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814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0 15:05
十一章 臨危

  高階武者能扛天階一擊而不死,這話說出去絕對沒人肯信,但對善於創造奇跡的碎星團來說,本就沒什麼不可能的,甚至也算不上奇跡,無非是資源堆得多而已。

  金剛身抗擊力無雙,本身練到精深,就是越階武學,再配上鬥龍極意袍,這抗擊力地階內罕逢其敵,青武仙帝失智下的狂暴力量,直接被減去三成,溫去病衝出來搶救,一式天下卸,再轉陰陽化,兩儀分合,妙到顛峰,再把剩餘的七成勁消去過半,最後實際作用於龍雲兒身上的,頂多剩下兩三成。

  未能集中破壞的兩三成力,只能將她重創,斷了多根骨頭,內臟破裂,卻未能致命,從天階的一擊下存活。

  但奇跡從來就不是沒代價,不光是她自己重傷,幫著她卸勁救命的溫去病,也傷上加傷,更元氣大損,一下跌坐地上,根本就起不來了。

  除此之外,青武仙帝的上一輪爆發,血劍四射,全場遭殃,雖然這裡本就沒剩下多少活人,卻還是造成了難以承受的損失。

  之前的屠殺,平家雖然身處弱勢,但平春持有江山陣牌,騰挪變化,勉強在災難中護住自己與家人,可看到溫去病遇險,他情急相救,用掉了手上的陣牌,在這一輪無差別攻擊中,登時遭殃,只見血劍破空而來,連忙搶了一支黑箭在手裡。

  ……這箭,該怎麼用?

  ……要找張弓嗎?

  生死頃刻,寶器在手,卻不知該怎麼發動,也不知如何用已守護自身,平春不由得愣住了,之前,自己都在翻讀機關術的秘本,研究老師陣牌內的玄妙,雖然知道老師讓自家人造了這三支箭,卻從沒關心過,現在……

  只能拿著箭犯傻。

  致命的一瞬,平劍秋雙臂大張,擋護在他身前,一片血雨爆出,平春整個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而在溫去病這邊,他傷重坐倒,周身連一絲力氣都運不起來,嘴角不住嗆出血來,胸中戰意仍熾。

  ……自己還不至於束手待斃,只要運一些玉石俱焚的拼命功法,現在的肉體,還能一戰,但死戰無益,要想辦法解危。

  這念頭甫動,就看到旁邊的龍雲兒翻身而起,第一動作不是搶攻,而是立刻掏出伸腿瞪眼丸,吞服了下去,體內立即發出連串骨爆聲,筋骨重整,血肉催癒,臉色一下好了許多。

  未滿地階,自然有未滿地階的好處,伸腿瞪眼丸的神效,高階之內都還有用,龍雲兒的戰力越階,等級仍在高階,一顆伸腿瞪眼丸,足以讓她從重傷狀態速癒,回復戰力。

  只是,面對滿懷殺意而來的青武仙帝,這個速癒的意義似乎不大,因為鬥龍極意袍破損,幫著化勁的溫去病已傷,她絕不可能再在天階的一擊之下存活,除非……

  一道熾烈陽火,高速噴吐,破空而來,正中青武仙帝,雖然被他的護身氣罩輕易阻住,但純陽之氣的先天壓制,仍是讓他相當難受,停下腳步,同時,一件事物飛快擲來,還未及身,就直接爆碎開來,滿空紛飛。

  那赫然是已經折斷的半截符鞭,分散開來,猶有千餘張完整金符,灌注著兵主生前的氣血加持、天君行法,組成血符之陣,定住青武仙帝的腳步。

  「你們快走!」一聲高喝,來自踏著七星步,高速飆來的白髮老道人,他手執正一天鏡,義無反顧地衝向青武仙帝。

  「老道我失察在先,失責在後,今日為贖我罪孽,就和他拚了!」正一天鏡發出浩蕩陽光,鎮壓邪祟,加上金符組陣,昏亂的青武仙帝也受壓制,龍雲兒眼看著這一幕,知道龍虎天君存著犧牲殺敵之心,既感佩又難過,卻聽見旁邊溫去病竭力動著麻痺的肢體,似乎想做些什麼。

  「阻……阻止他……」溫去病吃力吐出的囈語,讓龍雲兒茫然不解,事已至此,還能怎麼阻止?

  一念轉動,就看兩道光芒從天而降,落在龍虎天君身後不遠處,與青武仙帝鼎足而三,瞬息結陣,內中的一切都被封凍,無論是正一天鏡射出的陽火,還是老道人急奔的腳步,全都停住。

  跟著,少了術力支撐,青武仙帝一下發勁,千張金符燃燒成灰,輕易脫困,兩儀化三才,將龍虎天君完全困死在陣中,更由三角陣位分別打出一道強光,同時貫穿白髮老道人的身體。

  陣中一切被定住,就連噴濺出來的血肉,都定停在傷口處不遠,但看著身上那三個大洞,溫去病和龍雲兒都很清楚,龍虎天君已經完了,他拚上性命想同歸於盡的最後一擊也完了。

  整個變化在電光石火間,龍雲兒至此時方明,溫去病的阻止是什麼意思,敵方還有兩名強力援手躲藏暗中,不先把這隱患解除,想拼命根本不會成功。

  這兩人……

  一直攪動今日的風雲,讓己方多次反撲功敗垂成,如今終於現身出來,那赫然……

  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一僧、一道,分別穿著僧衣與道袍,肉身已完全乾屍化,變成深褐色,形如枯木,難辨面目,但在胸口處,一縷金芒各自顯現,道門金丹、佛門舍利都已半凝結,生前赫然是將踏足天階的高人。

  ……

  當年舍身刺殺九頭妖龍的天師與佛尊?

  一下明悟閃過腦海,龍雲兒既悲且怒,想不到這兩大高人刺殺殉身後,屍骸竟被九頭妖龍所利用,煉成類似屍偶之類的東西,如此遭受汙辱與踐踏,更成為今日戕害人族的工具。

  不過,這兩具枯木似的乾屍,目中無瞳,體內無血,怎麼看都不像還有靈識,雖然還保有生前的力量,也仍能使用生前的絕技和術式,可多半也不完全,有很大的缺陷,更不知是如何活動起來的?

  龍雲兒才剛這麼想著,兩具乾屍胸口的金丹與舍利,就驟然染上一層黑紅邪穢,一層虛渺不實的龍影,分別在天師、佛尊,仙帝的頭頂出現,更匯集成一個如多首龍的巨影,越來越大,浮翔於空,居高臨下,俯視著仍在場的殘存者。

  ……是九頭妖龍以元靈注體操控?

  ……形同青武仙帝那樣的人形化身狀況?

  首次面對九頭妖龍,龍雲兒怔怔看著半空中的巨影,那彷彿是一尊古老的妖神,遮天蔽日,攪動風雲,是自己全無可能戰勝的對象,怪異的是,自己除了感受到恐怖,卻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一下覺得親近,一下又感到無比厭惡。

  ……這感覺,好像遇見親戚,又好像碰到了仇家,或者……是碰到了看不順眼的有仇親戚?

  龍雲兒訝異於自身的感應,而在這個距離下,相同的感應,九頭妖龍也感受到了,半空中的那道巨影,驀地多首齊轉向,數雙邪異、汙穢的目光,同時掃到龍雲兒身上,看穿肉身,彷彿直透神魂。

  『你……』一個模糊而混濁的嘶吼,彷彿海潮狂嘯,怒風颳吼,直接在龍雲兒的腦中響起,但沒讓對方有機會說下去,一道驀地綻放的雪亮光華,耀眼奪目,瞬息充塞天地。

  光芒的源頭,來自溫去病好不容易握住的手掌,綻放的時間非常短,只是一瞬,卻彷彿要將所有看到的人,視網膜都為之燒灼,一時目不能視,但這並不是一件用來傷眼的道具。

  天階二級法寶.斬仙飛刀!

  遲疑許久,不敢輕用的秘密武器,終於在這時刻釋放出來,化作一道光虹,直奔青武仙帝而去。

  三才陣成,整個陣位都受術力護持,猶勝鐵壁,但斬仙飛刀輕易侵入,說破就破,可就在命中的前一刻,三角轉位,青武仙帝憑空消失,陣位之一的佛尊,挪移過來,被斬仙飛刀砍成兩斷,黑氣散逸,屍身,得到解脫。

  一刀破陣,斬仙飛刀餘勢未止,斜斜飛上去,沒入妖龍虛影,剎時間,妖龍的痛楚嘶吼,震動天地,巨大的龍影不住捲動翻騰,一下就消散不見。

  溫去病一擊未中,仍令三才陣崩解,天師的乾屍搖搖晃晃,像隨時會栽倒,青武仙帝則像發狂的野獸,抱頭痛叫,九頭妖龍的元靈受創,對他們也有同步傷害。

  被短暫定住,身遭致命重創的龍虎天君,赫然還未氣絕,一下重獲自由後,白髮老道人爆發前所未有的剛烈氣勢,一口鮮血噴在正一天鏡上,燃命鼓催,正一天鏡出現裂痕,跟著就爆碎開來,連同老天君本人,化為一個太陽般的大火球,轟向嚎叫中的青武仙帝。

  「老朋友,來世再為人族而戰吧!」蘊含龍虎天君一生修為的熾烈陽火,毫無保留地炸開,吞噬掉仙帝身影,連正在附近的天師乾屍都不能倖免,溫去病、龍雲兒給爆炸威力波及,狼狽地掃了出去。

  「嗚!呃!」兩人都滾了幾滾,溫去病傷上加傷,又吐了兩口血,若不是實力恢復的龍雲兒及時護住,受的傷肯定不止如此。

  焚城大火瀰漫,黑煙竄升九天,驟見一道焦黑身影,由大火中破空而去,雖然狼狽,速度卻奇快。

  溫去病凝視這道黑影,露出苦笑,「這預言……有沒有人預料到啊?」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0 15:14
十二章 沒人關心的秘密

  龍虎天君的拚死一擊,並沒有能夠拖著青武仙帝同歸於盡,這點溫去病並不意外,哪怕青武仙帝神識已失,可事先沒有鎮壓神魂,沒有天階級的殺器,單純用地階等級的攻擊,能成功殺掉天階者的可能不超過一半。

  自己當初瞬殺嘎古,真正有殺傷力的只有一擊,前頭的多手準備都是用來封禁,獸王爪、江山社稷圖、封魔印,如果沒有這些準備,壓制住天階者的神魂,單純武力就算能壓得倒,也殺不掉。

  龍虎天君的舍命一擊,雖然壯烈,得手希望卻不高,頂多就一半,現在沒能成功,結果並不奇怪,而能夠重創青武仙帝,逼得他飛空逃離,這已經是非常僥倖的意外之喜了。

  但這絕對不是勝利,只要看這邊劇戰後的滿目瘡痍,溫去病就想嘆氣,離開的人與死去的人,都可以甩手不用管後事,被留下來的生者,卻要收拾善後,面對這無比尷尬的殘局。

  ……大鑄到此,算是完蛋了。

  ……仙帝亡,天君逝,佛子也早滅了,五絕去其三,果然是汰換率超高的排行榜。

  ……皇位虛懸,唯有實力者能繼之,後頭如果沒意外,應該是女爵晉升為女帝,承接天命,領導人族了。

  ……但青武仙帝生命猶存,天命不知能否改易?

  如果不能,以女爵的實力想統領人族苟延殘喘,恐怕大有問題。

  連串事情,想起來都是問題,溫去病環視周遭,本想先找出獨孤劍的位置,確認她的狀況,目光卻瞥見平家人的所在,那邊似乎有一堆屍骸。

  ……糟糕!平春那小子,還有平劍秋……

  一下顫慄,溫去病撐著身體想要爬起,但在這瞬間,另一個聲音如雷貫耳,眼前的整個世界,忽然間停頓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狀況的溫去病,剎時一愣,心裡更開始大罵出來。

  ……我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時候……肯定是故意的。

  腹謗中,太一的聲音開始宣告。

  『主線任務一:

  保護平劍秋入京,助其神兵出世,任務完成,獎勵金葉兩千,經確認已完成。』

  『主線任務二:

  半月之內,誅殺九頭妖龍!任務完成,獎勵金葉五千,回歸主世界。』

  終於聽到了這個宣告,溫去病只能說毫不意外,但挑在這時機點來宣布,就是坑人,哪怕早幾個時辰說,自己的陰陽鏡、斬仙飛刀還在,要對付九頭妖龍也多些底氣,眼下手上只剩捆仙索,除了用來自己上吊,還真看不出該怎麼解決問題。

  太一的任務宣告完畢,時空凍結狀態結束,周圍一切又回復正常,溫去病與龍雲兒對看一眼,從她眼中的神情,確認她也聽見了剛才的宣告。

  龍雲兒點點頭,低聲道:「殺妖龍,回歸。」溫去病也點頭確認,而且暗暗確認,自己耍的小心眼,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太一,平家打造出的三支破邪箭,沒有破龍之力,鑒定起來也只是寶兵,可實際異能發動時,瞬息會發出神兵級的威能,殺龍未必比破龍之力有優勢,卻是用來完成任務的關鍵。

  為了掩人耳目,自己故意沒有把其中奧妙,清楚告知平劍秋,他理解有限,沒能當眾說明,果然青武仙帝在破壞大鑄諸兵時,漏掉了三支破邪箭,這可能是單純疏漏,也可能……

  妖龍將它當成後頭可以吞噬的「補品」,刻意放過。

  主線任務一的通過,代表太一認可了自己的設計,這實在很好,因為破邪箭的設計,未經實測,完全可能出現威力不如預期的不幸狀況,現在獲得太一背書,沒了斬仙飛刀、陰陽鏡的自己,總算不是半點籌碼都沒有。

  但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先去確認平劍秋的狀況,以及平春,他們……

  龍雲兒扶著溫去病趕過去,所看到的,就是滿身是血,似乎整個被嚇呆的平春,還有整個胸膛以下都被爆碎,只餘最後一口氣的平劍秋。

  很顯然,在遭受攻擊時,平劍秋全力發動護身寶,以命相守,護住了身後的平春,自己卻難逃厄果,而此刻看見溫去病出現,他口中荷荷出聲,眼中更有不盡的千言萬語,可能夠出口的,卻只有大量鮮血噴溢。

  沒聽見平劍秋的話,溫去病卻能明白他想說的東西,點頭道:「老平,你放心吧,平春我會照顧的,他將來必會成材。」聽見這句承諾,平劍秋緊懸的心放了下去,嘴角微微牽動,想起在大鑄前,神僧曾提點自己,繼續參與大鑄有風險,自己聽不進去,如今一語成懺,後悔莫及……

  真悔嗎?

  好像也未必,能夠讓平家揚眉吐氣,成為大鑄焦點,風光一把,自己雖死何憾……

  滿足地笑了笑,平劍秋溘然長逝,勉力抬起的手砸落地上,失神的平春這時才驚醒,抱住平劍秋的屍骸,放聲大哭。

  該做的事情很多,但無意義的啼哭,顯然不包括在內,溫去病使了個眼色,龍雲兒無奈地試圖安撫。

  「平春,請節哀,劍秋先生去了,現在最重要的……」很沒新意的慰解,但平春聽了,卻忽然止住哭聲,瘋狂大叫道:「我才是平劍秋!我是平劍秋!他是我們家的師兄平春!」

  ……呃!

  溫去病、龍雲兒一下都愣住,估不到會在這節骨眼上,聽到這樣的大揭密,雖然這秘密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也算不上重要,不過驟然聽到,還是驚呆了。

  聽「平春」解釋,大致的原委慢慢清晰,長京平家的處境一直不怎麼樣,總是努力巴結道門,在夾縫中求生存,上一任家主更因為業務糾紛,兩夫妻不得好死,當時的直系繼承人,只有年尚幼小的平劍秋。

  為了穩定家族人心,又為了提防仇家刺殺,小小的平劍秋被特別隱藏起來,由上任家主的大弟子平春,代理家務,平春本就是管家出身,往後多年忠心教養幼主,打算待情勢穩定後,將一切交還,讓小師弟、小主人真正走到幕前,繼承平家。

  也正因如此,平春對小主人層層保護,看成了平家的命根,什麼資產、資源都能不要,就要護住這條命根周全,種種不合常理的詭異舉動,皆是由此而來。

  溫去病、龍雲兒為之恍然,這確實是平家的大秘密,也確實讓自己吃了一驚,可……

  又如何?

  在此刻這個節骨眼上,誰還在乎啊?

  「無論如何,劍秋你今日的成績,肯定讓老平很安慰。」溫去病道:「將來,你認真學習,把平家發揚光大,平兄縱在九泉之下,也必安慰。」簡單安撫了平春之後,溫去病撐著傷疲之軀,站立起來,在這一片狼藉的戰場上進行搜索。

  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女爵獨孤劍,她在這一仗中,最早成為仙帝的犧牲者,被打穿肚腹後,落地不起,溫去病沒什麼把握她一定活著,但如果連她也死了,那別說誅殺九頭妖龍,光是重整眼前亂局,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幸好,運氣還不是太差,翻找幾下後,就在一個被埋住的深坑內,發現了氣息奄奄的女爵獨孤劍。

  龍雲兒立刻取出伸腿瞪眼丸,這丹藥對地階武者作用有限,沒了瞬息痊癒的神效,可拿來緊急救治,還是可以的。

  司徒小書看著龍雲兒遞到嘴邊的丹藥,沒有立刻吞服,而是用著微弱的聲音,顫抖地問道:「他們……都死了……」為了避免刺激重傷者,龍雲兒真不想坦白,但最終仍是點了點頭,司徒小書握緊了拳頭,似有無窮怨忿,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天君與仙帝,都是很值得敬重的長輩,他們遭遇劫難,自己明明在場,卻什麼也沒能阻止,什麼也不能挽救,真是……太沒用了!

  ……擠身大荒五絕又如何?枉費自己踏足地階,自認累積與苦練都不差,實力了得,可是當考驗時刻到來,自己還是太弱,根本沒有自傲的資本。

  ……自己定要加倍苦練,把力量儘快推升上去,當下一次考驗到來,自己要把一切挽救,絕不能再一次品嘗這股椎心之痛。

  「……殿下,仙帝還要靠您救回,天君還有此間死難者的仇,也要靠您來報,請您振作。」不清楚司徒小書的心思,龍雲兒低聲勸慰,就怕她自暴自棄,萌生死志,還好她一口把丹藥吞了,閉目行功,任由龍雲兒幫著包裹腰間的傷口。

  另一邊,溫去病撐著身體,在戰場上到處搜索,要趁著其他人趕到前,先把戰場檢查過一遍,收走那些還能利用的東西。

  再怎麼說,這裡可是大鑄現場,尤其是那幾件本質很接近神器的寶兵,哪怕破碎,只要靈性未失,仍有可能回收材質,修理或重鑄。

  更重要的是,剛剛好像還有一顆金丹、一顆舍利,這才是非搶到手不可的東西,這是兩名生前修為極度近乎天階的佛道高人,僅剩的遺產,等級非常高,就算在主世界都不是那麼容易見到,價值極高,而且,後頭能不能翻盤,全靠這兩件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0 16:05
十三章 圖窮匕見

  百族大戰時期,碎星團的戰鬥,基本都在資源艱困下進行,自籌物資是家常便飯,除了事前籌集、徵調的開源,戰鬥過程中的節流、戰鬥結束後的打掃回收,同樣是重中之重。

  在這方面,身為碎星團頭號修理專家的溫去病,無疑也是搞資源回收的首席權威,如果不是山陸陵的外型太威猛,不適合親自拿著放大鏡搜索現場,他肯定把那些笨手笨腳的屬下都踹開,自己親自趴在地上慢慢找。

  戰場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兵器與屍骸,這些東西能完整回收固然好,就算殘缺不齊,溫去病也有大用,能修的修,該回爐的回爐,妖魔屍骸能分解提煉的就立刻處理,七七八八一搞,打下一場戰爭的物資就有了,運氣好,連打兩三場的份都有了。

  這次的大鑄,變成了大屠殺,那麼多的優秀匠師,除了一早站在比較外圍,還有機會跑得快的,其他的基本都已死絕,還不是死一個兩個,是來參加的菁英全被幹光,連同那些文武重臣,都被入魔的青武仙帝親手宰掉大半。

  青武仙帝不愧是大荒西朝的人族第一強者,帝威浩蕩,無人能敵,這點終於獲得了驗證……

  可惜是以這樣的方式。

  人死不能復生,他們的屍骸也不能利用,但滿地的寶兵碎片,全都是大荒西朝多少年累積的資源,強行堆出來的,鑄成未久,靈氣還在,哪怕被打碎了,殘料也還能回收使用。

  寶兵、戰器,損壞後的修復,要看損壞的程度,如果說沒法修復,要回爐重煉,那就得看材料有否受到汙染,這點在與妖魔戰鬥時,特別吃虧,強大的妖氣、魔氣,都會損及材料的靈性,讓那些天材地寶掉落成凡鐵,回爐了也沒法重煉,徹底報廢。

  幸好,青武仙帝入魔未久,體內魔氣雖盛,打出來的汙染效果卻還不強,這些被他粉碎的寶兵,沒受到多少魔氣汙染,只要立刻淨化,靈性不至於損傷,也還能利用。

  溫去病邊走邊收,像撿破爛一樣,裝了滿滿一大袋,最後來到霹靂大將軍的殘軀前。

  此次大鑄,除了自己指導製作的破邪箭,其餘最引人注目的四件超凡寶兵,正一天鏡隨龍虎天君一同自爆以殉,誅妖符鞭先被青武仙帝打斷,又被龍虎天君利用殘符困敵,也毀了個乾乾淨淨。

  屠龍巨劍,具有破龍之力,更是青武仙帝魔化後的首要目標,不但被打斷,還被補了兩手,完全打碎,毀得徹底,溫去病看著滿地殘跡,只能嘆氣。

  ……要回收,不是做不到,但是很麻煩,而且碎得那麼徹底,就算回收了,還能剩下幾分,自己也沒法估算,是否能保有破龍之力,也是一個大問號。

  相比之下,倒是這具霹靂大將軍,因為青武仙帝不了解機關術,未給予足夠的重視,僅是一擊破壞掉霹靂大將軍,沒有多花氣力深度破壞,保存相對完整。

  造出霹靂大將軍的七巧雲門,沒能逃過仙帝的大屠殺,死了個乾乾淨淨,損毀的機體恐怕沒幾個人能修,不過,對溫去病卻不是問題,在看了幾眼後,便開始認真考慮,該如何修復與強化?

  最後,溫去病來到龍虎天君之前殉身所在,想到這位老道人的仁骨英風,心下不禁黯然,深深彎腰一禮。

  溫去病習慣嘻笑怒罵的遊戲人間作風,但在骨子裡,身為戰爭英雄的經歷,讓他眼界不是普通的高,能得他衷心敬佩的人物,少之又少,而龍虎天君正是這極少數人之一。

  打從結識之後,老道人一直對自己鼎力支持,要秘笈給秘笈,要材料給材料,本身大義為先,又不失待人的真心,是讓溫去病很生出親近感的一位長輩,再看他為了人族舍身,壯烈陣亡,溫去病心中悲傷,只能在亡者之前,深深鞠躬,默哀致意。

  而在這一下行禮完畢後,溫去病開始在地上搜索,找尋適才天師、佛尊所遺下的剩餘物。

  當年刺殺九頭妖龍的天師、佛尊,身亡後還被煉成屍偶,連他們凝具畢生修為所形成的金丹、舍利也被污化,這似乎也是他們還能使用生前武技的原因。

  ……這種技術,主世界好像還沒有,九頭妖龍在這方面,明顯勝過主世界一籌,如果能學會,把這技術帶回去,那就大賺了……

  溫去病這麼想著,最後還是搖搖頭,自己對於屍骸之類的技術,並不擅長,更非此道中人,只是偶爾聽香雪說說,了解她的研究進度,是否九頭妖龍的技術,真的超過主世界,其實也不敢肯定,目前一堆事要顧,就先不多牽掛了。

  早先的戰鬥中,自己本來希望斬仙飛刀直接砍掉青武仙帝,絕不把這個最強戰力留給敵人,但九頭妖龍棋高一著,強行空間轉位,讓佛尊過來挨了那一刀,直接砍為兩斷,舍利有否因此破碎,很不好說。

  至於天師……

  龍虎天君自爆時,熾烈陽火將天師也卷在內,整個燒成灰飛,溫去病也不敢樂觀相信還有什麼剩下,一切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再糟糕,也不會比挨了神手大劈棺更糟。」溫去病蹲在地上,在一片焦土之中,找尋金丹與舍利。

  或許,封天台的詛咒被破後,人族氣運回升,運勢往好的方向走,溫去病在焦土中沒找多久,就發現了半顆殘破的金丹。

  哪怕只有半顆,這仍是幾乎登天的高人,所留下來的修為結晶,無論是將之吸化,試圖納入本身修為,或是作為煉丹的材料,用處都非常大,能夠回收,真是上上之喜。

  「金丹找到了,舍利呢?」溫去病閉目感應氣機,最後從佛尊灰化的身軀中,找到了同樣殘破的舍利,但當他將半顆舍利拿在手裡,卻生出極端古怪的感覺。

  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東西透過舍利,在呼喚自己……

  溫去病睜開眼睛,凝視著手中的舍利,皺起了眉頭,這不是預期內應有的變化,兩個相同性質的東西,為何舍利會有反應,而金丹卻沒有?

  這顯然不是這兩件事物本身的問題,與妖龍汙染也沒多大關係,那問題原因何在?

  細心感查,溫去病將舍利移動位置,繞了一圈,最後確定感應最強的方向,而順著這方向延伸下去,存在於那個方位線上的東西…………

  飛龍寺!

  溫去病雙目一睜,曉得自己等待多時的東西出現了,當下也不等其他人,和龍雲兒打個招呼,要她照顧好女爵與平劍秋,自己急匆匆地就動身了。

  在戰鬥中受創不輕,溫去病不得不連吞幾顆龍虎合和丹,把傷勢壓下,自己原本想把這瓶天君所贈的見面禮留下,回去後找太一估價,現在卻只能先拿來用了,否則遇到強敵,路上很搞笑地被幹掉,那才真是冤枉。

  運氣很好,離開仙帝宮,前往飛龍寺的路上,一路平安,不過這其實也不是太意外。

  剛剛那場大戰,魔化的青武仙帝被重創,九頭妖龍扣在手上多時的天師、佛尊屍偶都被摧毀,九頭妖龍自己都被斬仙飛刀隔空所傷,一時之間,怕是沒法重組攻勢,頂多讓手下魔將來侵擾。

  至於強力外援……

  老對頭死曜的那支隊伍,倒是自己比較擔心的力量,可這點提防了也沒用,只能希望他們受挫之後,不會那麼快就反撲。

  沒花多少時間,溫去病來到飛龍寺之前,距離上一趟離開,其實才沒有多少時間,卻恍如隔世,整個情勢都不同了。

  不過,這一回造訪,與早先離去時果然有不同,幾名僧人匆匆跑出,一見到溫去病就大喜過望,雙掌合十,連忙稱幸,似乎就是要出門尋找病僧。

  這個推測,果然命中,這幾名僧人表示寺中長老相請,要立刻請病僧到百佛洞去。

  百佛洞,是飛龍寺後山的閉關清修之所,最盛時曾有百名高僧在此坐禪,因而得名,卻也是此次飛龍寺遇襲,損傷最嚴重的地方,因為須彌佛子就坐關於該處,刺客進入後,就是在百佛洞刺殺佛子得手,又設伏狙殺其他高僧的。

  ……為何是百佛洞?

  ……難道……須彌佛子未死?

  溫去病一想到這可能,心裡立刻排除了,因為易水墳的專家不是瞎子,青武仙帝與自己也來此反覆確認過,要讓這許多人全都上當,需要的瞞天過海技術可不普通。

  一路往裡行去,上次的刺客襲擊,飛龍寺的主戰力大損,連長老耆宿都死掉一大票,餘者多數帶傷,這幾日溫去病反覆造訪,也都和他們混了個臉熟,此刻只見他們雖等著自己,領著自己一路往百佛洞行去,卻沒說是什麼事,登時心中有數。

  這些長老,都只是受命領自己前去的信使,不是負責與自己談話的人,說得明確一點,那個要找自己過來的人,是一個身分極高,能對他們下令的人物。

  飛龍寺中,還藏著這樣的大人物?

  ……此人是誰?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4 00:51
十四章 天意命定

  獨自踏入百佛洞,溫去病往深處走去,那些飛龍寺的長老們,不再引路,只是在洞外等候並守衛。

  溫去病越是往內走去,越是感受到洞中的那股神聖氣息,據自己所知,百佛洞除了高僧閉關,在深處也存放著一些閉了死關,從此不出的高僧亡骸,這些佛門金身千年不化,久而久之,就成了聖物,這當是洞中深處的聖氣由來。

  不過,此刻自己感受到的聖氣,有些古怪,那並不是一件兩件聖物的氣息,而是綿延浩蕩,彷彿自成一界的意象,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驟然間,金芒大亮,眼前出現一條金色的長河,波光粼粼,閃爍大片光影,內中似有數不清的聲音與影像,雖不真切,卻吸引人心,見之則迷,溫去病站在河畔,竟然生出魂魄動蕩,神不守舍的感受。

  河的彼岸,同樣是一片黃金地,當中有一棵碧樹,枝葉搖晃,拔地而起,每一片綠葉的尖端,都綻生一道金芒,更隱約有禪唱、弦歌之聲傳頌,遠遠觀望,神思也為之凝定。

  「……沙羅雙樹?」在主世界,沙羅雙樹就是菩提樹,一物雙名,沒什麼特別意義,但在大荒西朝,溫去病從典籍中得知,此方世界的最初,佛陀圓寂於此樹之下,每一株菩提樹,都可能連通佛門極樂淨土,一旦相連,顯現諸法妙相,即是沙羅雙樹。

  此刻,在沙羅雙樹底下,一個淡金膚色的老僧,異常枯瘦,幾乎已經成了皮包骷髏的恐怖模樣,但盤膝枯坐,雙掌合十,法相莊嚴,一縷縷聖光不住自他身上燦發流瀉,落到地上,立刻綻開白蓮朵朵,諸妙隨行。

  「……怪不得沒有半點生人氣息。」溫去病道:「原來是金身復甦。」佛門高僧坐化圓寂之後,如若得道解脫,或是以龐大術力加持,臭皮囊遺留人世,便成不化金身,雖有諸般神異,但本質上就是屍骸,既是屍身,自然就不可能再活過來,佛門儘管有輪迴之道,卻一樣把起死回生這事視為禁忌,這尊金身竟然活化,等同死者復生,真不知是怎麼做到?

  或許,飛龍寺有某種生死秘術?

  須彌佛子使用閉口禪後,強行讓自己不死的法門,可能就與此有關,因為這位老僧的身上,沒有半點生人氣息,到底算不算活著,恐怕也很難說。

  金身老僧合十的雙掌,忽然交錯結印,轉眼間連結十多個法印之後,掌心向天,交疊而放,眼睛也睜了開來。

  「……施主終於來了。」老僧的聲音不大,卻彷彿古鐘,與世界共鳴,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這金色佛光世界內迴響。

  溫去病聽了這些話就頭痛,自己好歹也以和尚的身分,在這裡混了兩年,讀了不少佛典,學習不少佛門知識,結交一些佛門友人,卻最受不了這些佛門高僧,見面開口就是禪機,好像不這麼表現一下,就不足以顯示他們法力高強一樣。

  自己雖然研讀佛典,卻對佛門之理沒什麼興趣,更沒能耐陪他們打什麼機鋒,此刻一聽老僧的話,生怕那些腦洞又開下去,便搶先道:「大和尚所言不錯,確實是我來了。」

  長河彼岸,金身老僧聞言而笑,「佛友明白老和尚的意思,果然智能通達,不愧是老和尚等待已久的人。」

  「大和尚真是夠耐心,這一等就等了近千年,還沒變成植物去。」溫去病彎腰朝老僧一禮,「如果不是大和尚當頭棒喝的那一問,我恐怕一時間也連想不到,敢問佛尊法號?」打從入百佛洞之後,溫去病就不斷在想,讓自己過來見面的那名幕後人物會是誰?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人死光了之後才來,說這不是須彌佛子的後手,誰也不信,哪怕須彌佛子已死得乾淨徹底,但這世上善於謀劃者,並不乏以死佈局的手段,佛子又是善窺天機的先知,說不準就留下什麼後著,待他身死後發動,或是……

  待大鑄後發動?

  能接手須彌佛子佈局的人,肯定不普通,既然不是那些長老,就是比長老位份更尊的人物,而在此方世界,這等人物唯有承接天命的佛門領袖,年長者為佛尊,年幼者稱佛子。

  但這樣的人物,如同仙帝,都是一任死,才有新一任的出現,只有死在任內,從沒有活著卸任的,人易騙,天命可不好唬弄,若非如此,九頭妖龍哪可能殺了佛子就認為安全了?

  一直到在這裡看見金身老僧,猜測這或許是哪一任過往佛尊時,溫去病仍在琢磨對方與己會否有什麼因緣牽扯,而聽到老僧的那一句,則讓正在琢磨的他如夢初醒,聯想到了答案。

  ……是施?還是失?

  ……失主終於來了?

  ……自己失了什麼東西?老和尚又拿了什麼東西?

  打自來到大荒西朝後,溫去病還不記得自己吃過虧,掉過東西,但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前因後果想過一遍,瞬間恍然。

  雖然荒唐,但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合理解答一切,更讓九頭妖龍都沒有防備,因為這根本是在牠出現之前的千年舊事,當時,有一名僧人,身受重傷,且遭到追殺,被平家先祖所救……

  「罪僧磋峨,在此等待佛友,已近千年了。」磋峨佛尊向溫去病回禮,「當初,老衲貪欲薰心,受了令狐家大恩,卻覬覦寶物,偷盜而走……」

  「令狐家?」溫去病略一沉吟,隨即發笑,平家的姓氏,是多年隱姓埋名的結果,至於千年前的原始姓氏,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原來在千年前,平家本姓卻是令狐。

  「橫擊仙帝之寶,關乎人族命運,老衲當年忍不住貪欲,犯下大錯……唉,名韁利索,將老衲緊緊縛住。」

  聽磋峨佛尊長聲喟嘆,溫去病搖了搖頭,問道:「一不做,二不休,大和尚既然已經回頭取物,為什麼不做得乾淨點,斬草除根,把令狐一家殺盡,不漏風聲?」

  磋峨佛尊道:「一錯已是不應,哪能再錯?老衲恩將仇報,是畜生行徑,再下毒手,豈非豬狗不如?還談什麼護世?說什麼修行?」

  溫去病笑道:「大和尚倒是實在人,沒鬼扯什麼偷東西是為了救世護民,為了取走禍秧,讓令狐家不引火焚身,沒來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罪過,罪過,如果佛友早幾百年來,聽到的可能就是鬼扯、忽悠了……千載死關,老衲算是都想明白啦!」磋峨佛尊道:「當年老衲回寺後,適逢恩師遇襲圓寂,老衲承襲天命,便為佛尊,忙亂了一陣後,重新尋覓令狐家蹤跡,想給予他們補償,哪知他們走得無影無蹤,老衲也尋之不得……」

  千年前,令狐家能私下偷盜橫擊仙帝的技術與寶貝,沒被發現,也沒給追殺,自然有藏身掩蔽的大本事,飛龍寺暗中數次占算,天機總被迷霧遮掩,什麼也看不清楚,而正常手段也找不出人來,令狐家就此消失在歷史中。

  「老衲晚年深悔此事,最終閉入死關,雖成金身,卻未得解脫,神識消散,僅餘一縷執念存世……」

  「原來如此。」溫去病明白過來,不是什麼死者復生,只是生前一縷執念殘留,依附於金身不滅,已非原靈,所以佛門能有繼任的佛尊出現,而大地上也沒其他人料得,飛龍寺還有一位佛尊,以這樣的形式存在,畢竟,修行求大解脫的佛門,堂堂佛尊,竟然還有割捨不下的執念,這事傳出去,不是醜聞也是笑柄。

  磋峨佛尊道:「老衲執念存世,大多時間都在沉睡,唯有每任佛尊、佛子圓寂,下一任未承天命而現的短時間裡,才有機會甦醒。方才醒來,感應天機,得悉橫擊仙帝的傳承者出世,故邀佛友前來一會,了結因緣。」

  能直接敞開六識,感應天機,知悉整個世界發生的大事,這已是天階中高位的大神通者所能,溫去病不認為這位老僧有此能耐,不過,看他金身背後,光輪沉浮,內中似乎通連往其他世界,恐怕……是有其他的「力量」,幫了他一把。

  溫去病問道:「大和尚才剛剛醒來?怎麼這不是須彌佛子的佈局嗎?」

  磋峨佛尊笑了一笑,嘆道:「天機深沉,豈能盡為人窺?須彌雖是我佛門千年一出的不世奇才,卻也僅能窺見大鑄這個關鍵節點,至於大勢如何轉折,天意如何命定,他亦不知,否則何用強留於世,想將自身貢獻於鑄兵?」

  「……天意?」溫去病凝視磋峨佛尊腦後的光輪,感受著內中傳來的神聖氣息,首次對這個詞生出深刻感受,也終於明白,這盤棋背後的佈局之深,遠遠超過自己想像,更不是須彌佛子這層次能下的。

  ……佛子身亡後,就有可能甦醒的人,卻不遲不早,醒在大鑄之後,哪有如此湊巧?

  ……天意,是誰的意?

  ……我沒去別的世界,偏偏就來到大荒西朝,這也是他媽的天意?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4 00:55
十五章 半天印

  自從重開英靈殿,再次接觸太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溫去病實際感受到,太一並不是個單一存在,祂的每一步,都是眾多勢力博弈牽扯後的結果。

  這些許許多多的勢力,不僅僅在表決時角力,透過太一來行動,更在這之後,找機會伸手進諸天萬界中,操作棋子,繼續自己的棋局,達成更深長的目的。

  作為遠遠超越人類的存在,祂們的佈局既長且遠,看似巧合,對人類而言是無法解釋,卻全都在祂們的影響下進行,對比人類,祂們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從磋峨佛尊的情形看來,至少這次大荒西朝的事件,西天極樂世界的佛門,沒有少出力,至於目的,自己一時想不到,不是因為沒頭緒,相反的,正是因為可能性太多,千頭萬緒,反而說不準了。

  不過,眼下自己該在乎的,並不是這些,妖龍之禍迫在眉睫,自己正愁勢單力孤,有大幫手願意給自己靠,那真是求之不得,哪還管伸來的這隻是什麼手?

  先抓來用了再說!

  溫去病道:「多謝佛尊相告,既然前因後果都已經說開,眼前危局,佛尊何以助我?」

  磋峨佛尊嘆道:「九頭妖龍動作頻頻,探索登天之道,在這方面的成就,或許是橫擊仙帝之後,世上第一。」

  「……探索登天之道?」溫去病笑道:「這個有意思,佛尊請繼續說。」一句點醒,溫去病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落入了一個誤區,小看了九頭妖龍。

  和主世界相比,大荒西朝內很多事物的發展,都停留在一個相對原始的早期階段,妖魔在此僅是一個總稱,不似主世界那樣,妖、魔各自代表不同的發展道路,甚至走出了一個完整的體系。

  正因如此,自己下意識把九頭妖龍當成是那種尋常的妖魔之王,雖然擁有天階二、三級的境界,卻仍無法擺脫征服、殺戮、毀滅的本性影響,進行妖霸大地的偉業。

  不過,仔細想想,以九頭妖龍展示出來的力量,如果它真要雄霸大地,征伐的步子大可不用這麼打打停停,應該能用更猛、更堅決的強勢,給人族更恐怖的打擊,數百年的時間,人族的日子肯定沒有今日好過。

  而從磋峨佛尊的這句點醒,九頭妖龍侵略動作不太積極的理由,可能有解釋了:

  長年躲在棲息地,不斷製造魔將,將一切征伐任務交給魔將的牠,似乎是在閉關搞研究。

  登天路上,每一步修練都要大量時間與資源的累積,不是單純悶著頭苦練就能成就,尤其是那種自身傳承不全,沒有清晰前路可走,必須要一步一摸索的,背後各種資源絕不可能少。

  為了獲取這些資源而去接工作賺,又或是直接打家劫舍,殺人奪物,這些都屢見不鮮,而等級越高,越到後來,需要的各類資源更是驚人,歷史上甚至出現過某些霸主,因為要應付修練的開銷,直接卯起來征服世界的。

  聽說,這還不算最恐怖的,九重天階之上,天階頂端的那個層次,甚至有為了修練,毀滅世界,或是創造世界的,只有到了這個層次,才能叫做神而明之。

  ……九頭妖龍的真正目標是這個?

  那牠製造魔將,將刺殺失敗者屍骸,煉成屍偶的這些動作,就可能有其他意義了,光是以天師、佛尊這兩具屍偶來說,只要進一步魔化,開啟神識,肯定就是魔將中最頂尖的腳色,放出來領導諸魔,早就把人族給滅了,還等什麼大鑄?

  恐怕,是透過這兩位佛、道之巔的人物,研究不同道路的登天之路,藉以替自身已經看不清楚的未來方向,找出指引,甚至牠魔化青武仙帝,可能都是基於這個目的。

  自己的成長以戰鬥為主,所以並不是很了解那種心情,但在百族大戰中,確實曾經聽類似的人物感嘆過,獨站高峰上,登天無從舉步,茫茫前路,全掩在迷霧中,彷彿只要跨出一步,就會粉身碎骨,可卻不得不走……

  那種孤寂、迷茫、無助、痛苦……就算是神魔也會被逼瘋。

  ……九頭妖龍處於這狀態?作為本方世界的妖之頂峰,牠的路只能靠自我摸索,沒有旁人指引,難怪要拚了命去找路子。

  ……瘋狂的學者,比滿腦子征服的霸主要難應付啊,後者可以交換利益,互談條件,前者瘋起來根本不會和你談什麼好處。

  磋峨佛尊道:「當年取自令狐家的多件秘寶,都是一些研究半成品,並沒有什麼完成物……」溫去病微微點頭,令狐家先祖當年是幫橫擊仙帝修東西的工匠,偷記住東西的構造,又藏了些邊角料與廢棄零件,這才有機會偷盜成功,如果真是拿了實物,一早就給人發現,追殺到天涯海角,哪還容得他們消失在歷史中?

  能幫仙帝修東西,程度當然不是一般水平,但沒了橫擊仙帝本人主持,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寶,單單只看了構造,就想親手造出,難度不是一般高,只有一些半成品,完全是意料中事。

  如果偷自令狐家的秘寶,是能夠直接用的東西,令狐家當初為什麼還要躲躲藏藏地研究製造?

  佛門入手之後,又為何不拿來對付妖魔,開創佛國盛世?

  問題是,時隔千年,這些半成品到了佛門手上,有人有資源,難道就無法更進一步?

  溫去病不多說話,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磋峨佛尊,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話。

  「橫擊仙帝不愧為千古一帝,令狐家打造的那些半成品,我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研製過程中,還莫名其妙造成傷亡,折損慘重,更讓那些未成品大多損毀,沒能進行下去……」磋峨佛尊道:「唯獨只有一物,平家手上僅有一點邊角料與陣圖,卻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打造出來的……」

  老僧雙掌一合,再攤開來時,一顆小小的印璽,出現在掌心,方方正正,如金如玉,拇指般的小印,卻散發出厚實浩瀚的氣息,猶如一片蒼天展開,不住有雲霞之氣散逸。

  溫去病愕然道:「半天印?封天壇上,點雲台二十八將的半天印?這東西你們弄出來了?」大荒西朝的記載中明述,橫擊仙帝在封天壇上,連點二十八員神將,他們氣運加身後,立刻登臨天階,南征北討,以壓倒性的力量,迅速掃平妖魔,滅盡反抗勢力,開創太平盛世。

  傳說中,橫擊仙帝封敕這二十八員神將,所持的神器,就是這一方半天印,這件神器不但有諸般神異,二十八將更從中參悟妙法,流傳下各類天印系統的絕學,龍虎天君苦修的逆八印,源頭便是此處。

  「這是橫擊仙帝傳說的關鍵物,難怪你們請全力製造。」溫去病笑道:「但這算成功了嗎?如果成功,你們怎麼會不拿來用,還與佛尊你一起同封此處?」

  磋峨佛尊笑道:「不算成功,卻不知為何失敗,千年蹉跎,皆因於此,直至此次甦醒,老衲才知道理由。」

  溫去病道:「此次甦醒前的改變?是大鑄中有什麼發現?不對,是封天壇的毀滅吧?」

  「佛友一看便知。」磋峨佛尊微笑托掌,半天印凌空飛起,輕飄飄地飛過金色長河,落向溫去病。

  溫去病伸掌去接,雖然事先有了心理準備,可半天印入手瞬間,那過於沉重的份量,直接把整個人壓得撲倒下去,這小小印璽,重量竟如此驚人?

  險些栽倒,溫去病提氣想穩定身體,卻是全然無用,忙亂中,體內一股力量被引動,不是平時修練的真氣,而是新進煉化出的玄黃功德氣,由神魂中滲出,受到牽引,凝聚掌上,半天印的驚人重量登時沒了。

  不只感受不到重量,這枚印璽的氣息,更變得虛虛渺渺,像根本不存在於那裡,溫去病一見便心裡有數。

  這與先前橫擊仙帝的那半塊金鎖相同,都是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那半塊金鎖,作為封天壇的核心,完全由氣運凝化而成,是徹底的虛體,這方半天印卻是以頂級寶材打造,用以承接氣運,演化神通。

  對照起傳說中的神能,溫去病稍加檢視,便知其理,皺眉道:「這玩意兒沒用了,封天壇已毀,哪來的氣運加持灌注?還有,這東西只仿製了七成,內裡最重要的那個法陣缺了大半,令狐家沒能力抄到核心部件。」

  從世界奇觀、封天壇的設計,溫去病大致把握到半天印的原理,幾眼就看出問題,直言佛門被令狐家引上岔路,千年來白耗了大堆寶材,卻都成無用之功。

  甚至……

  在今日之前,佛門可能壓根沒弄懂氣運之寶的運作原理,要不然,早就該發現封天壇中的秘密,哪會把禍患留到今日?

  但磋峨佛尊卻能托起半天印於掌中,這是他另有佛門神通?

  還是有什麼其他緣故?

  「……天意注定,橫擊仙帝的遺物,必須歸還到他後人手裡。」磋峨佛尊笑道:「老衲有一事相托,想請佛友轉交一物。」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4 00:59
十六章 地藏菩薩本願經

  聽到要委托帶個東西給人,溫去病覺得詫異,自己在這裡又不認識什麼人,總不會是要自己轉交東西給女爵吧?

  但看看磋峨佛尊身後,那一輪滿月似的光華,內中傳出的沛然聖氣,溫去病心中漸生明悟,或許,這才是「天意」的真實意圖?

  就看磋峨佛尊手揚起,一本經書飄送而來,溫去病心忖果然如此,伸手接過,只見封皮上寫著「地藏菩薩本願經」,微微一怔,隨即苦笑。

  自己在大荒西朝「留學」兩年,廣閱佛書,囫圇吞棗,是記下不少東西,什麼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楞嚴經、金剛經、華嚴經、長阿含經,基本都會背了,但也只是如此,算不上太深刻的理解,無非是對佛土有了個認識,曉得什麼是佛,什麼是大菩薩,什麼是阿羅漢,也曉得……

  金剛、明王、韋馱、夜叉是些啥。

  不得不嘆氣,因為在十方淨土中,金剛還真是個苦逼的腳色,和明王這類的護法神一樣,神通說不上,平常看門兼跑腿,開戰了就往前頂、當炮灰,想起來真是猛掬幾把辛酸淚。

  金剛寺所得的傳承,原來是這樣的定位,怪不得在主世界混得那麼悽慘,自己原本想帶一些高大上的傳承回去,佛門號稱八萬四千法門,神通無數,耍起威風來,還真不是道門系統比得上的。

  但看看手上這本「地藏菩薩本願經」,實在只能苦笑,地藏王菩薩是佛門四大菩薩之一,位份極高,能得祂的傳承,終點自然比金剛高得多,可修行路上,幹的仍是辛苦活,要是有得選擇,自己還真不想把這個套子,往他們的光頭上蓋啊!

  ……雖然自己也很清楚,已經無前路可走的他們,為了爭這本經書真傳,甚至會把自己給活撕了!

  搖了搖頭,溫去病笑著晃了晃手中經書,道:「多謝佛尊傳法,這……也是天意的一部份?」

  磋峨佛尊頷首道:「是我佛門要多謝佛友傳法之德,有勞佛友一場辛苦。」

  溫去病這次並沒有吃驚,自己是來自異界的事,瞞得過別人,瞞得過青武仙帝、龍虎天君,卻不可能瞞過磋峨佛尊身後的淨土諸佛,甚至可能就是祂們安排,讓自己來到大荒西朝的,一番周折,就是為了在此刻交這本經書給自己。

  忽然,溫去病閃過一個念頭,之前以為對方不曉得自己底細,開口稱呼佛友,沒什麼不妥,怎麼說自己也是病僧,但既然曉得自己非此界中人,所謂病僧,只是身分掩飾,這聲佛友就耐人尋味了。

  一者,僅僅是句調侃,沒別的意思,但這事恐怕連老和尚自己都不信;一者,佛門廣度眾生,重視緣法,自己也是眾生之一,祂們是真想度自己入佛門?

  ……這可不好笑,自己雖然因為金剛寺,對佛門有相當的好感,但可沒有好到想真入空門當和尚啊!

  想到這點,溫去病的微笑僵在臉上,此情此境,總不可能把經書扔回去,讓對方有多遠滾多遠吧?

  念頭一轉,溫去病將經書收起,道:「經書可以傳法,但佛尊總不會要我拿著它,去度化九頭妖龍吧?」

  磋峨佛尊道:「無邊佛法,眾生皆度,妖龍既存於世,又如何不是眾生?」溫去病聞言,臉色立刻變了,拿著地藏經去度化九頭妖龍,這還不如直接在身上淋滿肉汁,再去和飢餓的獅子問聲好……

  哪怕是賈伯斯都沒這麼坑人的。

  磋峨佛尊笑道:「但九頭妖龍怨憤極深,度化非朝夕之功,蒼生苦痛卻是燃眉之急,最終,只能倚靠佛友的半天印了。」

  話繞了一圈,回到源頭,溫去病點頭道:「我剛剛好像也說過,這印沒用,既沒有能量供給,也缺了最核心的那層法陣,有特質而無功能,中看不中用。」

  磋峨佛尊道:「在旁人手裡,自然無用,但佛友能使江山社稷圖,能解封天壇之謎,重造法陣想來是能做到的,至於能量……封天壇已毀,想要連造二十八天階神將,自然不可能,可若僅僅一個……」

  溫去病皺眉,這不是數量的問題,而是有與無的問題,什麼神通無非都是等價交換的表現,沒有能量供給,別說僅僅一個,就算半個也不行。

  磋峨佛尊浮現了一抹奇異的微笑,道:「千年因果,了結今朝,有借需有還,老衲枉為佛尊,無功於世,無德於眾生,今日當放下一切,完成須彌的未了遺願,重入輪迴再修。」一聲佛號長頌,磋峨佛尊雙掌合十,神情肅穆,身後的滿月光輪,驟然盛傳梵音禪唱,沙羅雙樹更顯晶瑩剔透,彷彿琉璃凝成,而一道柔和的白色佛火,自金身體內滲出,轉眼間就吞沒整具金身。

  磋峨佛尊面帶微笑,似乎不覺得痛楚,沒幾秒功夫,金身燒成灰燼,卻不是普通的聖灰,也不見舍利子,而是化為點點光屑,飄散在菩提樹下,閃閃發光。

  跟著,點點光屑似乎受到什麼牽引,飄送過金色大河,朝著半天印灌注而入,剎時,半天印粲然生光,更開始有了一絲熱度。

  溫去病一下明白過來,磋峨佛尊當年就已初入天階,是不折不扣的天階人物,如今自焚金身,灌入半天印中,雖不可能讓半天印恢復巔峰狀態,可只是使用一次,還是可以的。

  「……又不是有天階就能穩贏,對面那邊起碼有兩個天階咧。」溫去病緊握半天印,「不過,總算多了點底氣……」磋峨佛尊自我犧牲後,琉璃化的沙羅雙樹,瞬息崩散碎滅,金色的大河也漸漸消失,整個洞窟深處,迅速黯淡下來,回覆原本的漆黑無光。

  溫去病向著黑暗深處行了個禮,算是對磋峨佛尊的送別,跟著便轉身離開百佛洞,去和龍雲兒會合。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基本是一團亂,一場大鑄辦到最後,與會匠師被殺掉九成五,傾注各方資源所打造的寶兵,也全部被毀,青武仙帝、龍虎天君雙雙殞落,大批文武重臣陪葬,這哪裡還是救世契機?

  根本就是末日開端了。

  千年來,哪怕在妖亂大地的悲慘歲月裡,都有承接天命的仙帝,佛道兩門領袖,帶領人族抗敵求存,這三人的存在,無疑就是整個人族的信仰依托,只要有他們在,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危局、險境,人族都還保有一線生機。

  雖然,時局艱困,這三者也殞落頻繁,但這一千年裡,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一樣,三大領導人全數死光,一個也沒留在枱面上,民心頓失倚靠,當這消息傳了開去,整個帝京之內,處處都是哀哭之聲,哭聲中含帶的,不光是悲傷,更有著濃烈的絕望。

  沒有了這根砥柱中流,妖魔隨時會殺來,而人族再沒有抵禦的可能,末日浩劫即將降臨……

  當面對在眼前的未來,變成這樣,人們除了哀哭,有些甚至開始自殘、自殺,想逃避這個悲慘的結局。

  熙攘繁榮的帝京,一時間愁雲慘霧,如同鬼域,自妖亂大地以來,人族從沒有陷入這樣的危局,幸好,情況還不至於徹底絕望,本代仙帝雖然駕崩,但青武一脈還有一個獨孤劍,只要她能承接天命,成為新一任仙帝,至少,情況也不至於是一面倒。

  大荒西朝的歷史上,並不是沒有過女仙帝,那是在橫擊仙帝之前,更久遠的歷史,曾經也開創過一個輝煌時代,女爵獨孤劍自藝成以來,英姿睥睨,大有前賢之風,青武一系中無人能及,早有人在期待女爵承接天命,繼位仙帝。

  滿城愁雲中,這似乎是唯一的光明,人們開始聚在仙帝宮外,聯合請願,希望能舉行儀式,讓劍公主承接天命,早日成為仙帝,穩定人心。

  請求者太多,正在傷重療養中的女爵,不得不親自出來,向百姓做個交代,表示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全力護持人族,照顧百姓的平安。

  這個空洞的承諾,並不能讓成千上萬的百姓安心,因為在此之前,青武仙帝也信誓旦旦,說只要大鑄成功舉行,就能扭轉人族命運,但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有這前例在,誰還敢相信空口白話?

  「……公主殿下辛苦了,她這些安撫,效果也就聊勝於無,拖著重傷身體出來說廢話,她可真是不容易啊……」在遠處樓上看著這一幕,溫去病道:「但有一點很怪,她什麼都說了,就是沒說這些人最想聽的那句,只要她說會立即繼承仙帝之位,這些人起碼能安心點,可她偏偏不說,真是有趣。」

  龍雲兒道:「公主殿下可能是不想讓人以為,她貪慕榮華權位吧?她的個性,很有精神潔癖的。」

  溫去病橫瞥了龍雲兒一眼,道:「不是那麼回事,妳沒弄懂承接天位是什麼意思。」

  龍雲兒訝異道:「承接天命?這……不就是一句形容詞嗎?每個帝皇登基,不都是號稱說繼承天命?還有別的意思?」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4 19:16
十七章 承接天命

  溫去病道:「承接天命,是大荒西朝一件頗有意思的特產,奉靈術似乎就是研究這個特產所得的低端成果。」

  奉靈術的基本,是將本身魂靈,與血脈源頭結合,冒著被吞噬吸收的危險,高度親近血脈源頭,短暫提升力量,但這樣的提升,最高也就是到地階,因為從地階再往上一層,是要與那些玄之又玄的天地法則結合,不是單純的結合血脈就能成事。

  而「承接天命」則是本方世界一種奇特的現象,武者燃燒神魂,試圖與某個天地法則結合,一旦成功,就是承接天命,與天地同在,踏足天階,縱橫一世,被奉為仙帝。

  橫擊仙帝、青武仙帝,還有歷史上許許多多的仙帝,皆是如此,每一代能承接天命者,只限一人,一死方有一繼,以此踏足天階者,除了橫擊仙帝那個變態,修為大致停留在天階初段,難以突破。

  這種類似靠鑽漏洞踏足天階的方式,有著可能自絕前途的不利後果,卻還是令此間子民趨之若鶩,其理有二,一是天階本來就難進,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茫然無路,只要有條路子,哪怕是偏方小徑,都會不顧一切地去試;一是……

  承接天命的條件很詭異,並不限於地階圓滿,雖然修為越高,成功機率也越高,但史上最誇張的紀錄,高階中段承接成功,直接成為那一代的仙帝。

  從高階一躍而成天階,這種好事,連主世界都不敢想,雖然萬年來好像就那一兩個;雖然踏足天階後,往前無路,可沖著這個好處,放到主世界去,還是一堆人會擠破頭來嘗試,一如此界。

  「……承接天命這個現象,非常詭異,其實佛門、道門也有類似的現象,他們的領袖,都是繼任後獲得某種力量或異能,同樣是一死一繼,只是不叫承接天命而已。」溫去病摸著下巴,道:「我越來越覺得,這方天地像是一個實驗場,有某些至高的存在,開闢了這個世界,用來實驗一些東西……探索各種晉升天階的可能捷徑?」百族大戰時,自己接觸到不少情報,魔族、妖族、神族都有類似的研究計畫,搞出個實驗場來,並非不可能……

  龍雲兒道:「是不是實驗場姑且不論,但為何一定要劍公主呢?溫家哥哥的資質與力量不比她差,如果由你來承接天命,對付妖龍,把握應該更高吧?」這不是隨口提說,現在外頭確實有不少人,也期望由病僧來承接天命,畢竟論起實際戰績,病僧遠在女爵之上,又是男性,成功機會也高些。

  只不過,因為之前的還俗與忽然成婚,高大上的病僧,一時間變得居心叵測,成了好色的淫僧,人們多了一絲疑慮,這才紛紛湧向女爵請願。

  胳膊總是向著內彎,龍雲兒自然希望這種好事落在溫去病頭上,如果溫家哥哥能憑此踏足天階,回主世界後,就不用狼狽東躲西藏了。

  「哈!這麼廉價的天階,我才沒興趣咧。」溫去病道:「我們……老家對登天之路,在佛道兩門都有清楚論述,不必用這種土方法,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天階我見得多了,像這種廉價的天階,肯定沒未來。」

  龍雲兒大感好奇,自己曾聽父親、小妹轉述過一些天階高人的心得,對於如何踏地升天,全都說得玄之又玄,讓人好像聽懂了些什麼,仔細去想,又什麼都不明白。

  父親說,這是因為天階之秘,關乎天地本源,本就艱深晦澀,難以訴諸言語,層次到了,自然就理解,層次未到,怎麼解釋也聽不懂;小妹卻不屑地說,這些憑著血脈優勢或是異遇而升天階的高人,自己也是半吊子,升上去後,根本不知道怎麼複製晉級經驗,廣及他人,被人問起,當然只能說得含含糊糊。

  兩種說法,各有道理,天階被公認為人成為神的開始,絕不是沒有道理的,至於晉升天階的系統性論述,自己壓根就沒聽說過,恐怕自己父親也不曉得有這樣的系統,但……

  溫去病似乎成竹在胸。

  這可是天xià一等一的大秘密啊,光是這一點,就可能比什麼碎星秘藏都重要,七家八門的頂尖大人物,會不惜一切來換取這個大秘密。

  「溫家哥哥……知道怎麼登天?」

  「……我是團裡的技術總監,每次要研發什麼技術,都是把我抓過去,沒日沒夜加班,那時候我常常失眠與血尿……」溫去病說著,打了個寒顫,似乎對那段日子猶自心有餘悸,跟著便搖頭道:「這些訊息,是我們整理出來,大致可信的,九級天階的晉升之路,就是從低次元往高次元蛻變的過程,所以踏足天階的關鍵,只有三個,就是確認自身所走的道路,駕馭法則,還有強化神魂,好承住後頭的異變,另外就是次元變化,第一步是內世界的開闢……」

  龍雲兒凝神傾聽,據香雪之前所說,碎星四大武神中,韋士筆的神魂異常凝煉,尚蓋勇已開闢體內世界,都是提前具有天階的部分神異,但反過來說,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這是他們摸索天階,踏足登天之路的準備?

  四大武神的修練進度,大致均等,尚蓋勇、韋士筆都邁出了那一步,溫家哥哥呢?

  在他寶相金身破滅之前,登天之路邁到哪一步了?

  「……咳,不說題外話了,我比較好奇的是,那位公主殿下為什麼不敢答應?」溫去病沉吟道:「她怕承接天命失敗嗎?這不是沒有可能,大荒西朝歷史上,承接天命失敗的殞落者,是成功者數量的百倍以上,但在目前時局,再沒有誰比她更適當。

  自己不是此界中人,承接天命可能有不良後果,萬一被限制住,不能離開,那後頭的麻煩就大了,再者,在準備未足的情形下,用這種隱患極大的鑽漏洞方法晉升天位,等於斷絕前途,自己哪可能做這傻事?

  晉級天階,強化神魂,感悟法則,是用自己的意念去駕馭法則,不是放棄自我,被法則所操控,這樣就算能夠達到天人合一,與法則融合無間,那又有什麼意義?

  歷代仙帝,都在初踏天階的階段裹足不前,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這個認知,獨孤劍應該沒有,她又為何堅持不作嘗試呢?

  「……算了,唇亡齒寒。」溫去病嘆道:「就幫她個忙,當成離婚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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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去病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答案其實非常簡單,雖然不像他理解得那麼清楚,但他的顧慮,司徒小書同樣心裡有數。

  有那麼傑出的爺爺,聽過他的朝夕教誨,司徒小書一直以高段天階為目標,哪怕不能成就九級天階,也不想與爺爺相差太多,大荒西朝歷代仙帝最高止步於天階初段,這結果自己又不是看不到,哪可能傻傻往火坑裡跳?

  再者,承接天命之後,就是與此方天地進一步結合,換一個角度來看,何嘗不是一種禁錮?

  萬一連結之後,從此無法脫離,那還怎麼回家去?

  更重要的是,此次大鑄,自己被打入地下,重傷難動,昏昏沉沉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一個久違的熟悉聲音。

  『主線任務一,順利完成,開啟主線任務二。』

  『主線任務二:

  半月之內,誅殺九頭妖龍!

  任務完成,獎勵金葉五千,回歸主世界。』

  回歸?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這一聲,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叫太一的是什麼人,為什麼有能力送自己過來,又為什麼要送自己過來,但最起碼……

  自己有希望回家了!

  ……大前提,是要幹掉九頭妖龍,單憑自己一個,想要幹成這件事,和自殺基本沒什麼分別。

  ……況且,青武仙帝如今被魔化,先別說怎麼對付他,他如果沒死,天命連結未解,其他人能否再承接天命,恐怕大有問題。

  ……沒了仙帝,佛、道兩門領袖也沒了,目前局勢,別說要殺九頭妖龍,光是能護著僅餘的人族,不被攻勢大盛的魔軍給殺光,就已經是奇跡了。

  拖著傷重身軀,司徒小書維持著耐心,安撫著黑壓壓一片,如洪水般湧來的惶恐百姓們。

  自己的言語、承諾,說了一次又一次,卻沒法穩定他們的情緒,司徒小書心中嘆氣,這幾年裡的磨練,自己的耐心好得多了,如果是以前,自己肯定忍受不了這些百姓……

  有行俠之心,有守正衛道的理想,但少了耐心,真的不成啊……

  心裡正自感嘆,忽然,一縷縷金芒,莫名從仙帝宮中散出,神聖的氣息,如白浪滔滔,剎時席卷整座仙帝宮,更化為一道強芒,直射天際。

  那場大戰結束之後,整個帝京的上空,陰氣瀰漫,烏雲遮天蔽日,讓所有百姓驚惶不安,但這道沖天而起的光柱,卻破開層層陰雲,直上九霄,而一縷陽光也從天上透射下來,落在一個漸漸飄高的白袍僧影上。

  見狀,百姓們的驚呼剎時響起,「有人承接天命!」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7 00:58
十八章 病故仙帝

  乍見異象,整個帝京,連同周邊的百姓,都被驚動,人人爭著跑出戶外,仰望蒼天,齊齊看著仙帝宮的方向,望向那道貫天金芒的源頭。

  大鑄變成大屠殺,夢想破滅,人們迫切需要一點新的希望,好讓他們有力氣撐下去,期望未來,而那道破開滿天陰雲,直穿九霄的金色光柱,正給人這樣的意象,神聖高遠,盡除邪祟。

  看著那道希望之光,人們不自覺地跪下來,心裡默默祝禱,希望蒼天賜福,扭轉乾坤。

  司徒小書眼見大片百姓全跪了下去,就剩自己一個還站著,感覺怪異絕倫,但來自仙帝宮內的異樣波動,卻讓自己有非常熟悉的感覺。

  仙帝宮的中心,被一團強光給包覆,燦爛如金陽,讓人難以正視,無從知道內中的狀況,至少,遠近的百萬生民看不出來,可司徒小書明白,整座仙帝宮已經被一股術力籠罩,與外界切割開來,成為一個獨立的世界,下至地底,上至九天,光影盡皆虛幻,所見未必是事實。

  這主要是仙帝宮本身的護法結界在運作,為某人所控,除此之外,司徒小書認得存在於內中的另一股波動。

  ……病僧的手段?傳自橫擊仙帝的江山社稷圖?

  ……那個男人終於願意出手,幫自己解決眼前難題了。

  ……他想怎麼作?

  司徒小書方自納悶,就看見一道白袍僧影,俊逸絕倫,身在光柱中,沐浴著無比神聖的金芒,彷彿踏著無形的天梯,一步步往上升去。

  雪白的僧袍,不染一點俗世塵埃,俊美的面容,神情肅穆,容不下半分褻瀆與質疑,虔誠禮敬,踏出的每一步,腳下都生出一朵白蓮,蓮瓣飛旋,聖氣瀰漫,很快就化成一片蓮海,淨化滿空妖氛。

  天上的烏雲中,開始有雷電陣陣,金蛇亂竄,瘋狂往金色光柱打去,更襲向內中的白衣僧者,卻在觸及光柱的一瞬,彷彿打上了金剛堅壁,消散破碎,不能損其分毫。

  轟隆雷聲,震撼著所有百姓的聽覺,震耳欲聾,這強大又頻繁的連串轟雷,狂笞著白衣僧者的驚人畫面,讓他們想起了大荒西朝的傳說,每個人都自小聽聞,卻沒什麼人有機會親眼目睹的傳說。

  「……有、有人承接天命?」

  「看這形貌,是病僧!」

  「病僧要爭奪天命?」

  「什麼爭奪?你們忘記了,他已經與劍公主完婚,有絕對資格承接天命!」

  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可病僧,對於他的作風與手段,抱持疑慮的人不在少數,但至少在這個節骨眼,所有人都希望他能一舉功成,人族已勢弱至此,再容不下任何傷損了。

  司徒小書看著驚人的景象,神念卻不住往仙帝宮中伸展,試圖探入,可是無論怎麼嘗試,結合江山社稷圖後的仙帝宮護法陣,完美地屏障外界的窺探,自己的神念就像撞上一堵堅壁,所能探測到的,全是扭曲後的影像,如同水中漣漪。

  換句話說,光柱、僧影,甚至滿空亂劈的雷電,可能……

  不,肯定都是幻影,無非就是一場聲光效果十足的大戲而已,照著此界典籍中承接天命的記載,忠實上演。

  ……溫去病,你真是個一流的演員。

  ……不過,對江山社稷圖的操作,好像比前幾回更玄妙了,是從仙帝遺產得到了好處?

  ……大鑄之戰,後來龍秘書敘述的戰況,溫去病獨戰仙帝,足足扛了十多回合,這真不知是怎麼做到,他有地階了嗎?就算有,哪個地階能硬扛天階這麼多招卻不死的?

  ……自己如今是地階中的佼佼者,卻連仙帝的一招都接不下,重創瀕死,他獨戰仙帝,支撐良久,怎麼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活動?

  他真的沒事嗎?

  不期然,心裡冒出了這樣的擔憂,司徒小書一怔,跟著搖了搖頭,不能理解自己怎麼會忽然擔心起那個男人,這是完全沒道理的事……

  思索中,三十六響雷已經連環過去,承接天命不比正式踏足天階那麼複雜,也沒有什麼天地異象顯現,雷打完,扛受得住,沒被人中途刺殺,即刻天命加身,就看金光中的白衣僧影,冉冉飄入雲端,身上的雪白僧袍,驟然變化。

  白色的僧袍,染成了明黃,更有九條龍影,氣勢磅礡,交纏身邊,貼附於袍上,轉眼間,一件充滿無上帝威的九龍皇袍加身,雲氣為簾,化為帝冠,飄浮在天上的那道身影,飄逸神聖轉為至尊威嚴,震懾天下。

  一聲轟雷,震動天地,但這次卻沒有任何電光轟下,只有一個無比威嚴的聲音,響徹四面八方。

  「我若為皇,即成病故仙帝!」聲音如同暴雷洪潮,一波波遠傳出去,不只帝京,千餘里內,千萬子民都為著這個聲音而身心顫動。

  「朕既為仙帝,當庇護十方人族,驅逐妖魔,恢復人族榮光,建立和平盛世!」轟隆隆的雷音,激起了人們心中敬畏,本就跪著的他們,一下全俯首磕頭,朝著那道不可一世的帝影,深深叩拜,獻上自己的崇敬,重新將希望寄托。

  彷彿感受到地上子民的祈求,空中的帝影手一伸,一把莫名生出的帝劍,憑空執掌在手,哪怕相隔遙遠,匍匐地上的子民們,仍聽得見劍刃上所發的低吟細語,還有感受到那讓人打從心裡顫抖起來的寒氣。

  「錚!」帝劍揮擊,一道驚虹劍芒,破空落下,引動九天陽火,落在漫天陰雲上,就像烈火沾上乾柴,一下就熾烈燃燒起來。

  方圓千餘里內的陰雲,被九天陽火一焚,很快就燒得乾乾淨淨,熾烈陽光重新普照大地,像是再開新天,帶來了生的希望,一掃先前的陰霾。

  沐浴在陽光下,司徒小書為之愣然,陰雲籠罩的範圍,已經遠遠超出仙帝宮外,甚至超出了帝京,燒毀陰雲絕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

  ……那個男人,什麼時候擁有這樣的神通了?

  「同胞們!站起來吧,苦難終將過去,朕會討伐九頭妖龍,將安居樂業的盛世重新帶回給你們!」恢弘而高遠的聲音,彷彿自九霄最高處傳來,巍峨的帝影,帝劍一揮,身後驟然浮現大片金光。

  金光之中,隱約可見許多不同的建築物,尖塔、圓頂、寺廟、祭壇,各具不同形象,但相同的一點,就是每一座建築,都不住噴吐出極度純粹,幾乎沒有一點雜質的聖光,只是遠遠看著,就讓所有人族熱血沸騰,體內源源不斷湧出力量,恨不得上陣狠打一場。

  「朕將為吾民討伐妖龍!爾等須知,天助自助!人族氣運,握之在我!」金色的光芒,沾染了整片天空,就在這耀眼金芒中,仙帝的身影漸漸消失,滿空的聖光,還有那些不明的奇跡建築,也同時消失不見。

  雖然看不見仙帝身影,奇跡景象也消失,可受世界奇觀所提振的士氣,卻如沸水翻騰,不復早先的頹喪、絕望,萬千百姓紛紛站起,握著拳頭,發誓要振作起來,絕不坐以待斃。

  前後沒有多少時間,整個帝京的氣氛完全不同了,而好消息更陸續傳來,隨著天空中的陰雲被盡驅,世界奇觀散逸出的神聖氣息瀰漫,那些本來潛伏在帝京附近,伺機而動的魔物,都彷彿遭烈火焚身,瘋狂往外逃了出去,有多遠跑出多遠。

  帝京以外的數百里,一時間成了妖魔真空地帶,這個好消息傳回來,就像打了十個大勝仗一樣,帝京之內一片歡騰。

  ……前憂仍在,但人族卻再非絕望,心靈重新有了寄托,有了凝聚信念的地方。

  病故仙帝承接天命後,就消失不見,似乎去挑戰九頭妖龍了,並沒有下什麼實質指示,他消失之後,司徒小書連忙擔起責任,拖著傷軀,重新任命人事,調遣補缺,把文武百官先行補上,跟著又一一交付工作。

  如果不是自小被當成接班人培養,幫著打理封刀盟的事務,倉促面對這麼多事的處理,肯定會亂了手腳,司徒小書很慶幸自己所受的訓練沒有白花,簡單將事情做完交代後,也不顧身上的傷,急急忙忙就先離開了。

  離開的目的,是為了去找人,雖然溫去病看來好像是去挑戰妖龍了,但司徒小書確信,他不可能這樣就出發。

  畢竟,他不是真的承接天命,不是真的成了仙帝,就這麼跑去殺妖龍,形同送死!

  但他層出不窮的手段,自己也有必要了解,最起碼,雙方統合一下資源,可以一起合作來屠龍。

  目前的情勢,如果兩邊不合力,要殺妖龍是基本無望的,這點對方應該也很清楚,所以自己並不擔心對方會拒絕,而要追蹤溫去病的位置,自己也還做得到,就這麼尋著殘餘氣息找去,很快就在飛龍寺的殘跡中,找到了人。

  「你果然在這!」司徒小書一句出口,忽然頓住,「你的氣息……這是怎麼一回事?」

  盤膝而坐,溫去病的笑容,益發幽深,「一點意外收穫,好人有好報,請別介意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7 01:06
十九章 你真該找個好工匠的!

  在百佛洞中,溫去病沒有穿著帝袍,什麼九龍皇袍、帝冠、雷電、承接天命,全都是用江山社稷圖大開幻術所製造的迷惑效果,只有最後開世界奇觀,引動聖氣,一口氣焚盡陰雲,這才是真實行為。

  然而,這麼一番粉墨登場,結果卻不是一無所得,雖然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只是想幫女爵一把,但無心插柳的結果,自己確實收到了好處……

  站在對面的司徒小書,尤其感覺深刻,坐在自己身前的溫去病,雖然沒有承接天命,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機,高遠虛渺,就像那些準備要踏上登天之路的地階圓滿人物一樣,讓人……

  難以置信。

  如果換了是別人,自己肯定會認為這是踏在地階頂端,即將尋求突破的絕頂高人,可這位溫剝皮……

  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裝腔作勢與借勢,剛剛才粉墨登場唱了一齣大戲,現在光看氣息,沒有實際動手,自己還真無從判定他實力。

  「你……身上發生什麼事了嗎?」司徒小書驚疑不定的提問,溫去病只是微微一笑。

  整件事,從自己的幻象逐步登天,雷電轟擊後,就發生了預期以外的變化。

  自己擺出要爭天命的架勢時,還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頂多就是感到底下萬千人民的注視,可在幻影成就仙帝,僧衣換帝袍的瞬間,自己神魂驀地一熱,沉寂不動的聖德之氣,忽然活動起來。

  前次入京時,自己意外發現,聖德之氣的真解,很可能是被眾生奉之為神,得享尊崇禮拜,超凡入聖,是為聖德,而自己這個裝神弄鬼的聖僧,正好混個活佛,撈些信眾,多蒐集些聖德,為五德圓滿做出準備。

  哪知,計畫趕不上變化,得到賈伯斯線索後,自己一心一意都放在上頭,也不管什麼形象受損後,聖德計畫無疾而終,急著迎娶公主,取得仙帝遺藏,一路走到現在。

  本來打算,等回歸主世界後,再來實行聖德計畫,哪怕自己溫剝皮的形象,在帝國境內一塌糊塗,想扮活佛都沒人信,可透過遮日那王,不是沒可能當個軍師或國師,設法讓獸人把自己當神拜。

  沒想到的是,就在自己承接天命,「成為仙帝」的瞬間,聖德之氣竟如萬馬奔騰,狂湧而來,與之前蒐集到的微量根本不能比,一下就遠遠超過。

  異變突然,自己這才領悟到,要說被百姓當神拜,在大荒西朝,有什麼神祇會比仙帝更受崇敬?

  千百年來,仙帝是守護人族的象徵,其地位遠遠超過佛道兩門領袖,甚至超過那些虛渺難見的神明,自己成為仙帝,就能得到人民的無上崇敬。

  ……這是始料未及的變化,如果自己一早想到,可能早就幹了。

  成為仙帝,對自己而言,有些得不償失,可偽裝成仙帝,這就是最合自己利益的作法,可喜可賀。

  既然收受了聖德,就要有所回報,而自己首先能做的,就是把整片陰雲全都燒掉。

  憑藉著社稷圖內的世界奇觀,再加一點小小的火種,做到這點並不難,甚至可說近乎騙術,但換來的,卻是底下千萬子民的信心,非常實惠。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司徒小書道:「燒掉千里陰雲,這不是幻術吧?還有這千里範圍內的妖魔,也都被你逐走,這都是靠世界奇觀嗎?把這力量借給我,我要殺九頭妖龍。」

  「……辦不到。」溫去病聳聳肩,「世界奇觀沒有妳想像得那麼神……好吧,世界奇觀的原理,確實是很神的,但整個技術還未完善,無論是橫擊仙帝以前大舉建造的,還是留在江山社稷圖裡的,全都還在摸索中,是尚未完善的半成品。」

  ……賈伯斯,一直想研究氣運的相關技術,但別說在大荒西朝,哪怕是他離開此地後,來到主世界,在碎星團時期,他也未真正成功,這一點,身為他御用技術員的自己,再清楚也不過。

  他在大荒西朝,先是在江山社稷圖內作實驗,造出的那些微型建築,似乎全都是位於各個不同世界內,匯聚著那方世界人族榮光的祭壇或廟宇,他在社稷圖內打造相同的模型,配合法陣,遙遙呼應原物,單一個或許沒什麼,但大量匯集起來,那就是匯集諸天萬界的人族氣運,是曠古絕今,驚天動地的偉大壯舉……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就自己來看,那個人無疑犯了許多研究者共通的錯誤,只顧奔著最具噱頭的標題去,一點也不想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是不是真作得到?

  如果有那麼簡單,為啥之前從來沒人成功過?

  江山社稷圖內的那些建物模型,就真只是模型,雖然成功發動共振,用呼應的方式,引來了萬界的微量氣運,但表現的形式,就是不受控制地往周圍發散,不具指向性、不能提升效力、不能操作,說得實際些,就是中用。

  自己苦心改進,總算讓這些世界奇觀凝化聖氣,但也僅限於在江山社稷圖內使用,移不到外頭去,而以那個人沒耐心、沒節操的個性,估計更耐不住微調完善,一見這些模型可以運作,就真以為自身已掌握氣運建築,然後忙匆匆地就拿去外頭,召集民夫,建造實物。

  ……半桶水,響叮噹,一知半解就想幹大事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的,遺憾的是,他自己亂搞失敗了不算,還鑄成大禍,連累整個大荒西朝的人族,更不收拾善後,留下滿目瘡痍跑路…………

  難怪當初自己抽中乙太屍蠱,他就拼命鼓勸自己發揮天分,當個埋頭苦幹的技術員,鑽研乙太屍蠱內的法陣與相關知識……

  那個人身邊實在太缺一個認真踏實的研究員與工匠,如果橫擊仙帝的傳奇中,打一早就有自己參與,肯定不會是那個結局,更不會讓那個人一通胡來亂攪。

  「世界奇觀,中看不中用,配合江山社稷圖發動,最多對地階以下的存在,生出影響,但也沒有實質傷害,甚至無法形成壓制,只能讓目標感到不舒服,妳要靠這去對付九頭妖龍……不會比身上帶一罐驅蟲藥強到哪去。」坦白到這種程度,溫去病給出的訊息,也讓司徒小書無言以對了,自己知道這男人手上肯定扣著某些底牌,但他不願意拿出來分享,自己……

  又能拿他怎麼樣?

  溫去病看了司徒小書一眼,彷彿猜透了他的想法,道:「其實這些和妳沒什麼關係吧?妳好好安撫百姓,掌理王朝,剩下的事情,又不用妳來煩。」

  司徒小書像聽見了最可笑的笑話,「我不煩?那還有誰?」

  溫去病淡淡聳了聳肩,一臉無奈,「要是有得選擇,我也不想煩這個,但人生通常沒什麼其他選項……」

  司徒小書難以置信地個男人,他似乎壓根沒想過要和自己並肩作戰,「你要去打妖龍?就你一……你們兩個?沒算上我?」

  ……太荒唐了,自己可是目前這世界的最顛峰戰力,甚至實戰能力可能還在他們兩人之上,他怎麼一副完全無視自己的樣子?

  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男人在外工作,女人在內持家,這是生死之戰,哪怕能多一分力量,都多一點生存機會,他居然沒打算讓自己參戰?

  溫去病用打量一塊豬肉的眼神,上下掃了司徒小書幾眼,「算上妳?得了吧,多妳一個還不是多個送死的。」

  「但……」

  「千年來,人族三巨頭,從來沒有一起出擊過,為什麼?因為必須要留最後一個人,作為火種,在最絕望的黑暗裡,薪盡火傳,讓人族有寄托信心的地方,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火種,如果連妳也跟著去了,有了閃失……後頭怎麼辦?」

  溫去病收起了笑意,面上滿是慎重,「再說,如果遇到青武陛下,妳打算怎麼作?砍了他嗎?」這個問題,司徒小書早已考慮過,如果有能搶救的機會,自己肯定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可假若沒有希望,為了不遺禍蒼生,自己也絕對會一刀斬之,相信這也是青武仙帝本人的希望。

  ……說到底,青武仙帝對獨孤劍本人,是為數不多的少數親人,彼此恩深義重,但自己不過是個穿越來的外人,青武仙帝對己是位可敬的長者,但也僅是如此。

  ……打小時候起,自己聽爺爺講述他在大戰中的英勇故事,偶爾也會遭遇同伴墮落入魔,背叛敵對的情況,雖然無比心痛,可他老人家最後都還是揮刀斬了下去,他也不只一次耳提面命,當斬不斬,害人害己……

  所以,自己在這方面,從小時候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雖然,捫心自問,有一天換了是自己真正的親人入魔,自己能否真的揮刀斬下?還很不好說,但對青武仙帝……很抱歉地說,自己絕對能斬下去!

  ……不過,這些事情,眼前這男人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不是挖苦,而是真的在顧慮自己的感受,想讓自己避開。

  ……真想不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7-17 16:08
二十章 老套的搭訕詞!

  司徒小書看著溫去病,眼神悄然變化,打從初識起,自己就不停地在吃這個男人的虧,被他擒住,被他奚落,在他面前從來也沒有揚眉吐氣過,哪怕到了異界,他遇上自己,仍沒有什麼好言語,自己甚至還隱藏著敵意,沒表露出來,他就冷嘲熱諷不斷,有時候氣起來真想把他砍了。

  仙帝遺藏中的遭遇,讓自己意識到過去的看法有偏差,這個男人藏得太深,不但從沒展露真正的實力,恐怕就連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都不是他真正的心性,否則,他怎能裝有德高僧裝得如此維妙維肖?

  而這個奴隸販子,似乎也是很充滿善意的,只是不輕易表現出來,他為自己爭取分光化影劍,他不讓自己去對上青武仙帝,這些都是細心入微的體貼,他其實……很替身邊人著想啊!

  「……我可能……真的看錯你了。」司徒小書凝視溫去病,道:「但為何你的所作所為,都那麼讓人看不懂?」

  溫去病揚揚眉,道:「看不懂的人是妳,又不是我看不懂,這問題似乎不該由我來負責吧?」

  又遇到這堵讓人無從使力的堅壁,司徒小書握緊雙拳,憤然叫道:「你難道不知道嗎?杜華城破,妖魔屠城,所有人都死了啊!」

  「……所以?」溫去病一派吃驚表情,但所驚訝的東西,不是這個殘酷的消息,而是似乎訝於司徒小書「大驚小怪」的反應,皺眉道:「看妳說的……好像其他城沒被攻破,其他城破了之後都沒人死一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天殺的,你沒聽明白嗎?那些被你救過的城市,全都被攻破了,你救過的那些百姓,全都死了啊!」

  「……那請問,那些沒被我救過的城市,一個個都安然無恙;沒被我救過的百姓,全都好好的,一個都沒死?」溫去病瞪眼道:「明明是都死光,都滅光了,說得好像我是大瘟神一樣,什麼跟什麼嘛,莫名其妙!」

  ……這個男人,他應該被質問得很不悅,很心煩了,但哪怕是這樣,他還是維持著風度,沒有把怒氣發洩出來。

  ……這固然是因為他一向習慣隱藏,不輕易表露真實心意,但另一方面,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但他其實非常,對身邊的人很好,避免宣洩本身怒意去傷及旁人。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司徒小書鬆開拳頭,來到溫去病跟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放下所有矜持,道:「我們好歹一起戰鬥過吧?用一個戰友的立場求你,你可不可以別總是這副玩人的樣子,別當我是個小孩子或是白痴一樣,把你認為我該知道的話直接告訴我!你……你明明是個好人的……」

  一直以來的信念,司徒小書堅信自己絕不為了大義以外的事求人,寧死不屈就是自己的本心,可這一次,她下意識地覺得,想讓對方放下心防,自己怎麼也該先放下尊嚴,因此選擇了低姿態,更不知為什麼,直覺地使用了「戰友」這個定位。

  結果,司徒小書愕然驚覺,自己的話,像是驚醒了什麼沉眠中的萬古凶物,溫去病聞言瞬間,表情凍住,整個人彷彿化身成一頭殺意深藏的幽冥凶物,曾令她為之心驚膽顫的那個眼神,再次出現,只是一眼掃來,就讓自己如墜冰窖,發不出聲音來。

  「……因為,只靠好人,打不了勝仗,贏不了妖魔,更救不了人命!」溫去病的聲音異常冰冷,「像妳這樣的人,夠好吧?千萬人族之中,能出幾個如妳一般的熱血大俠?沒幾個吧?但妳到處救火,救完東邊救西邊,最後又如何?這個世界被妳給救起來了嗎?」

  「那是因為……」司徒小書試圖分辯,但在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幾分興奮,自己還一直以為,他對自己評價極低,全無好感,但哪知道他竟然給了自己這麼高的評價?

  腦裡一片混亂,司徒小書好不容易才冒出話來,「但你每到一城,就搜刮盡他們的物資,如果他們資源還豐富點,說不定就不會……」

  「妳這是倒果為因!」溫去病冷冷道:「妳一樣也在救人,不收分毫,還把自己的什麼都貼上,最後被妳救援的城有幾個守住?城破時,有幾個逃掉了?那些物資,落到妖魔手上以後,都成為它們下一場戰爭的耗材了,從這點來說,妳可真是有大功於人族啊,都成了妖魔的護倉大隊長了!」

  這個罪名套在頭上,司徒小書臉色立變,剛想說話,溫去病就舉起手,「能練到今天這地步,妳也不是無腦的,但如果妳連什麼是堅壁清野都不懂,我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堅壁清野?死了那麼多人,就只為……」

  「……但我贏了!」溫去病冷淡道:「我並不覺得靠犧牲人來打勝仗,有什麼可稱光榮的,也不會和妳說些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鬼話,我想和妳說的,就一句話,我打贏了!妳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司徒小書茫然搖頭,自己也算見過不少人物,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不拿人當人看,動輒犧牲人命,踏著頭顱山往上爬的人魔,剛才聽溫去病講什麼手段與犧牲時,以為他也是這類的人,但現在……似乎又不是這樣。

  那……到底又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沒有辜負那些被犧牲掉的人命!每一次,我不曾在判斷可以不用犧牲人的時候,把人犧牲掉;每一次,我敢說我沒有辜負交付給我的任何一條命,我敢在他們的墳前說,他們的心願我達成了,他們的死傷有多少,妖魔的死傷就會更多,終有一日,我會用這些累積起來的勝利,把妖魔逐出這方天地,還人族繁榮昌盛!」溫去病一字一字道:「妳呢?妳敢說妳對得起為妳而死的每一條性命?那些妳沒能守護到,被犧牲掉的人,妳拿什麼來祭典他們?告慰他們的亡魂?」

  沒有特別大聲,但冷冽的字句,如同一把透心涼的,捅進司徒小書的胸膛,質問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腦裡一片慌亂,只能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這也只是自我感覺良好吧?被犧牲的人那麼多,你就敢說他們每個人都願意犧牲自己去殺敵?就沒有想不顧一切活下去的?」話才出口,司徒小書就後悔了,雖然自己還沒想到這些話錯在哪裡,可那男人聽見這話的反應,無疑就像是被捅翻了馬蜂窩。

  「不要……對我說,有人……不.願.意.犧.牲!」相比起之前的用力,溫去病的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雖然沒有握拳,但司徒小書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去壓制,才沒讓怒火爆炸開來,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整個心肺都快凍住了。

  ……可……為什麼?

  「他們不願意犧牲?上戰場的就活該去死嗎?父母妻兒誰沒有?誰想死啊?不想死的就可以不死,這時候就不講人人平等了嗎?」說完這些後,溫去病的意志力像重新取得上風,把情緒壓抑下來,重新又恢復微笑表情,似乎一切都雲淡風輕。

  但司徒小書卻懂了。

  ……這個世界,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懂,但自己懂了。

  ……別人肯定都以為,這是他以病僧的身分,對長期與妖魔作戰,所發的感想,卻唯獨自己知道不是。

  ……這很可能……是他以碎星者一員的身分,對那個時代、那場戰爭,對他們最後所遭遇的結局,所做的感想。

  為了拯救世界,為了守護自己的生命,原本是人人都應該挺身而出的,但他們先站了出來,把其他人保護在身後。

  犧牲了自己的人生,整日刀頭舔血,與妖魔戰鬥,在過程中犧牲了許多戰友,身上滿是創傷,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身後的百姓與家園。

  但到最後,這群倖存者的結局,就是被清算鬥爭,兔死狗烹,為了和平年代而被犧牲……

  難怪他接觸到「犧牲」兩個字,就會反應強烈;難怪他堅持「使用者必須付費」;難怪戰友這個身分,能夠觸動他的心……

  因為自己眼前的這男人,就是這麼一路走來的。

  心念閃動,在司徒小書眼中,溫去病的形象,忽然起了變化,雖然還是坐在那裡,一副文質瘦弱的樣子,卻不知為何,存在感劇增,彷彿一尊古老的巨神,如崇山偉岩,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這感受……

  自己生平所見,只有寥寥數人,無一不是頂天立地的絕頂人物,但最奇怪的一點是,此刻與他對視,自己竟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彷彿很久以前,就曾經看過這樣的一雙眼神……

  模糊記憶中,那是雙很溫柔的眼睛……

  司徒小書脫口道:「我們……以前是不是曾經在哪見過?」

  溫去病聞言,揚了揚眉,著實不理解從剛剛那麼嚴肅的討論中,怎麼會忽然岔出這麼一句來,苦笑道:「雖然名義上我和閣下是夫妻關係,但……妳不覺得這樣的搭訕,太老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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