨之氣傾注而來,飆狼族內所有人被催化,入魔發狂,過來攻擊狼王廟,就是遮日那王雄威再強十倍,也頂不住源源而來的狂化獸人。

  透過十方大陣掃描,可以確認禍秧的位置,掃描出來的氣息,非常詭異,像是托爾斯基,又像是嘎古,但嘎古被自己幹掉,死得徹底,又怎麼會……

  「兄長!」遮日那王叫道:「你是不是殺老頭子,殺得不乾淨,留下什麼手尾?否則這些東西哪來的?」

  操控著大陣,溫去病果斷道:「胡說!如果我出手不是萬無一失,你會找我幫你?」

  ……情況不妙,看來好像真是這樣,但認了就等於糗掉,還是當黑歷史吧。

  「……所以我現在覺得後悔了!」

  遮日那王一爪揮出,獸王威煞震懾,獸人縱然癲狂,也還是服從血脈中的威懾,蹲跪下來,被他一劍橫掃,直接就幹掉十幾個。

  看似輕鬆,遮日那王卻自知這種打法難以持久,自己一個人開三角空間,幾乎等於是一個人在布劍陣,每一刻都處於高速位移中,加上出手戰鬥,體力飛快消耗,再沒多久就會被逼得停下腳步,屆時只能護著兄長殺出去,再顧不了什麼大陣。

  壓力奇大,遮日那王沒有喊出來,不想增添兄長的壓力,當前的情況,兄長肯定看得出,只要給他時間,自然會做出取捨、找出對策,自己有這樣的信心。

  驀地,一道玄光從旗幡中央發出,張開了一個三角空間,將十多米的空間籠罩在內,遮日那王一直注意這邊的動靜,一見旗幡發光,連忙抽身而退,進入三角空間的屏護。

  外頭的發狂獸人,持續攻殺而來,碰觸到三角空間的外壁,一個個被扭亂了方向,有的穿壁而入,穿過卻還在壁的外側,進不到裡頭來;有的上下顛倒,頭下腳上地衝出來,一出來就栽成滾地葫蘆。

  最令遮日那王驚愕莫名的,是那些衝入無形障壁,消失不見,十幾秒後才又從障壁中出來的獸人,乍看之下,好像是被吸入障壁內,困了十幾秒才放出來,但想到這個十方大陣的特性,得出的結論就很驚人。

  「兄長,時間軸已經被打亂了嗎?」

  十方,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扭曲方位方向,只是最粗淺的功效,往深走一層,就是時間的錯亂,那些撞壁後,隔十幾秒才又出現的獸人,看似被困了十幾秒才被放出,其實是直接被轉到十幾秒後的未來。

  溫去病還沒開口,遮日那王獅眼圓瞪,看到了一幕奇景,一名狂化獸人朝著障壁衝來,還沒接觸到,障壁中就衝出個一模一樣的獸人,肩頭帶傷,與之對撞後,雙方戰了幾招,後出來的那個在原先那個肩上撕了一爪,原先那個踉蹌跌入障壁中,消失不見。

  再沒有比這更具說服力的證明,遮日那王確認了此陣的大神通,雖然每次逆亂,只有十幾秒的時間差,但能夠如此逆亂時空,打破這方天地的桎梏,那是高位天階才有的手段,不管從什麼定義來說,那就是神!

  如此大神通,只靠九支旗幡就能發動,這些旗幡的神妙,委實令人心癢難耐,若是用在更大規模的戰場上……

  遮日那王一時出神,卻聽見溫去病的叫聲。

  「小獅,過來穩陣,我要走了。」

  饒是遮日那王定力過人,也給這一句嚇得不輕,自己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兄長想要逃跑,以他銳身赴難的作風,這時候離去,只會是為了去解決問題的根源,那個莫名的天階存在。

  但……那可是天階!

  之前委托兄長去殺嘎古,是兄長從獸王爪中引出神元的動作,讓自己猜到他有這樣的準備與企圖,順勢向他提出了這請求。

  可嘎古已死,而兄長手上的底牌也已經打光,什麼裝備、道具都掏盡,現在要去殺天階,這與送死有什麼分別?自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兄長,不如由我……」

  「如果可以,我也想踢你去啊,但看那邊的能量反應,讓你去了也是送死的,只能我親自去了。」溫去病道:「香雪剛剛傳了訊息過來,二十分鐘!她會替我們撐住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內,這邊只要最低限度維持幡陣不倒就行,不用術力加持,我們要趁這段時間內,把禍秧解決,如果不能……二十分鐘後,一起完蛋吧。」

  「二十分鐘?這可是天階高段的大陣啊!」遮日那王驚道:「大姊現在的身體,術力尚未恢復,拿什麼去撐?」

  「不知道!我也不會問。」溫去病堅定道:「我只知道,她說了她會做到,我就不問,就像她沒問我怎麼擺平那個禍秧。」

  遮日那王明白過來,這就是碎星四武神的默契,他們會相互取笑,也常拿彼此開涮,但在作戰的時候,他們也完全信任對方,不輕易向同伴許諾,話一說出,就是不惜一切也會做到,同伴對此也是百分百信任。

  這種情誼,自己是衷心羨慕的……

  「……交給你了,你術式不行,但二十分鐘內,維持旗幡不倒,應該沒問題吧?」

  乍聽之下,好像三歲小孩來都行,可假若三角空間的錯亂屏障撐不到二十分鐘,這委托就成了不惜一切代價,死守旗幡,那就是非常慘烈的一道委托了。

  「敢不從命。」遮日那王雙手抱拳,欠身行禮,「兄長有托,獅定不負!」

  「交給你了!」

  溫去病離開幡陣,正要移步,眼前一道黑影擲來,伸手接過,分量著實不輕,定睛一看,赫然是獸王爪。

  這件異寶,承載一百零八獸族的魂契,不是神器,更勝神器,也是遮日那王大權的根基,如果失了獸王爪,別說王位,後半輩子恐怕要在追殺中度過,現在說借就借,這份義氣果然重得很了。

  溫去病接過獸王爪,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此刻外頭早已被重重包圍,硬殺出去只會耽擱時間,他雙腳併攏,拉動腰間的機關,直接一道火焰從腳底噴出,整個人沖天飛起,一下子飛得不見蹤影。

  遮日那王手執金劍,站立旗幡之下,仰望天空。

  「兄長,願你此去平安……」

  ————————————————————

  獅王的祝福,伴隨著意志傳送,而事實上,溫去病非常需要這祝福,因為此刻的托爾斯基,攻擊力已經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地步。

  「……怎、怎麼可能……」

  王思退雙膝無力跪地,嗆咳出帶著血肉的紅沫,看著自己右胸的血洞,實在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以寶兵加持過的玄武氣甲,短時間內,足以硬扛地階末段的攻擊,居然被托爾斯基一擊而破,讓自己這王家子弟的尊嚴……洗了一地。

  勉力抬眼,看見托爾斯基的目光,望向正自飄遠的司馬冰心,露出譏嘲的冷笑,似要出手消滅,王思退猛地一舉掌,掌中八卦震為雷,一道雷勁轟向托爾斯基的頭部。

  托爾斯基不閃不避,左臉挨了這一下,沒有分毫傷害,目光含帶一絲怒意,轉了過來,看見王思退滿臉是血的慘笑。

  「嘿!這是……黃鼠狼最後的屁!我沒死,就輪不到你去追……」

  雙腿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是還想要努力站起身體,擋在敵人的前頭,不過,這想法似乎難以實現了……

  「死!」

  托爾斯基目中譏嘲意濃,甚至沒有出手,直接一聲震喝,要震殺眼前已不值得動根指頭的敵人。

  王思退咳著血,眼前發黑,腦中轟隆作響,預備在衝擊中粉身碎骨,但一道白電,卻劃破黑暗,飛飆至自己面前。

  「休得逞凶!」

  似曾相識的嬌叱,貫勁吼出,聲如虎嘯,對撞之下,一定程度削弱了托爾斯基的吼聲,冷月似的光虹閃亮,將轟擊過來的風壓斬開。

  王思退摀胸睜目,看著那道傲然擋立在自己身前,白衣白甲的明艷儷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大戰時。

  「妳……還是那麼……美……」

  「保住元氣!你還有得救!」

  塞了兩顆救命丹藥過去,武蒼霓的目光轉向托爾斯基,「一段時間不見,王子怎麼成了這德性?晚點與你弟弟泉下相見,不知他還認得你否?」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8 14:39
第九章 好美的月光

  見到眼前白衣白甲的長馬尾麗人,已經失了理智的妖物,生出一股憤怒、怨恨,不待她把話說完,就直接一拳轟了出去。

  打托爾斯基現身,這還是首次認真攻擊,一拳打出,風壓已經撕裂大氣,狂飆而去,雖然距離地面有十多米高,卻把地面都鏟出長長的坑,污穢的黑紅邪氣,更是纏卷而去。

  只是單純一擊,尋常地階就難以接下,但同為地階,武蒼霓卻很不尋常,不僅一身修為已踏在地階頂峰,同境界內幾乎橫壓,更重要的是,她打天階戰的經驗豐富,更曾橫斬天階,對上托爾斯基,她沒有分毫怯場。

  一見這記攻擊,武蒼霓心下大定,力量雖然強大,遠勝於己,卻未能完美駕馭,集中爆發出最強的殺傷力,有不少空子可以鑽,然而,動輒撕裂大氣,構成真空旋風,沾之削鐵如泥,威脅極大,這該是狼族血脈中的風系發揮,必須謹慎提防……

  躡影形絕乍動,武蒼霓身影分化,撕空爪破風而來,將她的殘影撕成粉碎,而真身卻趁勢飄退,更還帶著王思退,一同飄遠。

  「用蒼天大法的換日訣續氣,穩住傷勢!」

  一聲低喝,武蒼霓一記紫度神掌,拍在王思退右胸傷口,電勁伴隨掌力貫入,幫助止血,強化生機,做好緊急處理,跟著掌勁一吐。

  「走!」

  武蒼霓一掌送走王思退,相信以他的功力基礎,配合玉虛真宗的道門神功,經過緊急處理後,可以恢復行動力,聯手別想,逃離卻是沒問題,只要送走了他與冰心,自己就心無旁騖……

  整個動作,說來似乎很多,卻在短暫兩秒內完成,一掌推飛王思退,武蒼霓正待回身,一道黑影仿佛罩頂烏雲,出現在極近處,邪惡的血紅眼,瞪視而來。

  ……好快!

  武蒼霓心下一凜,托爾斯基重拳擊出,這次不再只有風壓,而是實拳重擊,並在近距離壓迫下,轟頂襲來。

  哪怕未能集中爆發,妥善駕馭,這股狂暴的力量,在近距離之下,也壓得躡影形絕無法分化,像被巨大岩石壓在身上,呼吸困難,動作都變得吃力。

  這甚至不是神念鎮壓,只是在力量過大差距之下,形成的壓制,眼看重拳將要打中,驟然,淒冷的月虹一閃。

  冷月橫過,將壓制狀態斬破,更反斬回去,那隻晶石化的拳頭,首次被砍破,卻未有滴落鮮血,只是掉下一些怪異的碎屑。

  兩股力量對撞,這邊拳頭被砍破,那邊鏘然一聲,冷月寶刀從中破碎,像是破裂開的冰塊,紛墜落下。

  武蒼霓不感意外,極銳易折,自己當初在無神鋪眾多寶兵之中,挑上這柄冷月寶刀,就是因為它夠鋒銳,殺人不沾血,雖然也因此導致刀刃易折、易碎,但這寶刀的異能之一,正是重生,只要花點時間,就能重新痊癒回去。

  冷月粉碎,武蒼霓這手收刀,另一手已經拔出騶牙,仁刀一斬,就劈在適才冷月砍開的傷口上。

  加持不殺之誡的騶牙,每次揮出,氣力翻倍加乘,千斤、萬斤地翻乘上去,最適合砸、捶之類的攻擊,重擊之下,大塊晶體崩碎,雖非血肉,托爾斯基似乎也感痛楚,嚎叫一聲,黑紅穢氣自傷處噴湧而出。

  污穢深重的黑紅氣,沾之則被感染,身不由主陷入混亂、軟弱、恐懼的情緒中,肉身更會被腐蝕,剛才王思退的玄武氣甲被一擊而破,就是受這穢氣沾染,但這一回,卻碰上了對手。

  騶牙刀上閃現一片金芒,神聖平和,仁刀之光,清除邪祟,黑紅之氣不侵,這片仁光一現,托爾斯基眼神閃出厭怒情緒,虎吼著重擊回去。

  仁光能抗邪祟,刀身卻未必能扛下天階的力量衝擊,清楚這點的武蒼霓豈會硬碰,身後驟現巨大影像,頂天立地的劍齒猛虎,生著翼龍一般的翅膀,凶威赫赫,睥睨眾生。

  法相一現,武蒼霓的速度陡增,身如飆影,從托爾斯基的攻擊圈中脫出,暗自慶幸這頭東西的神識有虧,未能充分發揮天階之能,只要不被正面打中,自己不是沒有周旋遊鬥的餘地。

  抬頭仰望天空,雲象受周邊能量變化而大亂,大地又開始新一波的震動,被黑紅穢氣蝕成腐土的地面,被撕裂開來,出現多道大縫,朝地平線的那端延伸,這一切都顯示,遮日那王他們鎮壓大地騷動的法陣,正在發動,而且恐怕到了關鍵時刻……

  自己並非樵峰那種悲天憫人的仁者,如果這場天災只發生在獸族,自己大可袖手旁觀,看托爾斯基去和遮日那王拚個兩敗俱傷,用不著以身犯險,損敵不利己,哪怕是震災禍延大半西北,自己也有操作空間,靠著遷移民眾,減少己方傷損,坐看獸族先遭殃。

  但事情涉及封神台,自己就不敢賭了,雖然封神計畫是那個人的卑鄙奸謀,可那麼多人為此犧牲了,更保住了人族這些年的平安,效果明擺著,自己沒有權利看它崩潰,讓那麼多人的犧牲毫無意義……

  ……必須要替遮日那王爭取時間!

  ……胸口的傷隱隱作痛,如果戰鬥強度維持在這個程度,自己還能撐上十分鐘。

  ……遮日那王,你們可千萬要把握時間啊!

  武蒼霓又看蒼天一眼,眼中閃過毅然決然之色,騶牙揮砸,劍齒龍虎咆哮,與纏繞著黑紅穢氣的巨拳再拚一記。

  ————————————————————

  執著的意念,仿佛透過虛空飄傳,讓身在月煌灘上的人也有所感應,香雪看了天上雲象一眼,淡淡吐出兩個字。

  「彈琴。」

  「啊?又彈?」

  正挽起袖子,扎束起裙襬,準備和敵人動手的龍雲兒,一下傻眼,底下敵人拆得拆,爬得爬,都快要殺上來了,不戰鬥卻去彈琴,這又是哪招?

  不過,剛提出的質疑,在與香雪目光交觸的瞬間,就化為烏有,什麼疑問都吞入肚裡。

  那不是一雙允許人發問的眼睛,雖然是小女孩子,可那一瞬所閃現的威儀、霸氣,尊貴有若女皇,高高在上,睥睨蒼生,不容質疑與反抗,若否,下一秒就是死亡!

  一剎那,龍雲兒所感應到的氣勢就是那麼強,那不是香雪的氣息,而是當年以女皇之姿,君臨百族戰場的「毒霸」褒麗妲之氣勢。

  與之相識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服從她的命令不是因為無奈心情,而是膽顫心驚的恐懼。

  ……如果反抗,真的會被殺掉!

  渾渾噩噩,腦裡一片空白,龍雲兒恢復意識時,聽見了琴音,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坐了下來,指放琴絃上,不自覺地彈起了琴。

  錚錚琴音,乍聽仍然動人,卻少了之前的平靜,龍雲兒察覺到這點,連忙收斂心神,試圖平復心情,而目光往下一掃,看得很清楚,黑壓壓的一大片獸人,數量累積得好快,在他們合力之下,城樓根基損毀,甚至都開始搖晃了。

  這……這哪還能撐得下去?

  雜念一起,琴音登時亂了,但一道清輝,卻從身後照映過來,雖然是光,卻如冰涼的秋水,無聲無息,傾泄了一地。

  ……天未黑,為何會有這麼美的月光?

  這疑問剛冒出,一個音符入耳,似是歌唱,卻又不像,因為人間不該有這麼美好的音色,入耳瞬間,像被人當頭打了一記悶棍,意識幾乎飄出體外。

  已經開始修練的金剛禪定,在這時發揮了效果,龍雲兒極吃力地穩住心神,就看到從身後歌唱開始的那秒起,下方的那些獸人,全都不動了,像承受過大的衝擊,等了幾秒,才紛紛抬頭望向上方。

  而自己更看到一幕奇景,灑滿城頭的月光,變得仿佛實質,如同滿溢出來的流水,自城頭傾瀉下去,流速好快,一下子就覆蓋滿了六方城壁,伸展到地面。

  或許,那不是月光,因為自己的命運之眼莫名發動,透過這眼可以看到,蔓延「月光」似在蠕動,裡頭好像藏著什麼,蔓延過城壁後,順著獸人的腳下,延伸向四面八方,速度奇快。

  轉眼間,方圓一千多米的土地,被月光染成了銀白色,開始蒸騰出霧氣,將這範圍那染成一片白茫茫的,看得見,又不太清楚。

  來自城樓上的美妙歌聲,仿佛傳自異界,清清亮亮,高亢入雲,一頓挫、一拔高,聲音越來越高,更與月光之土相呼應。

  當聲音拔至高處,銀白土地上,忽然「波」、「波」有聲,成千上萬的綠苗冒出,飛快生長,十幾秒間,大片喊不出名字,卻無比鮮艷的奇花異草,開了滿地,化荒土、沙地為瑰麗花原。

  瑰艷奇花有異香,中人欲醉,在這濃郁花香的薰染下,本來狂暴化的獸人們,情緒雖然沒能平復,卻轉化成另一方向,他們不再撕打、破壞,而是順著琴音、歌聲的節拍,搖擺著身體,又跳又叫,忘情地高歌起來。

  雷轟、地裂的聲響中,月煌灘上的獸人歌樂之音,震天價響!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4-18 14:44
第十章 我要打十個!

  南方各獸王開跑的速度極快,他們心知飆狼族狀況有異,這場血雨如果連獸王的心性都會被影響,恐怕飆狼族內已是滅頂之災。

  一場浩劫滅了飆狼族,站在同胞的立場,是稍微有些兔死狐悲,但真正讓一群獸王肉痛的,則是攜同北上的那些親衛戰士,那可都是精銳,雖然數量不多,卻是個人辛苦積攢的家底,就這麼一下都沒了,不啻於給人在心上狠剁了幾刀。

  儘管心痛,可危機當前,先離開這片被詛咒的地方,才是正理,後頭如潮水般湧來的狂化獸人,數量多到以萬計,就是獸王身陷其中,也是凶多吉少,所以這下逃跑,也沒人覺得臉上不好看。

  一跑就十餘里,直至確認沒有狂化獸潮追來,離開了血雨影響範圍,眾獸王才停下腳步,交換意見。

  有些感應敏銳的獸王,察覺到飆狼族中有股好強的氣息,污穢深深,如墮九幽魔障;有些破口大罵,認為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定是獸尊嘎古不安好心,想要全殲這邊;更有獸王擔憂未能及時逃出的遮日那王,其中也不乏少數幸災樂禍。

  眾家意見混雜,就是沒討論出下一步何去何從,忽然,他們齊齊回望,那座高高的舞台,發生了某種變化,被一層銀光給覆蓋,甚至,連舞台底下的周遭大地,也被銀光沾染,生出大量的花草,陷入大片煙嵐繚繞,飄飄渺渺,沒法看真切。

  「什麼狀況?」

  「幻術?」

  「有這麼大範圍的幻術?百族戰後,蜃龍、九尾狐、吸血鬼皇早都沒了,還有誰能放這麼大範圍的幻術?」

  「正是,如果真是那種級數的妖,我們在這距離不是好危險?哈哈哈。」

  一時還不好判斷出情況,但緊跟著,他們好像聽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歌聲,照說相隔十數里,歌聲傳不到這裡來,但身成獸王後,眼力、耳力都有強化,只要認真去聽,空曠的十數里不是問題。

  這絲歌聲,最初還很細微,仿佛引誘人專心聆聽,當整個心思都被其牽引,歌聲一下子在腦中變得清晰,清亮澄澈,仿佛來自天上,所有正在聆聽的獸王們,雄軀一下劇震,腦裡無數畫面飛閃而過。

  似煉獄火海,耳聞痛苦哀號;如蒼穹星河,放眼璀璨無垠;像綠茵花原,馥郁異香撲鼻;若兒時家鄉,溫馨的暖意充塞心頭……無數的場景,瞬息間將眾多獸王帶往無數的所在,仿佛一場難醒的千秋古夢,沉浸在大夢之中,千年不覺。

  一夢悠長,卻又短暫,直至夢的盡頭,穿越雲海般的層層迷霧,眾獸王才看見了她。

  若隱若現,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妙齡女郎,大波浪的金髮飄垂,黑色的連身禮服,襯托出胸前高聳、蜂腰盈握,更顯出肌膚雪一般的白皙幼嫩,腰臀扭擺間,奇異的性感節奏,讓獸王們說不出的口乾舌燥,心癢難耐。

  碧綠的雙眸,像是兩個深邃的大湖,如夢又似幻,只要對視一眼,就會被深深吸入,心神動蕩,獸王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眼睛,這麼艷絕人間的女子,仿佛從夢中走出到人間,將人間編織為一場大夢。

  「真……真美啊!」

  「剛剛彈琴的那個,一比就比下去了……」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她在唱什麼?怎麼聽不清楚的?」

  「靠近點聽!」

  心蕩魂遙,獸王們還記得舞台周邊的危險,下意識地不想往那靠近,但舞台上的絕色天仙,笑靨若花,腰似擺柳,一轉、一扭,說不盡的旖旎柔媚,仿佛訴盡世間的美好,引人嚮往,拋煩忘憂,讓他們不自覺地邁開腳步,往回趕去,越跑越快,一下就成了狂奔。

  獸族入地階,不練神魂,走肉身成聖的道路,成為獸王之後,肉身之強,能力壓同境界兩三名人族地階,但神魂方面的表現,就差勁得很了,對精神方面的抵抗,遠不能與人族同級相比,遇到真祖級的魂夢籠罩,全然沒有抵抗餘地。

  而在城樓上,龍雲兒所見的,又是另一幕光景。

  最初,歌聲入耳,自己的反應並不比其他人好多少,特別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首當其衝,滿心歡喜悅樂,什麼禪定功夫,盡數拋到九霄雲外,只想把手上的琴給砸了,跳起來隨著歌聲手舞足蹈,忘情地吶喊。

  但一隻按放在腦門上的手,及時鎮住了自己的這情緒,一股莫名的異力,穿透腦袋,直入神魂,剎時眼前無邊幻象,星辰、煉獄、花海、家鄉……數不清的畫面,百年一夢,花開花落,盡在眼前生滅。

  迷醉於夢中,眼淚不自覺地流下,眼角乾了又溼,原本以自己的能為,沒有希望從夢中甦醒過來,可修練沒多久的金剛禪定,卻被那股異力帶起,飛快運轉,融入神魂。

  冥想、精神修練,一向被認為是沒有捷徑,只能實打實地練上去,逐步鍛煉神魂,不比練武還可以傳功灌頂,但百族戰時,有魔族大能反其道而行,開發出秘法,以大代價直接改造神魂,再融合功法,最終效果就近似練了十幾年精神功法的魂魄。

  『……嘖!亂七八糟,妳的魂魄都快被黃泉穢氣吞掉一半了……』

  是香雪的聲音,卻又好像有什麼不同,直接在腦內響起,伴隨著這一聲,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破碎又重組,又好像有一團迷霧被掃了出去,說不出的神清氣爽,眼前也為之一亮。

  經過「調整」,歌聲再入耳,只覺得悠揚動聽,卻沒了那種神魂動搖的效果,並不是抵受得住,而是自己能從這裡頭「免疫」了。

  香風掠過,柔荑離開自己的頭頂,一道倩麗背影站到自己身前,近乎完全裸露的後背,滿是香汗淋漓,顯見剛才的虛耗之重。

  龍雲兒只有一瞬的擔憂,隨即被這踮著腳尖,做出高難度旋轉動作的美艷舞軀給吸引,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香雪的成年面目,與投影錄像中的有差異,與當年的褒麗妲不同,也不僅是她幼年體的未來延伸,那是一種……不應人間有,令自己也自慚形穢的美麗。

  完全甦醒的真相,就是一個不能用道理去解釋的存在,仿佛千億夢境的投射,一顰一笑,展現出來的俱是不同風情,時而空靈,時而嬌俏,時而柔媚,時而野性,哪怕親眼所見,還是很難相信,一個人能兼具那麼多種不同的風情。

  萬種風情集一身,和她相比,什麼十大美人都變成了可笑的事,此刻,她就仿佛是舞台上的女皇,輕舞飛揚,歌聲悠傳,統治著她御下的臣民,顧盼之間,俱是皇者風範,只要是在舞台上,就沒有任何人能與之爭輝。

  城樓之下,數以萬計的狂化獸人,完全陷入了令一種癲狂,他們無分男女老幼,吼著、叫著、跳著、唱著,一起搖擺身體,一起放聲高歌,無限的歡喜悅樂,破壞、殺戮的衝動猶在,只是被強行轉化用歌舞來發洩,沉浸在喜樂中。

  這是不可思議的畫面,而龍雲兒更看出這畫面的源頭,那如河海般蔓延下去的「月光」,乙太屍蠱!

  溫去病用以建構肉身的微小物質,在香雪手上,赫然有另一番驚人的使用,這麼鉅量的乙太屍蠱,覆蓋滿大地,並不只是擺著好看而已,它們就像是一根根音叉,與香雪這個音源共振,將她施放出來的力量,不住增幅、遠傳。

  如果沒有這些乙太屍蠱,現在的香雪絕對沒辦法控場到如此地步,表面上,這是對數萬獸人的精神壓制,實際上的本質,卻是與一名天階在作精神拔河。

  只是,有一點龍雲兒想不通……

  雖然自己不該這樣想,但……那麼多的乙太屍蠱,覆蓋獸人們的腳下,以屍蠱的特性,如果直接往上破入這些獸人的體內,入血肉炸開,周邊馬上會變成屍山血海,人間地獄,死亡固然慘烈,問題卻也解決了。

  現在這麼撐場,僅是治標,當壓制不住,這些獸人狂血暴沖,一舉攻殺上來,滅頂之災,香雪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為什麼這回她賭命苦撐,而不對這些獸人下殺手?這不是他的作風……

  心神略分,琴音中出現一絲紛亂,龍雲兒察覺到女皇威嚴的目光掃瞥過來,連忙收攝心神,卻看見香雪趁著回身旋轉的動作,悄然抹去口鼻間溢出的鮮血,還朝這邊投來一個不容質疑的蔑然眼神。

  ……顯然,女王陛下的狀態並不妙。

  ……溫家哥哥,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抓緊啊!

  激越琴聲中,黑色禮服旋舞,有若玄蓮綻放,金髮燦亮的雪膚女王一下站定,高舉起她姣好的手臂,用她如夢似幻的聲音叫喊。

  「鄉民們,讓我聽見你們的心聲,你們愛我嗎?」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連珠炮似的聲響,在底下不斷響起,由此起彼落,漸漸累積成一陣起伏的浪潮,獸人們流著淚,用盡全力揮舞手臂,跳著、叫著、吶喊著,陷入瘋狂。

  狂熱的氣氛,似乎讓女皇非常受用,她半閉眼睛一會兒,睜眼揚聲,「把你們的愛都吶喊出來,今天,香雪要帶大家上天堂!」

  嬌嫩好聽的語音,傳入耳中,連骨頭都要酥化,吸血真祖的臣民們,情緒像被澆了滾油後點火,高昂直達天際。

  「香雪大家!我們愛你你你你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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