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法必責眾(為新書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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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何以強迫,禁菸何以厲行,徵兵何以定製,租稅何以配賦,商工業何以振興,概而言之,國民之權利義務何以規定,莫不以清查戶口為始基戶籍能清,則地方盛衰,人民消長,賦稅多寡,奸宄有無,皆不難周知……”
《東亞日報》弘武元年12月11日
弘武元年歲末的南京,就像是一片大工地,非但曾經的滿城在短短數日內被夷為平地,就連同內城也開始大興土木,根據“帝都建設案的市街改正”計畫,許多沿街的建築都將因為道路拓寬而被折除。
大規模的拆遷是不可避免的,對此,帝都建設委員會給予的解決問題的辦法非常簡單就是於地圖上沿著街道劃了兩道線,線裡的限定兩星期拆完,不拆的就由政府派軍隊拆除,至於賠償問題,則是參照東北推行多年的市街改正方案,通過原址原面積還原加之適當補償的方式。
儘管被劃定為拆遷線內的百姓們來說,他們無法接受房屋被拆遷的事實,但是南京作為都的現實卻讓他們非常清楚,什麼是不可抗拒的,而且對於百姓而言,在這個改朝換代的初期誰都弄不清楚,這新朝廷是什麼樣的朝廷,也正因如此,這看似會極為困難的“市街改正”計畫,推行起來,幾乎可以說極為順利來形容。
相比於“市街改正”的極為順利,那麼近十萬工兵的建造度更為迅,不過只是短短十幾天功夫,被拓寬的幾條主要街道便顯現出了道路的雛形,而道路兩側的那些五層甚至八層高的樓宇框架便顯現了出來,只需要完成牆體以及外牆建設,一棟棟中式的現代建築就會聳立於南京內城,營造出一個新的王朝帝都。
作為天子腳下的帝都所在,這裡的各項工作推動順利,並不意味著舉國皆是如此,實際上,相比於整個國家,“帝都建設”甚至不值一提,儘管這牽涉到國家的形象,但相比於國家的整體而言,這裡的一切並沒有多少意義。
畢竟都永遠不及國家重要。
而現在,也就是在遷都伊始,在新朝試圖大刀闊斧的推行改革,以大規模的建設鞏固好不容易獲得的強國地位時,一場新的動盪卻在國內掀起。
而這場動盪,正是由於戶籍登計以及土地調查所引起的的,這兩者並非是亙古未有之事,但是對於一個新王朝而言,這一次的動作似乎有那麼一點快了,尤其是後者,更是不知牽動了多少人的利益。
早在多年前,內地就已經開始醞釀推行新稅制,不過因為來自民眾階層的阻力,一直未能推行,只有東北因為人少地方,人口以官府移民為主,因此新稅制得已推行。實際上無論是東北也好,亦或是內地也罷,所謂的土地銳,都是借鑑了日本在在明治維新時期對賦稅制度,其主要內容大致有:土地稅不再以土地的收穫量為依據徵收實物,而是以地價為依據徵收現金。地價核定後是相對固定的。而土地稅率統一為地價的1.5%,另附征相當於土地稅1/3的地方稅,兩項合計佔地價的2%。
那麼土地稅制改革後,土地稅佔土地產出的比重大約是多少呢?土地所有者和佃農的負擔或收入又如何呢?按照舊時報紙上的計算百姓則要上交土地產出的18.25%。從稅率上,農民負擔將三倍以前朝了。當然,並沒有人去計算苛捐雜稅等的免除之後,農民負擔增加是非常有限的。
幾乎是在推行新稅制的消息傳出之後,人們立即看到了三倍於清時的稅額,消息經一出,百姓惶惶如熱鍋螞蟻:這是要幹什麼?而更有人於其中推波助狂瀾,助漲了謠言的傳播。
“……一時之間妖言肆虐,騷亂頻頻。贛、川、蘇、閩、桂、粵、滇、皖、魯、浙乃至直隸……哪裡搞調查,哪裡進入緊急狀態,根據參謀部的計算……”
在小紅山的行宮會議室內,氣氛因為民政大臣的這番話而變得緊張起來,實際上他們都已經通過各種官方非官方的渠道獲知了這一消息。
“江蘇宜興。調查員詢問土地是否登計確認權屬,百姓以為是將推行新稅,一唱百和,聚集千人,蜂擁至派出調查員的鵝山學校,釀成毀學事件。……江蘇吳縣。傳說即將有陰兵過境,入戶籍名冊者都要被征當陰兵。百姓驚恐萬狀,數百人到調查員家打砸搶,包圍並搗毀保存底冊的自治分所。
四川巴中。鄉民認為政府將大家的生辰八字賣給洋人,供洋人築造五百里長之鐵馬路,“每五尺長,即用一人頂橋樑”。游醫王某信誓旦旦說自己從江蘇過來,親眼見已調查地區凡名冊一送官,上冊人就全家死光。名冊或送去修鐵路填枕木,或打樁壓入樁下,不拿回來,性命不保。於是圍毆調查員,搶出底冊。
江西豐城。百姓認為調查戶口是官府滅門毒計,鳴鑼聚眾,在村旁挖一大洞將調查員活埋。有人甚至把調查為“徵兵”再訛為“蒸兵”,說上冊人都要受釜甑之苦。上高縣調查員及僕從二名被活活打死。
雲南昭通。傳“國家擬抽收人稅、樹稅、生男女稅,故先查明人戶總數”。距南京僅數十里的太平縣,鄉民謂“調查戶口不久將實行人口頭稅,遂群情惶恐”……”
一聲聲與民變有關的字眼,讓所有人的心情都顯得有些沉鬱,而坐於座的唐浩然,這時反倒懷念起過去了,過去只是東三省總督的時候,頭痛時他可以吸菸,但是現在作為皇帝,他卻只能坐在這椅子上,聽著大臣們在那裡說話,至多也就只是偶爾喝口茶,作為皇帝,他必須要維持身為皇帝的威儀。
特麼的……
心底暗自嘀咕一聲,心情煩鬱的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菸癮,而且直接取過了一根雪茄煙,若無旁人的剪斷,再點著雪茄煙,在吐出一口煙霧後,看著侃侃而談的民政大臣說道。
“說實話,朕並不關心,全國一共生了多少起民變,我需要知道的是,內閣準備怎麼處理此事!”
這才是唐浩然最關心的事情,和東北一樣,他不關心事情的起因,只關心如何結束此事。
“回陛下江南戶籍及土地調查局為調查制定了特別辦法:調查員須攜帶簡明白話告示,說明調查戶口是為百姓好,一不抽捐,二不拉丁。如調查員及隨從有索錢行為,隨時告,查出嚴辦。調查所到之處,須貼公示七日,並邀當地有威望人士與調查員一起在熱鬧地段搭台演說,方可開始。納稅當兵、緝奸查匪這些嚇唬老百姓的話,隻字不許提及……”
“邀請有威望的人士?若不是那些有威望的人士,今天又何至混亂如此?”
一直沉默不語的司法大臣開口說道,作為東北總督府司法部長的他,對於這一幕並不陌生,實際上當年在東北的時候,也曾生過,只不過沒有像現在這般“群情鼎沸”,沒有如現在一般“舉國動盪”。
畢竟,當時有十幾萬軍隊部署在東北各地,但現在卻不同,軍隊的主力在北方前線,在關內所謂的百萬軍隊,實際上有一半還是關內的“舊軍”。
司法大臣的話讓民政大臣的話為之一堵,可不是嘛,所謂的地方有威望人士,實際上就是當地的士紳,對於新稅制最為牴觸的就是他們。
“沒錯,新稅制對地方士紳的影響最大,多年來,國內的皇糧國稅皆出土地所有者,而佃農只負擔苛捐雜稅,現在廢除苛捐雜稅之後,其稅收過去的土地耕種者完全改為土地所有者。士紳受到衝擊最大,他們的牴觸情緒自然最為強烈……”
唐浩然點點頭,若非是頭痛,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在這裡有失體儀的吸起煙來,那些地方上有威望的人士,左右著地方的言論,儘管現在報紙輿論越顯現出來其影響,但是對於不識字甚至從未曾進過城的農民來說,相比於一張單薄的紙張,他們更願意相信本村士紳們的言語,當那些士紳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煽動民眾的時候,那些農民自然也就甘願為其所驅使,最終激起了民變。
“陛下,以臣看來,既然是百姓的牴觸,那麼,就有必要告知其所以然,以正視聽……”
不待作為總理大臣的張之洞把話說完,他的話聲就被司法大臣打斷了。
“不是牴觸!”
突的直截了當的反駁道,
“而是一次暴亂,是公然抗拒法律,如果只是將其牴觸,那麼其抗法行為又當如何?難道說視而不見,被活埋的調查員,就此枉死嗎?陛下,以臣之見,此事必須徹查到底,但凡涉及者,絕不谷息!一率逮捕,交由法院審理!”
他話語只使得的會議室內的氣氛為之一冷,相比於那些從東北過來的官員,如張之洞等人一般的舊官員的臉色無不是為之一變,直到這時,他們才想起有關東北的一個說話“酷法嚴刑絕不容情”。
“陛下,臣以為,這自古皆有言,法不責眾嘛,這參與者又何止數千,再則……”
想起與東北有關的“酷法嚴刑”的一些事件,張之洞連忙站起身,衝著陛下垂鞠躬說道。
“再則,今日國家方定,不是大定幹戈之時,再則,此事於各地涉及百姓何止十數萬,若嚴以追究,恐怕於陛下聲威有損,亦會導致百姓於國家離心離德。……”
“陛下!臣以為張相之言儘是謬誤之處!”
同樣起身的司法大臣趁著張之洞喘息之機立即出言反駁道。
“國人的法律意識和法制觀念非常欠缺,這一點於東北施政十年已經得到驗證。這種情形也在老百姓中產生了很大影響:老百姓看到皇帝及官員的特權,他們就以為順從皇帝或者官員的意志就不需要遵守法律了,於是在很多情況下,老百姓對“法律”也不太當一回事。當然,造反和殺人是兩個例外。所以,百姓皆不信法,進入現代社會以後,許多國人的頭腦中仍然殘留了大量的與法治精神相對立的思想;例如張相先前所言:法不責眾;法外開恩;下不為例諸如此類,然今日之民變,恰正是因為士紳地方以為法不責眾,以法不責眾為屏,行以妄法之事!若不認真加以對待,法律何以維持?”
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正如此事事件爆後,我們需要看到的是地方當局的無能為力,他們不是無能為力,而是因為不管是違法者、執法者、旁觀者以及評論者,在遇到參與違法人數較多的情形,都很容易自然而然的冒出這麼一種思想意識,那就是“法不責眾”。於是大家想到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一切從寬處理了。幾乎沒有人認為那是在褻瀆法律的尊嚴,也沒有人認為那是在背叛法治的精神,更沒有人認為那是在重蹈滿清覆轍!因此如此事不能嚴格以法律實施,那麼,必然將導致一個局面自此之後,法律將完全淪為紙上之言,而不為民眾所重,今日之中國,重者,必定先樹立法律之尊嚴,令百姓相信法律,而非似過去一般,不知法律為何物,更藉口種種以為妄法!”
“陛下,若是這般,那需要逮捕的人又何止百萬!這實在是禍國之議!”
“縱是百萬,又能如何?以臣眼中,只有法律,沒有多寡,再則,陛下亦可沿用東北舊例,待審判結束後,對部分輕犯施以重犯必須加以嚴罰,總之,法律的尊嚴必須加以維護!否則自此之後,法律將盡為空談!”
面對司法部長的揚著的法律之棒,心有所憂的張之洞,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是“酷法嚴刑、絕不容情”,至於其所言的特赫,自然也被他給選擇性的無視了。
“臣請陛下三思!”(未完待續。)8 |