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14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4
七三五 南主定期限,龍吟為嘉賓

    「西方之主?何以見得?」孟帥驚異地問。

    剛剛那一聲確是龍吟,孟帥雖沒聽過,卻能確信。只有龍吟,才有偌大的威勢,如此的高傲,九重雲霄鎖不住,直上穹頂破青冥。

    但何以見得龍吟聲,就是西方之主在此?孟帥可不知道。

    宋千寒神色凝重,道:「據說龍虎山有萬虎一龍。那龍是真龍,一龍之威,即可滅一方世界。龍虎山曾長期衰落,卻始終不曾被人覬覦,就是因為龍威在。之前龍虎山長期無主,縱有代管山主,都不敢稱西方之主。只有這一代西方之主出世,才發生改變。這一代西方之主是真龍之主,只有他能震動龍威。有龍吟之處,必是西方之主親至。」

    孟帥和其餘人一起點頭,道:「原來如此。」

    白無青卻是疑惑道:「西方之主會親自在此?我等哪有這個面子?是他湊巧路過吧?」

    姚凌波道:「你覺得恰好此時、此地、這個檔口,我們來這裡,西方之主恰巧路過的概率和他專門來此的概率,哪個更大?」

    白無青想了想,道:「都不大。」

    孟帥也心存疑惑,他倒是勉強能解釋孟會凌會在此地的緣故。不過他也不確定,若是鐘少軒迎接至此,那毫無問題,但父親好歹也是尊親,會為他屈尊降貴,來界山迎接麼?在這個世界,這是不符合常理的。

    雖然疑惑,孟帥鎮靜道:「諸位,打起精神來。倘若果然是西方之主在此,咱們可不能失禮了,也不要弱了北方的聲勢。」

    眾人齊聲答應,在雪橇車上坐直了身子。

    遠遠地,已經到了界山口,能看見山前數人正在等待。孟帥停下車,一眼就看見了鐘少軒,心中高興。但又一細看,卻沒看見孟會凌,且鐘少軒的位置正中,可見他就是此地為首的人,不由心中暗奇。

    除了鐘少軒外,身後還有五人,每人背後帶著一隻靈獸。鐘少軒背後是他那隻大老虎。老虎伏在地上,乖得像只花貓。

   
    鐘少軒走上前去,笑道:「兄弟,跟我客氣什麼?」

    孟帥不意他如此直接,他還以為怎麼也得過點場面呢,不過既然鐘少軒如此,也就笑道:「大哥一向可好?」

    鐘少軒道:「很好,這才一個月麼,豈能不好?」說罷又跟其他北方弟子笑道:「歡迎諸位,我北西兩方想來親好,你們來龍虎山,就如來自己家一樣。有什麼不方便,儘管直言。」

    其他幾人都是又驚又喜,沒想到西方世界這麼好說話,簡直就不像來挑戰的,更像是來旅遊的。

    鐘少軒指了指背後幾人,道:「這幾位都是龍虎下院的弟子,是你們的嚮導,每人一位,全程陪你們遊玩。想要什麼都可以跟他們說,至少不是禁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衣食用度比照龍虎下院一代弟子再加一倍。」

    孟帥聽得驚訝莫名,道:「那考驗的事兒呢?」

    鐘少軒擺手道:「考驗急什麼,還有半年呢。儘管先玩一玩麼。來來來,認識一下。」說著叫後面幾個弟子走上去,一個個介紹,哪一個弟子跟哪位對應,都已經決定好了。

    孟帥越發莫名其妙,只覺得情形十分詭異。倘若是東方甚至南方如此行事,他早就懷疑其中必有陰謀,但在這裡卻無法懷疑。就算他懷疑孟會凌,也不可能懷疑鐘少軒當真要對自己不利,因此只是有些奇異罷了。

    介紹完了眾人,鐘少軒笑道:「你們要好好親近親近,不可損了我雙方的友誼。一會兒你們就坐各自的靈獸回去。」

    孟帥道:「那就走吧。」

    鐘少軒道:「也好。」突然傳音給孟帥,道:「隨便說點什麼,拖一下時間。」

    孟帥一凜,傳音道:「可是要等什麼人麼?」

    鐘少軒解釋道:「那倒沒有。剛剛龍吟聲響起,把虎辛嚇得不輕,現在還趴在地上不肯起來,走不了。快給我拖延時間,你要看你哥哥出醜麼?」

    孟帥絕倒,只得強笑道:「剛剛我聽到龍吟聲響起,可是西方之主在此?」

    鐘少軒道:「沒有啊,恩師並沒有出來。他老人家一直在閉關,並沒到此。剛剛那聲龍吟……或許是龍祖有興致吧。」他劍眉鎖起,道,「龍祖雖常年蟄伏,但也有靜極思動的時候。罪過,罪過。不可背後議論龍祖。」

    孟帥愁眉不展,心道:我好不容易給你個話題,能好好展開麼?不然怎麼拖時間啊?

    好在鐘少軒自己接下去道:「嗯師閉關有數月了,他吩咐我說,在他出關之前,北方弟子來的事,都由我出面接待。不過五方輪轉的事,恐怕還要等他老人家出關主持。」

    孟帥點頭,問道:「然則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出關呢?他若總不出關,我們也只有半年的時限,逾期可是要麻煩。」

    鐘少軒笑道:「不可能有這樣的時,長則三五月,短則十天八天,恩師定然出關,總不會耽誤你們就是。至於他老人家閉關這段時間,你們就儘管在西方住下。橫豎接下來一年,你等跋山涉水,十分辛苦,來這裡算是個緩衝期吧。」

    說到這裡,他隱晦的看了一眼身後的老虎,暗暗地踢了它一腳。那老虎不情不願的爬了起來,低吼一聲,聲音還有幾分威勢。

    鐘少軒鬆了一口氣,道:「走吧。」

    當下北方幾個弟子分別爬上靈獸,孟帥就坐在那頭大貓背上。鐘少軒駕馭大貓,穿過崇山峻嶺,往西行進。

    因為虎辛跑在第一,其他靈獸不敢並肩,孟帥和鐘少軒能夠單獨對話,方問道:「父親當真是在閉關?當真沒來?」

    鐘少軒笑道:「他是這麼說的。不過……我也懷疑,他是不是在哪裡看著你?你們也有好幾年不見了,記得上山去拜見。」

    孟帥道:「這個自然。只是他為什麼要拖延時間?難道是想我多住一陣?」

    鐘少軒道:「這話也就我們私下裡說說吧。恩師留你們,確實是為了你,他想要你在半年之內,突破到混元期。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次五方輪轉放寬了年齡條件,難度太大,同輩裡有不少混元期的選手。你若不晉陞混元,恐怕堅持不到最後。失敗還罷了,若有危險,傷了性命如何是好?寧可前期放慢些,磨刀不誤砍柴工。」

    孟帥苦笑道:「說得輕鬆,我才剛剛陰陽後期,還是僥倖突破的。在半年內突破混元期?那不是當武道是兒戲了麼?」

    鐘少軒道:「嗯師既有這個打算,自然有辦法,至不濟也有機緣給你。你不要浪費就是。到了山上,其他人住下院,你獨自跟我上山。能協調開麼?」

    孟帥道:「沒問題,反正在一元萬法宗我也這麼幹過,大不了老起臉皮再來一次。反正臉皮夠厚就行。」

    鐘少軒一笑,道:「你放心吧,龍虎下院會照顧好他們的。西方雖不如東方人丁興盛,可是機緣一樣不差。和那邊動輒要貢獻摳門不同,龍虎山有不少寶地是敞開大門的。這半年時間,他們也有機緣,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孟帥道:「說的我都動心了。」

    鐘少軒笑道:「你又不能和他們比。我覺得你的機緣,或許和龍祖有關。」

    孟帥道:「和那條傳說中的真龍?」

    鐘少軒點頭,道:「是。恩師曾說,他有今日的境界,與龍祖分不開。雖然龍祖只賞識恩師一人,不過你既然有恩師血脈,或許也能得龍祖青眼,一條真龍幫助一個陰陽期武者,想必不難。」

    孟帥若有所思道:「若真有真龍,我不求什麼機緣,能看上一眼,知道真龍長什麼樣子,就已經很好了。」

    鐘少軒道:「我覺得你必能得到機緣。剛剛那聲龍吟你聽到了麼?我總覺得,真龍吟嘯,或許真與你有關。」

    孟帥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我覺得還是不要那麼臉大?好。」

    高高的山巔上,孟會凌身處一處森嚴的山谷中,凌波而立,伸出手去,撫摸著水潭中央一枚晶瑩如玉的卵。

    「龍卵未孵,能做龍吟,青尊,你這個後代很了不起啊。」他喃喃說著,目光望向大山深處。

    轉回頭,他目光再次及遠,這一次望去的方向,卻是往北方,那個方向延伸出去,是茫茫雪山和西方界山的交匯處。雖然目光被群山所阻擋,卻好像能看到那個年輕的身影。

    良久,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多日平靜,今日突作龍吟,究竟為何?莫非是你的真主到了?既然你也想要見他,不如早早出生如何?三月為期,若能出生,你們便可敘一段人龍佳話。」

    收回手,他緩步走出山谷,負手輕嘆道:「但願天從人願,人從人願。雁兒,你在天之靈,可能保佑你在世兩個親人,能完成你遺願,不負當年你我在中州立下的誓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5
七三六 雙目待造化,三字壓千鈞

    雖然說孟帥要去的地方是龍虎山,但第一站還是龍虎下院。畢竟龍虎山就像雪山,是一方世界精神圖騰一樣的存在。真正的俗務,還是交給龍虎下院。

    龍虎下院的院長已經帶人迎接,且設下了豐盛的接風酒宴,這樣的場合孟帥不去顯然不合適。鐘少軒卻不進下院,把孟帥送到下院前的平地上,自己先去了,說過兩日來接孟帥。

    孟帥本以為龍虎下院就是一座學院,但到了地面,才發現自己想的幼稚了。想北方苦寒之地,還有八大山莊,人口數百萬,身為西方最大勢力的龍虎下院豈是一般規模?

    高高的兩座山峰如屏風一樣矗立,四周的房屋建築環山而建,一層層往外擴散。蔓延千里,就這一片建築,比前世的大都市還密集。大體分為幾個大區,彷彿當初沿海城市群。孟帥他們下來的地方,並非建築群的外圍,而是落在西面,深入建築層中,離著高山只有百里。

    龍虎山的西面建築比較稀疏,但每一棟都高大精美,顯然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周圍顯然被清過場,一道筆直的大路向前延伸,周圍不見一個閒人。

    其餘人也下了靈獸,其中一個高個子女子上前,鐘少軒不在,顯然以她身份最高,笑道:「幾位師兄師姐這邊走,院長他們就在前面。」

    孟帥笑道:「有勞帶路。」目光一閃,就看見宋千寒神色鬱悶,眉頭緊皺。而同時,他旁邊那個龍虎下院弟子神色也不對,看著他頗有忌憚神色,腳步後錯,故意落後一步。

    怎麼了?

    孟帥心中疑惑,但來不及細問,因為對面龍虎下院的院長已經迎上來了。

    那院長倒是和孟帥想像中的學院院長形象差不多,是個鬍鬚雪白,紅光滿面的胖老頭,就是頭實在突的厲害了些,圓圓亮亮,像個大燈泡。雖然和藹可親,但實力不容小覷,北方三冷以下,還沒有和他比肩的人物。他背後跟著高矮不同的幾人,實力個個不俗,不在八大山莊莊主以下,衣著也十分華貴想來是本地實權人物。

    那院長對孟帥十分客氣,用辭不但熱情,甚至有些姿態過低,孟帥總覺得他好想知道什麼,也極盡謙遜,不能顯出輕狂來。經過一番介紹,知道院長姓郝,下面有十個副院長,分別對應十二地支,但沒有「寅」、「辰」兩支。自然是因為龍虎山中,龍虎二相地位崇高。

    在院長的帶領下,幾人沿著主幹道,一路往最高的山峰行去。

    最中央的高山,兩山相對,中間有一道縫隙,彷彿刀劈斧鑿一般,山地正面雕刻有大幅的浮雕,宏偉壯觀,越靠近看得越清楚,左右山地雕的果然是一龍一虎。

    出奇的是,左邊的虎雕雕刻的栩栩如生,山君的每一根毛都根根清晰,彷彿鋼鐵,虎目圓睜,姿態活靈活現,彷彿要破山而出。而那龍雕卻只雕了半個頭,一隻爪,身子隱在石壁中,壁上雕著大朵的雲氣,半遮半掩。

    這個構思孟帥覺得不錯,神龍見首不見尾,老虎雖猛,還有人目睹,神龍莫測,誰又見過了?雕刻師如此處理,可見功力不俗。

    不過令他疑惑的是,龍頭上的眼睛,空洞無神,孟帥開始以為是沒有神采,仔細一看,卻是沒有眼珠。

    也就是說,這幅龍雕是副未完成的作品。

    也許是看見孟帥在看那雕像,郝院長笑道:「小孟,你奇怪這龍像麼?」

    孟帥笑道:「畫龍點睛……莫非是這龍雕鬼斧神工,雕工不敢畫眼睛,一畫之下,龍身就要飛走不成?」

    郝院長笑道:「然也,小友有慧根。不過這不是人力所建,據說這石龍本是天成。天生就少生了一雙眼睛。若哪一日神龍睜看目,那山壁便束縛不住,便是龍騰九霄的時刻了。」

    孟帥讚歎一聲。

    幾人到了山下十里,就見一排排寬闊的石屋列在前面,雖然不見多富麗堂皇,但確實宏偉,一層樓竟比尋常的三層樓還高。

    郝*長似乎知道孟帥心裡在想什麼,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西方的建築都太高大,有些費料,是不是?」

    孟帥笑道:「想是各方的風俗不同,對著這樣高大的建築,心情很是舒暢。」

    郝院長笑道:「一方面是西方習俗,房屋要建造的高高大大才好看。另一方面,龍虎下院這邊的房子要特別寬敞些。因為下院弟子十個裡面有九個是馴獸師。自己的靈獸要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有的靈獸體積龐大,若是屋子小,怕是住不下。」

    孟帥驚訝,雖然百鳴山也是馴獸師門派,但好像沒有這樣的習慣,每個人還是把靈獸放在院子裡。就算是林嶺愛鶴,也沒有跟白鶴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不會有異味麼?

    暗自腹誹,孟帥跟著進去,到了正廳,已經擺上了酒宴。郝院長請孟帥等入席,道:「尊主有吩咐,請你們先住下,我們院裡上上下下十分歡迎。今日你們長途跋涉,先用頓便飯,然後好好休息。明日開始,各處遊玩也好,獨自修煉也罷,盡可隨意。」

    孟帥謝過,幾人一起用膳。郝院長人倒隨和,雖然是長了幾輩,也有話題可聊,並不冷場。酒過三巡,郝院長道:「幾位小友,除了小孟,還有來過西方的麼?」

    孟帥笑道:「我倒沒來過,隊裡有人來過。」

    郝院長閃過一絲愕然,顯然沒想到孟帥沒來過龍虎山。孟帥更確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以為自己曾在西方住過,笑道:「確實是初至貴寶地。我也算個馴獸師,還曾在百鳴山呆過,對馴獸師聖地一直嚮往。」

    郝院長喜道:「原來小孟也是馴獸師,那來我們這裡正是對了。下院中有不少馴獸師專用的修煉寶地,明天你們去轉轉……先去龍虎同心石看看,再去……」

    這時,宋千寒突然道:「我以前來過西方。」

    孟帥一怔,宋千寒沉默寡言,突然說這麼一句,倒是奇怪。

    ?院長笑道:「是麼?那好極了,這位小友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宋千寒道:「三十年前。」

    郝院長笑道:「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三十年也是日月更替了。故地重遊,小友感覺如何?」

    宋千寒道:「物還相似,人有不同。」

    孟帥心頭陡然想起剛剛下來時宋千寒鬱鬱的臉色,心中一沉,預感到有些不好。

    郝院長卻沒發覺不對,笑道:「這麼說是沒找到當初的朋友?這才第一天嘛,你想見哪一個,跟我說說,回頭就給你找來。」

    宋千寒道:「不算朋友,一個故人。他叫馮深河。」

    馮深河三個字一出,氣氛陡然一變。

    郝院長一直沒斷過的笑容僵在臉上,其餘的西方武者皆神色變化,有人端起的酒杯直直的落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宋千寒也是愣住了,他之所以問出來,是因為在路上順口詢問的接待的弟子時,被對方推托不識。他縱然不大會察言觀色,也察覺出對方有意搪塞,覺得不對,便在場中找機會問出來。在他想來,那馮深河總有什麼不對,畢竟是小一輩的人物,能有多大的干係?縱然出了什麼問題,這些高層也不會說不出口。哪知現場的情形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他不甚通人情,見此情景,追問道:「怎麼了,他……」話音未落,就覺的腳下一疼,低頭一看,卻是被白無青狠狠踩了一腳。

    抬起頭來,宋千寒發現孟帥也瞪著自己,示意自己不要再問,只得緩緩坐下,心中更是鬱悶,攥著酒杯不說話。

    郝院長過了一會兒,才哈哈一笑,道:「馮什麼?倒第一次聽見。怎麼,小友和這個人交情很深?」

    宋千寒悶悶道:「一面之緣,聊得比較好。」

    郝院長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道:「既然只是尋常交情,也不是什麼朋友,看來緣分不深。既然找不到,那就是緣分不到,倘若緣分到了,說不定自然而然就能見面了。」說完之後,又端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在場的西方武者紛紛舉杯,彷彿要把剛剛那段揭過。孟帥也順水推舟,跟著飲酒。除了宋千寒之外,都很有默契的把此話略過不提。

    然而這三個字依舊如魔咒一般,將酒宴的氣氛冰冷了下來,之後的席上,無論如何推杯換盞,都找不回最開始的氣氛了。

    同時,幾個人心裡,包括孟帥心裡,也記下了這個人的名字。

    剛剛阻止宋千寒,不過是出於禮貌,不代表孟帥對此事毫無感覺,剛剛那種情況,持續追問,也問不出結果,不如將此話按下不提,等之後再慢慢詢問。畢竟人多口雜,知道此事的人不少,零零碎碎總是能拼出全貌的。

    其實孟帥和此人全不相干,之所以起意打聽,是心中有一種預感——剛剛在聽到馮深河的名字,他便心中觸動,覺得這個人,將來會和自己扯上關係。

    但願預感不要成真,不然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5
七三七 十里朝聖路,但求與心同

    從酒宴下來,自有人給安排住處?龍虎下院並沒有安排他們進迎賓館,而是專門撥了一個大院給他們住。大院十分寬敞,住下十多人也綽綽有餘,裡面應用之物一應俱全,是久居之所。

    安排完幾人住處,西方弟子先告辭離去,就剩下北方的幾人。宋千寒心中不快,直到只有自己人的時候,才道:「都說東方狡詐,我看西方也未必坦坦蕩蕩,一定勝過了東方。」

    孟帥搖頭,雖然也心存疑惑,但他不能放任別人攻擊老爹和兄長的地盤,道:「這些話不要說了,我看這事沒那麼簡單。千寒兄,你要打聽沒問題,不要刺激他們,旁敲側擊即可。這麼大的龍虎下院,難道就沒有幾個嘴不嚴的?」

    白無青呲牙道:「您叫宋木頭旁敲側擊?這傢伙從生下來就不會拐彎的,這難度太大了。」

    孟帥笑道:「那就請白兄給盯著點兒。」

    姚凌波笑道:「叫白師兄盯著?那本來要打架的事兒,弄成出刀子了。」

    眾人哈哈一樂,便即各自休息去了。宋千寒其實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說到底那馮深河並非他的親朋好友,若不是龍虎下院摀蓋子,激起了他的逆反之心,本不至於一路追究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有人來拜訪。

    一見此人,孟帥又驚又喜,道:「朱師姐?」

    原來此人正是當初和他一起上界的百鳴山弟子朱徽冰。當日各奔東西之後,不想在這裡見到。兩年一別,朱徽冰相貌並無多大的改變,修為已經到了守一期的巔峰。

    朱徽冰笑道:「孟師弟,不想在此地重逢了。這幾****來招待你如何?」

    孟帥笑道:「好啊。龍虎下院有心了。」

    沒想到龍虎下院竟能找到朱徽冰來陪他遊逛,孟帥佩服他們的用心。看朱徽冰神采奕奕的樣子,看來在龍虎下院過得不錯。龍虎下院縱有水深,比一元萬法宗的風氣可是好多了。

    兩人在院中吃過早飯,便即出發,孟帥本想邀請其他人同去,沒想到眾人各有打算,有的甚至離開了,只有謝離還在。孟帥叫上他,三人一起出去。

    遊逛龍虎下院的第一步,自然是朝聖。朱徽冰指了指中間的高山道:「咱們先去雙聖崖看看,只是不是馴獸師,不能走太近。」

    孟帥道:「那中間是雙聖崖麼?不是龍虎山麼?」

    朱徽冰不由好笑,道:「人說不識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你還沒進山,就迷糊啦?龍虎山不在這個方向,在那邊——」說著原地轉了一圈,往後面指去。

    孟帥果見後面有一座大山,遠看黑沉沉的,山高崖陡,甚是猛惡,似乎藏了無盡凶險,道:「那一座便是龍虎山?」

    朱徽冰好笑道:「你再看看,那明明是兩座山。」

    孟帥定睛一看,原來黑色山峰只側,果然還有一座山峰,顏色乳白,竟與天色、雲氣融為一體,若不有意探尋,真容易忽略了,他脫口道:「想必白的是龍,黑的是虎。」

    朱徽冰道:「這回對了。龍虎兩山中間是一處山坳,那邊是尊主所住之處。不過龍虎山太過神聖,我們不能接近。真龍真虎見不得,在雙聖崖拜一拜石頭就罷了。」

    孟帥點頭。三人沿著大路往前走。中間最筆直的大路直插雙聖崖,路長百里,沒有分叉。

    今日的大路顯然比昨日要熱鬧得多,不時有人行走過,也是朝著雙聖崖去的。不過所有的人身邊都有靈獸,且大多是坐騎。像孟帥他們這樣全是人的,反而少見。

    朱徽冰道:「這條路又叫朝聖路。是馴獸師必須要走的道路。考驗的是****之間的默契。若不是馴獸師,只能走到龍虎同心石為止。」

    說到這裡,她伸手一指,道:「那就是龍虎同心石。」

    只見道路中央橫著一塊大石,中間似乎被人劈了一刀,露出了一線縫隙。從形狀上看,就好像是雙聖崖縮小了千百倍,做成模型放置一般。

    徽冰一招手,帶出一隻白色海鷗一樣的大鳥,道:「此時此刻,必須要喚出靈獸同路,師弟,你也喚出來吧。」

    孟帥看了一眼謝離,謝離並不是馴獸師,若是只有馴獸師能走,他只好落下了。謝離笑道:「公子走一遍吧。我去別處逛逛。」

    孟帥點頭,對朱徽冰道:「要喚哪一隻靈獸來?」

    朱徽冰笑道:「喚你最同心同德的那一隻。這裡不要求實力,只要求馴獸師與靈獸之間的契合。越是契合,越是走得遠。」

    孟帥考慮了一下,伸手取出一隻臉盆大小的烏龜,道:「就是它了。」這是小八,這麼多年,也長得這麼大了。

    朱徽冰笑道:「也罷。不拘是什麼。」帶著孟帥走過同心石上的縫隙。

    剛過同心石,孟帥就覺得身子一沉,似乎有什麼力量把他往一旁拉去,但緊接著又有一股力量把他往反方向拉拽,兩邊同時用力,倒還穩定在路當中。

    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有一道細細的光線,將他和小八綁在一起。一人一獸各往一邊傾斜,但因為長線的牽絆,還能穩定住。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小八所有的情緒,比以前用心感知還要清晰。

    朱徽冰在前面回過頭,道:「如何?」

    孟帥道:「有點進退兩難。」

    朱徽冰笑道:「中間那根線是同心線,只有****越信任,同心線越粗,栓的才牢固,才能往前走。越往前走越艱難,同心線一旦崩潰,人和獸都會飛出,朝聖路就斷了。想要走的更遠,就要不住的和靈獸溝通,契合到了****合一的境界,才能走通。」

    孟帥舉目一望,前面都是一對一對的****,並肩而行。人人都走的很艱難,姿態也有些怪異,一步邁出去就要謹慎斟酌,防止下一步就要崩斷。

    他還看見遠處有人獸同時一震,往兩邊飛出。飛到一半,憑空消失不見,應該是被朝聖路淘汰出去了。

    孟帥道:「走通的人多嗎?」

    朱徽冰笑道:「據我所知……沒有。十里朝聖路,能走到五里,已經非常好了,出去戰鬥,心隨意動,如臂使指不在話下。過了五里,一步一台階,每一次前進都是一次飛躍。若能到七里,已經榜上有名。上一次龍虎山的鐘上使走過七里半,很是轟動一時。」

    孟帥很是高興,道:「他破紀錄了麼?」

    朱徽冰道:「近十年的記錄。據說當初有人走過九里,離著走通就差一步。不過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據說尊主當年也曾走過這個距離,只是沒人確認。近一百年的記錄是八里……」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身子一震,略過了一絲驚恐。

    孟帥沒發覺,追問道:「創紀錄的是誰?」

    朱徽冰踟躕了一下,低聲道:「別大聲。我跟你悄悄說,你別外傳。那個人……姓馮。」

    孟帥遽然一驚,脫口道:「馮深河?」

    謝離等他們進去之後,轉身離開,這時迎面走來一人,道:「孟師兄他們進去了?」

    謝離順口答道:「在朝聖路上。」說完便和那人擦肩而過。

    走了幾步,他突然反應過來,猛然回頭一看,卻見背後空蕩蕩的,路上雖有人流行走,卻沒一個人是他剛剛見到的人。

    再仔細一想,謝離悚然發現,剛剛那人的臉,他已經完全忘記了。

    一股寒意從心底瀰漫開來,謝離站在路中間,一陣恍惚。

    孟帥和朱徽冰默默走了許久,路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每個人都在喁喁前行,只與自己交戰,心神守一,朝聖路上異常沉默。

    孟帥心中記掛,又因為和小八默契不錯,現在這點路途,沒感覺到壓力,便忍不住問道:「師姐,現在沒外人,你跟我說說馮深河的事吧。」

    朱徽冰也還應付有餘,遲疑了一下,道:「你真要聽?為什麼這麼感興趣?」

    孟帥道:?昨日有人提起,連院長都變色了。我反而更加好奇了。」

    朱徽冰嘆了口氣,道:「連院長都忌諱,看起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其實我來得晚,都是聽別人說,不是很清楚。不過也正因為我沒親眼看見,所以說說也無妨。那些親眼見證的人,說一兩句就再也問不出來了。」

    孟帥道:「那師姐說說看。」

    朱徽冰道:「正如我剛剛所說,馮深河是龍虎下院的一個天才。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刷新了一連串的記錄。什麼修為啊,什麼朝聖路啊,什麼龍虎鬥啊,反正沒有他破不了的記錄。同一代裡,他是絕對的第一人,根本沒人可以與他並肩。」

    孟帥點頭,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一介碌碌庸人,怎樣都不會製造轟動的。

    朱徽冰道:「據說他除了實力強大,長得也非常英俊。院裡想嫁給他的姑娘像天上的星星。但他好像私自娶了一位外面的女人,很快那女人懷孕了。很多人都很傷心,不過那也無損他的地位。據說他是最有機會上龍虎山進修的。」

    孟帥道:「是個厲害人物。後來呢?」

    朱徽冰神色沉鬱,道:「後來……他成了叛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6
七三八 往事成禁忌,記錄作古人

    孟帥道:「怎麼成的?」

    朱徽冰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之前沒有一點兒徵兆,突然一個晚上,下院中傳來砍殺之聲。各種聲音持續了一個晚上,大部分弟子都被嚴禁出屋,只是在恐慌中等待。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見前院已經血流成河。」

    孟帥若有所思,道:「這麼說,沒人知道具體的情況?只是這麼傳說?」

    朱徽冰道:「肯定有人目睹,不過我身份所限,並不認識那樣的人。雖然外面的人沒看見過程,但是結果大家都看見了。據說一晚上,整個下院死了上百人,其中大半是陰陽期,混元期也有十餘人……」

    孟帥吃驚道:「那人是什麼修為?」他想馮深河三十年前和宋千寒不過不分勝負,也就是陰陽期修為,最多十年,能進步到什麼程度?混元期也能打死十多個?那也太天才了。

    朱徽冰道:「據說剛入混元期不久。那人的確是個天才,本來戰鬥力就很驚人,被逼到絕境之後,更爆發出了恐怖的破壞力。據說最後使用絕招,和好幾個混元期高手同歸於盡。其中……其中就有李院長。」

    孟帥道:「誰,龍虎下院的某個院長?」龍虎山除了正院長之外,還有四五個副院長,孟帥也見過幾個,實力不凡,若是個剛入混元期的後起之輩能殺死,確實足夠驚人。

    朱徽冰道:「是正院長,郝院長的前任!當時龍虎下院的第一高手!據說當時已經是混元期巔峰,只差一步就是灌頂,觸摸到更高的境界,比郝院長更強大。這樣的人物,竟在那一夜一命亡故。」

    孟帥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道:「是他麼?確實是他一個人做的?不是有什麼幫手吧?」

    朱徽冰道:「自然是他,雖然戰況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馮深河的屍首,有好多人看見了。雖然因為同歸於盡,半邊身子都焚焦了,但是確實是他。而抓捕他的人也抬了好多屍首出來,可是其他人叛亂者一個都沒有。只有他妻兒的屍首……」

    孟帥一凜,道:「他妻兒也死了?」

    朱徽冰道:「死了……真的很慘……」她抖了一下,道,「據說他一雙兒女都沒滿十歲,雙雙被殺死。妻子還懷著身孕,人被燒焦,肚腹被剖開,胎兒挖出來……」說到這裡,她臉色發白,掩住口,不再說下去。

    孟帥臉色也難看,道:「就算是叛逆,做這種事……到底誰更凶殘?」

    朱徽冰吐出一口氣,道:「反正就是慘。馮深河也慘,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屬也慘。後來當時還是副院長的郝院長帶人來善後。宣佈他為叛逆,將他家院封鎖,不許大家再提這件事。其實他不說,誰也不願意再提。就是原本喜歡過馮深河的幾個女子議論過一陣,很快便被阻止。漸漸地,馮深河三個字成了禁忌,沒人再提了。」

    朱徽冰的話到此為止,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孟帥心中也很沉重,打定主意回去告訴宋千寒,便不許他再私自出去問話,以免觸了忌諱。

    兩人默默走了一陣,朱徽冰道:「其實……後面還有傳說。」

    孟帥道:「什麼?關於馮深河的?」

    朱徽冰道:「不是……關於他妻子。他妻子死的慘,又是孕婦,陰氣戾氣雙全,據說化作了厲鬼,常常在龍虎下院遊蕩。月虧之夜,常常有人看到一個大肚子的女鬼在周圍遊蕩……」

    這個孟帥反而沒感覺,只是搖頭道:「這種怪談哪裡都有……」

    朱徽冰輕聲道:「我看見了……」

    孟帥道:「什麼?」

    朱徽冰道:「大肚子女鬼……半年之前,就在這裡……我半夜起來方便,親眼看見一個披頭散髮,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在路上走。我嚇得僵住了,回過神來再看時,已經不見了。就像露水一樣消失了。」

    孟帥暗自搖頭,笑道:「大肚子女人多了。龍虎下院這麼多人口,還沒幾個懷孕的女子?許是人家孕婦也半夜起來方便呢?」

    朱徽冰道:「不是。我住的是新弟子區周圍都是一心向武的年輕弟子,哪有什麼孕婦?再說那女人蒼白飄忽,根本不是真人模樣,我不會看錯的。」

    孟帥依舊不信,只是也不好一直和她分說,便笑道:「師姐和此事毫無瓜葛,想來不會沾染什麼因果。」

    朱徽冰緩了口氣,道:「但願吧。確實就算她復仇,也找不到我身上。就怕她越來越厲害,作起怪來,殃及池魚。」說罷連連搖頭。

    孟帥心中好笑,沒想到性格高傲清冷的朱徽冰,會怕這個,當真是不可貌相。當下隨意換了話題,聊起百鳴山故事來。

    兩人走了一陣,朝聖路的作用力越來越大,孟帥還好,他和小八很早就心靈相通,非一般靈獸可比,朱徽冰確實深感壓力。走了一陣,到了四里開外,她突然停住腳步,道:「師弟,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孟帥還遊刃有餘,點頭道:「多謝師姐,師姐先回去休息吧,我能自己回去。」

    朱徽冰點點頭,道:「加油,破個記錄來……」話音未落,突然一陣大力將她和海鷗掀開,在半空中便消失了。

    朱徽冰離去,就剩下孟帥獨行。一個人行走,雖然寂寞,卻可以更好的體會朝聖路的玄妙,和小八作溝通,更覺默契。

    朝聖路越靠近終點,路上的探索者越少,巨龍巨虎的石雕越近,一種之前感覺不到的威壓壓在心頭。孟帥自己還能堅持,但怕小八堅持不下來,畢竟他已經看到前面的朝聖者自己還能站穩,身邊的靈獸已經顫慄不已,幾乎無法挪動。

    砰地一聲,前面****分開,被蹦彈出去。

    然而一轉頭,孟帥發現小八居然絲毫沒受影響,不緊不慢的走著——當然它是烏龜,速度塊不到哪兒去,可是連孟帥都收影響,它居然若無其事,也令人驚訝。

    要說小八的實力,實在是不怎麼樣,孟帥這些年沒少培養它,靈丹妙藥不知道喂了多少,還有黑土世界這樣純天然寶地,可小八依舊長得不緊不慢,一點兒也不著急。實力雖然沒實驗,但若論絕對實力,恐怕還不到先天。當然爆發出來特殊能力,譬如好像吸取巨龜冰雪之類的奇蹟就深不可測了。

    不管怎麼說,小八肯定不如前面剛剛出去的靈獸,也不如後面那些顫慄前進,時走時停的大傢伙,但它就是最輕鬆的一個,輕鬆到孟帥難以肯定它走的是和自己一條路。

    孟帥陡然想起一個詞,「血脈壓制」。

    似乎靈獸有這個說法,越高級的血統,對底層的血統有先天的壓制。即使後者實力更強大,也逃不脫這種等級禁錮。像龍威,就是神龍對天地間所有禽獸壓制的力量,甚至連人都會受到影響。這巨石雕刻,恐怕已經含有一絲龍威了。

    然而小八不受影響,是不是說明,它的血統至少不在神龍之下?

    說起來,古代也有四靈的說法,龍鳳麟龜本是並列,這個世界的體系又有不同,但從「龜神創世」的傳說來看,龜的血統也是非同小可,有「神」的意味。

    看來小八真不同尋常。別看現在然並卵,將來說不定有成神的潛力。

    既然比別人有先天優勢,孟帥這一路也走的很輕鬆,五里那個坎很容易邁過,繼續往前走,壓力持續增大,但依舊留有餘力。

    五里……六里……七里……

    過了七里,孟帥感覺到了壓力,他和小八之前的牽線並沒有消失,但那種壓力卻讓他行進有些艱難,說不定到最後,拖後腿反而是自己。

    不能這樣啊,太丟人了——孟帥一面推動陰陽磨運轉真氣,一面用觀神法減損雜念。務求心無旁騖,專心前行。

    不知不覺,周圍已經一個人都沒有,只剩下孟帥和小八。孟帥減去多餘雜念之後,果然壓力小了,和小八溝通也更加流暢。無論哪一個方面,都沒有阻止他前進的理由。

    七里九……八里!

    到了八里,孟帥吐出一口氣,感覺心胸開了不?——近百年的記錄,就被他無聲無息的打破了。現在他已經和馮深河站在同一終點,而且還能更進一步。

    咦……幹嘛要和馮深河比?多不吉利啊。

    正要繼續前進,孟帥感受到小八傳來的訊息——累了,要休息一下。

    這小傢伙,明明走的很輕鬆,怎麼就累了?

    孟帥雖然有些被打斷的憋氣,但還是順著它,原地坐下,道:「消息一會兒,一鼓作氣沖上去。我倒要看看雙聖崖下是什麼風景。」

    取出靈草喂小八,孟帥自己也吃了些東西,雖然他早已可以不進飲食,但吃好吃的東西令人身心愉快,備有幹勁兒——也就是所謂的解饞。

    正在啃雞爪子,就聽背後有腳步聲響起。孟帥一愣,自從過了六里半,他再沒看見一個人,怎麼現在又有人來了?

    出於禮貌,也出於謹慎,孟帥站起身來,回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6
七三九 書信傳千里,情緒傳兩端

    只見背後來的是一個女子,不到十年紀,相貌頗有幾分水秀,只是看起來清瘦的很,身材單薄的如紙片一般。

    孟帥打量這女子,心中暗自思量,雖然這女子頭髮如一般少女一樣梳成辮子,但他隱隱覺得,這應該是個小婦人了,只是沒有一般少婦的珠圓玉潤,看來其有幾分枯涸。

    若只是如此,孟帥也不會吃驚。但令他驚異的是,那女子是單獨一人來的,身邊並沒有靈獸。若在其他地方,靈獸或能收入袋中,但在需要****平衡的朝聖路,不可能收起靈獸,更不可能沒有靈獸。這女子是怎麼走這麼遠的?

    本來只是好奇,孟帥往旁邊讓了一步,示意胡吃海塞的小八給別人讓路,卻不想那女子來到孟帥面前,襝衽行禮,道:「敢問是孟公子麼?」

    孟帥詫異道:「我便是……你是?」

    那女子道:「小女子不值一提,是有人給公子送信。」說著將一封信遞過。

    孟帥更是詫異,但還是接過來,展開一看,入目是一筆秀拔的字跡。

    這字跡他熟悉,是鐘少軒。

    孟帥忍不住啼笑皆非,既然是鐘少軒,何必弄得神神秘秘的?還嚇他一跳。不過想來也不算奇怪,那女子來的也不突兀,只是出乎孟帥意料,有點驚訝而已。

    那信也很短,就是個便條,無非讓他明早早起,去等人接他上山。這是早有約定的事,孟帥也不在意,收起便條,道:「姑娘是龍虎山的師姐?」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哪有那個福分?給人跑腿罷了。公子受到信,我便告辭了。」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冒昧問一句,您是馴獸師,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那女子低聲道:「我不是馴獸師,只是被人馴……」說罷轉身去了。

    孟帥被她最後那句話刺得生生打了個冷戰,暗道:搞什麼鬼?

    等那女子離開,孟帥又看了一遍手中信件,收了起來,對小八道:「走吧。」

    一人一獸往前走了一里,眼看已經到了九里,這時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滾滾的壓力潮,從內壓抑神魂,令人恐懼,從外拉扯身體,動人筋骨。種種打擊接踵而來,令人窒息。孟帥覺得自己如大浪中的小舟,雖然會被浪頭掀翻出去。唯一的生命線,反而是和小八的維繫,正因為小八用繩子拽住自己,才保持著那一搖曳的生機。

    在這種情況下,孟帥也不禁有些焦慮,甚至有些憂懼,甚至患得患失,一是不甘心百里之途毀於九九,二也怕自己拖了後腿,成了拖累,臉上無光。

    這種憂懼順著一牽心絲悠悠傳到小八那裡,孟帥心中一動,一陣意識反饋回來:「別怕!」

    竟然來自小八!

    孟帥啼笑皆非,沒想到自己堂堂馴獸師,竟然要靠靈獸安撫,真是……

    真是什麼?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人不能得到靈獸的安慰?

    孟帥眼前一亮,陡然覺得開了一片新天地——不是說****同心,首重交流麼?交流本就是相互的,為什麼只有馴獸師安撫靈獸,卻不能接受靈獸的安慰?

    縱然人類比靈獸強大又強勢,但到了需要接受對方的支持的時候,當然可以接受,還能因此得到助益,更同力合心,這不就是夥伴的本意麼?

    就好比家庭之中,雖然男人有保護婦孺的義務,但人非神佛,總有脆弱時,當男人脆弱無助,女人和孩子可以堅強的提供支持,支撐,甚至挺身而出,保護對方,這本是正常的事。人和人的關係如此,人和靈獸的關係也是如此。

    如果人只安撫和教養靈獸,而不接受靈獸的安撫,那麼只是說明,交流是片面的。靈獸向人敞開心扉,人卻不願意和靈獸共享感情。維持著馴獸師作為主人的尊嚴,或許也是一條道路,但和龍虎同心石的「同心」二字終究是違背的。

    溝通有缺陷,終究不得圓滿,沒有人走過十里朝聖路,也是必然。再高的修為,再強的天賦,可以把缺陷壓縮到更小,但缺憾就是缺憾,永遠也邁不出最後一步。

    想到這裡,孟帥瞬間釋然,衝著小八一笑,便覺身子一輕,原本拉扯的巨大力量在一瞬間有所收斂。

    拋卻了沉重的枷鎖,孟帥彷彿回到了七里之外,雖然艱難,但狀態俱佳、遊刃有餘的階段。他的心情很開朗,因為感覺到前途光明,充滿希望。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情感染了小八,小八也變得昂首闊步,神采飛揚。又或者小八本就如此,他是被小八感染起來的。也許是兩人共同感染,誰說的清楚呢?

    九里五……九里八……九里九……

    只差一步!

    這時,孟帥和小八同時一震,停下了腳步。

    一種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壓力,鋪天蓋地降下。不同於那種漫無目的,覆蓋百里的龍威,這一道壓力,很明顯是針對他們。就像一個林嶺甚至更高的大高手,放開真元威壓,去壓迫面前的對手,連小八也不能對這種壓力熟視無睹。

    顫慄,一種來源於生死恐怖的顫慄,壓迫的孟帥咬住了牙齒。他想要前進,但身體和精神、勇氣和理智,正在進行一場殊死的拉鋸戰,阻擋了他的前進。

    壓力的源頭,在頭頂!

    孟帥現在的方向,正在龍雕的下方。遠遠地看時,他分明看見龍的頭顱高高向上,現在到了近前,卻覺得神龍在向下俯視,瞪著自己,沒有眼珠的眼眶衝著自己,蘊藏著威懾與怒火。

    龍……要睜眼麼?

    雖然知道那龍連眼珠都沒有,談何睜目,但孟帥確實有這種感覺。彷彿下一刻,神龍就是睜開雙眼,騰空而起,將周圍的一切碾為齏粉。包括他和小八。

    小八也感受到了這種束縛,第一次躁動起來,腦袋一晃一晃,睜著小豆眼,一閃一閃。孟帥能感覺到它出現了猶豫的情緒,似乎也有些忌憚,但又有向前的**,在這種兩難中不住猶豫。

    孟帥不說話,靜靜地等著小八的抉擇。他雖然有所敬畏,但武者就是在掙脫震懾威脅中前進的,這些壓力他還頂得住。不過咫尺之遙,他有信心衝破障礙,一舉達到。唯一的問題是小八能不能做出決斷,如果它也願意向前,他們便一起闖上一闖。

    是順其自然,還是鼓勵一下未經磨礪的小八?

    下一刻,小八自己給出了答案,突然伸長了脖子,嘶叫一聲,四條小短腿一倒,以突破烏龜極限的速度衝了上去。這速度讓孟帥一愣,緊接著,因為同心線的緣故,他也被牽引著往前拖拽。感覺就像被一輛開足了馬力的跑車拉著拖上了高速公路。

    我去……還沒等孟帥下意識的破口大罵,就發現了大事不妙。

    不知是否是小八太興奮了,它好像全無方向感一般,直眉瞪眼往雙聖崖上撞去。懸崖是石頭的,而它的頭腦,不過是血肉組成!

    要撞上了!

    孟帥心中一涼,身子已經動了,這個距離足以他進行瞬間移動,趕上任何距離的高速移動——

    乾坤移位!

    下一刻,孟帥出現在小八的正前方。身子蹲下,雙手合抱,攔在身前,正是小八頭部所在的方向。

    這時距離小八的衝刺還有彈指時間,也足夠他擺出「八卦化勁」的姿勢,半個太極圖案在手中隱約現形——

    碰!

    下一刻,小八精準無誤的撞在孟帥手裡。他只覺得手中巨震,小八的頭顱已經突破了太極圖案,往前撞來!

    連陰陽境界巔峰的絕招都能擋住的八卦化勁,在小八的撞擊下,如朽木一般脆弱。而小八越過這層防禦,所中之處,就是孟帥的身體。

    撞上了!

    孟帥就覺得迎面挨了一錘,身子狠狠地往後砸去,石壁被他砸出一個凹陷,只聽一陣咯咯聲,那是他骨頭受到撞擊後發出的呻吟聲。

    大概是那個八卦化勁有點用,小八在最後關頭收了勁力,也是他身體經過強化,比一般人結實,再就是他見機不對,主動向後退卻,寧可用後背頂石壁,也要化解前方的大力,總之孟帥沒被撞個對穿,只是和小八一起,被深深的砸進了石壁。

    石壁不知是什麼材質的,被砸出裂縫,卻沒有粉碎,甚至連一顆碎石都沒有,只是如水一樣被擠出一個缺口,硬塞進一個孟帥。好在沒有像水流一樣復位,不然孟帥難免被兩側回流的山石擠死。

    種種情況,讓孟帥在死去活來之餘,暫時留住一口氣。但還是慘不忍睹,在擠壓的過程中,背後被蹭掉了一層皮,衝勁兒剛剛卸掉,整個人就順著石壁溜下,跌倒在地。

    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將孟帥的身前染紅。現在他前胸後背都是鮮血,就像個血人。

    鮮血順著身軀緩緩流下,一滴滴落入石頭,那石頭卻如海綿一般,把留下的鮮血吸收殆盡,看不出痕跡。

    緩緩睜開眼,孟帥看到一雙焦急的小豆眼,正是小八,強忍著一笑,低聲道:「沒事……」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轟鳴聲,從頭頂響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7
七四零 路斷人紛亂,石堅血燃燒

    朝聖路上,還有不少龍虎下院弟子在前行,大多數集中在五里之前的前半段。每個人都聚精會神,期望更進一步,超越自我。

    就在這時,前方遠處,傳來分明的轟鳴聲。轟鳴聲並非一聲,而是持續不斷,好像是開足了馬力的馬達在不住轉動,又像是一條長長的繩子從鐵面上刮擦過,良久不絕。

    就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檔口,光芒一閃,眾人就覺得同心線一崩,霎時間被崩開來,下一刻便已經傳送出了朝聖路。

    眾人從傳送路出來,眼睛一睜,發現自己身處雙聖廣場。

    這倒是應有之義,從朝聖路上出來,必然會傳送到雙聖廣場。那雙聖廣場是一處相對密封之地,佔地也廣闊。弟子從朝聖路出來,必有所得,多半會在雙聖廣場就地打坐,消化所得經驗,然後才出去。

    相對於彈出來的弟子,雙聖廣場還是比較廣大的。且眾人也心中有數,若看見人多了,多半會自己退出,讓雙聖廣場保持相對的清淨。

    然而這一次,所有的弟子一下子被傳出來,廣場上轟然堆滿了人,好似下餃子一般,堆在一起,人挨著人,人擠著人,廣場上一望出去,只有黑壓壓一片。

    倘若只是人,那還罷了,但同時傳來的還有靈獸,這些靈獸有大有小,有凶獸有坐騎。大的與大的擠在一起,不免磕磕碰。小的落入大的中間,如石沉大海,一眨眼便看不見。

    這麼多靈獸挨在一起,立刻便激起不少本性凶殘的靈獸的野性,不自覺發動攻擊的也有,而它們的主人還不知落在哪裡,無人約束,更是越演越烈。且這麼多禽獸聚集,氣味自然也好不了,受驚的靈獸更有當場便溺的。

    一時間,牛嘶馬叫,雞鳴狗吠,嘈雜無比,更兼異味瀰漫,好好一個雙聖廣場進修之地,比菜市場還亂。

    朱徽冰本來在廣場等待,她只是陪著孟帥來的,並沒有好好準備這次朝聖路,所獲自然也不多,留在這裡,本只是為了等孟帥,哪知驟然陷入下院弟子的汪洋大海中,不由得不知所措。

    被人擠得連跌幾步,她大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然而現在想問問題的不是她一個,人人都在發問,又有誰來回答?

    她心中閃過一絲擔憂:朝聖路肯定出事了,莫非跟孟師弟有關?

    無助的在人群中尋找孟帥的身影,自然一無所獲,好幾次險些被人擠翻在地,至於被踩了腳,挨挨碰碰更是難免。

    就在她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擔憂的時候,只聽有人道:「院長來了,院長來了!」

    眾弟子正沒主心骨,聽到院長到了,不由得一喜,暫時停下了擁擠。就聽郝院長的聲音到:「各處弟子聽著,從東西兩個口有序撤離。前面走,你才走,一個挨一個,沒輪到的在原地等候。不要管靈獸,只管自己。靈獸會在之後發還爾等。現在撤離。」

    眾人心中安定下來,果然在原地等候。周圍弟子感覺到有了出口,便一個挨一個出去。朱徽冰在比較靠中間的位置,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左邊出現缺口,便也跟著人出去。

    到了出口附近,遠遠看見郝院長等幾個人神色肅然,排成一行。她心中有諸多疑問,諸多擔憂,但人流不住的移動,她也停不下來,只得跟著走了出去,只希望出去之後,能看到孟帥已經平安離開。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等眾人離開,郝院長指揮幾個強大的馴獸師將場中靈獸鎮壓、麻醉、運出場外。這些靈獸畢竟最高不過陰陽期,又都是馴服過的,以混元期的能力,輕而易舉可以懾服。他們這些高層親自前來,顯然不是為了壓服靈獸。

    「怎麼樣?」郝院長皺眉。

    一個副院長道:「裡面情況依舊未知。張院長帶著副手闖過一次,暫時還進不去。」

    郝院長皺眉道:「朝聖路畢竟非我等所能掌握,強行突破不是辦法,就算是尊主,也未必能做到。到底怎麼回事?有誰知道?」

    眾人皆搖頭,郝院長眉頭緊鎖,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相貌蒼老,鬚髮皆白,實際上也確實是眾人中年紀最大的,實力不過平常,但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故事。現在眾人之中,也只有他不是一頭霧水,而是眉頭皺起,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郝院長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忙道:「韓院長,你有什麼見解?」

    韓院長皺眉道:「我好像在典籍上見過這種情況……嗯,似乎是有人走通了朝聖路,引發的異象。」

    眾高層齊齊一呆,異口同聲道:「不可能吧?」

    韓院長道:「沒錯,就是這樣,四方轟鳴,朝聖路斷絕,典籍裡清楚的記載。」

    郝院長兀自將信將疑,道:「真有此事?我龍虎下院何時出現這樣的天才了?」見韓院長欲言又止,道:「怎麼了?」

    韓院長道:「那個……昨日北方使者剛剛來,今日便有人走通了朝聖路,是不是太巧合了?」

    郝院長愕然道:「北方使者?北方人有這麼大本事,他們都不是馴獸師……」說到這裡,突然靈光一閃,大聲道:「對,就是他。原來是他!我就說麼,虎父無犬子,若是那位,倒也在情理之中。」

    知道內情的高層紛紛反應過來,感嘆道:「既然是他,倒是可以接受。尊主不把他留在西方,敢是怕他天賦驚人,刻意壓制麼?到今日才迎回來,果然一鳴驚人。」

    郝院長心中略鬆,心道:既然是那位惹出來的,有什麼麻煩,找他老子兜住也就是了。便問道:「韓院長。典籍裡記載,走通朝聖路後會怎麼樣?」

    韓院長道:「通關的會得到脫胎換骨的好處,那也不用說了。還有一個傳說,據說石雕中的神龍,會被喚醒,然後……破壁而出!」

    孟帥倒在地上,渾身上下染滿了鮮血。

    他本來就已經浴血,但此時的鮮血,並不只是他己的。

    剛剛他雖然傷重,但已經恢復了意識,只要能動彈,就可以將黑土世界的世界樹呼喚出來,快速的回覆。

    然而,正在這時,一陣轟鳴聲響起,震得他一陣耳鳴,這還罷了,突然上面落下一團液體,將他整個的包裹在裡面。

    如果他有旁觀的視角,能看到頭頂的龍形石雕,正在從石壁中一寸一寸的擠出來。相對於它龐大的身軀,擠出來的速度非常慢。但確實是在移動。龍頭,龍身,同時移動著。龍身上本與石壁一體的灰色,正在漸漸地亮起來,鱗片上出現了層層深沉的光澤,彷彿在抖落灰塵,而沒有眼珠的雙目,也露出一絲活氣。

    石龍,在破壁而出!

    只是,它的破壁過程,顯然充滿了艱難。龍身與石壁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隨著摩擦聲,鱗片被擠壓著,一絲絲鮮血從鱗片縫隙中湧出,流過石壁,向下墜落。

    雖然如此痛苦,如此艱難,神龍沒有停止過掙脫,龍頭大張著口,彷彿在發出無聲的不屈吶喊。

    而從鱗片縫隙墜落的鮮血,有一滴無巧不巧,正落在孟帥頭頂上。

    比起龐大的龍身,這滴鮮血不過露珠大小,但比之孟帥,卻如同迎頭砸下一盆血水,把他整個包圍起來。孟帥瞬間被龍血淹了個通透。

    被龍血臨頭是什麼滋味?

    若是孟帥還清醒,要大聲告訴那些嚮往洗龍血欲的英雄少年們,要有準備,這簡直不是人挨得。

    一團龍血,就如一團火焰,霎時間將他淹沒,酷熱和劇痛快速的蔓延進了每一根骨頭——

    痛!

    身體燃燒了起來,痛楚和灼燒感令他近乎崩潰,只想痛痛快快的昏過去。

    但是他不能昏迷。武者的驕傲和殘餘的理智讓他的意識不能退出身體,讓給未知的情況。隨意放棄身體的控制,也許就是永遠的沉眠。

    雖然痛苦,他還是保留了意識的一點清明。以他如今的神魂強度,要做到這一點也不難。只要咬的住牙,所有精神力緊緊固守在魂魄周圍,不讓外力侵入,就算是身體變成碎片,他也能保證意識不失。

    但也只是不失去意識而已,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不,還能內視。

    他還能以內視的角度,看清楚身體的變化,看清楚龍血是如何進入他的身體的。

    原來不是他的錯覺,龍血真的在燃燒。

    龍血侵入皮膚,化為一絲絲小火苗,焚燒著一切擋路的東西,肌膚、血肉、筋骨,在龍血的燃燒下,這些都不堪一擊。

    好在龍血並非肆意焚燒,而是組成了一線血流,以火苗的形式,做血水的流淌。從皮膚一點點深入,往內府和丹田沉下。那些龍血構成了線條圖形,像圖騰烙印一樣深入體內。

    同時,那些沒被正面焚燬的身軀血肉,卻受到了影響,形成了質變,在一點點蛻化,如脫胎換骨一般。

    好的、壞的變化,都在發生,誰也不知道,結果究竟是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7
七四一 神龜降神獸,石壁縛石龍

    一層火焰組成的花紋,往身體內部沉去。

    目標是……心臟和丹田!

    心臟,人血液的源頭,丹田,武者氣息的根本。只要這兩處被佔據,不論好的,壞的,都一定會產生根本性的變化,而且……不可逆!

    孟帥也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當然想要阻止。

    雖然說龍血可能會對身體有鍛鍊甚至伐骨洗髓的好處,但外力侵襲,強弱不由自己控制,豈能大意?寧可不要可能的強化,也要守住最後一道底線。

    可惜他能做的實在有限,只有退守得的精神力,可以作為最後的屏障。

    這中間,面臨一個選擇。

    以有限的力量,固守身體的兩處重要陣地,哪一處最為要緊?

    孟帥沒有遲疑,選擇了心臟。

    心臟關係到性命,心臟一毀,任你千般手段,無力回天。反之丹田被毀,最多最多不過修為盡廢,還不一定會死。

    當然對武者來說,修為盡毀和死來說也差不多,但孟帥還有逆天外掛在身,至少留下性命,就算傷殘再大,也不至於無可挽回。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守好心臟這一關,其餘的顧不得了。

    精神力眼神出去,剛一動彈,灼熱的氣息衝了上來,險些令他昏過去。他一面強忍著痛苦,一面以精神力操縱著血管裡的血液和經脈中的真氣,往心臟處湧去。

    精神力本身的防禦力很弱,只能和精神力對撞,對真正來襲的實體能量,幾乎沒有抵禦的能力,但精神力可以操縱力量,尤其是本身的力量。

    在精神力的號召下,一部分血液結合真氣集合成一層硬質的防禦層,籠罩在心臟周圍。心臟外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繭,帶著本身心跳的律動,一收一縮,等待著攻擊的來臨。

    來了!

    從內視的角度,可以看見龍血燃燒著,如岩漿一般往心臟湧去。所過之處,血管和經脈被點燃,發出滋滋的聲音。但旋即被鮮血澆滅,只留下鍛燒過的痕跡。

    噗——

    龍血匯流,拍在血繭上,立刻將火焰帶了出來,發出滋滋的響聲。血繭如火上瓦罐,被烹煮著,灼燒著。

    第一輪的交鋒,並沒有分出勝負。

    火焰包圍了心臟,但並沒有突破重圍。一層層的血繭在火焰中頑強屹立,並沒有被打破的跡象。但是情況不如樂觀。

    雖然沒有被突破,火焰卻漸漸地改變了血繭的質地,讓本就硬質的防禦層更加堅硬,漸漸地變得乾焦,甚至開裂。當龜裂佈滿整個表面的時候,就會如同碎玻璃一樣,嘩啦一聲,碎成千百片。

    同時,被包圍在火焰中央的心臟,也受到了火氣的影響。孟帥覺得心在燃燒,那種焦灼的痛苦無法形容。但這種鍛燒也無形中讓心臟更加強壯,越是被逼得緊急,越是強而有力的跳動著,那是一種從絕境中激發出來的生命潛力。如果能熬過這一關,恐怕心臟的強化,會帶來整個體質的改變。體力、功能、自癒力,都能再上一個台階。

    如果能熬過這一關的話……

    心臟這邊,不可避免的走向危局,丹田那邊可想而知。因為孟帥的戰略性放棄,重現丹田的龍血毫無阻礙的傾瀉入體。

    丹田之中,陰陽合璧的真氣正在運轉,那是孟帥的武道之本,修習龜息功練出來的磅礴真氣,質量比同境界的武者強出一大籌。

    但是龍血的侵襲,是不可阻擋的。火紅色的血與火結合體,如決堤洪水撲來。與此相比,那團陰陽真氣就太過渺小了。

    感覺到了龍血的侵入,陰陽真氣抖了一下,似乎有所避忌,這團真氣開始變形。

    霎時間,一頭巨大的烏龜影子,出現在孟帥的丹田中。

    倘若孟帥在此,恐怕要大吃一驚。他當然知道自己練的是龜門武功,也知道龜門功法神奇,但從不知道體內的真氣居然有這樣的靈性。在他意介入的情況下,真氣居然自己通靈化形,近乎神蹟。

    那巨龜剛剛成形,還模糊不清,但不過片刻便清晰起來。那團陰陽輪轉的真氣化作了龜甲,在它背後緩緩旋轉,而頭顱、四肢和短尾,都清晰可見。

    巨龜張口,做出咆哮的樣子,因為只在丹田之中,並沒有出聲。但一層層的音波已經鼓盪開來,壯大著它的聲勢。

    神龜一吼,龍血的勢力緩了一緩,好像忌憚著什麼。

    緊接著蔓延遍地的龍血回收了起來,無數小火苗集中,簇成一堆金紅色的火焰。

    在火焰中,似有一道龍形正在形成,龍頭、龍爪、龍身一點點兒抽出來,就像鳳凰涅槃,神龍也要在火中誕生。

    然而……龍形最終沒有誕生。

    雖然龍身和龍頭已經成型,在火焰中苦苦掙扎,要掙脫束縛,但終究力有不逮,幾次要從火中出現,卻功虧一簣,被火舌捲住,拖回了火焰叢中。幾次三番,原本已經成型的龍身也開始虛化了。

    真氣龜本來嚴正以待的等著火龍誕生,但幾次之後,也沉了下來,在龍頭再次拖回火焰之後,突然張口大吼,這一次卻不是迎戰和挑釁,更多的鄙視,彷彿在以先驅者的姿態鄙夷這個成事不足的對手。

    咆哮帶著音波衝出,成了壓垮龍形的最後一根稻草。火焰陡然一亮,龍身化為星星點點的火焰,消失在血火之中。

    緊接著,撤退的大潮開始了。

    彷彿在主帥被砍的大軍,在神龍湮滅之後,龍血立刻如潮水般的退去,剛剛一往無前的氣勢喪失殆盡,丟盔卸甲,大敗而逃。血管、靜脈、臟器中肆虐的火焰紛紛加入了潰敗大軍,霎時間撤退的乾淨。

    真氣龜追了幾步,直追到丹田的邊緣,便停下了腳步。如勝利者一般仰天嘶吼。接著身形漸漸虛化,只留下一團陰陽真氣,回到了最開始的狀態。

    丹田再次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嗯?怎麼回事?

    正在苦苦支持的孟帥,突然發覺環境一變,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龍血攻勢驟停,緊接著落荒而逃,不由得十分驚訝。

    因為意識退守,他不知道身體裡發生了什麼事,但總之這是利好消息。為了謹慎起見,他還留下血繭保護心臟,但意識脫出,擴展到全身,收復失地。

    這畢竟是他的身體,本體意識一到,立獲響應,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紛紛重新被他納入掌中。孟帥驚喜的發現,除了少數邊角,其他的地方都沒有龍血的痕跡。而經過這一番肆虐,雖然留下不少暗傷,但筋骨確實得到了強化,可說是有利無害。

    雖然不知是何緣故,孟帥還是一邊檢查身體情況,一邊乘勝追擊,把龍血的殘餘紛紛驅逐。

    雙聖崖下,孟帥的身體倒臥。

    如果有人看見,就會發現這時的奇景。本來裹在血漿中的孟帥,身上如開了幾百個泉眼,金紅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化作一條條匯流遠離了他的身體。而孟帥身體上原本出現的紋身一樣的條紋,也漸漸地變得黯淡起來。

    他在排除龍血的影響,恢復正常。

    頭頂上,那正在一寸寸破壁而出的龍身,突然頓了一下,巨石的枷鎖陡然收緊,半截龍身卡在石壁中,再也不能脫出一寸,龍身相上昂起,龍口大張,發出了無聲的悲鳴,沒有眼珠的雙目,竟也透出幾分悲涼。

    掙脫的過程,被打斷了!

    原本光亮起來的鱗片,變得灰暗下來,彷彿蒙了一層層的灰土,隨著石壁的收緊,鱗片中被擠壓出一滴滴的鮮血,還在落下,但也漸漸失去了鮮紅的顏色。最後滴下的鮮血也變成了灰色,凝在石壁上,與山石融為一體。

    整個山壁再次化為一幅完整的雕像。只有半截昂起的龍身,記錄著剛剛那場功虧一簣的驚變。西下的斜陽照在石像上,也照在倒在地上的孟帥身體上,最後渲染上抹悲壯的色彩。

    這一幕劇變中,唯有一個小傢伙,算是贏家。

    小八在最開始,因為擔心孟帥十分焦躁不安,但緊接著就被龍血吸引。

    新鮮的龍血彷彿誘人的美餐,勾引的它雙目發亮。小八顧不得其他,伏在孟帥身旁,大口大口吞嚥著落下的龍血。

    那彷彿火焰一樣,把孟帥折磨的死去活來的龍血,對小八來說毫無威脅,就像喝牛奶一樣吸進肚子裡。

    之後,孟帥的身體開始倒出龍血,小八就更興奮了,它趴在孟帥身上,不住的****,哪裡有龍血,它就舔到哪裡,速度比以往跑路還要快。

    那些龍血數量不小,一大滴龍血連孟帥都能包圍,何況小八。但小八喝得毫無停歇,身軀彷彿個大水缸,灌下去多少也不見底。看它喝得痛快樣子,好像別說幾滴龍血,就算是一條活龍,它也能生吃了。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龍身被卡住,鮮血不再滴下,孟帥體內的龍血也消耗殆盡,小八的大餐只能停止了。

    這讓小八很不滿意,它昂起頭,瞪向石壁,彷彿在抱怨為什麼上頭不能產出更多的美食。

    就在這時,一張面孔出現在小八的頭頂,遮住了它的視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8
七四二 天數猶未到,約定已嫌遲

    「誰?」

    一張面孔出現在視線中,孟帥眨了眨眼睛。

    在黑暗中沉浸久了,陽光有些刺眼,孟帥先閉上了眼,再睜開。

    「白也?」

    定睛定神,孟帥認了出來,正是神隱已久的白也。

    再看一眼,孟帥道:「白兄,你好像又長大了啊?」

    白也的成長,就像蛻皮一樣,平時不長大,突然長大幾歲,換了個樣子。現在白也大概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跟孟帥同齡。相貌也越來越俊美,氣質更飄渺出塵,若非孟帥心大,早就自慚形穢。

    白也道:「睡了好久,醒來就這樣了。」

    孟帥道:「我說怎的好久不見你了,原來又冬眠了。」說罷起身,就見周圍一片荒野,似乎已經不在龍虎下院內,道:「這裡是哪裡?」

    白也道:「郊外。」

    孟帥道:「這也和沒說一樣……是你帶我來的麼?還是朝聖路把我彈出來的?」他伸了伸手指,發現自己力量十足,沒有半點傷損,剛剛的痛苦早就模糊了,更驚喜道,「狀態不錯啊,是你給我治療的麼?「

    白也起身,道:「我帶你出來,但沒給你治療。你本來就挺好。被龍血洗過,身體會強化,生命力也增強,但會身體燥熱,陰陽失調,容易走火。過了走火一關,身體便會帶上龍族烙印,算半個龍族中人。你卻是例外。身體也強化了,筋骨也洗伐了,但沒帶陽氣,也沒成為龍族。好處得了大半,壞處卻沒沾上,這樣的好事可是不多見。」

    孟帥也費解,道:「是麼?確實奇怪。」想了半日,又笑道,「不過我運氣一向很好,有天命護身麼。」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主角光環,緊接著腦洞一開,問道:「你說那個陰陽失調,燥熱走火,是不是需要陰陽調和,那什麼……一次才能解毒?」

    白也見孟帥笑得歪斜,不明所以,道:「陰陽調和哪有那麼容易?除非有大寒之物,或者寒蟠、水麒麟的血中和。不然走火失調,經脈盡斷,人就廢了。」

    孟帥興趣索然,道:「這樣啊。」也起身,往下四周。

    但見自己身處在一處高崖之上,遠遠地能看見龍虎下院的一片房屋,但雙聖崖就隔得太遠,只能看見兩座聳立的高山,看不見壁上的石雕輪廓。

    他不由道:「白兄,你這一拉,也把我拉扯的太遠了。至少走出三百里了吧?」

    白也收回目光,道:「是走得遠了些。因為我不想看見它那悲傷地樣子。」語調之中,帶著幾分喟然,幾分悲憫。

    「誰?」孟帥驚奇的問道。

    被小八一頭撞在石壁上,孟帥就已經意識不清,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石龍出壁的那一幕。他也就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被龍血浴體,龍血是哪來的,他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這背後一連串的過程,也不知道白也所指。

    白也輕輕嘆息,道:「你不知道,那就罷了。這世上的苦難,原本是無窮無盡的。人是如此,禽獸也是如此。高貴如神龍,低賤如螻蟻,都有掙扎於泥淖的時候。」

    孟帥只覺得玄乎,道:「你說的是誰?我記得你神通廣大,既然看見有人落在泥淖,為什麼不伸手救他?」

    白也輕聲道:「救不了,不該我救。它劫難未盡。」

    孟帥奇道:「我雖記得你高深莫測,但好像不是走佛道的路子啊,怎麼說話打起機鋒來了?管他劫難不劫難,該出手時就出手,沒人出手,它的劫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白也搖頭道:「你不懂。這是天數,不該著落在我身上,縱然我出手也沒用。」

    孟帥一聽就頭疼,他當年就不喜歡這種玄虛的理論,到了這個世界,感覺這裡武風剽悍,並沒幾個人信這些玄道,道:「你信命?」

    白也轉過頭,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對著孟帥,道:「我不得不信。如果你能看見他,就不得不相信他。」

    孟32抱著肩膀,道:「那就完了。我們這些不信命的在底下苦苦掙扎,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動輒以天命自固,畫地為牢,又不肯出手。怪不得世間的苦難這麼多。」

    白也身子一頓,眼神渙散的更厲害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所以說,你才是打破命運之人。他的劫難還要著落在你身上。」

    孟帥還是不解,道:「誰?」

    白也皺眉道:「本來這次就是契機,可是為什麼失敗了呢?因為你與龜的牽扯太深,因此與它無緣了?」

    孟帥倒是聽懂了一些,道:「我本來就是龜門的人啊。」

    白也自語道:「那個層次的氣息都是互斥的。但錯過了你這個機緣,下一次不知道等到何時。需要其他的臂助。眼前倒是有現成的……」連續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突然展顏道:「你想不想養一頭龍?」

    孟帥嚇了一跳,道:「龍?在哪兒呢?」

    白也皺眉道:「可說呢。」

    孟帥無奈道:「別這麼高台跳水行麼?宣佈好消息之前要確認一下啊。」

    白也挑眉道:「若有,你敢養麼?」

    孟帥道:「有我就養。」

    白也道:「想養就有。」

    孟帥伸手道:「拿來。」

    白也道:「不在我這裡——」止住孟帥的牢騷,道,「我說的話從沒實現不了的。龍虎山上有你一個機緣,你會多個朋友。到時候,記得再回來一次,瞭解這趟因果。」他想告訴孟帥,因為他貿然前來,讓石龍多受了一次苦難,但最終沒有說,只是默默走到一邊,望向了一個方向,神色再次恍惚起來。

    那裡有一黑一白兩座山峰。龍虎山。

    孟帥見他沒話說了,轉身回去,發現小八在旁邊看著他,兩隻小豆眼依舊滴溜溜的神采奕奕。仔細看時,他覺得小八似乎大了一點兒,但也就是大了寸許,看不太出來。不過小八難長,每一毫釐的成長,不知填進去多少大補之物,陡然長了這麼多,必有奇遇。

    而且,小八似乎還有其他的變化。

    自從在大荒戰場的寒冰洞裡吸取了那巨龜的血,小八的體溫便偏涼了。雖然不是冰冷,但把手指放在它背上,能明顯有所感覺。然而這一次他分明感覺到小八的背殼恢復了正常,甚至觸手生溫,潤如暖玉。

    和小八交流了一下,確認它身體沒有問題之後,孟帥便放下心。至於小八會有什麼改變,他其實不太在意。因為小八從出生到現在,除了寒冰洞那次靈光乍現,其他時候沒有任何用處。孟帥也已經放棄了把小八當做戰鬥夥伴或者其他助手,只是當個可以心靈交流的同伴,那樣也很好。只要它不受傷害,管它變成什麼樣。

    收起了小八,孟帥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突然皺眉道:「怎麼天還這麼亮啊?太陽都不下山麼?」

    他記得走上朝聖路是早上,但行進一路舉步維艱,十里路走了大半天時間,走到雙聖崖下時應該是下午了,又折騰了一番,不應該夜幕降臨了麼?怎麼現在還是青天白日,甚至太陽還偏東方?

    難道說……

    白也果然道:「現在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孟帥一拍腦袋,道:「壞事,我還有約會——龍虎下院在哪兒?不,現在來不及了,龍虎山在哪兒?」

    白也遙遙一指,道:「那裡。」

    孟帥順著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一座黑山,正是虎峰,估算了一下距離,至少有幾百里,非一兩個時辰才能感到,苦笑道:「好吧,想必他也不會怪我。告辭了——」說了這句話,感覺有些怪異,似乎跟白也用不上告辭,便道:「我要先走一步,白兄自便。」

    白也隨意道:「去吧。」

    孟帥走了兩步,轉回頭,道:「白兄,有一件事我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從山上下來,孟帥一口氣趕了幾百里路。縱然他武功不錯,長楸趕路也是辛苦。等他想起把風源馬叫出來代步的時候,已經是後半段路程了。

    坐在風源馬上,孟帥總算緩了一口氣,調勻了呼吸。抬頭看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這時心情反而放鬆,心道:遲到這麼久,多一刻鐘,少一刻鐘能怎麼樣?

    想到此處,他反而不特異約束風源馬,只是信步由韁,往山峰趕去。

    在一處岔路,孟帥與一行快馬擦肩而過,只聽得為首的人嘆道:「找不到……如何與尊主交代?」

    孟帥一怔,心道:莫非與我有關?

    然而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對面的馬已經疾馳而過,去得遠了,孟帥有約會在身,也不追上去,心道:倘若是找我,剛剛就看見了,怎麼不打招呼?看來不是找我。何況我好端端的,早晚沒事,回頭再回去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他繼續縱馬前行。到了一處山口,正是信箋上約定之處,孟帥就要嘞馬。

    哪知這時,風源馬身子一抖,腿一軟,就要趴窩,孟帥唬了一跳,連忙死死夾住,咬牙暗道:好好的,別掉鏈子行不?顯得我馴獸無方似的。

    好歹翻身下馬,孟帥連忙將風源馬收起,轉過了身,一人一虎已經等在那裡。孟帥笑道:「抱歉,來晚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9
七四三 新人如舊友,故交藏鋒芒

    只見山前站著一人一虎,虎是山,人是女郎。

    那女郎相貌清瘦,正是上次在朝聖路上給孟帥送信的女子,見孟帥到來,襝衽行禮,道:「公子果然是信人,如約前來。」

    孟帥擺手道:「羞煞我了,是我來晚了,難為你還在等。這麼說,你是來帶路的了?」

    那女郎道:「是,這邊請。」

    說罷請孟帥坐在虎身上。孟帥坐下,那女郎坐在孟帥後面。好在這頭老虎甚是高大,兩人坐上也有寬裕。

    那老虎自行向前跑去,跑的方向正是黑突突的龍虎山虎峰。孟帥坐在虎背上,一搖一晃,十分顛簸。

    那女子坐在後面,始終不出聲,孟帥略覺無聊,隨意問道:「敢問姑娘貴姓?怎麼稱呼?」

    那女子在後面不出聲,就在孟帥以為她不肯說時,就聽她低聲道:「我姓閆。」

    孟帥笑道:「原來是閆姑娘。」

    那女子低聲道:「姑娘這個稱呼,恐怕已不適合我。」

    孟帥早猜到她已非閨女,但她既作未嫁女打扮,顯然沒有丈夫,甚至也不是寡婦,若稱她為「夫人」,亦有不妥。便笑道:「當然要稱呼你為閆女俠。」

    那女子神色微動,孟帥接著道:「或者我厚起臉皮,叫你一聲閆姐姐?就怕你嫌棄。」

    那女子終於輕輕一笑,道:「你多大?」

    孟帥比了個手勢,道:「十八。」

    那女子道:「虛長你二歲,受你一聲姐姐也無妨。」

    孟帥笑道:「閆姐姐。那咱們不是外人了。」

    閆女低聲道:「本就不是外人……」又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孟小弟是從北方來的吧?」

    孟帥道:「是,雪山弟子。怎麼,閆姐去過北方。」

    閆女微微恍惚了一下,道:「何止去過。北方怎麼樣?大……八大山莊怎麼樣?」

    孟帥道:「一切都好,我雖然不是八大山莊的人,但是剛從那裡離開,大家都很好。」心道:看她的樣子,和八大山莊關係不淺,難道是北方出身?那也不足為奇。

    他總覺得,閆女關心的不是八大山莊整體,關心的是其中某一家。只是因為不明的原因,說不出口,不敢細問。這種近鄉情怯的感情也不難理解。又想:她說了一個大字,不是大寒山莊,就是大雪山莊,等我詳細說說這兩家的情況便了。

    他回過頭去,先道:「現在最強大的還是大寒山莊,實力強勁,後起之秀層出不窮……」說了一陣,見閆女興趣寥寥,心中有數,道,「大雪山莊也不錯。」

    閆女果然精神一振,道:「嗯。」

    孟帥笑道:「大雪山莊的後輩也是不錯……」說到這裡,心中又想:她也才二十歲,離開北方能有幾年?我說些多年前就有的事情,她早就知道,我就揀最近的事說說便是。

    當下笑道:「大雪山莊最近可出風頭了。五方輪轉那件大事,就是大雪山莊挑頭的。」便將挑燈會武,東方挑釁,寶鏡危機到最後選拔弟子一系列事情說出來,當然也有春秋筆法,把焦南山偽造寶鏡,被雪山三冷處死的事情隱瞞,推說是東方勢力逼迫。

    閆女先還默默聽著,漸漸有了感情,聽到緊張處也是神色凝重,隨著孟帥的敘述或喜或悲,待聽得焦南山被東方逼死,不由得又悲又怒,道:「他們……果然都是一群敗類。」

    北方人罵東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但孟帥總覺得其中還有其他緣故。

    閆女聽完了孟帥的敘述,嘴唇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終嘆息了一下,道:「其他人都好……那就好了。」

    孟帥覺得她還想問什麼,但這女子實在內向拘謹,什麼也不說出來,任憑孟帥再善解人意,也不能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處處先一步把她想知道的告知。且孟帥對大雪山莊並不熟悉,就算她問了,或許都答不上來,何況不問。

    又沉默了一陣,前方路口分叉,閆女道:「停下。我?這裡下了。你往前走吧。」

    孟帥一怔,先看前方,有一條小徑,通向兩山之間一處峽谷。而另一邊則通向另一邊的山谷,問道:「我一個人走?」

    閆女道:「虎丁會帶你過去的。他在那裡等你。我先回家了。」

    孟帥道:「我送你。」

    閆女一怔,道:「不用。你那邊要緊。」

    孟帥笑道:「當然是姐姐這邊要緊。」

    閆女終於忍不住,輕輕一笑,道:「你這小子,真是……怎麼這麼會討好?」

    孟帥道:「都不是外人了,又怎能說討好?這不是理當如此麼?咱們快點去,我再折返回來。」

    閆女遲疑了一下,終於道:「也好。我住的不遠。」

    老虎改道,往另一條路上走去。那道路彎彎折折,最終深入一處山谷。山谷中怪石嶙峋,甚是荒涼,只在山下蓋了一處茅屋。

    那茅屋十分簡陋,孟帥見了搖頭道:「姐姐,你住得太簡陋了。」

    閆女輕聲道:「我本該死之人,卻又苟活下來,能有片瓦安身已經僥倖,又求什麼?」

    孟帥抬頭,道:「那也沒有瓦啊。明天我去拉一車瓦來,給你換一個屋頂。」

    閆女掩口輕笑,推開門道:「本來要催你回去,被你一說,倒有些捨不得。進來坐下,吃杯茶再走。」

    孟帥道:「當然了,哪有過家門不入的道理。」說著跟了進去。

    茅屋十分簡陋,用柵欄兩間房,唯有簡單的家具。孟帥被讓到外面,坐在桌邊,閆女先進了裡間。

    透過柵欄,孟帥隱隱看見屋中放著吊籃,閆女走過去,輕輕晃著吊籃,露出微笑。

    那微笑如此慈愛,孟帥一下子就確定,其中必是她的親生子。便走過去,隔著柵欄看。

    閆女哄好孩子,一抬頭,正好看見孟帥往裡面看的臉,唬了一跳,起身出來,埋怨道:「做什麼,嚇我一跳。」

    孟帥笑道:「我外甥睡著了?」

    閆女一怔,才反應過來,道:「睡了,他最近貪睡,一日有十個時辰睡著。」

    孟帥笑道:「不都這樣麼?我要看看。」

    閆女遲疑了一下,道:「去吧。放輕點。」

    孟帥笑道:「那當然了。」說著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彷彿做賊一般探頭探腦,閆女反而在後面笑道:「沒必要這麼輕。」

    只見吊籃裡,一個半歲大小的孩子正睡著。看著他的睡顏,孟帥想到了一句常用的形容詞:「平靜的像個剛睡醒的孩子」。

    果然安寧靜好這樣的形容,與新生的生命最為相稱。

    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嬰兒,孟帥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道:「長得真好看。將來恐怕還要勝過了姐姐你。」

    閆女眼睛一彎,道:「剛剛六個月,能看出來啥?收起你的貧嘴吧,你要不做武者,光賣嘴都餓不著你。」

    孟帥掰指頭一算,道:「六個月正好,我要在龍虎山住半年。能趕上小外甥的週歲禮,到時候我封一個大紅包來。」

    閆女笑出聲來,將倒好的茶水給他,道:「喝了快走。哪怕完了事再回來呢。別磨磨蹭蹭讓旁人等著,多不像話。」

    孟帥喝了一口茶,只覺得入口苦澀,比起茶水更像是野草汁,還是一飲而盡,道:「那我明天準到,等我啊。」說著轉身出去。

    眼見孟帥上了虎背,閆女突然追了出來,道:「孟帥——」

    孟帥回頭,閆女道:「要小心啊。小心……其他人。」

    孟帥比了個ok的手勢,不管她能不能看懂,駕馭著老虎一路去了。

    老虎跑得很快,從岔路上轉過,往另一邊去。越走山道越是狹窄,到了兩山之間的峽谷口,已經需要人和虎分別側身穿過,合在一起走不過去。

    過了峽谷口,裡面的山谷也是狹窄。且兩邊岩壁高聳,楸乎往前傾倒,使得峽谷光線被遮蔽,十分陰暗。

    孟帥從虎背上下來,一路向前走,感覺腳下潮濕,似有暗流從岩石縫裡流出,浸蝕了腳下泥土,形成了黏糊糊的泥淖。他不得不踩著那些高出地面的石頭,才能保持鞋襪不陷入泥污。

    陰暗、狹窄、潮濕,這就是此地的印象。

    這簡直不像是人生活的環境。

    到了此時,就算傻子也知道,這裡不會有鐘少軒在等著。但孟帥神色自若,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找到一塊乾淨的岩石,孟帥不客氣的坐了上去,雙手交叉,笑道:「我來了,出來吧。」

    過了一會兒,就聽峽谷深處,有人道:「孟兄好瀟灑。看孟兄的意思,已經了然於胸?」

    孟帥道:「談不上,有預感而已。你模仿我哥哥的筆跡很像,用詞還差一點。多看幾眼就能看出不對。」

    山道中,一個身影越來越清晰,那人緩緩道:「當然,那只是個複製品。但我沒想到,孟兄竟已經想起我來了。」

    孟帥道:「沒辦法,我在這裡熟人實在不多。而且我也請教一個朋友的意見。能夠通過朝聖路,被認可和人完全合體的靈獸有幾種?他提到了幾種。只有一種是我聽說過的。」

    他直視著峽谷中的人影,道:「就是寄生蠍。」

    微微一笑,孟帥一字字道:「請現身吧,馮源,馮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7:09
七四四 殘身和血冷,恨意徹骨寒

    隨著一聲似笑非笑,似嘆非嘆!聲音,黑暗中的人影緩緩移動出來。

    是移動,不是走。

    孟帥見人影出來,微微一愣。他選的這個位置,離地大概不到兩米,一般的人會比他矮一些,他看對方會有一個俯視的視角,這樣會有一個先聲奪人的感覺。

    之所以這樣經營,是因為孟帥深知這個馮源是個躲在暗處,心思詭異,乃至神秘莫測的人物。數年之前驚鴻一瞥可見一斑。他表面上神色自若,其實早有警惕,即使對方暴起發難,他也有辦法應付。

    然而對方出來時,比他想像的更矮,甚至比嬌小女子更矮。

    因為他是坐著的。

    一架輪椅緩緩的移動出來,上面坐著個瘦弱的年輕人。

    如果說閆女是瘦弱的可憐,這年輕人就是瘦弱的可怕,簡直就是一具人形骷髏。除了臉頰上還有些肉,身上便如骨架子蒙了一層人皮。一件漿洗的發白的藍衣垂下,遮掩住下半身,看不出他雙腿如何。但看他坐姿,顯然殘疾十分嚴重,靠在輪椅背上,幾乎無法坐直。

    最可怕的是,那人面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眉心拉到嘴角,破壞了整個面容的結構,使他原本清秀的五官顯得猙獰起來。

    如此相貌形態,配上陰森幽暗的環境,當真如地獄裡爬出來的鬼怪,讓人不寒而慄。

    孟帥心中一寒,面上卻不動聲色,對於任何殘疾人、小孩或者更弱勢的人,他都不會露出任何異色,把他們當做正常人看待,他知道這些人更要強,露出輕視或憐憫,只會造成額外的不愉快。

    因此他只是微笑道:「馮兄,神交已久,初次見面,是否愉快?」

    年輕人的聲音很低沉,壓抑住了中氣不足的問題,深深的看了孟帥一眼,道:「孟兄……你比我想像的更出色。」

    他笑了起來,只是因為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看起來更是彆扭,道:「強大,睿智,沉穩還有友善,不愧是我選中的人。」

    孟帥微笑道:「別捧我,無事獻慇勤……當初見面,你便是雲山霧罩的這麼一套,其實什麼也沒說,只說見面詳談。現在我來了,你也在這裡,總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吧?」

    馮源道:「亮話麼……我是見不得光的人,一輩子也與『亮』字無緣。不過既然邀請嘉賓蒞臨,我自然要坦誠相告。不介意我往後退一退吧。這裡還是太亮了,我不習慣有光找在我臉上。」一面說,一面操縱著輪椅往深處退去,直到陰暗完全籠罩了他,讓人和輪椅化為一團暗影。

    孟帥忍不住道:「這樣看不到表情,有利於交流嗎?」

    馮源悠悠道:「抱歉,因為別人看不到我的表情,我才覺得安心。我就是一個黑暗中的老鼠。何況我能交流的人並不多。幾年也遇不到一個。」

    孟帥咕噥道:「隨你便吧。」心中暗自警惕,此人似乎十分自卑,喜好自貶,自卑的人難免會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來,可要小心了。

    馮源道:「所以孟兄果然不是常人。倘若是他人在此,必會心存疑慮,疑我心存不軌。孟兄難道就沒有這個顧慮麼?」

    孟帥哂然一笑,道:「怎麼說,這裡還是龍虎山。要在龍虎山害我,那也有些本事。」

    馮源道:「不錯,孟兄還有一個優點,就是自信,和令尊一樣。」他重重的喘了幾聲,彷彿哮喘一般,接著道:「可是我確實有這個本事。」

    孟帥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

    馮源繼續道:「我所說的,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別的地方不說,在這裡,在龍虎山……我要加害誰,就一定能做到。就算是孟兄你,也是一樣。」

    孟帥聽他口氣微妙,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也是凝重起來,淡笑道:「怎麼,馮兄轉了主意,打算和我化友為敵麼?」

    馮源搖頭,道:「我對孟兄從無惡意。我只是說,我有這個本事。話說回來,孟兄身為西方之主獨子,繼承中、西雙方?系血統,北方雪山唯一傳人,是強大的武者、馴獸師、封印師,如此顯赫高貴的身份,和我本是雲泥之別。我若沒有本事證明自己,足夠資格輔佐你……威脅到你,又何談投靠甚至合作呢?就算為了這個資格,我也要證明一下。」說到這裡,他不知道又岔到了那根氣管,突然喘了起來,後面的話語戛然而止。

    孟帥道:「聽馮兄這意思,要給我個下馬威麼?是現在就來呢,還是有後招準備著?我倒是願意接招,就怕兄台玩火過頭,弄砸鍋了。」

    黑暗中,就聽馮源粗重的喘息聲傳來,如拉風箱一般,聽的人心中難受,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卻完全轉了話題,道:「孟兄,來西方一日,有沒有聽過流言故事?」

    孟帥跟著他的話題,道:「倒是聽說了些八卦掌故。」

    馮源道:「以孟兄的聰明,有沒有什麼猜測?」

    孟帥一怔,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道:「我就說忘了什麼。原來是馮兄你,嗯現在有猜測了。」

    馮源聲音低沉,道:「既然孟兄有了猜測,就知道我心裡有多恨。」

    孟帥被他的聲音激得一震,道:「我只是有個猜測,那位馮深河前輩,是你的……」

    馮源道:「家父。」

    孟帥暗自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當時你沒死,是替換屍首假死的麼?」

    馮源淡淡道:「我哪有什麼屍首?當時我還在母親肚子裡,只是個未滿八個月的胎兒。為了留我一條根苗,母親活活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將我取出來,讓老虎叼著我逃生。我因為先天不足,後來又受了幾次磨難,最終落得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孟帥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心中惡寒。雖然他來到這個世界,聽說過無數的慘事,但這樣的悲慘身世還是鎮住了他。馮源所受的殘酷,以及因此催生出來的無窮恨意,細想起來,令人遍體生寒。

    不過……孟帥陡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這件事和他切身相關。

    他緩緩道:「這麼說,你恨的是龍虎下院了?」

    若真是如此,孟帥起身就要準備接招了。雖然殺害馮深河的是龍虎下院中人,但龍虎山和龍虎下院本為一體,不能指望一個滿心恨意的人區分清楚。而孟帥卻有龍虎山之主獨子的身份,若是馮源將恨意傾瀉在他身上,也不意外。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剛剛馮源的「加害論」,就不是什麼戲言,也不是自信,甚至不是威脅,而是吹響報復號角的預告。

    面對孟帥的警惕,馮源道:「我不恨龍虎下院。」

    孟帥輕哼了一聲,表示不信。

    馮源道:「說全身不恨,也不可能,我的恨太多,自有龍虎下院的那一份。但我真正恨得不是他們。而是我的仇人。」

    孟帥奇道:「你的仇人不是龍虎下院的人,那李院長什麼的?」

    馮源輕蔑的道:「他們?他們只是一群懦夫,被人踩到了臉上,不敢反抗,打落了牙和血吞,只好將黑鍋扣在死人頭上。縱然他們該死,卻也讓人可笑可憐,懶得理睬。」

    孟帥詫異,道:「聽你的意思,那個晚上動手的並不是龍虎下院的人?」

    馮源道:「不是。我父親為了我母親,在外面得罪了人,一路逃回龍虎下院。當時他並沒暴露身份,在西方和我母親過了七八年的平安日子……直到那天!」

    他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道:「大仇人得知了我父親的消息,帶領狗腿子進行了夜襲,將我父母兄姊殺害,也牽連了龍虎下院的人。李院長他們也是被牽連進去,同日殞命。」

    孟帥道:「這麼說,李院長不但不是你的仇人,反而在保護你們?」

    馮源聲音再次沉下,透出幾分嘲諷:「保護,也不過是欺弱怕強罷了。李院長運氣不好,那天晚上正好在附近,聽到聲音過來看了一眼,便捲了進去,連帶著死了幾個高?。除此之外,又有誰敢插手?後來他們知道了來人是誰,自然不敢觸霉頭,反而封鎖了那片區域。只剩下我父親孤軍奮戰,直至戰死。後來再死的人,只能算他們倒霉了。」

    孟帥惱道:「這麼窩囊?我父親呢,他沒管麼?」

    馮源奇道:「你不是山主的兒子麼?怎能不知道那時的情況?」

    孟帥咳嗽一聲,道:「我一向在外面……再說我還沒出生嘛,不知道也正常。」

    馮源道:「山主沉寂多年,直到最近才有所活動,那時……誰知道他在哪兒?」

    孟帥算了算,二十年前,自己沒有出生,而自己出生數年之後,還有孟會凌丟兒子十幾年沒想起來那一出,可見那時他確實不在狀態,根本指望不上,不由道:「縱然我父親不在,龍虎下院也非尋常之地。連他們也要避忌,任由對方來去,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橫行霸道?」

    馮源道:「那確實是他們惹不得的大人物。就是……乾坤萬象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